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门警训


  坐具赋

  吾有坐具。裁量有据。其色相则一类袈裟。其物体则两重疏布。长四广三。坏新楪故。彼形之大者。可用开增吾身之小兮。从初制度好大恶小。但责他非反制为开。焉知自误。尝闻比丘身者五分之塔也。尼师坛者四方之基也。是则道者所资。岂宜身之为护。安禅讲法敷之莫失于威仪。入聚游方持之勿离于跬步。不然诸律有违制刑科。一生无如法坐处。

  漉囊赋

  吾有漉囊。制造有方致练作底。熟铁为匡。其用滤兮深须谛视。其还放兮切忌损伤。宜知我佛仁慈尚不遗于微物。将使吾曹饮用得幸免于余殃。一化境中上下皆制。半由旬内往返须将。世多轻略孰究否臧。或闻而不制则嗤为小道。或制而不用但悬于草堂。斯由内无慈慜。外恣疏狂。塞来蒙之津径。害吾教之纪纲。汝当存诚持守竭力恢张。岂止四生有赖抑使。三宝增光。

  锡杖赋

  吾有一锡裁制有式。上下三停耸干六尺。十二环圆而无缺。示因缘乃死乃生。两钴开而复同。显空有不离不即。匪以扶羸。唯将丐食。执之兮居然寂寂。振之兮其鸣历历。直欲使诸。有门开三途苦息。随身所止悬之屋壁。尘垢易生长须拂拭。掷云外兮不以为难。解虎竞兮未须劳力。幸哉凡愚。蹈夫圣迹。外露粗暴。内怀荆棘。用之舍之兮能无夕惕。

  赜禅师诫洗面文

  详夫面岂天然。麦非地涌。尽众生之汗血。乃檀越之脂膏。本疗形枯为成道业。寻常受用尚恐难消。况于荡洗精英唯余筋滓。全资五味借美色香。巧制千端拟形鱼肉。致使鹅毛白雪之状。逐水流离常堂。口分之餐三分去二。如斯枉费实谓无惭。昧稼穑之艰难。减龙神之祐护。设具轮王之福。犹须瓦解冰消。虽非害命伤生。宁不招因带果。大觉世尊一麻一麦。古来高士果菜充饥。饮食之侈未除。解脱之期安在。但愿参禅得髓。何须洗面求筋。纵消万两黄金。正好粗羹淡饭。既免多求妨道。自然所向清高。虽云淡薄家风。别是一般安乐。痛想圆通慈训。真堪换骨洗肠(法云圆通禅师常戒学徒不得洗面)深思舜老规绳。须是斩钉截铁(云居舜和尚制常住及诸庄并不令洗面)大众同推道念。莫嫌供养萧疏。假饶斫下山僧头。决定不洗常住面。元符三年十一月一日住持宗赜白。
  洗心犹在半途中。  洗面何曾振古风。  今日丛林思舜老。  昔时宗匠忆圆通。

  种麦辛勤磨麦难。  莫将洗面作盘餐。  为怜枉费情何似。  恰与山僧肉一般。

  任是丰年犹损福。  假饶凶岁亦伤财。  殷勤为报诸禅者。  紧把绳头更不开。

  正使有余须爱惜。  不应过分太无渐。  阎罗老子真难解。  主稼龙神意未甘。

  莫言此费不多争。  万事皆从洗面生。  舜帝昔年为漆器。  百僚犹谏不须行。

  面里有筋须有脚。  忽然筋去脚难行。  自家吃著情犹倦。  过与他人意未平。

  调和香味如真肉。  斗饤肥鲜作假鱼。  画佛既然成道果。  像生那得证无余。

  三冬洗处寒侵骨。  九夏蒸时汗满身。  费水费油兼费火。  劳人劳畜亦劳神。

  道者疏餐乐有余。  净人还不费工夫。  寻常普请供承外。  落得参禅诵佛书。

  不学诸方五味禅。  个中消息更天然。  成汤祝网从君意。  吕望垂钩信我缘。

  三时普请归禅室。  一念无心过虎溪。  钵里饭盛粗粟米。  桶中羹是淡黄齑。

  玉食尊官莫动情。  随堂斋饭太粗生。  空门平等无高下。  千圣从来一路行。

  信心檀越事斋筵。  莫以萧疏意便阑。  大抵精粗同一饱。  细论功过却多般。

  效古修行利益深。  新罗不是拗丛林。  虽然冷淡无滋味。  聊表禅家一片心。

  君亲义重曾轻舍。  水陆庖精尚远离。  今日此情犹未息。  低头更念出家时。

  摩盘拭案强逢迎。  终愧禅林本分僧。  出世道心随日减。  顺情人事逐年增。

  丛林枯淡变柴林。  日用萧条古意深。  不洗十方常住面。  唯参六代祖师心。

  莫以今人似古人。  较量终是有疏亲。  当时建磨分皮髓。  后代儿孙洗面筋。

  疏斋易备长安乐。  美食难消损道缘。  多见水边林下客。  一生无事亦长年。

  已学坏衣为乞士。  忍夸精馔敌王公。  有人解笑从他笑。  甘竖降旗立下风。

  不是忧贫不是悭。  息繁餐道合如然。  通心上士应相委。  多口禅和莫乱传。

  乳薤荤膻损戒香。  面筋奢靡费常堂。  如今一笔都勾下。  转觉空门气味长。

  洗面终归克化难。  因循多病障轻安。  凡夫福德能多少。  纵使沧溟也解干。

  本来面目甚分明。  逐浪随波太瘦生。  应被丛林高士笑。  天真丧尽得浮名。

  龙象高僧意不群。  撩天鼻孔气凌云。  尚嫌禅悦珍羞味。  争肯馋噇爱面筋。

  山僧初未历艰难。  振领提纲似等闲。  十五万斤常住面。  已随流水过人间。

  虽然指马事难明。  同过同功未可凭。  惜福此时因大众。  无惭当日是山僧。

  招提枉费祸难量。  见说泥犁岁月长。  却恐那时妨道业。  不如今日且寻常。

  丛林执事莫痴憨。  苦果酬因岂易担。  更拟诸方问王老。  不知辛苦为谁甜。

  僧家一饭且支身。  惜福由来戒面筋。  大嚼屠门真可愧。  十千沽酒又何人。

  天生三武祸吾宗。  释子还家塔寺空。  应是昔年崇奉日。  不能清俭守真风。

  山僧特地改家常。  图得吾门更久长。  若向此时疏奉养。  免教他日误君王。

  唐朝欲末事如麻。  兵火屠烧万万家。  当日太平思俭约。  可能巢贼乱中华。

  宴安风范日骄奢。  须趁升平剪祸芽。  所以吾门增淡薄。  且图天下息繁华。

  摄伏龙天动鬼神。  盖因高行出凡伦。  从教古淡无人爱。  只此清修是化门。

  随家丰俭事难同。  禅悦偏宜淡薄中。  下口若知无味味。  举头方见不空空。

  受福人多惜福稀。  得便宜是落便宜。  云门胡饼金牛饭。  一饱心头忘百饥。

  百衲袈裟五缀盂。  二时宁复计精粗。  沙门毕竟宜清苦。  软暖修行道业疏。

  太平人物侈心开。  受用殷繁养祸胎。  惭愧未生痴福尽。  灾荒水旱蓦头来。

  太平生齿渐增加。  美食鲜衣器用华。  地方有穷财有限。  此时宜俭不宜奢。

  办才净法师心师铭

  咄哉此身。  尔生何为。  资之以食。  覆之以衣。  处身以室。  病之以医。  百事将养一时不亏。  殊不知恩反生怨违。  四大互恼五脏相欺。  此身无常一息别离。  此身不净九孔常垂。  百千痈疽一片薄皮。  此身可恶无贪惜之。  当使此身依法修持。  三种净观十六思惟。  一行不退安养西归。  成无上智是为心师。

  唐禅月大师座右铭并

  序曰。愚常览白太保所作续崔子玉座右铭一首。其词旨乃典乃文。再恳再切。实可警策。未悟贻厥将来。次又见姚宗卞兰张说李邕。皆有斯文尤为奥妙。其于束勖婉娩。乃千古之鉴诫资腴矣。愚窃爱其文。唯恨世人不能行之。十得一二。一日因袖毫遂作续白氏之续命。曰续姚梁公座右铭一首。虽文经理纬非逮于群公。而亦可书于屋壁。
  善为尔诸身。行为尔性命。祸福必可转。莫悫言前定。见人之得。如己之得。则美无不克。见人之失。如己之失。是亨贞吉。返此之徒。天鬼必诛。福先祸始。好杀减纪。不得不止。守谦寡欲。善善恶恶。不得不作。无见贵热。谄走蹩躄无轻贱微。上下相依。古圣著书。矻矻孳孳。忠孝信行越食逾衣。生天地间未或非假。身危彩虹景速奔马。胡不自强。将升玉堂。胡为自坠。言虚行伪。艳殃尔寿须戒。酒腐尔肠须畏。励志须至。扑满必破。非莫非于饰非。过莫过于文过。乃物阴功子孙必封。无恃文学。是司奇薄。患随不忍害逐无足。一此一彼。谐官合征。亲仁下问立节求己。恶木之阴匪阴。盗泉之水非水。世孚草草能生几几。直须如冰如玉。种桃种李。嫉人之恶酬恩报义。忽己之慢成人之美。无担虚誉无背至理。恬和愻畅冲融终始。天人景行尽此而已。丁宁丁宁戴发含齿(禅月集)。

  吉州能济山友云鍪和尚蛇秽说

  世间最毒者无甚于蛇虺。至秽者莫过乎便利。盖蛇虺之毒能害人之性命。便利之秽能秽人之形服。所以欲保其性命也。必远于毒害。欲洁其形服也必除其秽恶。如世之人梦蛇虺。则欣其有财。梦便利则悦其获利。何寤寐爱恶之不同哉。苟知惺有所忌寤有所惧。又何必见财斯喜。见利斯悦者乎。况财之毒尤甚于蛇虺。利之秽更过乎便利。且古之人以财害乎性命者。不止于一。以利污乎形服者。亦由其众。而不悟者爱之而不已。贪之而不止。是亦可悲也。且夫贫也富也。人之分定也。能安其分虽贫亦乐。不安其分纵富常忧。能知分之可安贫之可乐。则性命可以保而生。形服可以洁而存。是知贪财者是养于蛇虺。好利者必污乎形服。吾非好贫也。是远毒害也。吾非恶富也。是除秽恶也。如有远财如远蛇虺去利如去便利者。吾保此人渐可以为达人矣。不然生生之厚贪爱无休。必将见伤其性命而污其形服矣。世人其训之。

  大慧禅师答孙知县书

  蒙以所修金刚经相示。幸得随喜一遍。近世士大夫肯如左右留心内典者。实为希有。不得意趣则不能如是信得及。不具看经眼则不能窥测经中深妙之义。真火中莲也。详味久之不能无疑耳。左右诋诸圣师翻译失真。而汩乱本真。文句增减违背佛意。又云。自始持诵即悟其非。欲求定本是正舛差。而习伪已久雷同一律。暨得京师藏本。始有据依。复考绎天亲无著论颂。其义吻合遂泮然无疑。又以长水孤山二师皆依句而违义。不识左右敢如是批判。则定尝见六朝所译梵本。尽得诸师翻译错谬。方始泮然无疑。既无梵本。便以臆见刊削圣意。则且未论招因带果。毁谤圣教堕无间狱。恐有识者见之却如左右。检点诸师之过。还著于本人矣。古人有言。交浅而言深者招尤之道也。某与左右素昧平生。左右以此经求印证。欲流布万世。于众生界中种佛种子。第一等好事。而又以某为个中人。以个中消息相期于形器之外。故不敢不上禀。昔清凉国师造华严疏。欲正译师讹舛。而不得梵本。但书之于经尾而已。如佛不思议法品中。所谓一切佛有无边际身。色相清净普入诸趣。而无染著。清凉但云佛不思议法品上卷第三叶第十行。一切诸佛旧脱诸字。其于经本脱落。皆注之于经尾。清凉亦圣师也。非不能添入及减削。止敢书之于经尾者。识法者惧也。又经中有大琉璃宝。清凉曰。恐是吠琉璃。旧本错写亦不敢改。亦只如此。注之经尾耳。六朝翻译诸师非皆浅识之士。翻译场有译语者。有译义者有润文者。有证梵语者。有正义者。有唐梵相校者。而左右尚以为错译圣意。左右既不得梵本。便妄加刊削。却要后世人谛信不亦难乎。如论长水依句而违义。无梵本证。如何便决定以其为非。此公虽是讲人。与他讲人不同。尝参琅玡广照祥师。因请益琅玡首楞严中富楼那问佛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之义。琅玡遂抗声云。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长水于言下大悟后方披襟自称座主。盖座主多是寻行数墨。左右所谓依句而不依义。长水非无见识。亦非寻行数墨者。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菩提。经文大段分明。此文至浅至近。自是左右求奇太过。要立异解。求人从己耳。左右引无著论云。以法身应见如来非以相具足故。若尔如来虽不应以相具足见。应相具足为因得阿耨菩提。为离此著故。经言。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可以相成就得阿耨菩提。须菩提。莫作是念等者。此义明相具足体非菩提。亦不以相具足为因也。以相是色自性故。此论大段分明。自是左右错见错解尔。色是相缘起。相是法界缘起。梁昭明太子谓莫作是念。如来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菩提。三十二分中以此分为无断无灭分。恐须菩提不以具足相。则缘起灭矣。盖须菩提初在母胎即知空寂。多不住缘起相。后引功德施菩萨论。末后若相成就是真实有。此相灭时即名为断。何以故。以生故有断又怕人不会。又云。何以故。一切法是无生性。所以远离断常二边。远离二边是法界相。不说性而言相。谓法界是性之缘起故也。相是法界缘起故。不说性而言相。梁昭明所谓无断无灭是也。此段更分明。又是左右求奇太过。强生节目耳。若金刚经可以刊削。则一大藏教凡有看者各随臆解。都可刊削也。如韩退之指论语中画字为昼字。谓旧本差错。以退之之见识。便可改了。而只如此论在书中何也。亦是识法者惧尔。圭峰密禅师造圆觉疏钞。密于圆觉有证悟处。方敢下笔。以圆觉经中一切众生皆证圆觉。圭峰改证为具。谓译者之讹而不见梵本。亦只如此论。在疏中不敢便改正经也。后来泐潭真净和尚撰皆证论。论内痛骂圭峰。谓之破凡夫臊臭汉。若一切众生皆具圆觉而不证者。畜生永作畜生饿鬼永作饿鬼。尽十方世界都卢是个无孔铁锤。更无一人发真归元。凡夫亦不须求解脱。何以故。一切众生皆已具圆觉。亦不须求证故。左右以京师藏经本为是。遂以京本为据。若京师藏本从外。府州纳入。如径山两藏经。皆是朝廷全盛。时赐到。亦是外州府经生所写。万一有错。又却如何改正。左右若无人我。定以妙喜之言为至诚。不必泥在古今一大错上。若执己见为是。决欲改削。要一切人唾骂一任刊板印行。妙喜也只得随喜赞叹而已。公既得得遣人以经来求印可。虽不相识以法为亲故。不觉忉忉怛怛相触忤。见公至诚所以更不留情。左右决欲穷教乘造奥义。当寻一名行讲师。一心一意与之参详教。彻头彻尾。一等是留心教网也。若以无常迅速生死事大己事未明。当一心一意寻一本分作家。能破人生死窠窟者。与伊著死工夫厮捱。忽然打破漆桶。便是彻头处也。若只是要资谈柄。道我博极群书无不通达。禅我也会。教我也会。又能检点。得前辈诸译主讲师不到处。逞我能我解。则三教圣人都可检点。亦不必更求人印可。然后放行也。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