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泰普灯录


  荆南府竹园法显禅师

  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所。曰。水深不见底。云。如何凑泊。曰。须是本行人。 问。如何是道。曰。交横十字。云。如何是道中人。曰。往往不相识。

  唐州大乘遵禅师

  侍慈照日。尝问。古人索火。意旨如何。曰。任他灭。云。灭后如何。曰。初三十一。云。恁么则好时节也。曰。汝见甚么道理。云。今日一场困。照便打。师即大悟。有颂曰。索火之机实快哉。藏锋妙用少人猜。要会我师亲的旨。红炉火尽不添柴。

  青原第十世(云门四世)
  雪窦明觉重显禅师法嗣
  绍兴府天衣义怀禅师

  永嘉乐清陈氏子也。世以渔为业。母梦星殒于屋。乃孕。及产。尤多吉祥。儿时坐船尾。父得鱼付师贯之。师不忍。乃私投江中。父怒笞。师恬然如故。长游京师。依景德寺为童行。天圣中。试经得度。自言法华所记。之后。去谒金銮善.叶县省。微有契。晚至姑苏。礼明觉於翠峰。峰问。汝名甚么。云。义怀。曰。何不名怀义。云。当时致得。曰。谁为汝立名。云。受戒来十年矣。曰。汝行脚费却多少草鞋。云。和尚莫瞒人好。曰。我也没量罪过。汝也没量罪过。你作么生。师无语。峰打曰。脱空谩语汉。出去。入室次。峰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师拟议。峰又打出。如是者数四。徐为水头。因汲水折担。倐悟。作投机偈曰。一二三四五六七。万仞峰头独足立。骊龙颔下夺明珠。一言勘破维摩诘。峰闻。拊几称善。后七坐道场。化行海内。嗣其法者悉龙象。 上堂。举。法眼道。升元阁为御街里人说法。师曰。诸人还知。崇寿佛殿上蚩刎。昨夜三更大笑一声。三门头金刚咄云。你笑个甚么。我笑茫茫宇宙人。空延岁月。兀兀度时。道德不修。衣食斯费。忽然筑着阎罗老子。祸事。祸事。 上堂。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金色头陀见处不真。鸡足山中与他看守衣钵。三千大喻。八百小喻。大似泥里洗土块。四十九年。三百六十余会。摩竭提国犹较些子。德山.临济虽然丈夫。争似罽宾国王一刀两段。如今若有个人鼻孔辽天。山僧性命何在。良久。曰。太平本是将军致。不许将军见太平。 上堂。夜来寒霜凛冽。黄河冻结。陕府铁牛腰折。尽道女娲炼石补天。争奈西北一缺。如今欲与他补却。又恐大地人无出气处。且留这一窍与大地人出气。参。 上堂。虚明自照。不劳心力。上士见之。鬼神茶饭。中下得之。狂心顿息。更有一人。切忌道着。 上堂。光透日月。明暗不收。智出圣凡。贤愚不历。所以道。不在低头思量难得。良久。曰。是甚么。 上堂。须弥顶上不扣金钟。毕钵岩前无人聚会。山僧倒骑佛殿。诸人反着草鞋。朝游檀特。暮到罗浮。拄杖针筒。自家收取。 僧问。天不能盖。地不能载。未审是甚么人。曰。掘地深埋。云。此人还受安排也无。曰。土上更加泥。 问。大修行人还具因果也无。曰。只闻人作鬼。不见鹤成仙。云。古人又作么生。曰。且识前话。 问。如何是古佛机。曰。得。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曰。长江无六月。云。见后如何。曰。一年一度春。 室中问僧。无手人能行拳。无舌人能解语。忽然无手人打无舌人。无舌人道个甚么。又曰。蜀魄连霄叫。鵽[刁*鸟]终夜啼。圆通门大启。何事隔云泥。晚年以疾居池阳杉山庵。门弟子智才住临平之佛曰。迎归侍奉。才如苏城未还。师速其归。及锺门。师已书偈遗众。才问。卵塔已成。如何是毕竟事。师举拳示之。遂就寝。推枕而寂。偈曰。红日照扶桑。寒云遮华岳。三更过铁围。拶折苍龙角。寿七十二。夏四十六。塔全身於寺东之原。师尝设百问勘验学者。今载其二。又摭古今尊宿契悟因缘。号通明集。盛行於世。崇宁中。 谥振宗大师。

  岳州君山显升禅师

  上堂曰。大方无外。含裹十虚。至理不形。圆融三际。高超名相。妙体全彰。逈出古今。真机独露。握骊珠而鉴物。物物流辉。掷宝剑以挥空。空空终迹。把定则摩竭掩室。净名杜词。放行则拾得摇头。寒山拊掌。且道是何人境界。拈拄杖。卓一下。曰。瞬目扬眉处。凭君子细看。

  平江府洞庭水月慧金典座

  庆历中。之四明。依明觉。闻举须弥山话。默有契。一日。欲往讯。遇之殿轩。觉问。汝名甚么。云。慧金。曰。阿谁惠汝金。云。容少间去方丈致谢。曰。即今聻。云。这里容和尚不得。觉休去。於是众所推敬。命掌香积。后告别。觉述偈送之。曰。野水轻舟。乘兴分流。秋光不尽。谁也争求。握松为柄。未极折柳。赠行岂休休休。百川骇浪兮空悠悠。它日复寄以偈曰。老衲枯藤一一分。天涯无侣道方存。因思龙朔年中事。负石高风不易论(此二偈与书刻之水月)。

  洞山晓聪禅师法嗣
  南康军云居晓舜禅师(入道机语见续灯录)

  上堂曰。闻说佛法两字。早是污我耳目。诸人未跨云居门。脚跟下好与三十棒。虽然如是。也是为众竭力。 上堂。举。夹山示众道。百草头上荐取老僧。闹市里识取圣人。云居即不然。妇摇机轧轧。儿弄口[口*过][口*过]。 上堂。诸方有弄蛇头。拨虎尾。跳大海。剑刃里藏身。云居这里。寒天热水洗脚。夜间脱袜打睡。早朝旋打行缠。风吹篱头倒。唤人夫劈篾缚起。

  北禅智贤禅师法嗣
  隆兴府法昌倚遇禅师

  临漳高亭人也。族林氏。幼弃家。依郡之崇福得度。有大志。自受具游方。名着丛席。浮山远禅师尝指谓人曰。此后学行脚样子也。辞远。谒芭蕉庵主。又谒圆通.兴化诸名宿(机语见僧宝传)。留北禅最久。於是师资敲唱。妙出一时。晚至西山睠。双岭深邃。栖息三年。始应法昌之请。 上堂曰。你若退身千尺。我便当处生芽。你若觌面相呈。我便藏身露影。你若春池拾砾。我便撒下明珠。直得水洒不着。风吹不入。如个无孔铁锤相似。且道法昌还有为人处么。遂曰。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消。 上堂。春山青。春水绿。一觉南柯梦。初足携筇。纵步出松门。是处桃英香馥郁。因思昔日灵云老。三十年来无处讨。如今竞爱摘杨华。红香满地无人扫。 上堂。拈起拄杖曰。我若拈起。你便唤作先照后用。我若放下。你便唤作先用后照。我若掷下。你便唤作照用同时。忽然不拈不放。你向甚么处卜度。直饶会得倜傥分明。若遇临济.德山。便须脑门着地。且道伊有甚么长处。良久。曰。曾经大海休夸水。除却须弥不是山。 上堂。举。大地雪漫漫。春来依旧寒。说禅说道易。成佛作祖难。法昌道。大地雪漫漫。春来便不寒。到头成佛易。却是说禅难。有一般人闻恁么说。鼻孔冷笑道。有甚么难。朝到西天。暮归唐土。南山起云。北山下雨。甘草甜。黄檗苦。鱼入深渊。鸟栖高树。拈起拄杖。达磨眼睛。放下数珠。释迦鼻孔。若是这个禅。三家村里臭口老婆也解说得。成佛则未在。你且道毕竟那个是禅。遂曰。直得额头汗出。 上堂。灵山会上。三乘行位。解脱法身。正是乞儿残饭。祖师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正是祭鬼神茶饭。汝等若见。如经蛊毒之乡。更莫觑着。觑着则祸生。法昌这里有一般茶饭。寻常不曾拈出。今日事不获已。将供养诸人。他时若到诸方。受用殷繁。切须记取法昌今日供养。遂作一圆相。掷拄杖。下座。 上堂。夜半乌鸡谁捉去。石女无端遭指注。空王令下急搜求。唯心便作军中主。云门长驱沩山队伍。列五位枪旗。布三玄戈弩。药山持刀.青原荷斧.石巩弯弓.禾山打鼓。阵排雪岭长蛇。兵屯黄檗飞虎。木马带毛烹。泥牛和角煮。赏三军。犒师旅。打葛藤。分露布。截海扬尘。横山簸土。击玄关。除徼路。多少平人受辛苦。无边剎海竞纷纷。三界圣凡无觅处。无觅处。还知否。昨夜云收天宇宽。依前带月啼高树。 上堂。闲来只么坐。拍手谁赓和。回头忽见簸箕星。水墨观音解推磨。拍手一下。曰。还会么。八十翁翁虽皓首。看看不见老人容。 上堂。法昌今日开炉。行脚僧无一个。唯有十八高人。缄口围炉打坐。不是规矩严难。免见诸人话堕。直饶口似秤锤。未免灯笼勘破。不知道绝功勋。妄自修因证果。喝曰。但能一念回光。定脱三乘羁锁。
  黄龙南禅师至。上堂。拏云擭浪数如麻。点着铜睛眼便华。除却黄龙头角外。自余浑是赤斑蛇。法昌小剎。路远山遥。景物萧疎。游人罕到。敢谓黄龙禅师曲赐光临。不唯泉石增辉。亦乃人天欣悦。然云行雨施。自古自今。其奈炉鞴之所。钝铁犹多。良医之门。病者愈甚。瘥病须求灵药。销顽必藉金锤。法昌这里有几个垛根阿师。病者病在膏肓。顽者顽入骨髓。若非黄龙老汉到来。总是虚生浪死。拈拄杖曰。要会么。打面还他州土麦。唱歌还是帝乡人。 僧问。古镜未磨时如何。曰。却须磨取。云。未审如何下手。曰。镜在甚么处。僧遂作一圆相。师便打曰。这漆桶。碌砖也不识。 问。二龙争珠时如何。曰。法昌小出大遇。云。忽然倾湫倒岳又作么生。师便打。 冬夜。与感首座吃果子。师拈起橘曰。这个滋味何似黄龙。云。更须尝过始得。曰。验人端的处。下口便知音。云。末代禅师多虚少实。又拈槖子曰。这个作么生尝。云。须是和尚始得。曰。一个槖子早不奈何。云。饶人不是痴汉。岁夜吃汤次。感云。昔旦北禅分岁。曾烹露地白牛。和尚今夜分岁。有何施设。曰。腊雪连山白。春风逼户寒。云。大众吃个甚么。曰。莫嫌冷淡无滋味。一饱能消万劫饥。云。未审是甚么人置辨。曰。无惭愧汉。来处也不知。 喆首座至。师曰。山深路远。何烦访及。云。仁义道中。不为分外。曰。将得甚么来。喆叉手近前。师曰。只这个。为别有。喆展坐具。师曰。前头较些子。后头打不着。喆曰。且容某人事。曰。近离甚处。云。云居。曰。峰顶事作么生。云。多少人疑着。师卓拄杖曰。宏觉鼻孔何似这个。云。草贼大败。曰。这僧话头也不识。云。和尚问甚么。曰。我问你宏觉鼻孔。云。又道不识话头。曰。不谬为翠岩弟子。一日。喆问。和尚室中寻常开示机缘。愿闻一两则。曰。暗里抽横骨。明中坐舌头。你作么生。云。和尚本是云门宗胄。为甚么举洞上因缘。师乃踢出一只鞋。喆便休。 晦堂心禅师至。坐次。师曰。近日法席可煞兴盛。云。家家观世音。曰。还有齩人师子么。云。炉鞴之所。钝铁犹多。曰。闻汝室中有拳头话。是否。云。家丑莫外扬。师拈起镢曰。何如我这个。云。真不掩伪。曰。生死界中。使那个即是。云。不劳悬石镜。天晓自鸡鸣。曰。恁么讨人。驴年去。龙图徐公禧布衣时。与师往来。为法喜之游。及将化前一日。作偈遗之曰。今年七十七。出行须择日。昨夜问龟哥。报道明朝吉。徐览偈耸然。邀灵源清禅师同往。师方坐寝室。以院务诫知事曰。吾住此山二十三年。护惜常住。每自莅之。今行矣。汝辈着精彩。言毕。举拄杖曰。且道这个分付阿谁。徐与灵源皆屏息。遂掷杖。投床枕臂而化。

  福州广因择要禅师

  上堂曰。王临宝位。胡汉同风。纫半破三。佛殿倒卓。藏身句即不问你。透出一字作么生道。拈拄杖曰。春风开竹户。夜雨滴华心。 上堂。古者道。只恐为僧心不了。为僧心了总输僧。且如何是诸上座了底心。良久。曰。渔翁睡重春潭阔。白鸟不飞舟自横。 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曰。长安东。洛阳西。云。如何是佛。曰。福州橄榄两头尖。 问。佛未出世时如何。曰。隈岩傍壑。云。出世后如何。曰。前山后山。

  开先善暹禅师法嗣
  东京智海第一代正觉本逸禅师(叙语见续灯)

  上堂曰。忆得老僧年七岁时。於村校书处得一法门。超情离见。绝妙绝玄。爰自染神。逾六十载。今日辄出。普告大众。若欲传持。宜当谛听。遂曰。寒原耕陇罢。牵犊负薪归。此夜一炉火。浑家身上衣。诸禅德。逢人不得错举。 上堂。观乎乾坤之内。洪荒之间。人人有脚。要行便行。要住即住。不由别人。个个有口。欲开即开。欲合便合。岂假他力。正恁么时。非今非古。非理非事。非凡非圣。非迷非悟。包罗沙界。笼罩二仪。三世如来。分疎不下。诸大祖师。提唱不起。德山.临济有棒有喝。不敢施行。鹙子.满慈有智有辩。无门测度。然虽如是。若到这里。须是眼里有筋。眼里无筋。还同天瞽。又须皮下有血。知痛知痒。痛痒不知。何殊土木。直饶有眼有筋。知痛知痒。正好打草鞋行脚。若到诸方。莫教打破洛浦徧参底。 上堂。古者道。接物利生绝妙。外甥终是不肖。他家自有儿孙。将来应用恰好。诸禅德。还会么。菜园墙倒晴方筑。房店篱穿雨过修。院宇漏时随分整。儿孙大小尽风流。 上堂。举。暹和尚道。寒。寒。地炉火暖。闲坐蒲团。说迦叶不是。谈达磨无端。此也彼也。必然一般。师召大众曰。迦叶甚处不是。达磨那里无端。若点捡得出。彼之二老一场懡[怡-台+罗]。若点检不出。三十年后莫道不被人瞒好。 僧问。如何是道。曰。龙吟金鼎。虎啸丹田。云。如何是道中人。曰。吐故纳新。云。道与道中人相去多少。曰。骨鹤颠崖上。冲天味米民。 问。如何是佛。曰。东涌西没。云。如何是道。曰。七颠八倒。云。如何是法。曰。你问我答。云。如何是禅。曰。不方不圆。云。便恁么去时如何。曰。灵利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