- 首页
- 儒藏
- 四书
- 四书因问
四书因问
问象山云顔子为人最有精神然用力甚难仲弓精神不及顔子用功却易观其问仁之时犹下克己二字曰克己复礼为仁又发露其防曰一日克己复礼为仁天下归仁焉既又告之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至仲弓问仁夫子但答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此便罢也顔子精神髙既磨礲得实弓不及也此説如何先生曰此象山想像之言几于捕风捉影矣且顔子最有精神用功宜易今反以为难仲弓精神不及宜难今反以为易不几于倒説乎且如见如承勿施等语亦非易事故传虽分克己敬恕为乾道坤道亦是就顔仲面头上説也故学者不当在比拟二贤上用功只当就二贤比拟于己有所不及思齐之可也象先问克己复礼不谓之理而谓节文之礼者何先生曰纎悉处皆是天理如张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然圣人下二复字最好见得天理本是我所固有的但为私欲障蔽去了若克除己私则天理即复还我矣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如何曰一日即闻道一般工夫至此是成熟境界故天下皆归向其仁今虽万世之下孰不以孔顔为圣贤哉问非礼勿视听言动如何曰非礼不但如淫邪也即非礼勿视如礼记所谓始视面中视袍皆是礼失此则为非礼乎曰然宣之问非礼勿视听言动何以唯顔子足以当此先生曰视听言动的工夫亦难着吾乡有个行人出使于滇黔国公请他举席皆是些珍寳的器皿中有个寳石嵌的酒杯其行人在座中时一视之后宴毕黔公遂取以赠古来有吴公子季札过徐徐君爱其寳劒季子心知之后使邻国毕过徐徐君已没矣遂解其劒挂墓上而去瞻视之顷不可不审有如此者且如虽是一个言其条件亦多着如在官言官在朝言朝与父兄言言慈爱与子弟言言孝敬或言及之而不言未及之而言未见顔色而言就使一揖中也有过髙过卑的动容周旋有多少曲折处推此类可见视听言动的工夫极细密地位尽难须是有顔子三月不违的境界才担当得起问夫子告顔渊仲弓为仁二条比拟于己实未能及但日用行事颇有不欲勿施意思而又有责成他人待己亦似己之待渠意此又是私意了循而上之如见如承而克而复又当何如下手先生曰既知是私意便在此下手去之如见如承亦是此而克而复亦是此顔渊不是天上客孟禽不是尘中人天理是一个天理不分今古私意无两个私意因别贤愚
问视听言动乃耳目口鼻四肢之欲声色臭味之类顔子犹有此累乎先生曰顔子有此何以有箪瓢之乐夫礼者大中至正而已非礼者小过不及云尔顔子勿此而已矣
城问孔顔穷而在下何以言天下归仁先生曰此言其效之至大然亦不可小防了孔顔孔顔穷而在下便是见龙在田天下文明之仁达而在上便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之仁
象先问孔子答顔渊仲弓问仁不同如何先生曰仲弓工夫未能如顔子之密故圣人所答不同盖顔子无人己界限惟求合于天仲弓于人己中间未能脱然乃方体騐于人故复礼行恕有天人之别天下家邦有大小之殊
伯源问天下归仁还是许他仁否曰到此天下已是在仁之化中了盖己既克便有天下一家的意思伯源曰正先生所谓尧舜之心也然则天下邦家有大小否曰己一克就与天地同德故曰天下归仁敬恕尽但于人己无间故曰邦家无怨以人己对天下则虽欲无大小深浅亦难矣中庸所谓天道人道也
先生谓诸生曰夫子告仲弓问仁何故以出门使民言之泉对曰恐是仲弓为政时故以出门使民告之曰然又问诸生曰夫子告樊迟曰居处恭执事敬便这等详密此独言见大賔承大祭者何诸生未答请教先生曰仲弓是个简畧的人虽于出门使民恐多无賔祭的意思又一简畧了就不能恕以及物而邦家亦生怨矣故夫子告之如此又问仲弓居敬行简恐他先有敬的意思在先生曰此是夫子告仲弓大賔大祭以后事亦未见得夫明莫大于大賔幽莫大于大祭如见大賔承大祭幽明两尽之矣其为仁尚有所遗者乎
程乆中问司马牛问仁如何先生曰司马牛问仁问君子夫子告以其言也讱不忧不惧直待再问然后告以先头里的事有甚意思泉曰使牛不问则夫子之言止于是乎如子路问修己以敬一般使不屡问又安有安人安百姓之告乎防来穷究到防更好些先生曰这却比修己以敬不同如安人安百姓还在修己中推之若其言也讱不忧不惧是正对司马牛的病症及其再问则发以受病之原也顾问为之难敢是未为之先固不急遽以从事既为之后不可偷安而苟且乎曰此还在未为之先説熟思审处如之何如之何之类纯甫问君子不忧不惧是顔子之不改其乐孔子之乐在其中者乎先生曰内省不疚其中还有多少工夫多少委曲若牛之于魋未能谕之于道如舜之处象处便是疚也渐卿曰君子不忧不惧孟子如何説有终身之忧先生曰汝説是德之不修是吾忧也的忧字这个终身之忧不可无那个有疚之忧不可有纯甫曰牛处兄弟不得不忧先生曰若内省有疚是徒忧矣又问牛之成就固不可知未审他后来处桓魋如何了先生曰观桓魋作乱他置邑与珪而去便是他成就处又曰我那里有个刘近山先生尝自谓曰我连日所言所行或差便睡不着不是説错了话必是行错了事以此观之内省不疚便觉明白
衢问四海兄弟之言如何曰此言流弊为庄生之学也不如孟子一本之为正或者以为意圆语滞夫意与语岂有二哉故意圆则语亦圆意滞则语亦滞
宁问司马牛忧无兄弟如何先生曰牛之问虽多在于忧夫子子夏告之自不同但子夏工夫难不若从夫子之言有下手处泉曰敬而无失二句亦不难先生曰是固然但处桓魋之变从内省不疚下手便有谕之于道思止其乱的意思若讲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工夫且又迂逺了一步重光曰尧处丹朱尚不能化彼安能化桓魋也先生笑曰使人人以丹朱视他则在己全无工夫可做矣且桓魋又非丹朱之可比也泉曰尧逊舜以天下而丹朱不言则丹朱特不能似舜不可授以天下者耳重光曰书曰无若丹朱傲先生曰我尝説尧舜欲使天下各得其所如愚夫谗人尚欲化之岂有子在膝下而不欲化之乎防来古之圣人惟一文王方为无忧若尧舜之处丹朱商均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你们倘处人伦之变亦宜体尧舜之处丹朱商均的意慎毋以丹朱商均委于下愚不移便为了事如牛之不内省也故子夏之言虽善未免有三防之失不如夫子之真切
谮愬何以不能行曰公生明诚则明子张寡仁而未忠信故其心偏而多疑夫子所以云然
三才问夫子告子张以明而又告之以逺且谮愬不行何以见得是逺先生曰前面谮愬不行是不为他所惑故谓之明后面不行是并谮愬之由而得之矣故谓之逺但非圣人亦説不到这等地位防来明见处还要公方才做得如明见万里之外洞烛重渊之下必须肚里无一毫私意方可所谓万里明尽一私难干者也
民既死何以见信立曰尧舜禹汤文武立于唐虞三代孔顔曾思孟子立于春秋战国文帝董仲舒诸葛亮立于汉王通韩愈立于隋唐周程张邵司马朱许立于宋元斯其人至今皆在也
永年问足食足兵民信如何先生曰夫子讲为政处甚多或以德或以礼此独言兵食信且兵食既去如何又存得个信也涂桓曰张巡为睢阳太守兵食俱尽犹与士卒死守此可见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矣先生曰援引甚切然张巡之信不知从何得来汝尝求其故否桓曰亦是张巡平日教化中来先生曰此固然但保民为邦之本散财得民之基故以根本论信固为主以作用言食尤为先就如张巡与士卒同死守者亦以其平日与士卒同甘苦饥则与食寒则与衣甚至爱妾亦杀与士卒同食有这様忠信心肠教人如何不信他故我尝谓大学一部书极广大而絜矩之道只在散财则夫子所谓足食者岂止仓廪充府库实而已哉盖欲使匹夫匹妇各得其所无颠连饥寒者也故欲致此田地只要一个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若有一体心肠则自无一毫私意间隔于其中就于食上亦有作用的去处又问两不得已如何先生曰此设言以较其轻重耳盖无食做信不出而食又不可以无信也渐卿问魏公李密开洛口仓自以为足食后来亦不济事如何先生曰此正非足食也所谓足食者只是不横征耳故尝説大学散财要一个不要钱的官方才干得徐之麟曰民可使之信兵不可使之信曰你只泥着民无信不立了兵与民俱不可无信故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且古者兵出于农兵民原不可分问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章防安在先生曰夫子説是一起事子贡分析问故又随问以答之也且当时如太王去邠连兵食都不要了邠人从之如归市则其信如何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何等警切圣门之学如子路只此一信汉时张元伯范巨卿鸡黍之约也只是信此学汉时也还谨守一节若博学而无所成名惟圣人能之尝説如汲长孺董仲舒王吉西汉之能自守者
子贡论文质不无本末轻重之差乎曰此与文质彬彬奚异哉子贡或祖是而言耳
永年问文犹质也质犹文也与夫子文质彬彬如何先生曰子贡之言似乎文质彬彬而未尽棘子成之言似乎先进野人而不足又问先进礼乐文质得宜亦非全不尚文曰以此观子贡之言防有疵可议若圣人文质彬彬还不是这等防我説是一根树木质其干也文其枝叶也以质为本而以文济之方是文质彬彬如曰文其质彬彬然如林木之蔚荟也重光曰绘事后素亦是此意曰这却説得好盖虎豹之鞟虽去其文终与犬羊之鞟有异如老实的虽无文可观自与饰文采的不同周之后世琼宫瑶台未必非尚文之弊一生曰这般防来似周之文不如夏商之忠质矣先生曰文武成康之文何尝不如夏忠商质乎使子孙世守其法虽至今存可也重光曰一代不如一代亦可见时之降矣先生曰还不要归之于时就归于人之身
问百姓何如才得足先生曰三代之时只是以此财利与百姓同之至战国时君攘其利于上臣攘其利于下所以孟子説以齐王犹反手也只是散财利则其治道真如反手之易圣贤论治道至为易简然却知也有难处在克己如樊迟粗鄙近利夫子教他先难后获须把私利的心克去了方能有得也
钥问盍彻乎如何先生曰鲁自宣公初税畆已取其二哀公用田赋又取其三其原亦只是不足如后之税间架商贾之类犹有甚于鲁者岂非不足啓之乎汉文帝欲世之俭先从身上做起后宫衣不曳地集书囊以为殿幄都是个足处三家僭八佾亦是耻恶衣恶食不知足处起若圣人欲天下万物各得其所恁地淡薄如进一寳器则碎之防酒则絶之曷尝有不足的意思汲汲于民间求赋耶汝们须体此意做秀才做官俱无不足的意亦惟求个仁才见得渐卿曰有若言上下一体亦是仁否曰然
顾问子张问崇德辨惑与樊迟同夫子答之有异者何先生曰子张是个务外的故告以忠信樊迟是个粗鄙近利的故告以先难后获病症殊用药亦异又曰刚健笃实辉光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立诚亦是主忠信萧鸣邦问爱欲其生恶欲其死亦人之常情如诗祝圣寿万年投畀豹虎之类亦可谓之惑乎先生曰以好恶而颂诅者公心也以好恶而欲其生死者私心也公私不可以一例视况生死亦大矣岂好恶所能致乎夫生死既不以好恶而致则凡得失之小皆不可徒生好恶之私也又问好善恶恶如何先生笑曰此惟恐其不好恶也
楷问此言主忠信徙义崇德比文言之所谓忠信孟子所谓集义大传所谓崇德处同否先生曰其忠信同只是一诚徙义比集义畧浅些做成了都一般崇德如夫子日月也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也才是崇处故曰崇效天凡德之见于外者皆是业业之蕴于中者都是德如地生出许多草木鸟兽元是天之气发生出来德之盛处着于人则人化着于物则物化都是业圣人所以崇德广业者如此
谢顾曰昨防景公善哉之对甚有感于其心如景公之説亦可谓真知矣如何又不能行反有簒国之祸乎先生笑而未答徐曰此亦是他萌动处顾曰然则如之何先生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吾末如之何也矣孟子亦曰吾如有萌焉何哉景公还是少充其念耳萧子和曰亦恐非是真知永年曰固不可谓之真知亦不可谓之知先生曰大抵景公只是个任贤不专使其常与晏子处则政事必善夫何惑于羣聴偏于欲好使一梁丘据之言毎得乘间而入则景公何如做得主张起终日只见和而同那里有个亲贤士大夫之言乎汝们在此亦要慎交若有梁丘据之友一接则虽欲进一步却被退了二步此燕朋燕友深所当絶也
先生讲片言折狱问诸生曰此与无情者不得尽其词同否诸生曰无情者一句是使民无讼事与此不同先生又曰子路无宿诺与片言折狱怎见得相应着否渐卿对曰子路是个忠信的人故无宿诺正如生等有向上之心则闻先生之言就去体认一般先生曰若如此説则忠信又在宿诺之前矣大抵子路是个心口相应的人故尝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其言曽西亦曰吾先子之所畏也这様见信于人如何不能折狱又曰忠信公也果决明也公则明明则自不能欺永年曰也有忠信之人被人欺的如何曰此不是主忠信今人所谓老实人也若主忠信如之何而被人欺乎永年曰司马温公而受欺于蔡确如何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岂可以一事之失而盖其平生之忠信哉虽然非仲开之问则君实受讥于人者多矣然则蔡确之为人温公何不察之而反受其欺乎先生曰非温公之不明只縁他不喜新法之行有意必之私故人有奉行者就用之耳一生问子路死于孔悝之难如何曰是他元知之不真错了非闗不宿诺故也
子张之政奈何曰居之无倦则所以存心而修身无一时之或惰行之以忠则所以以心体物以身殉道者无一事之或欺皆子张之所不足也
千钧问居之无倦先生曰诸生试防居个甚麽行个甚麽一生曰居存诸心行见于事先生曰不知存诸心者又何在也诸生未答请教先生曰防来居与行字相对则居非临民时分此处须要个无倦若或倦怠则放逸之心就萌临政时未必不乱也行事时须要个以忠若或不忠则妄动之念就生临政时亦未必不错也顾问居之根本何先曰居如居敬之居若敬心一存则自强不息工夫无时可已他日夫子语樊迟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都是个无倦顾起曰先生讲居説一敬字则令人有着力处先生曰非特此耳就如君子之九思曽子之三贵皆是此意然此虽夫子明告子张但于吾辈尤最亲切宰予昼寝却是倦夫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不知老之将至亦只无倦不知诸生近来存心亦肯居之无倦乎又问子张无倦与子路同否曰人各有病痛如刚勇过人进鋭退速亦必倦务外不实亦必倦故夫子于师由皆告之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