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灯正统

  僧问。三圣问雪峰。透网金鳞。未审以何为食。峰云。待汝出网来。即向汝道。意旨如何。师曰。同途不同辙。曰三圣道。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话头也不识。峰云。老僧住持事繁。又作么生。师曰。前箭犹轻后箭深。曰祇如雪窦道。可惜放过。好与三十棒。者棒一棒也较不得。直是罕遇作家。意又作么生。师曰。阵败说兵书。曰者棒是三圣合吃。雪峰合吃。师以拂子击禅床曰。者里荐取。
  示众。衲僧拄杖子。不用则已。用则如鸩鸟落水。鱼鳖皆死。正按旁提。风飒飒地。独步大方。杀活在我。所以道。千人排门。不如一人拔关。若一人拔关。千人万人得到安乐田地。还知么。鸳鸯绣出从君看。不把金针度与人。
  示众。观色即空。成大智故。不住生死。观空即色。成大悲故。不证涅盘。生死不住。涅盘不证。汉地不收。秦地不管。且道。在甚么处安身立命。莫是昭昭於心目之间。而相不可睹。晃晃於色尘之内。而理不可分么。莫是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么。若恁么。总是髑髅前敲磕。须知过量人。自有过量用。且作么生是过量用。北斗藏身虽有语。出群消息少人知。
  退国清。居景星岩。与吴芾友。淳熙戊戌。又自景星赴隐静。

  镇江府焦山或庵师体禅师

  台州罗氏子。初参此庵。举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庵遽震威一喝。师大悟。有以天封勉师出世者。师摇手曰。我不解悬羊卖狗也。即遁去。乾道初。瞎堂住国清。於江心稠人中得。请师为第一座。后出住平江觉报。淳熙。移焦山。上堂。举临济示众四喝公案。乃召众曰。者个公案。天下老宿。拈掇甚多。第恐皆未尽善。焦山不免四棱着地。与诸人分明注解一徧。如何是踞地师子。咄。如何是金刚王宝剑。咄。如何是探竿影草。咄。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咄。若也未会。拄杖子与焦山吐露看。卓一下曰。笑里有刀。又卓一下曰。毒蛇无眼。又卓一下曰。忍俊不禁。又卓一下曰。出门是路。更有一机。举话长老。也理会不得。
  上堂。热月须摇扇。寒来旋着衣。若言空过日。大似不知时。
  上堂。年年浴佛在今朝。目击迦维路不遥。果是当时曾示现。宜乎恶水蓦头浇。
  上堂。道生一。无角铁牛眠少室。一生二。祖父开田说大义。二生三。梁间紫燕语呢喃。三生万物。男儿活计离窠窟。多处添少处减。大虫怕吃生人胆。有若无。实若虚。争掩骊龙明月珠。是则是。祇如焦山。坐断诸方舌头一句。作么生道。肚无偏僻病。不怕冷油韲。拍禅床。下座。
  僧问。如何是即心即佛。师曰。鼎州出狞争神。曰如何是非心非佛。师曰。闽蜀同风。曰如何是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曰。穷坑难满。
  问。起灭不停时如何。师曰。谢供养。
  问。我有没弦琴。久居在旷野。不是不会弹。未遇知音者。知音既遇。未审如何品弄。师曰。钟作钟鸣。鼓作鼓响。曰云门放洞山三顿棒。意旨如何。师曰。和身倒和身擂。曰他道。饭袋子。江西湖南便恁么去。又作么生。师曰。泪出痛肠。曰真金须是红炉煅。白玉还他妙手磨。师曰。添一点也难为。
  室中。尝举苕帚柄。问学者曰。依俙苕帚柄。仿髴赤斑蛇。众皆下语不契。有僧请益。师示以颂曰。依俙苕帚柄。彷佛赤斑蛇。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识爷。
  己亥八月朔。示微疾。染翰别郡守。夜半书偈辞众曰。铁树开华。雄鸡生卵。七十二年。摇篮绳断。掷笔示[寂-又]。

  常州府华藏湛堂智深禅师

  武林人。佛涅盘日上堂。兜率降生。双林示灭。掘地讨天。虚空钉橛。四十九年。播土扬尘。三百余会。纳尽败缺。尽力布网张罗。未免唤龟作鳖。末后拘尸城畔。椁示双趺。冷眼看来。大似弄巧成拙。卓拄杖曰。若无者个道理。千古之下。谁把口说。且道。是甚么道理。痴人面前。切忌漏泄。

  杭州府上竺证悟圆智禅师

  台州林氏子。依白莲仙。问具变之道。莲指行灯曰。如此灯者。离性绝非。本自空[寂-又]。理则具矣。六凡四圣。所见不同。变则在焉。师不契。后因扫地。诵法华经。至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始谕旨。告莲。莲然之。师领徒以来。常患本宗学者。囿名相胶笔录。至以天台之传。为文字学。南宗鄙之。乃谒此庵。夜语次。师举东坡宿东林偈。且曰。也不易到此田地。庵曰。尚未见路径。何言到耶。师曰。祇如他道。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若不到此田地。如何有者个消息。庵曰。是门外汉耳。师曰。和尚不吝。可为说破。庵曰。却祇从者里。猛着精彩觑捕看。若觑捕得他破。则亦知本命元辰落着处。师通夕不寐。及晓钟鸣。去其秘畜。以前偈别曰。东坡居士太饶舌。声色关中欲透身。溪若是声山是色。无山无水好愁人。持以告此庵。庵曰。向汝道是门外汉。师礼谢。
  有化马祖殿瓦者。求语发扬。师书曰。寄语江西老古锥。从教日炙与风吹。儿孙不是无料理。要见氷消瓦解时。此庵见之。笑曰。须是者阇黎始得。

  参政钱端礼居士

  字处和。号松窗。从此庵发明己事。凡宗门旨趣。一一极之。淳熙丙申冬。简堂归住平田。遂与往来。丁酉秋。微恙。修书召堂及国清瑞岩主僧。有诀别之语。堂与二禅诣榻次。公起趺坐。言笑移时。即书曰。浮世虚幻。本无去来。四大五蕴。必归终尽。虽佛祖具大威德力。亦不能免者一着。天下老和尚。一切善知识。还有跳得过者无。盖为地水火风因缘和合。暂时凑泊。不可错认为己有。大丈夫。磊磊落落。当用处把定。立处皆真。顺风使帆。上下水皆可。因斋庆赞。去留自在。此是上来诸圣。开大解脱一路涅盘门。本来清净空寂境界。无为之大道也。今吾如是。岂不快哉。尘劳外缘。一时扫尽。荷诸山垂顾。咸愿证明。伏惟珍重。置笔顾简堂曰。某坐去好卧去好。堂曰。相公去便了。理会甚么坐卧。公笑曰。法兄。当为祖道自爱。遂敛目而逝。

  续灯正统卷之五
  续灯正统卷六

    南海普陀嗣祖沙门西蜀 性统 编集
  临济宗
  大鉴下第十七世

  华藏民禅师法嗣
  杭州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

  嘉州李氏子。世居娥媚之麓。幼通六经厌俗。从德山清素。得度具戒。听华严起信。既尽其说。弃依密印於中峰。一日印举僧问岩头。起灭不停时如何。岩喝曰。是谁起灭。师即豁然大悟。会圆悟归昭觉。印遣师往省。因随众入室。悟问。从上诸圣。以何接人。师竖拳。悟曰。此是老僧用底。作么生是从上诸圣用底。师以拳挥之。悟亦举拳相交。大笑而止。
  后至径山谒大慧。慧问。甚么来。师曰。西川。慧曰。未出剑门关。与汝三十棒了也。师曰。不合起动和尚。慧忻然。扫室延之。慧南迁。师乃西还。连主数剎。后再出峡。住保宁金山。雪窦径山。
  开堂。升座曰。世尊初成正觉。於鹿野苑中。转四谛法轮。憍陈如比丘。最初悟道。真净曰。今日新丰洞里。祇转个拄杖子。遂拈拄杖着左边曰。还有最初悟道者么。若无。丈夫自有冲天志。莫向如来行处行。遂喝一喝。下座。若是印上座则不然。今日向凤凰山里。初无工夫。转四谛法轮。亦无气力。转拄杖子。祇教诸人。行须缓步。语要低声。何故。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
  上堂。三世诸佛。以一句。演百千万亿句。收百千万亿句。祇在一句。祖师门下。半句也无。祇恁么。合吃多少痛棒。诸仁者。且诸佛是。祖师是。若道佛是祖不是。祖是佛不是。取舍未忘。若道佛祖一时是。佛祖一时不是。颟顸不少。且截断葛藤一句。作么生道。大虫裹纸帽。好笑又惊人。复举僧问岩头。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头曰。铜砂锣里满盛油。师曰。大小岩头。打失鼻孔。忽有人问保宁。浩浩尘中。如何辨主。祇对他道。天寒不及卸帽。
  上堂。六月初一。烧空赤日。十字街头。雪深一尺。扫除不暇。回避不及。冻得东村廖胡子。半夜穿靴水上立。
  上堂。将心除妄妄难除。即妄明心道转迂。桶底趯穿无忌讳。等闲一步一芙蕖。
  师至径山。孝宗召对选德殿。称旨。入对日。赐肩舆於东华门内。乾道壬辰二月。上注圆觉经。遣使驰赐命作序。师年迈益厌住持。淳熙丁酉冬。奏乞庵居。绍熙庚戌十一月。往见交承策言别。策问行日。师曰。水到渠成。归索纸。书十二月初七夜鸡鸣时九字。如期而化。奉蜕质返寺之法堂。留七日。颜色明润。发长顶温。越七日。葬于庵之西冈。谥慈辩禅师。塔曰智光。寿八十二。腊六十四。

  昭觉元禅师法嗣
  南康府凤栖慧观禅师

  上堂。前村落叶尽。深院桂华残。此夜初冬节。从兹特地寒。所以道。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喝一喝曰。恁么说话。成人者少。败人者多。

  灵隐远禅师法嗣
  宁波府东山全庵齐己禅师

  邛州谢氏子。上堂。举修山主偈曰。是柱不见柱。非柱不见柱。是非已去了。是非里荐取。召大众曰。荐得是。移华兼蝶至。荐得非。担泉带月归。是也好。郑州梨胜青州枣。非也好。象山路入蓬莱岛。是亦没交涉。踏着秤锤硬似铁。非亦没交涉。金刚宝剑当头截。阿呵呵。会也么。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
  莲社会上堂。渐渐鸡皮鹤发。父少儿子老。看看行步躘蹱。疑杀木上座。直饶金玉满堂。照顾白拈贼。岂免衰残老病。正好着精彩。任汝千般快乐。渠侬合自由。无常终是到来。归堂吃茶去。唯有径路修行。依旧打之绕。但念阿弥陀佛。念得不济事。复曰。恶。者条活路。已被善导和尚。直截指出了也。是你诸人。朝夕在径路中往来。因甚么当面蹉过。你若向者里荐得。不致蹉过。便可除迷倒障。拔犹豫箭。截疑惑网。断痴爱河。伐心稠林。浣心垢浊。正心謟曲。绝心生死。然后转入那边。抬起脚。向佛祖践履不到处进一步。开却口。向佛祖言诠不到处说一句。唤回善导和尚。别求径路修行。其或准前舍父逃走。流落他乡。撞东磕西。苦哉佛陀耶。

  抚州府疎山归云如本禅师

  台城人。上堂。久雨不晴。戊在丙丁。通身泥水。露出眼睛。且道。是甚么眼睛。卓拄杖曰。林间泥滑滑。时叫两三声。

  觉阿上人

  日本国滕氏子。十四得度受具。习大小乘有声。二十九。属商者自中都回。言禅宗之盛。阿奋然。拉法弟金庆。航海而来。袖香谒灵隐海。海问其来。阿輙书而对。复书曰。我国无禅宗。唯讲五宗经论。国主无姓氏。号金轮王。以嘉应改元。舍位出家。名行真。年四十四。王子七岁令受位。今已五载。度僧无退纳。而讲义高者赐之。某等仰服圣朝禅师之名。特远投诚。愿传心印。以度迷津。且如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离相离言。假言显之。禅师如何开示。海曰。众生虚妄见。见佛见世界。阿书曰。无明因何而有。海便打。阿即命海升座决疑。明年秋辞游金陵。抵长芦江岸。闻鼓声忽大悟。始知佛海垂手旨趣。旋灵隐。述五偈叙所见。辞海东归。偈曰。航海来探教外传。要离知见脱蹄筌。诸方参遍草鞋破。水在澄潭月在天。扫尽葛藤与知见。信手拈来全体现。脑后圆光彻太虚。千机万机一时转。妙处如何说向人。倒地便起自分明。蓦然踏着故乡地。到裹幞头孤路行。求真灭妄元非妙。即妄明真都是错。堪笑灵山老古锥。当阳抛下破木杓。竖拳下喝少卖弄。说是说非入泥水。截断千差休指注。一声归笛啰啰哩。海称善。书偈赠行。归本国。住睿山寺。洎通嗣法书。海已入[寂-又]矣。

  杭州府净慈济颠道济禅师

  出家灵隐。性不稽。尝与市井浮沉。喜打筋斗。不着裈。形媟露。人姗笑。自视夷然。与明颠同时。师为尤甚饮酒。居常为寺僧唾骂笞逐。走居净慈。为人诵经下火。得酒食便赴。有诗曰。何须林景胜潇湘。只愿西湖化为酒。和身卧倒西湖边。一浪来时吞一口。时从市。喜息人之诤。救人之死。戏谑笑谈。神出鬼没。人罕有能测之者。年七十三而没。一日。与明颠。偶识於朱泾。明目之曰咦济颠。乃赠以诗。诗曰。青箬笠前天地阔。碧蓑衣底水云宽。不言不语知何事。只把人心不自瞒。

  内翰曾开居士

  字天游。久参圆悟。往来大慧之门有年。绍兴辛未。佛海补三衢光孝。公与赵超然访之。问。如何是善知识。海曰。灯笼露柱。猫儿狗子。公曰。为甚么赞即欢喜。毁即烦恼。海曰。侍郎曾见善知识否。公曰。某三十年参问。何言不见。海曰。向欢喜处见。烦恼处见。公拟议。海震声便喝。公拟对。海曰。开口底不是。公罔然。海召曰。侍郎向甚么处去也。公猛省。遂点头。说偈曰。咄哉瞎驴。丛林妖孽。震地一声。天机漏泄。有人更问意如何。拈起拂子劈口截。海曰。也祇得一橛。

  知府葛郯居士

  字谦问。号信斋。少擢上第。玩意禅悦。首谒无庵全。庵令究即心即佛。久无所契。请曰。师有何方便。使某得入。庵曰。居士太无厌生。已而佛海来居剑池。公因从游。乃举无庵所示之语。请为众普说。海发挥之曰。即心即佛眉拖地。非心非佛双眼横。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留旬日而返。一日。於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话。豁然顿明。颂曰。非心非佛亦非物。五凤楼前山突兀。艳阳影里倒翻身。野狐跳入金毛窟。无庵肯之。即遣书颂呈佛海。海报曰。此事非纸笔可既。居士能过我。当有所闻矣。遂复至虎丘。海迎之曰。居士见处。止可入佛境界。入魔境界犹未得在。公加礼不已。海正容曰。何不道金毛跳入野狐窟。公乃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