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剑春秋

  那惧留孙老祖,乃三皇之上得道的,法力无边,心动便知来意,与南极同是元始天尊弟子。这老祖在座上笑道:“土行孙,你不在洞里潜修,又下山替人家效力,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便唤童儿:“往后洞石匣里,取一道符来。”童子领令,取出一道灵符。那老祖递与土行孙道:“你将这道符,顶在头上,并教四字真言,就可能进得金砂了。”土行孙叩头,一一教毕,忙辞出洞,入地飞行,回至燕营。站起身来,见了南极等,把师父赠符教咒的话,说了一遍。南极子复递仙丹与他接了,土行孙遂顶了灵符,复由地道直至金砂边。念了四字真言,一挺身,好象黄龙入洞一般,就钻了进去。闭了二目,定一定神,睁眼一看,见孙膑在坑当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入定打坐。土行孙走到跟前,叫了一声真人。孙膑正在养气定神,听见有人叫他,睁眼一看,认得是土真人。慌忙起身,叩头稽首道:“老祖今从地中何往?”土行孙笑道:“你不知么,掌教祖师与你师父、师叔众家仙翁,俱来相助着。我先进坑来,送一粒金丹与你,保住身体,我们大众好在外边打阵。”孙膑闻言,把头点三点,即叩头,两眼流泪道:“我孙膑每逢危难,多蒙掌教祖师施恩搭救,感戴非浅。老祖你这一回营,说孙膑在金砂中顶礼叩头,并拜上众仙祖,与我家师父师叔。我孙膑若出了阵,就奉我父兄之灵,上高山埋葬,了却大事,再回天台,断不入红尘了。”土行孙听罢,道:“伯龄你耐心坐坐,我去也。”孙膑忙止住道:“老祖且慢,孙膑还有一言。老祖若一回营,可对掌教南极说知,法台上有一个装仙盒,装着弟子本命星,求掌教先差白猿盗了此盒,使弟子的本命归位。纵然迟早破阵,我孙膑的性命就不怕了。”土行孙道:“你且可放心,我回去就依你之言,告诉掌教知道便了,你且慢坐。”一声大响,透出金砂,分开土,飞奔燕营,至帐中间冒出土来。
  南极子一见,便问:“孙膑的性命如何?”土行孙道:“坑中金砂虽然利害,孙膑的性命无妨。”又把孙膑嘱咐之言,说了一遍。南极子点头叹道:“也使得。”便叫白猿过来:“你可立刻进阵,先盗那装仙盒要紧。”猿仙领命,才待要走,猛然想起母亲之言,说道:“祖师,前者弟子头一次进阵,因为有太白金星看守着装仙盒,难以下手。今番进阵,必须要峨嵋扇赐与弟子拿去,扇退金星,方能将此盒盗出。”南极就将峨嵋扇递与白猿。白猿双手接过,出了营门,脚驾神光,进了阵中,竟扑法台前。手举宝扇,照着太白金星,呼呼的连搧三扇。金星往后退了数步,白猿便飞身上台,竟扑装仙盒,写了老君敕令六字。指望揭开盒盖,那里能够,犹如生根一般。心下着急,一隐身形,往台下就走。想道:“这装仙盒,定有甚么镇守。不然写了宝篆,何以还揭不开。”意欲再上台去看个明白,怎奈太白金星复归本位,心里不好意思再去搧,便又恐泄漏机关,只得复回营中,将前事说了一遍。
  南极子道:“岂有此事,这古怪王鬼谷子,你与出家人算算看何故?”王禅遵命,便掐指一算,说道:“函上面又有金盖住,故而不能开。但今日若秦皇进阵,开看装仙盒,孙膑本命,应当归位,此乃大喜之兆。”南极闻言便道:“有了,有了,须得如此。”遂叫白猿,附耳低言,说了几句。猿仙接了法旨,翻身出营去了。南极子又叫蒯文通上来,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蒯文通应声弟子知道,忙下大帐,回至自己营中,传令打聚将鼓。各军中闻言,把聚将鼓打将起来,合营军官,俱各披挂,齐进帐中,两旁侍立。蒯文通升了座,众将上前拱手打躬道:“师兄打聚将鼓升帐有何军情?”文通拱手道:“吾奉掌教祖师钧旨,众将军听点。”众将闻言,便两边站立。文通高叫:“孙将军,你领兵马五百,往正东上,离王翦营盘五里路屯兵。但看见阵中金光一起,速奔秦营,虚张声势,切不可擅进诛仙阵内。只听本阵鸣金,即要收兵,不可有误。”孙燕领令去了。又命展得能领兵五百,至秦营外南边屯兵,见金光冲天,呐喊冲动。只许在秦营外攻打,不许进去。听鸣金收兵。又命展得胜,带兵五百,假袭秦阵北营,见金光便进,听鸣金便退,不得贪功杀进秦阵。又叫解信带兵五百,前去攻打西营,见了金光,便虚张声势,听鸣金就收兵。四将俱各领令出营,带领人马,各自去了不提。
  且说魏天民,只于子午二时进阵,用金砂祭打孙膑,余时则在营中伴始皇语笑闲话。那日始皇忽问道:“仙长,孙膑困在阵中已四日了,不知他气断身死否?”魏天民道:“孙膑之魂,现已装在宝盒,不过七日,本命星一灭,不出明日,必死于金砂之中。”始皇道:“孤闻孙膑是个大罗神仙,神通广大,今不能脱出金砂,不知金砂的砂山怎样,孤欲进阵看看,不知使得否?”魏天民巴不得秦皇进阵一看,好显他的手段。遂满口应承道:“贫道保驾同去,那有去不得之理。”始皇大喜,传旨备马过来,也不带领文武,传谕大小将官,紧守营盘,遂跨上雕鞍,魏天民也跨上梅花鹿,二人出离大营,望着诛仙阵的东门而来。驾至外围,王翦出营迎接。始皇传旨:“殿西侯不消保驾,各守汛地要紧。”遂过了营盘,魏天民把梅花鹿一领,同始皇进了诛仙阵门。始皇举目一看,只见四方八面,阴风飕飕,冷气森森,往上望去,忽见祥云缭缭,瑞气千条。中央一座法台,台上面插着纸幡飘荡,数十名军士,叫着孙膑之名。二人不觉来至台下,天民便让始皇先上台。遂一齐下了脚力,上了法台。始皇一见装仙盒,就问:“此盒做何用?”魏天民道:“内有泥塑的孙膑,就是孙膑的本命星,附在里面了。”始皇道:“孤当鉴看鉴看,看是如何?”魏天民闻言,念了真言,拿起金砂,揭开太山符,把盒盖揭起。始皇近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三寸来大的一个泥人,与孙膑相貌无二,顶门上隐隐放光。魏天民一见,心下大惊,暗想道:“好利害的刖夫,莫不是你在坑中,又弄甚么玄虚?”
  暂且不表魏天民着惊,且说白猿,领了南极的言语,来至法台上,隐着身形,看得明白。一见魏天民揭开了装仙盒盖,忙将寿星的太极圈一展,滴溜溜金光腾空,如一股烈火冲天。燕营四将,在阵外望见金光一起,便一齐炮响催兵,摇旗呐喊,飞奔秦营而来。始皇听见阵外炮响振天,喊声不绝,心中着惊道:“不好了,燕兵前来攻阵,去罢。”魏天民没了主意,忙盖上盒盖,不暇封符念咒,保着始皇下了法台。白猿一见,满心欢喜。忙上前退了金星,写了老祖敕令速开六字,把盒盖揭开,将泥孙膑轻轻取了出来,放在怀中。拔根毫毛放在盒中,吹口仙气,变作那泥塑的孙膑。忙跳下法台,往东南走了七步丁字,脚着八字站住。忙把稳心真言念了一遍,稳着了本命星,将泥像卷在太极圈内,复又翻身,驾云回营不提。
  且说燕营四将,在阵外催兵,一齐呐喊,擂鼓摇旗,便来冲踩秦营。秦国的众将,忙领兵出来迎敌,燕兵却不敢前进,只在远远的放箭射来。秦师便用挡箭牌遮住,也叫弓箭手对射。此时白猿已进了大帐,把泥塑的孙膑交与南极。南极接来,念了真言,用手在泥像头顶上拍喝道:“星官还不归位,更待何时。”那泥像的顶门上,就起一股毫光,冲天而去。南极就吩咐白猿出阵,鸣金收兵。燕国人马,听见营门鸣金,便一齐止了呐喊。大将在后,霎时一对对退回大菅。燕昭王见白猿盗了装仙盒,放下一半心,便对南极道:“掌教老祖,装仙盒已得,如何打得破阵?”南极子道:“且慢破阵,还要寻四件宝物,然后才能破得此阵。”蒯文通已带领四将上帐缴令,南极子道:“诸位将军莫辞劳苦,出家人还有柬帖三道,二位展将军与解将军,各带柬帖一道,各分头出营五里,方许开看,按柬帖言词行事,不得有误。”三将接了柬帖,各自去了。南极子又用柬帖一张,叫蒯文通:“你把兵印与孙燕代理,你可领这柬帖,贫道赠你神行符一张,贴在腿上,赶到韩国时,方许开看,依柬帖取物,不得有误。”蒯文通忙领了神符柬帖出营,贴上神符,就如飞一般。长眉老祖便对南极仙翁道:“掌教老祖,贫道想魏天民等,俱属教下,何不用拘仙牌拘了他来,叫他们撤阵,岂不是好。”南极子道:“我岂不知,只因前七国时,破阴魂阵打了黄伯阳,各洞皆知。若拘他,他们不来,岂不被人耻笑。”众仙闻言,俱各默言不语。时已掌灯时候,不提众仙在燕营打坐。
  且说魏天民,保着始皇出阵回营时,燕兵早已尽退。忙进阵上法台,打开那装仙盒一看,见孙膑的泥身顶上无光,心中大喜。忙用符篆贴上盖好,他那知白猿弄的玄虚,只待黄昏,便往法台上打坐。单等子时,好用金砂再打孙膑。忽抬头一看,见阵外红光烛天,心中大疑。忙下法台,至阵外举目观看燕营。只见燕营中有五六股毫光冲天,顺着光往天上一看,只见孙膑的本命星在天河边,光彩异常。心中大惊,忙掐指一算,已知就里。叫声“不好,南极子下山来了。”心中又气又怕,忙进阵去,请了秦、朱、金、黄四位道者,上至法台,议论秦阵兵机。说道:“列位道友,不好了,朝仙洞掌教老祖下山来救孙膑,我们须要小心。”众仙闻听,吃惊道:“何以见得?”魏天民道:“列位,你看燕营,祥光烛天,天河旁那一个,不是刖夫的本命星么。我先时掐指算得,是南极差雁愁涧白猿盗了去的。他虽然会盗,我也会拘,待我再拘了来,看他怎么样再盗了去。”四人一望,燕营上祥光飘缈,瑞气千条。知是掌教在此,一个个大惊道:“师兄,掌教下山,此阵料难保守,如何是好?”魏天氏道:“一不做,二不休,我等把这神仙与他拚了!掌教虽然神通广大,不能逆天而行。”四人道:“虽说如此,但我等法力,如何是他对手。”天民道:“自有道理。你们各守讯地,须要小心。”四人去了,魏天民上了法台,口中言虽如此,心中到底害怕。意欲撤阵,放出孙膑,于心不甘。欲要与南极抗衡,自量非敌对手。左思右想,进退两难,便把心一横,长叹一声道:“不料数百年修行,今日一旦付之流水。”便发了狠,把金砂运来打孙膑。不知孙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南极大破诛仙阵 海潮怒授攒天箭
  话说魏天民,知南极子下山,虽仗着金砂,到底心中害怕。暗想:“此阵中之势,已经困治孙膑,必须再请神将把守,庶保无虞。”遂披发仗剑,化符念咒,又请了雷部四将及正一伏虎、元邱、二郎神诸神圣下降,安排在四门协助,小心看守不提。
  且说蒯文通,领了南极的法旨,作起神行法,那消三个时辰,早到韩国。进了新郑(原书为邯郸,改之。下同。此书缺、错字甚多,致文义不通,径改之),打开柬帖观看,上写着:速往韩王孙府里,取落胎草勿误。”蒯文通看罢,在路上问明了韩王孙的府居住何处,便飞奔府门,把来历说明。家将忙进去通报,韩王孙闻听是燕国来的,不敢怠慢,忙整衣出迎。进了大堂坐下,韩王孙先开言问道:“大夫到此,有何贵干?”蒯文通道:“贤王孙府上,可添王子否?”韩王孙吃惊道:“大夫何以得知?贱姬恰于前日添得一子,今方两日了。”蒯文通闻言大喜道:“不才到府,正要求取贵公子落胎之草。”韩王孙便问:“要来何用?”蒯文迎就把掌教祖师,差来取落胎草,以破金砂阵的话,细说一遍。王孙闻言,忙叫家丁进内,取了出来,用布袋装好,送与蒯文通,文通接了,即时拜辞了韩王孙,奔出新郑城,作起神行法,回营缴令不提。
  且说解信,单人独马绕过秦营,飞奔大路而来。整整跑了五十里,然后勒住了马,把柬帖打开一看,帖上写着“速取八败将军首级”八个大字,心下为难道:“我又不识那八败将军,叫我往那里去寻呢?”遂勒着马,慢慢的走进了一所村中。只见无数乡民,围住了一个大汉,乱骂乱嚷。有的说:“我们不许你开口说话。”有的说:“你若讲着不利言语,我们就打你了。”那一个大汉只是不理。解信见来得蹊跷,便把马拴在一颗树下,上前分开众人道:“你们围着这个人却作怎么?”
  那大汉一见解信,便飞跑了,口中不住的喊道:“不好了,我的大难到了。”解信不知其故,便详问乡民。内有个老者道:“你有所不知,他是本乡一位神祗,灵异非常,他说甚么就应甚么,每年必来我们村中走走。村中之人不敢怠慢于他,立一座庙宇。年年来时,他说好话,就五谷丰登。若说坏话,年岁必然饥饿。惟是要他说好话,他必不依,须要打骂他,他才肯讲好话呢。”解信闻言道:“有如此怪事,他的庙在那里,叫甚么名字?”老者道:“庙宇就在前面松林之中,他叫做八败将军。”解信闻言大喜,忙别了众人,到树下牵了马,飞奔松林中而来。只见方才那个大汉,站在庙门口,大叫:“齐国解信,你不必进来了,拿我头颅去罢。你可对南极子说知,叫他超度超度我就是了。”说罢,进庙去了。解信一见,忙牵马赶来,将近庙门口,只听得里面一声响,抛出一个血污人头来。解信忙上前拈起,割一幅战袍包了,飞身上马,复回旧路,绕过秦营,来至路口。忽见展得能催马往横路而来,大叫:“解信哥,你的事体如何?”解信说道:“得了,贤弟你呢?”展得能道:“也得了。小弟的柬帖,是叫我取泼妇血。哥呀,你想天下泼妇颇多,我到村中去问,‘那一家的婆娘最得刁恶呢?’人家指引了我去,我便说道,奉燕昭王御旨,命我来诛的,以警众人。就不分皂白,我把这妇人杀了,用瓶装了他的血回来。哥呀,你的却是甚么?”解信道:“我的似乎难些了,只是也得了。”便把杀八败将军的话说了一遍,二人大喜,并马回营缴令,不再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