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案

  他说小人将银私换。小人无奈,喊冤求恩救命。”贤臣带笑说:“孙其,听本司吩咐!胡寅,已有人告你,且下去,本司问明再听发落!”孙其磕头退下。贤臣座上生嗔说:“胡寅,你如何夤夜图财,把你侄女胡氏杀死,从实招来,公堂有神,本司双睛如电,若有虚假,定要加刑审问。”胡寅跪爬半步:“大人在上容禀:小人与哥哥胡春原是叔伯兄弟,昨日为点子银钱就去谋侄女?况且杀人也要实据,即小人杀他,难道说青天爷瞧见不成?久闻大人一清如水,切莫叫小人含冤,求大人明镜高悬,与小民作主!”刁民诉罢,不住叩头。贤臣满面生嗔,用手一指:“该死奴才,真正可恶,还敢和本司胡辩?有心立刻加刑,你道本司无据。也罢!暂且收监,明日访着实情,再加刑细审。人来!快把一应人等都入监内!”青衣遵依,传禁子将众人带下公堂。且说贤臣望着一个得用青衣,附耳低言,说了一遍。那人闻听,连忙办事去了。贤臣随即发放了开钱铺孙其。天已午错,退堂用饭毕。快头韩龙带领二十名捕役,跟定花驴往前行走。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五回 众公差怒锁群凶 遇难民当堂苦诉


  话说捕快随花驴齐往前走,行了多会,约有十四五里,抬头瞧见前面村庄十分好看,就知此处财主曹英之家。正看之间,从后跑出一人,披头散发,满面流血,喊叫:“冤屈,爷们快来救命!”后面有十数多人,棍棒交加,一齐赶来,不解其意。
  花驴瞧见主人,迎头挡住庄汉,乱扑乱咬。难民遂奔青衣,说道:“表兄强奸表妹,图妻害命!”韩龙说道:“别慌!”伸手袜内拔出铁尺,捕快举棍就打。庄汉不防,难以动手,东倒西歪,捕快打倒庄汉锁起,长工逃命。韩龙就问:“你们挨次名,花驴当堂告状,我等奉差来拿恶棍!你妻现在何处,谁是奸夫?”
  难民闻言,口称:“爷们,我名叫纪必亨,为家贫投亲雇工,曹英爱其表妹,调戏未从,因此生计灌醉,四面堆柴放火,指望烧死活口,多亏花驴身上带水,来回趟灭,得命寻妻,瞧见曹英搂抱郑氏,意欲强奸。妻子不从,连声喊叫。当下怒气难按,上前抢妻,无如人多,曹英一棍将妻打死。实时要进城喊冤,凶徒率众追赶,幸遇爷们,驴救主命情真,如今拿住恶贼,那胡子大汉就是曹英!”韩龙又问:“纪必亨,你妻死尸现在何处?领我们验明,好去见官回话。”纪必亨说:“在后面房中,爷们跟我前去。”众捕快押定,吴能随后而行。至尸房验过,交人看守。曹英口呼:“列位,若肯方便,我自有个敬仪!”
  韩龙冷笑说:“曹英,你仗有钱,在此横行,今日恶贯已满,驴子告状,不必多说,快走!”纪必亨说:“爷们,还有钱婆、丫头、才姐都是勾引通信之人,也得带去对词。”韩快手说:“男女十个,都要上锁!”驴儿摆尾摇头,后跟出门,那些军民两旁观瞧。且说韩快头口呼:“列位,小心押解,我先进去回禀大人!”说罢,迈步来至宅门以外,把始末告诉一遍。大人立刻升堂,吩咐带一应人犯听审。不多时,齐至堂前跪倒。
  纪必亨流泪叩头:“只求大人超生救命!”贤臣座上下叫:“难民不必啼哭,快些实诉,本司与你雪恨。”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六回 按察司怒审土豪 大堂上夹打恶棍


  话说纪必亨口尊:“大人听禀,小的本籍住居城外,娶妻文莲,姓郑,因穷无奈,投奔曹英,不料表兄爱其表妹,钱婆说奸未依,强奸不得,以是曹英举棍将小的妻子打死。”始末说完,叩头。贤臣动怒,用手一指,大叫:“才姐、钱婆等,你们快诉!”才姐着急,哭泣高叫:“大人,什么是牵头?小妮子不晓!”贤臣动怒,一拍惊堂:“好奴才,你替曹英勾引郑氏,还在本司台前撒谎!”说:“与我掌嘴!”青衣跑上,“吧吧”,打得口流鲜血,二十掌打完,贤臣说:“快招!”才姐高叫:“青天铙命,招了,都是主子作事,奴婢如何敢扭?曹英原爱郑氏,叫去勾搭,送她一对戒指,文莲气摔在地,掐奴婢脖子,搡出门外,别事不知。”贤臣大骂,又问钱婆,说道:“才姐招认,你还不实说!”钱婆向上叩头:“这些情由,老妇人一概不晓。”贤臣说:“刁嘴奴才,若不实说,叫左右拶起来。”青衣拿住钱婆,拶子套在手指,用力拉绳。钱婆疼得“嗳哟”大叫:“招了。”贤臣吩咐:“松刑!”钱婆说:“郑氏嫁了纪大,穷苦投奔到此,家主见其表妹美色,差老妇说合,暗送金簪手镯。文莲不收,劈面扔回,喊骂不依。又使才姐送去纱罗,郑氏劝夫搬挪。曹英难舍,摆酒送行,灌醉放火,谋其丈夫,图占妻子。曹英棍伤郑氏之命,不期花驴告状天台。”
  贤臣点头:“可怜贞节之妇,屈遭凶徒之手,本司一定与她明冤!”用手指定曹英:“可恨!你因奸打死表妹,难以抵赖,快招!免受严刑。”恶贼怕死,不肯招认,只是叩头称“冤枉”。
  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七回 曹恶人公堂认罪 怕冤鬼奸棍实招


  话说曹英说:“大人在上容禀:郑文莲并不是表妹,乃系雇工奴仆,两口子因穷无奈来作长工,每年身价钱十二千,指望赖小人强奸,白讹出去,彼此相争,所以误伤其命。纪必亨仗尸刁告,钱婆、才姐惧怕刑法胡招,求大人明镜高悬,小人愿认误伤长工之罪。”贤臣冷笑说:“奴才,就是长工也不该因奸臻命。一派胡说,非打不招,左右夹起来!”青衣发喊,上去脱去鞋袜,绑住,套上棍绳,用力齐煞喊堂,凶徒摇头魂惊,一阵昏迷。衙役口含凉水,向前对准面门一喷,恶贼还魂,口叫“冤枉”!贤臣冷笑:“奴才,分明奸杀,还敢称冤!你这狗腿,要想脱逃,本司铁面无私,快些加刑!”青衣又取木杠。
  恶贼难受,只得招认:“大人且请宽刑,容小人细禀。”贤臣吩咐:“住刑!”青衣答应停手。曹英说:“小的该死!表妹美色,暗行不仁,差钱婆,几次不允,又使才姐不行,所以小的使硬,打死郑氏,放火烧死纪必亨,欲绝活口。哪知花驴身上带水,暗救主人。如今事犯,情真难以抵赖,望大人松刑,小的口供是实。”贤臣满脸带怒说:“恶奴才,既然实招,松刑画招收监。
  钱婆、才姐助恶致伤人命,宽恩免死,拉下去每人重责四十大板!”青衣发喊:“拉下!”丹墀以前支开黄伞,遮住公堂,脱去裤子重责。钱婆、才姐难禁官刑,俱已身亡。验刑衙役禀明,贤臣点头说道:“本司倒有心饶她的性命,哪知二犯难逃,俱已身死,莫非烈妇有灵,暗中取命?”吩咐:“把死尸拉出掩埋,曹英下监候斩,从犯立刻充军。郑氏赐与牌匾,旌扬节烈。
  纪必亨葬妻安业,花驴随主回家。”断完退堂回后。
  且说使假银的胡寅自入监内,就在狱神庙西边孤零零一间囚房。贼人坐到黄昏,三更时分,天气发黑,浓云如漆,寒风透体。恶贼前思后想,伤心自叹,困倦朦胧之际,听得隐然哭声入耳。恶贼惊醒,囚房之外,倒像一个女子。胡寅心中有病,不由发毛,渐渐切近,闪目观瞧,院中漆黑,虽然看不见,影绰像个披发妇女,不住呜呜啼哭喊叫:“胡寅还命!”,恶贼一见冒魂,浑身打战,说:“侄女,高抬贵手饶恕!那夜行凶,非出本意,图财祸起,女婿回家,遇我同饮,说道赚银三百两,因此起念,将身藏在牀下,半夜进房,溜至牀前,手摸被套,你惊,我才着急,故此行凶砍了一刀。侄女着刀废命,胡寅但要得命,多请高僧超度侄女升上天界!”囚房外妇人又问根苗:“昨日那宗银子,到底是真是假?”胡寅说:“侄女,哪银原本是假,前月偷得两宗纹银,挖空中间灌铅,本处难使,所以到此方用。那知倒运,被人看破拿住。”忽听房外哈哈大笑,叫声:“胡寅真真该死!在堂上还不肯实招,大人略施小计,你就实说。睁开贼眼看看是谁!”又有禁子手举灯笼走进说:“胡寅,如今现有你的亲招口供,难道还敢胡说,不招实情?”
  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八回 审胡寅问罪收监 锁石头公堂设智


  话说进房之人奉贤臣所差快头何信眼望胡寅:“我们事已办完,回话去了。”带严房门,翻身迈步而去。且说凶犯胡寅害怕后悔:早知假装死鬼,怎肯通说真情,既已招承,难以抵赖,当堂领罪。忽听五鼓锣鸣,大炮所响,吹打开门。胡寅正自害怕,听到外面脚步之声,何快头走进囚房,用手一指,喝叫:“胡寅,既已招承,难以改口。大人升堂,带你审问,我劝你速速实招,省挨夹棍!”说罢,手拉练锁,往外飞跑,带到堂口。两边吆喝:“犯人跪下!”胡寅低头。贤公带怒说:“胡寅,昨日强词不认,本司略施小计,你就自己通说,当堂还不快招!”胡寅说:“小的实招,从头至尾全认,情愿画招领罪。”贤臣见凶徒画招,吩咐青衣:“快带一应人犯!”张世登跪倒丹墀。贤臣吩咐开锁:“供明无罪,释放回家。胡春恕其不知情,姑免诬告。州官自认免参,孙其释放。”张世登死里逃生,向上叩头谢恩,出衙而去。贤臣退堂用饭,吩咐点鼓升堂,内外三班站堂发喊:“闪门!”贤臣升座:“人来!快把昨日告石头人带来,若有闲人拥挤观瞧,不许拦挡,违者断不轻恕!”青衣答应,将告石头的刘谦并绊人石片一齐锁到衙门之外,瞧热闹人齐来观看,都说:“曾记宋朝学士包公审猪断虎,判驴拘神遣鬼,审问泥胎拿风,从来未闻审问石头奇事,于大人更比包公能干,咱们倒要看看!”且说衙役拉定刘谦石片进了官衙,瞧看之人也跟进大门。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九回 出财帛义助穷民 奉圣旨官升抚院


  话说众青衣带定刘谦,手领石片,来至公堂。刘谦便在丹墀下跪。贤臣大叫:“石头!为何坑害刘谦,将他绊倒,使穷民把家伙打碎,本司既在此处为官,断不容此胆大石头作怪。
  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众役喊堂,齐往上跑,动手把一片青色石头拉在丹墀以下,皂隶举起竹板,衙役旁边报数,五板一换。贤臣座上动怒,吩咐青衣关门。答应,如飞锁上大门,那些瞧看闲人俱被锁在衙门之内。贤臣说:“将那看热闹之人叫过来!”齐至丹墀跪倒。贤臣往下说话:“本司审问民情,你这些胆大奴才,竟都盗听官事!我且问你,还是愿打,或是愿罚?
  愿打每人二十大板,若是愿罚,每人罚钱一文。”都是愿罚,一口同音,齐往上说:“愿罚!”贤臣闻听冷笑:“既是这等,恕尔不究。人来!快取簸箩,放在堂前!”众人起来,站在东边,挨次往西行走,每人一文铜钱,撂在簸箩之中,登时撂完。
  贤臣吩咐:“开门,将闲人放出!”且说贤臣又吩咐将钱数了一数,三千还多,叫刘谦上堂,说:“可叹投亲来到济南,分文无有,谁人见怜,心想苦挣,不料平空绊倒,家伙砸碎,情急喊冤,本司用智哄众,罚钱三吊。拿去!不必延迟,或寻买卖,或回故土,奉公守法。去罢!”穷民叩谢出衙。贤臣退堂,性情好静,在二堂旁边书房坐下,吃茶已毕。
  守转桶的家人回话说:“老爷大喜,今朝命来临,请到都抚衙门接旨。”贤臣不敢怠慢,前去接旨,原是万岁喜爱贤臣累次善审奇闻,特旨超升直隶保定府抚院。贤臣接旨谢恩,督抚官员一齐贺喜。贤臣公事已毕,回归本衙,先着家属上京,然后到总督衙门交印,辞别合省官员,带领家人驰驿上京。这日到京,家中住下。吏部投文,朝见圣主,领训出朝,叩谢皇恩。
  回至家下,吩咐家人先将眷属护送至保定府巡抚官衙。又有亲友齐来贺喜,诸事已完,择吉起身上任。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三十回 于大人私行暗访 旅店中怨鬼鸣冤


  话说贤臣择吉出京,这忠良为国爱民,心欲私访,假扮儒士,带领家人骑着毛驴,煞上驮子,人不知鬼不觉,假装走路,暗察民情。
  这日进涿州交界下店,主仆饱餐,款衣安歇。不多时朦胧,忽然一阵阴风,冤魂前来托梦。奉城隍爷阴文,门神护尉不敢阻拦,本处土地把一个屈死冤魂引进店房之内。梦中贤公睁睛看视,一个披发女魂,赤身露体,满脸流泪。贤臣断喝:“冤魂站开,本院就是抚院,铁面无私,神鬼皆骇,善断无头冤枉,剪恶除奸,奉旨直隶抚院。何事来见?莫非你有冤屈?就把那遭害根由诉来。”阴魂叩头哭泣,口尊:“青天容禀:民妇徐氏,名叫素兰,丈夫陶正出外经营。妇女离夫,一身无主,闭户针指。老家人陶寻赤心为主,料理事务。不意陶寻续娶之妻,名叫山桂,竟与邻居潘表有染。去岁五月中旬,黄昏时分,小妇人闭户脱衣睡下,孰意房中藏有奸人,搂抱民妇,欲要喊叫,被他一刀扎死。知州审问,甚是胡涂,含冤未报,所以今晚来见大人台前诉苦。”说罢,冤魂叩头。贤臣不由叹惜,节妇竟被奸人杀死!说:“徐氏,据你所言,冤仇未报,大概就不是潘表,但不知对头是谁,你可认得?”徐氏说:“青天,并非潘表。要问凶犯之名,民妇有四句隐言,大人详参究断。”
  贤臣含糊答应。徐氏说隐言,求恩公记清,说道:“杀人者,是肖走,一根枪,穿一口。”素兰说罢,磕头流泪,口呼:“青天要知凶犯之名,全在这四句之内。”女魂言完,阴风一阵,滚出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