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唐三传

  薛兴是五旬之外的人了,本事那里及得少年人。只有招架,没有还兵之力。
  薛蚪、薛孝在那里掠阵,见薛兴不能胜,大叫一声,拍马向前,冲出夹攻。
  盛龙只好战一人,那里又来了薛蚪,就当不起了,勉强战了几合,看看敌不住,面上失色。薛蚪扯出折将鞭在手中,才得交肩过,喝声:“招打罢!”
  盛龙一闪,打中肩膀上。盛龙大喊一声,口吐鲜血,伏在马上,大败而走。
  薛兴父子说:“你要往那里走,我来取你命也。”催开双骑,追上来了。
  盛龙败过吊桥,那边军士把吊桥扯起,乱箭就射。薛兴、薛蚪扣住马说:“关上的,快快报与老匹夫知道,叫他早早献关就罢了,如若闭关不出,打入关中,踏为平地。某家且自回营。”勒马回到帅营,说:“元帅,未将打败关中守将盛龙,前来交令。”薛刚说:“哥哥、侄儿果然英雄,明日再到关前讨战。”此话不表。
  再讲盛龙败进关中,来见父亲说:“爹爹,薛将果然厉害,第一次遇着一员老将,本事却也平常,与孩儿战有四十余合。正要枪挑他,不料又来了一员年少将军,本事高强。孩儿肩膀上被他打一鞭,甚是厉害,吐血而回,来见爹爹。”盛元杰听了说:“孩儿受伤辛苦,且回私衙将息。”盛龙应喏,回衙不表。
  再言盛虎、盛彪来见父亲说:“今日开兵,胜负若何?”盛元杰说:“我儿不要说起。今回薛刚大队人马已夺了三关。今日你哥哥出去交战,被他打了一鞭,好不疼痛。”盛虎、盛彪不听犹可,听了此言大怒说:“孩儿们出去与哥哥报一鞭之恨。”盛元杰说:“两个孩儿动不得。薛家父子厉害不过。哥哥本事尚且不胜,何况你们。”盛虎说:“爹爹,不妨。将门之子,未及十岁,就要与皇家出力,况且孩儿年纪算不得小,正在壮年,不去报仇,谁人肯与爹爹出力。”盛元杰说:“我儿虽英雄,还是年轻力小,骨肤还嫩,枪法不精,只怕你兄弟二人不是他的对手。”那盛老爷有意归唐,故此这般说,不道他两个儿子这般倔强!只得说道:“我儿不可出去,待等到救乓到了,为父的与你一同开兵。”盛虎说:“爹爹,孩儿们在后花园中,日日操演枪法,什么皆精。今日定要出去报一鞭之恨。”盛老爷说。“今日晚了,明日开兵。”盛虎、盛彪兄弟二人,顶盗贯甲,上马出关,与薛兵交战。不到三个时辰,兄弟二人大败进关。盛老爷说:“如何?你两个不听吾言,被他杀得大败。”盛虎、盛彪说:“爹爹,他们兵将甚多,孩儿杀他不过。待等救兵一到,管叫杀得他片甲不留。”不知后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盛兰英仙圈打将 美薛孝帅府成亲
  前话不表。再讲闺房小姐名唤兰英,闻知哥哥打伤,二兄又杀败,来到堂上,只见二兄与爹爹言谈,走上前说:“爹爹为何愁闷?”盛老爷说:“女儿不知,你哥哥被他打了一鞭,肩膀打伤。二兄又皆杀败。故此在这里与二兄商议。”小姐说:“爹爹不必忧闷,待女儿出去,必要杀却薛将,以洗二兄之恨。”盛老爷说:“不可。你三兄尚且如此,何况于你。不要去罢。”
  兰英说:“爹爹不知,女儿有师父传授,双刀精通,法术高强,那怕三头六臂。定要出去!”盛虎、盛彪听言大喜,说:“贤妹既有法宝,侍二兄与你掠阵。”盛爷无奈,想道:这女孩儿不听父言,命也难保,凭他罢。
  再讲薛营诸将正要打关。报:“头运督粮官薛葵到了。”来到营中,见了父亲,拜见已毕。薛刚说:“兵多将广,正缺粮草,上了功劳簿。”有二运催粮官薛飞到,薛刚说:“解粮有功,升赏。”问:“那位将军前去打关?”
  旁边薛飞说:“小弟到此,未见功劳,待我前去打关。”薛刚大喜说:“兄弟前去取关必破。同薛葵一同前去,须要今日攻破潼关,好进长安。”“得令!”二将来到关前,会齐薛氏弟兄,吩咐军士叫关。关内得报,兰英听了说:“该死的到了。”
  小姐跨上了马,手执两口绣花鸾刀,来到关前。后随二兄带领兵将,吩咐开关。一声炮响,关门大开,放下吊桥,冲出阵前。抬头一看,只见金刚大的一人步战,手提大锤,喝声:“婆娘看锤!”一锤往小姐面上打下来,犹如泰山一般,好利害!小姐叫声:“不好!”把双刀用力一架,不觉火星直冒,两臂酥麻,花容上泛出红来。想这大汉力大,不如放起宝贝伤了他。
  把手中圈起在空中,念动真言,青光冲起,指头点定,直取薛飞。薛飞抬头一看,好玩耍,原来是圈儿在空中旋下来,倒有井栏圈大,薛飞叫声:“不好!”拳头打开,往项梁上打下来了。薛飞把头偏一偏,那里来得及,打中脑盖,身子打为肉酱。此圈收去。
  薛葵看见薛飞身死大怒,把牛头马一拍,双锤一起,大叫一声:“鸟婆休得无礼,我来也。”冲出阵前,把双锤一起,“招打罢!”那小姐当不起锤,又将圈起在空中,打将下来。薛葵见势头不好,下马在本阵而走,竟打死了牛头马。兰英马上呼呼大笑说:“来将许多夸口,竟不上两合,死的死,走的走,有本事的出阵会我。”
  这里薛孝对薛蚪说:“此功劳让了兄弟罢,今日不与哥哥报仇,不要在阳间为人了。”把双膝一催,哗啦啦追上来了。那小姐抬头一看,嗄,原来是齐整的后生,貌若潘安,美如宋玉,我若嫁了此人,三生有幸,也不枉在世间。开言说:“小将军,你是何人?姓甚名谁?乞道其详。”薛孝说:“你要问少爷之名姓么,吾乃雁门关总兵薛强之子,忠孝王之侄,薛孝便是。”
  小姐说:“原来功臣之后嗣。俺家今年十六岁,我父潼关总兵。奴家还未适人,意欲与将军结成丝罗之好。况你是总兵之子,我又是总兵之女,正是天赐良缘。未知允否?”薛孝听了大怒说:“好一个不知羞的贱婢!你把我薛飞叔父打死,少爷不希罕你这贱人成亲。休得胡思乱想。看枪罢!”着实一枪,直往咽喉刺进去。小姐把刀架住说:“小将军休要烦恼,你的性命现在奴家手中。你若允,奴家与父兄商议投降,献此潼关;若不允,我把指头取出宝圈,就要取你性命了。”于是放起圈来,小姐那里舍得打他,把指头点定。薛孝大惊说:“既承小姐美意,待吾回去与叔父商量,就来议亲。圈儿不可打下来。”小姐说:“不妨,吾指头点定不下来的。”心中好不欢喜,说:“小将军一言为定,驷马难追。你且回去,明日来议亲。”
  薛孝惧怕圈儿,只得回军。薛蚪说:“兄弟,你好造化,在阵上对了一个绝色佳人。”薛孝说:“哥哥休如此说,那圈儿利害,勉强应承的,与叔父算计,除了这圈,潼关好破了。”二人同诸将来到帅营,见了薛刚,说起此事。薛刚一闻此言大怒,说:“畜生,他打死薛飞,应该报仇,反与敌人对亲,要你这畜生何用?”吩咐:“斩乞报来。”左右将薛孝绑定,正要推出辕门。薛孝唬得魂不附体;众将在旁,见元帅怒气不息,不敢上前去劝。
  只见程咬金说:“刀下留人!”对薛刚说:“元帅不必发怒,老夫有一言相告。”薛刚说:“老千岁有何话说?薛刚领教。”咬金说:“潼关盛元杰乃是忠厚君子,况且他女儿美貌,又有宝圈阻住潼关,长安何日得进?父兄之仇难报。况且名门旧族,正好匹配。待进了潼关,长安指日可破,父母之仇可报,尔弟只生一子,若斩了他,去其手足,依老夫之言,待吾唤孙儿程千忠为媒,成就秦晋,共讨伪周,此乃全美。”薛刚听了甚喜,开言说道:“果然我失于算计。”吩咐放了绑,令薛孝拜了咬金,此话不表。
  再言盛兰英见薛孝回军,收了圈儿,回进关中,来见父亲。盛虎、盛彪弟兄二人在关外掠阵,见妹子打死薛飞,打走薛葵,心中大喜。又见妹子在阵上与薛孝当面议亲,心中大怒。一见妹子进关来到堂上,二人各拖出宝剑来斩兰英。兰英也拔出剑来挡住,元杰大喝住。盛虎说:“这贱人如此无耻,在阵上私自对亲。”一一说了,元杰说:“我儿你不知,为父的本是大唐臣子,今武后灭唐改周,武三思丧师辱国,又失三关。目下小主在房州,不久为帝,难道我助周不成?况且薛氏弟兄世代忠良,赤心为国,武后将他满门斩首,难道他子孙不要报仇么?你妹子的师父金刀圣母对我言过,后来与薛孝有姻缘之分。前生已定,孩儿不必如此。”盛虎听了,默默无言。盛龙说:“明媒正娶的好,阵上对亲,岂非苟合?还要三思。”正在此言谈,有军士报进说:“启总爷,关外有鲁国公之孙程千忠将军要见。”元杰问道:“他带多少人来?”军士说:“他一人一骑,四名家丁跟随。”说:“既如此,大孩儿出去请进来。”盛龙领命,接进千忠,来到堂上,宾主相见。
  这程千忠也有七旬之外年纪,头发斑白,与元杰年纪差不多。元杰见了程千忠说:“将军到贱地,有何见教?”千忠说起求亲一事,“与薛孝为媒,与令爱求婚。”元杰满口应承。将庚帖送过。千忠接了回去。次日薛刚亲送薛孝同诸将进关。正是黄道吉日,作乐挂彩,当日就在盛府成亲。此话不表。
  如今潼关上扯起大唐忠孝王旗号,停留半月起兵,竟往临潼关。三军司命,浩浩荡荡,大队人马,杀奔潼关,离城十里,放炮停行,一声炮响,安营已毕,明日开兵。
  再讲临潼关离长安二百余里,若临潼关一破,长安就不能保,这镇守总兵官名陈元泰。这一日升堂,有探了报进说:“老爷,不好了!薛刚打破潼关,已到临潼关了。请爷定夺。”陈元泰不听犹可,听了此言,唬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想临潼关乃小小关津,怎能挡住大兵?况且兵微将寡,不如上表进京求救。关上多加灰瓶、石子,紧闭关门,不与你交战,待朝廷救兵到了,然后开兵。
  差官星夜到京,见了武三思说:“薛刚打破潼关,事在危急,乞千岁奏明圣上,请救兵保守临潼关,以退薛兵。”武三思听了大惊”如今耽搁不住,抱本上殿,奏知天子。武后见表大惊夫色,忙问差官:“薛刚叛贼怎能得到临潼?”差官奏道:“薛刚先居临阳,兴兵三十万,其兵不可挡。打破三关,潼关总兵盛元杰献了潼关,与敌人对亲。今兵已到临潼前了。请旨定夺。”
  武后传旨,如有人退得薛兵者,官封万户侯。西班文武闭口不言。连问数次,并无人答应。武后大怒。班中闪出武三思奏道:“臣闻大厦将倾,一人难扶。且今库藏空虚,都城虽有兵十万,没有良将。愿陛下张挂榜文,有人退得薛刚,重爵加封,彼此出死力以解此危。”武后说:“此言甚是有理。”一面将圣谕张挂,一面整顿兵马,前去救授保护。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驴头揭榜认太子 梨花仙法斩驴头
  适才话言不表,再讲西番莲花洞魔张祖师,这一日在洞中,驾坐蒲团,屈指一算,晓得武则天有覆国之祸,忙唤徒弟薛驴头到来,说:“你在我山一十八年,力长千斤,枪法精通。命你下山到长安见你母后,领兵前去活捉薛刚,不可伤他性命。牢牢记着。”薛驴头跪在地下说:“弟子不知,望师父说明,好去认父母,以退薛兵。”师父说:“你不知么?你父薛敖曹,与武后交好,生下你来,将你抛在金水河中。我救你回山,传授枪法,你母后被薛刚打破潼关,事在危急。作速前往。”
  驴头醒悟,带了火尖枪,骑上狮子马,师父又与他一件宝贝,名曰飞锉,祭起拿人。驴头拜别师父,跨了狮子马,把马一拉,四足腾空而去。不片时已到长安,按落云头,来到朝门,果见榜文。命军士通报武三思。武三思得报,正在用人之际,急忙请进,说起情由一同来到朝中。驴头朝见说:“母后在上,臣儿朝见。”武后一看,见其人诧异,驴马头,人身子,道童打扮,问道:“缘何称朕母后?”驴头奏说:“臣父薛敖曹,向年与母后交合,生下臣儿,抛在金水河中,被师父救去,今已年长。师父命臣儿下山,立擒薛刚,扫灭薛兵,天下太平。”
  武后听了,心中觉得大悦,封驴头太子兵马大元帅,张昌宗为军师,起兵十万,出了长安,来到临潼关。总兵官陈元泰出城迎接。接进千岁、军师,到了帅府,下拜已毕,摆酒接风。他们三个俱是一样格式。你道为何?原来都是酒色之徒。二人一到,就接几个粉头前来陪酒。一个叫做就地滚,一个叫做软如绵。
  筵散就在帅府房中行乐。二女客极其奉承,弄得太子快活不过。
  次日问陈元泰道:“薛兵到关几日了?”陈元泰道:“前日到的,打关二日,没将出去应战,紧闭关门。千岁到了,传令开关迎敌。”太子说:“且慢,明日开兵。行兵打阵之事,再不必提起,只是饮酒,夜间多唤几个粉头陪吾。”陈元泰应喏,奉承得驴头太子不亦乐乎。
  军师张昌宗对高力士说:“朝廷用酒色之徒为将,国家休矣。武后春秋甚高,其情不忘。不如弃了周朗去投南唐,此事如何?”高力士说:“老爷言之有理。”当夜主仆二人逃出临潼,竟往南唐。后来高力士成了阉人,唐朝皇宫内为太监,此后话不表。
  再言薛刚领了三军在关外,对诸将说:“本帅起兵以来,未尝亲自交锋。今已得四关,这临潼关待本帅亲自讨战。”诸将皆曰:“元帅对阵,弟等愿为掠阵。”薛刚大喜,带领徐青、俞荣来到关前,诸将在后跟随。吩咐军士叫骂:“那关上的,报与主将知道,大兵到了三日,尔等闭关不出。今若再不出战,要踹进关来,踏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