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鼎云外泽禅师语录


  有专怕落空之祸遂执实实有佛可成实实有道可得斯亦智眼尚盲自背天真枉成限量。

  有偏守局见惟惧多闻好为人师不肯虚心习学文义不通见人笔舌非其所及反生谤毁谓他是文字师我不曾读书不通学问只悟得本分事祖师西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那有许多语句云云宗镜有两人同看一纸契书之喻谓识字者见文契四至分明不着契书便能管业不识字者但见一纸文字取舍徒为今更示之曰达磨西来不立文字已是吐舌吐肝拖泥带水了也更道个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好与三十棒还有知得者个消息者么如无三十年后不得道山僧教坏人家男女若向者里荐得则知三藏十二部各住各位有什么文字可立万象森罗炽然常说有什么文字可除是故当知妄见自殊元无文字元无文字则文理常通岂盲徒摸象之言所能惑哉。

  有谭禅谭道说佛说心但言触目无非佛法头头尽是道场观其所行不如流俗全无实悟只学虚头口口谭空步步著有自不责业力所牵便说饮酒食肉不碍菩提行盗行淫无妨般若生遭王法死堕阿鼻有以不立知见解会为道说本来无一毫事但饭来便吃屎急便屙经不须看佛不须礼谓之荡荡无碍任意纵横无不天真尽是妙用见佛祖说明心见性穷玄极妙之理便云此是建立法门本分事上还着得者些闲言语么一向坐在无事甲里一朝风火相煎四大分离时者个主宰作不得了也。

  有教人一切放下不必参究念起即歇歇之既久意识昏疲念绝即亡精神化为土木金石斯皆热药成病堕落偏邪。

  有见古人道忘机即佛道分别即魔军遂乃闭目藏睛做死模样全无分别此如斩头求活忒煞愚痴不速见人将沉魍魉。

  有见古人道不思善不思恶任运应缘等语遂住意忘缘谓之善恶两亡了事汉子触事逢缘认为无心应用如将药永以为真金不入红炉焉知错误。

  有谓只要自己用工不必参问盲参瞎做若不沉迷痴慢即甘弃下愚。

  有专看四家呯唱及天奇直注等书埋神见网而为得旨或抄记方言专斗语句唯资唇吻但顾出身反沦识海。

  有谓宗门不通意路开口即差似击石火如闪电光不容拟议那许参寻信口胡谈以为得旨者此等日用中常为见碍反堕阴城不知言本无言须知差别一句有滞千途不通岂有明与不明之异耶。

  有谓古人言句无非断人意根全无意旨不肯参究夫古人垂手之际片语不虚一处通去千处万处光辉与他从上圣贤如镜对镜岂有颟顸卜度之病乎当知以毒攻毒方便最良自拶自搜水清月现绝后再苏方知此旨。

  有参一时禅又去看看本子看看本子又去坐一时香此等信根不固夹杂心多主宰徒兴终难成片。

  有参到不奈何处进不得退不得处正是好消息却自心慌生出许多忧虑恐怕落空自谓根行浅薄遂去勤求佛加忏罪除愆反成散缓。

  有见古人谓八处出现及即今好个时节等语便认个识神以为妙用谓之转识成智又谓之识得不为贼一向流布将去谓之活祖机瞎用盲拈行棒行喝说禅说道自害害人有志之士宁可饥死冻死几十世参而不悟决定不食这般狐涎鬼沫也。

  有见古人谓平常心是道便谓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穿衣吃饭任运平怀无不是者个更妄引古人吃粥了洗钵盂等为证柏树子麻三斤等谓之即事明心附物显理邪知谬解下喝下拳做尽恶态痴狂乱吠。

  有参禅只求速会如猜谜一般三三两两浩浩商量学拈学颂互相瞎印譬如卖柴汉子将条扁担向十字街头告人皇帝宫中今日商量甚么事徒自猜疑终无是处。

  有深思细想将古人机缘穿凿配合以为深得宗旨自高自是反谤他人宋人得燕石以为至宝贾胡一见呵笑宁堪。

  有私相传受立咒立愿以表不妄传人者此等邪流他时后日截舌泥耕未是苦在。

  有狐毒深入躲跟一世而不肯知非者或纵有知非而怕受钳锥矜惜体面甘心沦溺者贪目前之逸乐失万劫之良缘志士明人决不堕此。

  有谓昏沉乃生死根本专遣昏沉高声唱喊番身打滚跳脚擎拳谓之炼魔起参不知昏沉根本由于散乱散乱由于妄情妄情由于不觉纵然终世不眠又中何用。

  有见教中道即色即空作而无作等语乃一向劳形佛事五色命根未断色空皆是梦语纵有营为只增妄果。

  有以束身为律动止安详终日唯见他非轻慢一切戒罪邪见虽似修行步步起罪经中判入五利使中良有以也。

  有年高腊长空腹高心好议他非矜惜体面如三家村土地威福不远眼光落地深悔徒为。

  有掉得一知半解便去深山穷谷住个茅庵窃比古人长养圣胎日久月深高慢愈增无明愈重成魔伴侣。

  有妄起色身之见而迷本法身谓之空无作用专事有为以为实行认影为真影像灭时方知不实。

  有见教中谓一切法毕竟空等语遂谓一切皆空修行何益是为断灭恶见永劫痴迷。

  有悟得本法身隐隐地有个见处为碍而不肯涉事是为理障所缚。

  有为理须顿悟事须渐除一向专兴造作若果真悟则一一事皆如理融通三际明彻本源岂更见有个事又有个理之谬解。

  有谓人法本来自尔境智本和同无生无灭无去无来遂一向任情恣习见缘尚在生死宁空死水生蛊停囚长智皆其病也。

  有谓万法唯心依正无碍乃耽恋色身及所有依报而念念轮转不生厌离者或有深厌生死而不了本无自缚遂乃一向精求解脱不依真照枉随轮回勤怠虽殊流转则一。

  有斤斤因果毫不敢违爱佛厌魔动辄得碍虽名正信争奈本体云迷不肯知非终成幻业。

  有见经中所赞持经功德不知是佛方便开权引实之旨执一不舍如小儿执砂为米夺之则啼长大回观方知痴谬。

  有专习教乘不信顿悟直超之事执事迷理执理迷事既不自信焉信他人诸佛菩萨所说无非直指明心心苟不明与理为敌喃喃竟日终世仍迷。

  有专慕禅宗轻斥教义夫禅乃教之体教乃禅之用体用虽殊不思议一也岂禅外更有教可轻教外更有禅可重乎。

  有钻味言句胜解现前生快足想我王库内无如是刀好肉无疮勿伤之也。

  有提个话头经年不悟便谓全无滋味惧信施难消不如老实念佛看经希求福利高推上圣自鄙下凡枉涉岐途自暴自弃。

  有见不须庄严本来清净若起心精进是妄非精进若能心不妄精进无有涯等语一向守净居闲坐在法尘窠臼里弃舍修行才有所重便成窠臼执药成病依旧如迷。

  有见经中赞叹般若无相行不能消归自己专为人说劝人持诵以希功德佛言汝等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非得法性。

  有见宗师举扬格外玄谭起奇特想思惟心拟求玄解咄错了也不见古人道汝自反照密在汝边岂容汝外更生玄妙。

  有起愤求心精进心勤思切究纵然想得悟得与汝了不相似若要直截根源只须于向来迷处下手最第一也。

  有见说烦恼即菩提无明即佛性等语作任真无事会五蕴本空会功夫未尽心魔未绝任之断之皆成过患。

  有深信正宗而自无智眼不能甄别正邪乍疑乍信者或明解依稀而不信自心圆具成外取空者斯皆信解偏枯不遇明师终成大病。

  有谓众生与佛无殊遂生增上慢见见佛不拜逢僧不礼轻毁三宝交结贵豪甘投魔冒教中所谓饮醍醐而成毒者是也。

  有专尚圆顿尊重禅宗遂指一切方便权巧之门为无益者不知实因权立权为实施实既非实权亦非权尘毛刹土处处菩提法语妄言悉是真实何重何轻皆是迷情妄生取舍耳。

  如上所宣皆是打头不遇作家到底只成骨董欲升反坠求脱偏缠是以不忍冷观袖手遂致缘古证今入水拖泥广斥邪路直示归程若问程而不行与未问者何异山僧今日偶然不惜眉毛引起这般络索可谓开眼作梦撒屎撒尿不识好恶若向衲僧面前不过一场笑具耳何以故为众竭力祸出私门也。

  居士问经中谓不住相布施功德最多五度如盲般若为导色见声求是行邪道和尚何故令人布施修福念佛修行而不直引入萨婆若海哉答曰布施修福等何曾有分毫声色到汝分上汝自眼见空华耳居士不谕旨再四请问师曰般若能守护一切善法故得入萨婆若萨婆若者即般若异名五波罗密福德入般若中即得清净清净故得佛道佛道即萨婆若也智度论云一切法虽毕竟空众生颠倒深着若不以方便力则不可得度方便者所谓六波罗密相好光明神通变化能以一指动十方国土梵音说法一切种智大慈大悲等具足无量诸法然后能教化众生众生必能信受得如是力假令妄语人犹当信何况实语故经云虽知诸法实相能人涅槃但为众生故行檀等诸波罗密如经广说乃至不可以异事度众生又毕竟空中诸波罗密无差别若无般若亦不能知是毕竟空得波罗密名以入般若故无差别如众流入海故世人不可但为说诸法实相闻则迷闷生于疑悔故以第一义为心用世俗语言为说分别有诸波罗密教化众生众生实无有法亦本空不生不死不退不起色声诸法亦然又诸波罗等一切善法和合能破烦恼得菩提而般若于中功力最大以一切法自性无故不取相故不取故不舍以不忆念取相故即是三解脱门三解脱门即是诸法实相是知水未入海则不咸境不归心则不等但坏假名而显实岂容弃有以投空空有见亡尘尘佛国正好向色声香味触法诸刹土中成等正觉转大法轮度一切众生入无余涅槃皆人人分内事耳何色见声求之有哉。

  次日又问昨承师示犹未了了更乞不吝慈悲微细剖悉曰山僧昨日了无所说居士亦无所听无听无说是名般若更何疑焉曰此语更增迷闷尚乞布施慈悲曰山僧实无有法为居士说居士不必忆念无忆念则无著无著则无生无生则无三界善恶身心处所可得更有什么不了曰我今方知一切皆空即是般若曰般若正破者等邪见以你们内着我外着空不依般若慧故破空得般若今言汝知一切空何异开眼作梦近时有等邪见众生见经中道一切空无性便一向死嗑呾地打坐更不肯修行作诸功德以为一切即空复何修行此等谓之焦芽败种不可抹治又有谓我不着空无性而能行诸善行是为正道此等望上心不息亦是邪见以其不求佛道则不能行一切善法故若思念分别谓一切法不取相则毕竟空毕竟空不可取以此开示于人亦为大病若谓我是凡夫生死未尽云何便能得般若但随佛语自不分别而定心为人说不取一切相是佛法等亦是大病若了诸法毕竟空而亦不住空见亦无不住之解如是而行则无过失以无所得故不贪贵佛不轻余人于诸众生其心平等于一切法不生心亦无不生之见是名行般若波罗密余五波罗密皆随从故云般若为导师五度如同伴在果则为转轮圣王右手轮宝等如布施时先筹量分别断一切著然后行施是则般若在前导如轮宝在四兵前导轮住余宝亦住降伏四天下已常在王宫虚空中住如般若破诸魔军烦恼已入萨婆若中住无所分别何以故因缘一切法性本无能作所作故子但一切无求识心寂灭无一动念处即是正觉以正觉智行诸世间任运利生无有刹那顷不是得菩提时无有芥子许非是舍身命处复何疑哉。

  有律主闻师说戒提唱有戒相如虚空及空空互相保是名戒清净等语愤然来见曰和尚上堂便合提宗若弘戒须依古制才是若只纯提空义恐不是佛旨有误后来不可轻易答曰山僧自来不识什么空义也不识如何是古制你试道道看僧拟对乃咳嗽云者个是古是今僧云和尚也不可轻易曰山僧近日伤风咳嗽也不得僧无语曰你也不可轻易有误后来僧又无语良久又问和尚何时得戒云佛未出世时山僧也曾为汝摩顶授记了也你如今为什么根本戒也不持僧云此等说话五部律中出自何部望乞引佛语为证曰汝岂不见佛说决定毗尼经中有偈云一切戏论从心起不应分别法非法如是见法不思议彼人处世常安乐凡夫迷惑随心转多劫轮回诸有中若知法性皆无性是名真实不思议若有比丘念诸佛非善思惟非正念于佛妄生分别想而此分别无真实若有思惟于空法如是凡夫住邪道但以文字说于空文字与空何可得若有思惟寂静法是心非有本无生心行觉观皆戏论无念名为见诸法一切诸法无思念有思有念尽皆空若人爱乐观察空于此无念勿生念法同草木无知觉若离于心不可得众生自性无所有一切诸法亦如是又云了知法性无所有假名安立示世间又云诸法自性无所有当于何处言得证所说得证为无得如是了知乃名得众生得果为殊胜我说众生本不生尚无众生而可得云何当有得果者过去无数百千佛无有能度众生者若此众生真实有毕竟无能得涅槃一切诸法能寂灭未曾有法可生者若能如是见诸法彼人已出于三界此等正旨无教不宣今特举律宗以释大德之疑其他经论所诠浩如渊海一一皆指归此处幸细心体会方知从前所执甚是粗浮戒定尚未窥藩权实焉能甄别佛言聊引惟贵知时律师于是稽首受之而退。

  余单丁行脚时友人遗闻师为予言其乡有陈老僧其为人卓有至德足不涉城市者五十余年有上首正上座执弟子礼甚恭谨师寿届古稀而亲炙者鳞至屋仅数椽甚隘陋侧有数楹为裨贩之流所居适此僧以不戒受讼求售于正上座上座告其俗弟子林某林喜甚问其价几何以二十金对林即如数与之其人感激将谋徙居林氏拟重构庵以迓焉正公以其事白之师师知其价之厚也甚悦已而叹息者再正公讶焉请问老师叹曰吾念因彼之急而买其居彼讼已过则将何以为栖乎纵彼谋栖得所而数十载之旧居顿鬻于人宁无恋恋之情乎我务守本分至老而遽易其所守宁不有愧于中是以叹耳正公愕然曰和尚勿虑弟子当留其仍旧也遂返身取券璧还师又喟然曰吾想其价用去矣若之何正公曰某甲并价不取可也老师于是管尔笑曰善哉善哉诚得我心也吁今之柄法树刹者为师为徒尚不免有巧取之谲况其下此者乎闻正公师弟之风得不愧于中哉。

  刘千里居士因阅湛然和尚禅宗或问末载有达观大师招殃传质之于余余见其内有陶居士论老人不行权变高据师位一切宰官无论信与不信一向端坐受拜致招酷祸云云湛师谓老人乘大愿力担荷法门理应如是但议其剃发师退道返俗老人诱劝还僧遂礼老人为师而祝发焉又谓其亲近大千和尚而不嗣其法是皆其师承背乱故天特速严其罚以示警于人云云呜呼是何足以知老人哉夫老人生平之所以自行化他者唯此一着是吃紧余俱闲话耳子不观其诲人惟谆谆以假借四大以为身之半偈又其自治稍有误犯必痛自苦责曾闻其一日因误犯过午之餐便呼人责以巨板三十人或轻之老人则夺板而责其人鲜血溢流乃曰下下仿此乃可是皆痛治情根炼空相应使刀割香涂了无苦乐之实行也非大有过人骨力者其孰能与于斯而乃以情识测度能不发老人之揶揄哉且人生祸患固有定数苦乐顺逆道在其中唯至人能善用之为证道之门饮之如甘露之味苦逆现前全体受用真金百炼愈见光辉遂令因缘果报虚设无权平日所谭玄妙法道于此凑泊不来真伪判然乌容掩饰而谓之天严其罚可乎且老人之参大千和尚录中曾不见有付嘱老人之说老人之不敢承虚接向苟嗣大千者正见其尊重师承不敢轻易处而谓之背师承可乎至于剃发之师律中位在四种阇黎之一又有师戒在沙弥不得受具戒弟子礼拜之说况其不道至于返俗十余年而尚谓之师哉是皆俗流浅见之论非湛师之所宜有也或曰斯说也后人集之未知孰详因笔之以示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