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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案
二喇嘛在一旁闻他自言国泰依仗根子硬,任性胡行之话,就知刘吏部有退悔不管,不准状之心。遂说:“刘山主,见呈状自言自语,见告的是山东巡抚国泰,你就默默不语,看你这光景,有些嫌国泰根底硬,是呀不是?我特意令我干儿在你案下告国泰所为,你可能抵得过国泰的硬根,怎么呢?你刘家坐官清廉,为国尽忠,昔日你父谁不知三朝元老刘统勋。”不知二喇嘛又说出何言?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东朝房鸣冤雪恨 九龙城辨明是非
贫莫忧愁富莫夸,谁是长贫久富家。
草木经秋黄叶落,每遇春来又发芽。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却说二喇嘛说:“刘山主,你父刘统勋乃是三朝元老,辞官不作,皇上不准。刘老大人作了一世忠臣,不愿你兄弟三人为官,恐你兄弟三人作官贪赃受贿,落下臭名,坏了你父的英名。你父回到吕市胡同,进了自己私宅,坐在书房定下一条绝户计,将你兄弟三人,唤入书房,你父说:‘明晨穿红上殿,万岁爷必然封官赠职。’你两位哥哥坐官的心胜,就上了你父之当。你父五鼓上殿,奏了一本,奏的是:‘今有奉外国所差三名反寇来朝吾主,是来用反奸之计者,此三寇皆穿红衣,若进朝勿容他面奏是非,令侍卫将三穿红衣藩寇推出斩了,臣自有安邦之策,必然国泰民安。’皇上信以为实,准了你父之本,天色似明未明的时候,你大哥二哥一同穿了红色衣进朝见驾,指望封官加职,孰料未等上殿,皇上忿怒,谕饬侍卫等将两名穿红服色之人拿下,绑赴午门正法。众侍卫遵旨,将你两个哥哥斩了。刘山主那时你也穿着红服色,欲上殿辩明,你两位兄弟何罪斩首?未容面君分说,亦被众侍卫把你拿下,推出午门,绑在桩橛之上,等待行刑。有一位太监闻知此事,慌忙跑到庆寿宫禀报皇太后闻知,皇太后惊骇诧异,忙乘凤舆赶到菜市口,将一挂朝珠挂在刘山主脖项之上,皇太后亲口封你:‘无有杀你的刀、斩你的剑,铁脖子刘墉。’皇太后收你为御儿乾殿下,你的根底比国泰还硬,你若不准状,必是你与国泰有拉拢,或是有愧短处,真令人好笑可疑?”刘吏部说:“二师傅,你不必用话讥刺我,我准下状就是了。”二喇嘛说:“刘大人既是准下我的干儿的状,我将干儿交付与你,若有了一差二错,咱到那时算不清的帐。”刘吏部闻言,微然一笑,说:“二师傅,只管放心,我刘某非是那等之人。”二喇嘛闻言,心中欢喜,辞别刘吏部出午门乘车回庙而去。此话不提。
且说刘吏部吩咐刘安、张成将左连城领下去,“好好看待,休要难为与他。”二人答应:“是。”不表二人将左连城安寓一处。
且说刘吏部在朝房暗恨国泰。忽见从午门外来了一位上朝的大臣,前面一对大纱灯,灯上写着带管四十八万护京兵步军统领九门提督和,就知是和珅入朝。这刘吏部脊背上之罗锅一咕容,主意就来了。
列位有所不知,这个罗锅真是宝贝,罗锅内有七十二把转轴子,若一咕容,那计策就来了。
闲言少叙,刘吏部见来了和珅要进西朝房,遂叫道:“和大人,你且这厢来,我坐得烦闷,咱师生叙一叙家常话儿可否?”
和珅闻此言,腹内辗转,暗想:“老师既唤,不得不去,若不去,怪罪下来,我可惹不起。我自得去见一见,只要我拿定主意,反正不上你的当。”心心念念走进东朝房,见了刘公,口呼:“老师在上,门生和珅给你老请安。”
那一位说:“嘿!怎么和珅称刘吏部为老师呢?”众位有所不知,他二人在朝居官,每日上殿奏本,刘中堂的本章参和珅,和珅的本章参刘吏部,万岁爷作了难呢:“有心准了刘中堂的本章,和珅是九门提督带管四十八万护京兵,又是一家首相,乃是朕之亲信之人,这个干系不小;有心准了和首相的本章,这刘中堂是老太后的御儿乾殿下,这个干系非轻,朕当不如给他二人和解了罢。”想罢刷了一道旨意,是着和珅拜刘墉为老师,着刘墉收和珅为门生,如日后再上殿奏本,刘墉有管教不严之罪,如和珅再参刘墉,有以下犯上之罪,故而今日和珅给刘吏部请安。
刘吏部说:“何大人,请坐。”师生一同落了坐,刘吏部口打咳声,和珅一惊,心内说:“刘墉你若出坏趟,我反正不上你的当。”无奈何只得相问:“老师因何咳声叹气。”刘吏部说:“在朝居官数着何人?”和珅闻言,笑说:“老师糊涂了!在朝居官先数咱师生。”刘吏部说:“今日不比昔日,现今数不着咱师生了。”和珅问:“是何人将咱师生压下去了?”刘吏部说:“现今数着你表弟,万岁爷赐给他穿朝马,非到金阶不下马,他见了阖朝文武、九卿、四相、八大朝臣马也不下,昂昂不睬。”
和珅笑说:“我表弟国盛见了阖朝文武不下马,若见了咱师生,必然下马!”刘吏部说:“他若见了你我不下马,你我也不敢哼一声!”和珅说:“老师,我说他下马,老师说他不下马,咱师生打个公道罢。”刘吏部问:“打什么公道呢?”和首相说:他见了咱师生下马,算是老师输了,门生赢了,老师将京班大戏写一台在门生府前须唱三天,吃喝花费全是老师费钞;他若是见了咱师生不下马,算是老师赢了,门生输了,门生将京班大戏写一台在老师府门前唱三天,吃喝花费全是门生费钞。”刘吏部闻言,微然笑说:“原来一些小的公道,太轻。”和首相说:“老师若嫌公道轻,咱师生这么着,谁若输了,输三口袋银子,如何?”刘吏部说:“你是一家首相,又是九门提督,带管四十八万护京兵,到那领饷的时候,每一名少给他一分二分的,你就将这宗银子剩出来咧,我府中连买小菜吃的钱亦无,办不到。”和珅问:“依着老师怎么样呢?”刘吏部说:“若依着我,赌项上人头!”和首相闻言,打冷战,暗想:“赌头乃是大耍,我与国盛是表兄表弟,若见了我一定下马,我称赢,我竟看这刘老罗锅子输了人头,他怎么向我交代。”想罢,说道:“老师既然赌头,门生再将这口提督大印加上,赌了罢!”
刘公说:“来,来,来,咱师生击掌罢。”二人伸臂舒掌,乒的一声,二人击了掌。刘公说:“咱俩赌亦打了,掌也击了,但则一件你与国盛系表兄表弟,他若来时,你脸朝外坐,你一使眼色,或以努嘴,他必知晓。咱二人打赌,他必下马,那时我可输得冤,那可不算我输。你必须面朝北坐,不准扭头,他来时看他下马不下马,方定输赢,那时两无狡赖。”和珅点首应允。
不多时,闻有马蹄之声,就知国盛来了。立刻师生二人面朝北坐定,这国盛乘马入朝,见东朝房表兄同刘罗锅子皆面北坐,不知他二人有何是非。知刘罗锅子古怪,只可远离,不可亲近,遂抖丝缰竟奔金殿去。刘吏部说:“和首相你可输给我了,你看国盛昂昂不睬,就过去了。”和珅闻言,见国盛乘马过去了,不由得大怒,口说:“国盛无理,藐视表兄。”一行说着,一行跑出东朝房赶上国盛,近前一把将国盛拉下马来,只摔得国盛口中“哼咳不止,口呼:“表兄将我拉下马来,跌得疼痛难忍,所谓何事?”和珅说:“将你拉下马来,皆因你无礼,竟敢乘马昂昂而过,目中无我这表兄。”国盛说:“皇上擢用你为首相,我骑马亦是皇上所赐,九卿四相皆不挑我之礼,独你和士隆怪我,你是欺压我,咱二人上殿面君,辩一辩谁是谁非。”言罢二人揪扭奔上殿来。
正遇静鞭三响,乾隆皇帝升了宝座,只见国盛、和珅揪扭上殿,跪伏金阶,和珅口呼:“吾主,国盛无礼,见了表兄竟不下马,目无法纪。”国盛跪爬半步,口呼:“吾主,臣乘爷家所赐的穿朝马上朝,和珅无礼,将臣掀下马,只跌得浑身是伤,求吾主作主。”乾隆爷闻奏,满面带嗔曰:“国盛所乘之马,乃朕所赐,和珅身居首相,大失纲纪,如同欺朕,革去首相,推出午门正法。”众校尉把和珅掳去冠服,绑赴午门去了。
只见吏部尚书刘墉,捧珠缓步上殿,口呼:“万岁!”跪伏金阶奏云:“臣刘墉有口诉之本,奏上吾主。山东一连三年旱涝不收,黎民涂炭,野有饿殍。山东巡抚国泰折子进京,所奏山东年丰岁稔,蒙君作弊,苦害黎民,催促国课太紧,妄杀国家举监生员一十三名。臣不才愿保和珅,同臣赴山东查拿国泰正法。现有山东东昌府恩县城西左家淀进士左都恒愿代恩县民完粮,国泰谓左进士是买动民心欲造反谋逆,将左进士竟然枭示,任性妄为,劣迹显然。现有左连城大状为凭,请吾主御览。”
遂将冤状双手呈上,乾隆皇帝将状阅毕,饬刘墉将左连城带领上殿亲讯。刘吏部领旨下殿,至朝房令刘安、张成将左连城领至面前,嘱咐道:“圣上宣你而讯,可要你稳住了心,不可害怕,替父报仇在此一举。”左连城连连称诺,刘公带领左连城至九龙厅,远远跪倒,乾隆爷命左连城近前一步。乾隆爷见告状民子约有十一二岁,生成的天庭满,地阁圆,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暗想:“此子日后必然出贵。”皇爷问了几句,左连城对答如流。此时刘吏部跪伏金阶,口呼:“吾主,臣请旨下山东察查巡抚劣否?请赦和首相,官复原职,帮着为臣清理此事,将功折罪。”乾隆皇爷准其保奏,立刻刷了一道赦旨,将和珅赦回,在金殿谢不斩之恩。乾隆皇爷谕云:和珅无礼欺朕,理应当斩。今有吏部尚书刘墉保奏,一同下山东查办民情,将功折罪,官复原职。钦此钦遵。
和珅谢恩,同着刘塘下殿。又赐刘墉上方剑,王命旗,三口铜铡,先斩后奏,并如朕亲临牌。刘墉谢恩下殿,退朝。刘墉、和珅二人来至东朝房,和珅谢了老师保奏之恩。刘吏部说:“皇上钦命咱师生下山东查办灾荒,你可先往山东,我还要一路私访,咱师生济南府公馆会齐。”商议已定,各回府第择了吉期,入朝请训已毕,师生二人各排执事,同出京城,人马轿夫竟奔正南而行。过了小井、大井,在芦沟桥打了茶尖,过了长辛店,望见良乡县宝塔,在良乡县公馆住宿。次晨用完早膳,刘公说:“咱师生在此分手,你先行一步,我要私访慢行。”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景州地旋风拦舆 瞎潘三贿赂仵作
室明室暗虽相异,方寸常存不可欺。
莫道天高鬼神远,要须暗里自家知。
却说刘公、和珅在良乡县分手,和首相先行去了。刘公在公馆改扮云游老道士,人马执事在前先行打公馆。刘公在路慢行,访查民情,走过窦店琉璃河,来至涿州北关石桥,入了公馆歇息。
次日用完了膳,又穿官服乘轿前行,出了涿州南关,竟奔河间府三角店,出新城南关南走白沟河,过了雄县十二连桥赵北口,在鄚州镇打公馆歇宿。次日走任丘县、二十里堡,至河间府商家林打站毕,过了献县,南走富庄驿,又至阜城,穿城而过,人马执事前导,来至景州北关外大路上,刘公在轿内闪目观看,景州的地面风俗人情,来来往往,客旅经商,心中暗想:“大约这景州地面,必然安泰。”
正然思想,忽然有一旋风,上柱天下柱地,将轿顶刮落在地。刘公在轿内,心中诧异,眼望旋风说道:“你这旋风若有冤枉之事,速在本部轿前转上三转,本部堂方准了你的冤枉。”
忽见旋风连转了三转,大人已知此中必有冤情。遂吩咐张成随着旋风头行,大人的轿子随后跟定,只见旋风奔西南而去。及至西南,见有一座新坟,旁有一少妇,生成的俊俏,浑身穿着重孝服,在新坟前烧纸莫酒,只哭得令人可惨。就见旋风一转,风入了新坟内。这少妇的孝衣被风刮起,露出内里大红的衬衣,大人一见,暗暗点了点头,心中就有几成明白,吩咐:“落轿。”
从人搬过行坐。遂吩咐:“刘安速到景州去传州官前来见本部堂。”刘安答应,扳鞍上马,够奔景州城。大撒一辔来到景州衙门,在马上一声喊嚷:“吠!衙内人役听真,现今吏部尚书刘大人奉旨赴山东查办民情,今在景州北关郊外,令景州州官速去迎接。”言罢,圈回马而去。
众人役哪敢怠慢,急急往里通报。知州刘齐贤闻报急忙吩咐:“备马。”随即乘马,众多衙役书吏相随,不多时出了州城,来至北郊。见有一簇执事人马,如一窝蜂来至近前。刘知州弃镫下马,走至刘吏部面前,身打一躬,口尊:“大人在上,卑职景州知州刘齐贤给大人叩头。”参拜已毕,一旁侍立。刘吏部道:“贵州尊,本部堂奉命查办山东,路过此地,遇见少妇上坟,身穿重孝,内套红衣,又兼旋风拦舆,其中必有冤情,贵州可上前代本部堂讯问,他家乡住居名姓?坟内是他什么人?
因何病而死?”刘知州应诺退下来,遂问三班人役“尔等可有人认识此少妇的吗?”忽见州役侯登山愣里愣挣跑上前跪倒,口尊:“大人,小人认识此少妇,娘家居住三里堡,婆家家住蒲家湾,此少妇黄氏,名爱玉,人称大姐。他丈夫名丑鬼蒲贤,只因丑鬼蒲贤病故,黄氏前来上坟。”大人问:“你唤何名?”
州役回答:“小人名唤侯登山。”大人说:“你去将蒲家湾地方传来。”侯头答应下来,竟奔浦家湾。
正愁有三里多地之远,可巧在半路遇见,说:“那不是潘三吗?”地方潘三说:“正是我,有何公事?”侯头说:“快随我去见大人。”不多时二人来至大人面前跪倒,说:“浦家湾地方给大人叩头。”刘公吩咐:“将上坟的少妇给本部堂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