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集

  
  师行脚次,问村路:“此路到什摩处?”村公对云:“脚下底是什摩?”师云:“到岳不?”村公:“如许多时,又觅在。”师云:“有茶不?”对云:“有。”师云:“觅一碗茶得不?”对云:“觅则不得,但来。”
  
  师示众曰:“王老师要卖身,阿谁买?”僧对云:“某甲要买。”师云:“他不作贱,亦不作贵,你作摩生买?”僧无对。安国代云:“与摩则嘱专甲去也。”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师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失却火。”“作摩生是失却牛?”师云:“未问已前会取。”“作摩生是失却火?”师云:“但知就人觅取。”问:“祖祖相传,合传何法?”师云:“一二三四五。”师问陆亘大夫:“十二时中作摩生?”对云:“寸丝不挂。”师云:“堪作什摩?”[+大]夫云:“什摩处有过?”师云:“还闻道:‘有道之君,不纳有智之臣。”问:“牛头未见四祖百鸟衔花供养时如何?”师云:“只为步步踏佛阶。”“见后为什摩不来?”师云:“直饶不来,犹较王老师一线道在。”
  
  师与归宗同行二十年,行脚煎茶次,师问:“从前记持商量语句,已知离此,后有人问毕竟事,作摩生?”归宗云:“这一片田地,好个卓庵。”师云:“卓庵则且置,毕竟事作摩生?”归宗把茶铫而去,师云:“某甲未吃茶在。”归宗云:“作这个语话,滴水也消不得。”有人问:“和尚住此间来,还见作家也无?”师云:“作家则不见,两个石牛匽入海,直至如今不得回。”有人拈问龙花:“只如南泉与摩道,意作摩生?”龙花云:“谁敢向这里出头?”
  
  师持锡到韶州,刺史问:“十二种头陀,和尚是第几种?”师乃振锡一下。刺史再问,师云:“大钝生!”师敲绳床,谓众云:“大众共他语话。”对云:“却请和尚共他语话。”师云:“我不共他语话。”僧云:“为什摩不共他语话?”师云:“不辞共他语话,恐他不解语。”师又时曰:“若是文殊、普贤,昨夜三更各打二十棒,趁出院了也。”赵州对云:“和尚合吃多少棒?”师云:“王老师有什摩罪过?”赵州礼拜出去。
  
  师谓赵州云:“江西马大师道:‘即心即佛。’老僧这里则不与摩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与摩道还有过也无?”赵州礼拜出去。赵州在楼上打水,师从下过,赵州以手攀栏县脚,云:“乞师相救。”师踏道上云:“一二三四五。”赵州云:“谢师指示。”
  
  南泉山下有僧住庵,有人向他道:“此间有南泉,近日出世,何不往彼中礼拜去?”庵僧云:“任你千圣现,我终不疑得。”有僧举似师,师令赵州看他。赵州到庵,便礼拜,起来,从东边过,西边立,从西边过,东边立。此僧总不动。赵州又拔破帘,其僧亦不动。赵州归,举似师,师云:“我从来疑他。”
  
  师问黄檗:“笠子太小生?”黄檗云:“虽然小,三千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师云:“王老师你?”黄檗无对。后有人举似长庆,长庆代云:“欺敌者亡。”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间。”有人问曰:“三身中阿那个最尊?”师云:“三只投子掷下,失却一个。”有僧问:“古人道:‘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如来藏?”师云:“王老师共你与摩来去是藏。”进曰:“不来不去时如何?”师云:“亦是藏。”“如何是珠?”师唤僧,僧应喏,师云:“去,你不会。”
  
  有人到归宗,归宗问:“从什摩处来?”对云:“从南泉来。”归宗云:“有什摩佛法因缘?”对云:“和尚上堂,告众曰:‘夫沙门者,须行畜生行;若不行畜生,无有是处。’”归宗沉吟底,僧便问:“只如南泉意如何?”归宗云:“虽然畜生行,不受畜生报。”其僧却归,举似师。师云:“实与摩道摩?”僧云:“实也。”师云:“孟八郎又与摩去。”赵州问:“知有底人向什摩处休歇去?”师云:“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赵州云:“谢和尚指示。”
  
  问:“如何是菩萨意旨?”师云:“黑如漆。”僧云:“眼在何处?”师云:“明如日。”僧辞时,问:“学人到山下,有人问著和尚近日如何,作摩生祗对?”师云:“但向他道:‘解相扑。’”僧云:“作摩生相扑?”师答云:“一拍双泯。”问:“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摩处?”云:“如今已生也,鼻孔在什摩处?”沩山别云:“则今阿那个是鼻孔?”
  
  有僧在师身边叉手立,师云:“太俗生。”僧又合掌,师云:“太僧生!”僧无对。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云:“何不问王老师?”僧云:“问了也。”师云:“还曾与你为境摩?”师见院主,遂唤,院主便近前叉手而立。师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优填王思佛,故教目连神通三转,摄匠人往彼雕得三十一相;唯有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问:“如何是梵音相?”师云:“赚杀人。”僧见雀兒啄生,问:“师为什摩得与摩忙?”师便脱鞋打地一下,僧云:“和尚打地作什摩?”师云:“趁雀兒。”师问院主:“忽有人问:‘王老师什摩处去?’你作摩生道?”院主无对。曹山代云:“但道作摩?”疏山代云:“待有去处则向和尚道。”问:“如何是涅盘?”师云:“清犹清,急犹急,浮沙何处停?”僧拈问:“如何是‘清犹清’?”师云:“混他一点不得。”“如何是‘急犹急’?”师云:“转目看不见。”“如何是‘浮沙何处停’?”师云:“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师问黄檗:“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黄檗云:“不依一物。”师云:“莫便是长老家风也无?”檗云:“不敢。”师云:“浆水钱则且置,草鞋钱教阿谁还?”师又问:“长老什摩年中受戒?”檗云:“威音王佛同时受戒。”师云:“威音王佛是我兒孙。”黄檗却问:“和尚什摩年中受戒?”师云:“这后生莫礼!”黄檗无对。师又问:“白银为地,黄金为壁,此是什摩人居止处?”檗云:“圣人居止处。”师曰:“更有一人居什摩处?”檗云:“我则道不得。”师云:“王老师都道得。”檗云:“便请道。”师云:“王老师罪过。”
  
  师共归宗行次,归宗先行,师落后。忽见大虫草里出,师怕,不敢行,便唤归宗。归宗转来一喝,大虫便入草。师问:“师兄见大虫似个什摩?”归宗云:“相似猫兒。”师云:“与王老师犹较一线道。”归宗却问:“师弟见大虫似个什摩?”师云:“相似大虫。”
  
  道吾到南泉,师问曰:“阇梨名什摩?”道吾对云:“圆智。”师云:“智不到处作摩生?”道吾对云:“切忌说著。”师问曰:“灼然说著,则头角生也。”却后三五日间,道吾与云岩相共在僧堂前把针。师行游次,见道吾,依前问:“智阇梨前日道:‘智不到处,切忌说著。’说著则头角生也。如今合作摩生行李?”道吾便抽身起,却入僧堂内,待师过后却出来。云岩问道吾:“和尚适来问,何不祗对?”道吾云:“师兄得与摩灵利!”云岩却上和尚处问:“适来和尚问智师弟这个因缘,合作摩生祗对?”师云:“他却是异类中行。”云岩云:“作摩生是异类中事?”师云:“岂不见道:‘智不到处,切忌说著。’说著则头角生。唤作如如,早是变,宜须向异类中行。”云岩亦不先陀,道吾念言:“他与药山有因缘矣。”便却共他去药山。药山问:“阇梨到何处来?”岩云:“此回去到南泉来。”药山云:“南泉近日有什摩方便示诲学徒?”云岩举似前话。药山云:“汝还会他这个时节也无?”云岩云:“某甲虽在他彼中,只为是不会他这个时节,便特归来。”药山大笑,云岩便问:“作摩生是异类中行?”药山云:“我今日困,汝且去,别时来。”岩云:“某甲特为此事归来,乞和尚慈悲。”药山云:“阇梨且去,老僧今日身体痛,别时却来。”云岩礼拜了便出去。道吾在方丈外立,听闻他不领览,不觉知,咬舌得血。却后去问:“师兄去和尚处问因缘,和尚道个什摩?”岩云:“和尚并不为某甲说。”道吾当时低头不作声。
  
  在后各在别处住,至临迁化时,见洞山密师伯来,道吾向师伯说:“云岩不知有这一则事,我当初在药山时悔不向他说。虽然如此,不违于药山之子。道吾却为师伯子细说此事。”师问僧:“什摩处去?”对云:“山下去。”师云:“第一不得谩王老僧。”对云:“终不敢谩和尚。”师遂将瓶喷水,云:“是多少?”僧无对。师代云:“非师本有。”又云:“非和尚境界。”保福代云:“和尚图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
  
  师问黄檗:“去什摩处?”对云:“择菜去。”师云:“将什摩择?”黄檗竖起刀子。师云:“只解作客,不解作主。”自代云:“更觅则不得。”有僧拈问长庆:“与古人作主如何道?”长庆便咄之。僧拈问顺德:“南泉见黄檗去什摩处?意旨如何?”顺德云:“也是黄檗招致得。”僧云:“只如黄檗后与摩祗对,南泉还得也无?”德云:“且自付则得。”僧云:“只如对南泉作摩生道?”德云:“汝作南泉来。”僧云:“将什摩择?”德放下刀。
  
  师有一日法堂上坐,忽然喝一声,侍者惊讶,上和尚处看,并无人。大师曰:“汝去涅盘堂里看,有一僧死也无?”侍者到于半路,逢见涅盘堂主著纳衣走上来,侍者云:“和问教专甲看涅盘堂里有一人死也无。”堂主对曰:“适来有一僧迁化,特来报和尚。”两人共去向和尚说。停腾之间,更有一人来报和尚云:“适来迁化僧却来也。”和尚问其僧:“病僧道什摩?”其僧云:“要见和尚。”师便下涅盘堂里,问病僧:“适来什摩处去来?”病僧云:“冥中去来。”师曰:“作摩生?”僧云:“行得百里地,脚手疒@登痛,行不得,又渴水。忽然有玉女唤人大楼台阁上,某甲行乏辛苦,欲得上楼阁。始上次,傍有一个老和尚喝某甲:‘不许上!’才闻喝声,则便惊讶,抽身仰倒。今日再得见和尚也。”师喝啧云:“可谓好楼阁!若不遇老僧,洎入火客屋里造猪。”从此后,其僧修福作利益,日夜不停,直到手指三分只有一分底。年到七十后,坐化而去也。呼为南泉道者也。有一日,其道者提篮子摘梨。盛篮次,师问:“篮里底是什摩?”道者便覆却篮子。僧拈问龙花:“只如道者覆却篮子意旨如何?”龙花云:“阇梨举不圆。”
  
  有讲经论大德来参师,师问:“教中以何为体?”对云:“如如为体。”师云:“以何为极则?”对云:“法身为极则。”师云:“实也无?”对云:“实也。”师云:“唤作如如,早是变也,作摩生是体?”大德无对。因此索上堂云:“今时学士类尚辩不得,岂弁得类中异?类中异尚弁不得,作摩生办得异中异?唤作如如,早是变也,直须向异类中行。”赵州和尚上堂,举者个因缘云:“这个是先师勘茱萸师兄因缘也。”有人便问:“如何是异中异?”赵州云:“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
  
  师大和八年甲寅岁十二月二十五日迁化,春秋八十七,僧夏五十九矣。刘轲撰碑铭矣。净修禅师赞曰:
  
  出世南泉,为大因缘。
  
  猫牛委有,佛祖宁传。
  
  高提线道,异却言诠。
  
  赵州入室,其谁踵焉?
  
  祖堂卷十六 沩山
  
  沩山和尚嗣百丈,在潭州。师讳灵佑,福州长溪县人也。姓赵。
  
  师小乘略览,大乘精阅。年二十三,乃一日叹曰:“诸佛至论,虽则妙理□深,毕竟终未是吾栖神之地。”于是杖锡天台,礼智者遗迹,有数僧相随。
  
  至唐兴路上,遇一逸士,向前执师手,大笑而言:“余生有缘,老而益光。逢潭则止,遇沩则住。”逸士者,便是寒山子也。
  
  至国清寺,拾得唯喜重于师一人,主者呵责偏党,拾得曰:“此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不同常矣。”自尔寻游江西,礼百丈。一凑玄席,更不他游。
  
  师有时谓众曰:“是你诸人,只得大识,不得大用。”有一上座,在山下住。仰山自下来问:“和尚与摩道,意作摩生?”上座云:“更举看。”仰山举未了,被上座踏倒。却归来,举似师,师底底而笑。
  
  师与仰山语话次,师云:“只闻汝声,不见子身。出来,要见。”仰山便把茶树摇对。师云:“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却问:“某甲则任摩?和尚如何?”师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体,未得其用。”师云:“子与摩道,放你二十棒!”
  
  师问道吾:“见火不?”吾云:“见。”师云:“见从何起?”道吾云:“除却行住坐卧,更请一问。”
  
  有僧礼拜师,师作起势,僧云:“请和尚不起。”师云:“未曾坐,不要礼。”僧云:“某甲未曾礼。”师云:“何故无礼?”
  
  师临迁化时,示众曰:“老僧死后,去山下作一头水牯牛,胁上书两行字云:‘沩山僧某专甲。与摩时,唤作水牯牛,唤作沩山僧某专甲?’若唤作沩山僧,又是一头水牯牛。若唤作水牯牛,又是沩山僧某专甲。汝诸人作摩生?”后有人举似云居,云居云:“师无异号。”曹山代云:“唤作水牯牛。”
  
  师有时与仰山净瓶,仰山才接,师乃缩手云:“是什摩?”仰山云:“和尚见什摩?”师云:“你若任摩,因何更就我觅?”仰山云:“虽然如此,人义途中,与和尚提瓶挈水,亦是本分。”师过净瓶与仰山。又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太好灯笼。”山云:“莫只这个便是也无?”师云:“这个是什摩?”仰山云:“太好灯笼。”师云:“果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