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

  暗中交代:这坛酒并茶盅乃是都土地神见上方东斗星有难,无法拯救,看见和珅大堂旁有一坛绍兴酒,又摄了四个茶盅,放在花园花架下,静等这四个刽子手来,在暗中用法引他们喝,好于中取事。
  闲言少叙。且言四个刽子手看见绍兴酒并茶盅,那一个说:“看此光景,想必是那些个奴才们偷出来的,还未喝,被咱哥四个冲散。是咱哥四人的造化,喝几盅壮一壮胆气,再杀那孩子也不迟。”遂将泥头打去,用茶盅舀着,你一盅,我一盅,越喝越爱喝,不移时,将一坛酒喝干,被风一吹,四个人自觉头眩脚轻,皆躺在地而睡。土地神欢喜,又撒出一把瞌睡虫,把在四人眼皮上,再亦不能醒了。
  土地神连忙寻着了谕旨,双手捧定,径奔驴市胡同吏部天官刘墉府门,将谕旨放在府门之外。正遇刘天官得用的长随潘俭从院内走出,看见府门外地下放着仿佛谕旨一般,慌忙拾起,转身入府,走进房,口呼:“大人,适才小人在府门外拾来的封函,不敢自专,请大人过目。”
  吏部刘墉接过,扯去封皮留神看,见上写“上谕”二字,遂吩咐:“速摆香案伺候。”遂将谕旨供上,刘吏部向上行了三拜九叩首之礼,参毕,方开看。
  上谕:九门提督和珅:朕躬出朝,私访贤良,晚宿通州张家店,收张连登为义子。今差御儿张连登进京入提督府,速发白银三千两,送至通州张家店。钦此。
  看罢谕旨,不由心内着惊:“这是本部上参本,圣上出京私访,差小殿下持谕旨投提督府要银。此必然将谕旨失落。和珅若见不着谕旨,必然动怒,张连登准有性命之忧。倘有一差二错,哪个担得住?”遂唤书童刘安近前吩咐:“同本部打轿赴提督府,到那里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看我眼色行事。”
  刘安遵命,来至外边,吩咐:“顺轿,大人上提督府拜会。”轿夫闻言,不敢怠慢,将轿顺过。刘吏部上了轿,轿前是张成、潘俭、吉庆、吉敬、马启、王全六人开路,后随书童刘安。不移时来至提督府,门军一见,不敢怠慢连忙报进府去。
  和珅闻报,心中狐疑,暗想:“我今杀张连登,他今偏偏又来拜会,必有事情;他又是我老师,只好迎接。”遂立起身形,往外迎接。见了刘吏部,躬身施礼。吏部还礼,谦谦让让进了大厅,分宾主落座。戴成捧上茶来。茶罢,搁盏。和珅口尊:“老师驾临敝府,不知有何事论?”不知刘墉以何言答对,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救连登刘墉闯府 抄和府大报冤仇
  海天东望夕茫茫,山川形势阔复长。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话表吏部天官刘墉见和珅相问,遂说道:“今日闲暇无事,我那府是一穷府,今日来在贵府,令我的书童过府看景致,开开眼。”回头向刘安说:“你言咱府无景致,何不在这里前后瞻瞻仰仰?”和珅说:“前后皆可游历,独有花园不可去,那是乾隆老佛爷赏赐十公主我儿媳游玩之地,若触了十公主,担待不起。”刘墉说:“无妨,我父刘统勋是三朝元老,圣上赐下三口铜铡、两口宝剑,先斩后奏。作官傲上,生我兄弟三人,我长兄、次兄皆在铡下废命,又要铡我刘墉。老太后闻知,宣召我入养皇宫,收我为御儿干殿下,我与乾隆皇帝是皇兄、御弟相称。一日,我与乾隆皇兄下棋,正下得难分难解之际,忽然两名宫女引领十公主上了偏殿。乾隆皇兄最爱十公主,抱在怀中,十公主把棋子拨落了一个,皇兄将棋输了。皇兄一怒,把十公主放于地,十公主啼哭不已。我就将公主抱在怀是,哭乃止。故而公主焉能避我?”和珅闻言,低头不语。
  刘安趁此时溜出去,前前后后瞧了一遍。忽闻花园内啼哭不止。顺着声音望里一看,花亭柱上绑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便急忙跑回大厅,打了一个千,口尊:“大人,适才奴才花园逛景,见花亭绑一孩童。”刘墉闻言,吃惊不小,遂向和脚说道:“你做事太鲁莽,他是主子的螟蛉子,若不信,现有谕旨。”和珅接过看了一遍,只吓得面目失色,忙打躬,口尊:“老师救我,是我一时不明。”刘墉说:“你既做错,须得你去解绑赔罪才是。”和珅只得相从。
  师生二人一同到了花园,和珅亲解其绳,口呼:“千岁,未有谕旨为凭,是臣不明。”遂陪着张连登来至前边大厅,张连登上面归座。师生在下面行了礼,亦落了座。
  和珅向家丁一使眼色,吩咐:“看酒筵伺候。”家丁心中已明白,将转心壶拿来。这壶乃是外国进来之物,他就扣留存府。何谓转心壶呢?壶中有一隔断,一边盛净酒,一边盛毒药酒。将壶机关正转三转,是状元红酒;奉千岁一杯,又奉与刘墉一杯。张连登一慌神,衣袖将酒杯带落在地,只见酒见木板,一片火光。和珅吩咐从人:“将斟酒家丁拿下!”从人跪禀:“已逃出府去了。”
  刘墉一旁闻言,微微冷笑说:“请千岁入朝。”和珅知机关已泄,口尊:“千岁是坐轿,是乘马?”连登说:“乘马。”和珅脚命从人备了一匹烈性生马,居心要跌死张连登。刘墉见此马“咴咴”乱叫,鬃尾乱扎,遂令潘俭、张成勒着马嚼环,慢慢随行。刘墉乘轿。
  不移时,已至午门离马下轿。朝中早已知晓,百官接迎进了朝房。刘墉命传宫太监去奏明国母知晓。不移时,传宫太监出官,宣:“国母有懿旨,宣召小千岁入宫朝见。”立刻传宫太监引领张连登入了昭阳正院,见了国母,行了三拜九叩首之礼,然后又行家礼。国母一见,心中喜悦,曰:“好一个俊俏伶俐有福的阿哥!”遂命内监领去沐浴更衣。内监遵命,将张连登领沐浴宫,沐完了浴,在更亭更换衣服,重进昭阳正宫。
  连登重新给国母请了安。国母喜曰:“圣主在通州未回,哀家暂且赐你龙泉宝剑随身。”张连登叩头谢恩,退出宫。
  进了朝房,刘墉站起施礼,归座。见张连登身挎传国之宝,一惊:“这十二三岁的孩子,为何赐他龙泉宝剑呢?”
  刘墉正然纳闷,猛见十七王爷、勉三王爷走进朝房,瞧见张连登,遂问道:“此子是何人?”刘墉站起施礼,口呼:“二位贤王请坐讲话。”叔侄二人落了座。刘吏部遂问道:“二位王爷出京赴通州,前去暗中保护爷驾,怎么还不知晓此事呢?”
  十七王爷并勉三王爷见问,一齐说:“我叔侄在通州一带,并未见着圣上。我叔侄疑圣上转回京都,故而回朝相问。圣上回朝来否?若未回朝,我叔侄二人再出京赴通州走一趟,非寻着圣上,我叔侄二人是不回朝的。”
  刘吏部闻言一笑,口呼:“二位王爷,大约不认识这小千岁。他原是圣上通州认来的御儿干殿下,他名唤张连登,在通州坝开店。圣主投宿在他店内,因此认为御儿干殿下,刷了一道上谕,命他进京向和珅讨银三千两。不料失脱上谕,他被和珅绑在花园,要置他于死地。这上谕被我所得,急赶至提督府,救了小千岁不死。和珅用毒药酒,险些连我的命也不保。我将小千岁领进朝,入宫朝见国母。国母大喜,赐剑出宫。现在圣主还在张家店内。王爷速调神机营、虎神营一同出京,通州迎接圣驾才是。”二位王爷闻言,遂下札谕,调两营上通州迎接圣驾。立刻,文武百官、王公大臣、贝子、贝勒闻知此音信,都同二位王爷并小千岁及刘吏部,带领兵马,赴通州接驾。
  出了京城,天色已晚,不分昼夜,径奔通州。及至通州,东方发白,天光大亮。张连登在前导引,来至店外,口尊:“皇叔、皇兄并众位大人停步,人马驻扎街外。我先进店见主子,众位听宣。”众人应允。
  张连登参了圣驾,嘉庆皇爷问道:“吾儿去之速,来何迟呢?”张连登将被害遇救之事奏了一遍,说:“现有王公大臣在店外候旨。”皇爷宣王公大臣进见。连登忙领旨,出店曰:“圣上宣召王公大臣进见。”众王公大臣闻宣进店,朝参已毕,侍立左右。皇爷闪龙目一观,见来者乃是十七王、勉三王,文是刘墉,武是石英,遂刷了一道上谕:朕出京私访天顺当,刘万山势恶霸道,苦害黎民百姓;增盛馆白士禄凶恶;李凤替还饭帐。善以恩报,恶以重惩。
  着石英查抄天顺当,捕获锁拿刘万山并白士禄速判。皇儿张连登归宗赵长清,搬母入京。钦此。
  石英领旨,带兵围了天顺当,抄了典当,捉住刘万山,又将增盛馆白士禄、李凤带至张家店,命刘墉讯判发落。
  刘墉领旨,在月台下设立公案,在州衙要来刑具并三班人役。刘吏部吩咐:“带白士禄、李凤。”二人跪在公案前。刘墉说:“好一个大胆白士禄!你知惊驾之罪吗?”白士禄叩头如鸡啄米一般,口呼:“大人超生小人蚁命。”刘墉微然冷笑说:“该死的奴才,既愿超生判罚,你将增盛馆让李凤开三年。”
  白士禄说:“情愿让他三年。”“下去。你二人具结完案。”二人叩头退下,具了结。
  又吩咐:“带刘万山!”下面答应一声:“是。”从外边以锁链拉进,把刘万山一摔,跌倒在地。刘墉一见,冲冲大怒,喝道:“好一个万恶的奴才!倚仗和珅,在此通州苦害黎民,私立钱炉,该当何罪?与我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立刻,衙役们将刘万山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遂判道:“刘万山依势苦害黎民,发往云贵边烟瘴之地充军,不赦。”判毕退堂复旨。
  皇爷降旨回京。赵长清携母一同还京。人马护拥圣驾,径奔北京。所有在朝文武满汉大臣,迎接圣驾于十里之外。皇爷进京,走端门入朝,升偏殿,加封赵长清平郡王。因刘墉乃是干国忠良,功绩甚多,加升五级,赏俸一年。
  只见传宫太监跪奏:“乾隆老佛爷驾崩乾清官。”皇爷闻奏,入乾清官举哀,已毕,降旨:“宣吏部尚书刘墉入宫见朕。”刘吏部随旨入宫,参灵已毕,复参圣主。皇爷降旨;命刘墉拘拿和珅,抄查家产,家眷官卖。”
  刘墉领旨出宫,带领銮仪卫军,径赴提督府,直入大庭宣旨。和珅跪听读诏。宣读已毕,将家产抄没,带领和珅见驾。
  皇爷降旨曰:高宗皇帝驾崩乾清官,和珅曾言随驾殉葬,今赏恩赐帛。恩赏十公主及驸马免罪。
  和珅谢恩回府,遂将白绫拴讫,自缢而亡。至此已完《双龙全传》。有四句俚语云:劝君莫做逆天事,天理循环天不容。
  做好事的终须好,行恶之人难善终。
  第一回 访恶霸途认义女 疑拐带路打不平
  话说大清一统,世世笃生圣帝,代代不乏贤臣,所以人瑞既多,天和可召,遂致国富兵强,朝享太平之福,风调雨顺,丰衣足食。顺治皇帝驾坐北京,坐了十八载,弃位归五台山修行。二帝康熙老佛爷登极六十一年驾崩。雍正皇帝坐了十三年。
  乾隆皇帝坐了六十年,让位于嘉庆皇帝,坐了二十五年,在热河行围打猎宾了天。宣宗成皇帝驾登九五,国号道光,自登极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道光皇爷临政至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驾登九五。静鞭三响,众文武大臣朝参已毕,列在两班。皇爷阅鉴各省奏章已毕,只见左班中走出一臣,手捧本章,跪在太和殿前,口尊:“吾主,臣有本奏。”向上一举。皇爷望下一看,乃是刘墉之孙,名唤刘焕芷。命太监接过本章,展在御书案上,皇爷闪龙目阅毕,心中不悦,暗思:“所参乃是黄士功弟兄,他不知系朕国戚,国舅焉敢知法犯法?必是两家有些不睦,才参劾他弟兄抢男霸女。
  此乃妄奏不实,此本不准。”
  刘焕芷无奈,退下殿来,心中着急。忽见东路王赵长清手托朝珠走上殿来,施了朝王之礼。皇爷口呼:“皇兄,免礼赐座,上殿有何国政议论。”东路王口呼:“吾主,刘焕芷所参黄士功弟兄劣迹不虚,吾主效历代先皇自行访查可也。当初康熙老主访过月明楼,于成龙访过梅花天竺宫及红门寺,施士纶私访淮安,刘墉私访山东,判断旋风案。嘉庆先主暗访过通州。
  吾主何不亦出宫,访查那双关浦,黄家弟兄有无劣迹,方见水落石出。谁真谁妄,吾主裁度。”皇爷闻奏,曰:“皇兄下殿候旨。”遂散了早朝。
  皇爷回宫,遂扮作算命先生的模样,头戴缨帽,身穿天蓝袍,外套亮青马褂,用包袱包了一本《百中经》。一本《麻衣相》并纸笔墨砚,腰中内藏铜锤两把,以防不测。道光爷乃是马上皇帝,力大无穷,拉弓射箭,武艺超众。收拾已毕,吩咐传宫太监:“朕当午时回宫。如过午不回宫,急命王公大臣派满汉兵丁前去接驾。”言毕出了宫院。
  不移时走至交民巷,来到鼓楼大街,手执毛竹板敲了几下,高声念道:“算灵卦,占灵课,批八字,讲子平,前来问卦防身宝,祸到临头问卜迟。占课八个钱,算不准倒找二百钱。”
  且言从迎面来了两个光棍,一名李桂,一名吴昭英,素日不作好事,以讹人为本。今日喝得醺醺大醉,往前行走。李桂口呼:“兄弟,你看这先生穿得体面,他所言算准了要八个钱,算不灵倒找二百钱。咱们令他算一算,算准了就说未算着,讹他二百钱,吃点心也是好的。”吴昭英说:“言之有理。”遂高声喊道:“先生别走,我弟兄来算命。”
  皇爷闻言,抬头观看,见迎面来了两个人,前头这人盘着辫子,歪戴檐毡帽,身披鹦哥绿大袄,足登鳞鞋,小脑袋,长脖颈,细眉毛,小眼睛,看年纪有三十岁。后面那人光着头,小辫顶,身穿青小棉袄,闪披皮马褂,足登鱼鳞靸鞋,大脑壳,小身量,浓眉大眼,看年纪有二十岁头里是李桂,后面是吴昭英。李桂说:“先生算算我吃了饭未?”吴昭英说:“先生算算我喝了茶未有?”两个无赖光棍,醉魔咕咚满口胡话。道光皇爷冲冲大怒道:“该死的奴才!你俩不用算,不能活过两天去。”两个光棍闻言大怒:“好大胆一个先生。出口伤人,今日你算碰在钉子上了!你在北京访一访,我哥俩不是省油的灯。咱哥俩打他。”皇爷怒道:“你若打了我,准教你全家开斩,灭门九族!”二光棍大怒,闯近前举拳打来。皇爷用顺手牵羊式,李桂闹了个嘴啃地。吴昭英见事不好,撒开腿跑了。皇爷问:“该死的奴才,起来与我再打!”这李桂被皇爷摔重了,躺在地上只是哼哼。皇爷说:“哪有闲工夫与你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