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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剑春秋
原来上写着:“可请燕昭王,亲至大帐焚香,告天求救。若是六日里,有仙人下山来燕,则我的性命有救。若六日外无人来燕,我必死在诛仙阵中了。”众人看了柬帖,蒯文通道:“事不宜迟,那位将军进城请驾?”孙燕便应声愿往。文通道:“小将军鞍马劳顿,且歇歇罢。”孙燕道:“进城请驾,乃救我三叔之事,且又无征战,又无甚辛苦。”说毕,忙辞了众将,飞奔进城。见了昭王,把前事奏明。昭王闻奏大惊道:“南郡王有事,何不早奏知,孤早些告天求救,何必又迟了几日。”孙燕奏道:“此乃三叔之话。”昭王忙传旨排驾,率领文武出离西门外,竟向营盘而来。孙燕先至营中,预备香花灯烛,大小将官俱各披挂伺候。不多时驾已到了大营,蒯文通、孙燕率领大小众将,参见昭王。山呼已毕,昭王开言道:“蒯将军,亚父的柬帖何在?”文通闻言取出,双手奉着送上。昭王取来一看,道:“亚父进阵已两日两夜了,事不宜迟,快排香案。”旨意一下,军校早已预备,抬上大帐放下。昭王亲自焚香叩拜,暗暗祝道:“孤承掌父祖河山,自知德薄,故有赢秦之兵戈,致累孙膑陷阵,惟求昊天怜恤。若然尚有德,孙膑不当死,乞名山洞府的真人,早下高山,诚社稷人民之望。”昭王暗祝一番,只见那缕青烟,聚而不散,直冲上九霄云路而去。燕昭王与众将俱各欢喜不表。
且说这青姻,飞上空中,日游神接着,不往别处送去,竟送至雁愁涧来。这雁愁涧在西万山之中,一条幽溪,水深万丈,其清见底,雁鸟至此,自观其形,每以为同类,竟投涧身死。故名雁愁涧。那洞中有个母猿,名唤马铃,采天地之精气,受日月之光华,修炼多年,神通广大,能未卜先知。所生一子,名唤白猿,就是盗仙桃、盗天书与孙膑,在战国时曾下山到魏营中抢过草人,救过孙膑者。后来回山炼修,已成了正果。母子二人,在雁愁涧内修真养性。那一日,马铃正坐洞内,忽然间一阵香风,吹送进洞来。猿仙捉住香头,往鼻上一闻,早知来意。眼望燕邦叹息道:“了一真人,你不在天台修炼,自惹红尘,岂不知秦国王翦,是奉敕旨下凡,保助赢秦,并吞六国的。何苦逆天行事,致受金砂之危。但亦是你命中五难末满,既香凤进我洞来,自然是要我儿子去救你了。”想罢,立即起身,往石洞里来,叫声:“我儿白猿。”猿仙闻叫,忙出跪下道:“母亲,唤孩儿何事?”马铃道:“你在桃园结拜的朋友,你可想他不想?”白猿道:“孩儿在桃园结拜的是孙膑三哥,孩儿安能不想他。只是他在天台山天台洞修真养性,孩儿无事不好去他耶里,以妨他的功课。”马铃道:“原来你只知他在天台洞修真,不知他如今下山去了。只因秦将王翦,乃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的徒弟,奉玉帝敕旨下凡,保秦并吞六国。兵先伐燕,把你三哥的父兄侄女,一门四口都杀害了。有他侄儿孙燕上天台上取救,你三哥一怒下山,与秦师交兵,大败王翦,火攻金子陵,惹下祸来。金子陵请了众位仙长下山,摆了一座阵势,名为五行金砂诛仙阵,打你三哥,埋在砂坑底下,如今已三日了。你快些下山,搭救于他,也不枉你结拜之情。常言道,急难之中是朋友,出死相交是弟兄。你快快下山收拾去罢。”猿仙闻言,说道:“母亲,此金砂阵,为儿的一窍也是不通,打那里去救他呢?”马铃道:“金砂阵四门俱有神将、仙家的法宝镇守,是进去不得的,就进去也不能够破。你如今可先到云梦山,请了鬼谷子王禅、王敖兄弟,再往玲珑山窟隆洞请土真人,二龙山请黄石公老祖,白鹤山潮仙洞请掌教南极子,这几家真仙下山,方能破得此阵。我见你的印堂上,有了王母的六字真言,赴过了香山大会。况瑶池里有你的名字,那天将天神不敢拦你伤你,可从阵顶上下去。至中央戊己土位,有座法台,那台上有个装仙盒,里头有个泥塑的孙膑,你三哥的本命星,已付此土胎。那装仙盒上,有三道灵符封口,太白金星守住。你可与南极子借了宝扇进去,望装盒上连扇三扇,把金星退了,你便上前,写着老君如令敕开六字在灵符上,方能揭开盖,把泥塑的孙膑取将出来,放在怀,望东南直走七步丁字,将脚八字站着,念一道稳心真言,把本命星稳住,回去交与南极子,送他归忙。你七十二般变化,不论变个甚么,把四门的法宝盗了下来,交与南极子,才可破阵了。”猿仙听罢大喜道:“母亲,孩儿就此去请众仙罢了。”马铃仙道:“不可,燕昭王现有告天的信香到此,他们在燕闻营内眼都望穿,我儿可先到易州,安慰他们君臣,与燕昭王要了哀表,然后再上云梦山不迟。”
白猿闻言,叩辞老母,出了雁愁涧,一纵金光,早到易州大营落下。有巡营小军看见,对众人道:“列位你来看,这是甚么东西?”众兵闻言,一齐观看道:“嘴脸好象个白猿。”正说着,只见猿仙来到切近,开言叫道:“军士,快报进去,说雁愁涧白猿到了。”军士闻言,不敢怠慢,飞报进营,昭王便问蒯文通道:“蒯将军,是那一个白猿?”文通与众将齐道:“主公有万千之喜,白猿此来,师父就有救了。他是一个得道的猿精,与亚父有八拜之交,曾抢过草人七箭书,救过亚父的性命,主公不可慢他。”昭王闻言,传旨请他进来。不多时,白猿进了帐中,昭王率领众将迎将下去。进帐叙礼已毕,昭王请白猿坐下,传旨看茶。白猿道:“我不用茶了。”文通知猿仙是好酒的,便道:“猿仙不用茶,可备好酒上来。”白猿笑道:“正可使得,但不用蔬菜,取些果子上来足矣。”蒯文通即命家将取酒果上来,君臣用茶相陪。昭王便先问道:“猿仙驾临,有何妙计可退得秦师,搭救孙亚父呢?”白猿道:“奉母亲命来救三哥。圣上可修一道哀表,待白猿背了,好到名山洞府请真人下山,搭救三哥。”昭王闻言大喜,连忙拈笔,写了一道哀表,递与猿仙看了,然后封好。白猿接过来,藏在怀中,急忙用些酒果,往下就走。说道:“圣上慢坐,白猿去也。”一纵金光,身形全无,燕昭王与众将大喜,方才把心放下。
且说白猿取了表文,招展金光,半盏茶时,已到云梦山水帘洞来。只见山水依然,不觉叹道:“我数十年不到此间矣。”遂落下云头,睁开金睛一看,只见石门半开,从里头走出一个儿童。猿仙认得是招霞,忙上前控背拱手,叫一声“师兄,小弟在此,要见祖师老爷。”招霞闻言,一抬头,认得是白猿,笑道:“猿仙,你不在宝洞修真,到此荒山,有何贵干?”白猿道:“小弟奉孙膑三哥的柬帖,昭王的哀表,拜请祖师老爷下山。有劳师兄,与我通报一声祖师。”仙童闻言,转身进洞去了。小多时,出来引着猿仙,进了洞府,至三清大展。只见王禅老祖师,坐在蒲团之上。白猿遂将哀表从背上解了下来,递与招霞,捧定上前,双膝下跪,口尊:“祖师在上,弟子白猿叩参,愿老诅圣寿无疆。”王禅明知故问道:“白猿,你不在洞中侍奉老母,到我洞中何故?”白猿闻言,膝行两步,念泪悲啼,即把孙膑困在金砂阵里之事,又将燕昭王焚香告天,说了一遍。即恳老祖下了宝山搭救。王禅听罢,说道:“怎么,这个孽障,又去贪恋红尘,争名夺利。即不信金石良言,如今惹下大祸。虽说你命中五难未满,他若要坐蒲团,自然躲祸。如今他自作自受也。你今且回去,多多拜上燕昭王,说我贫道有誓在先,永绝了下山的念头了。白猿你休耽误了光阴,快往别处拜请真人去罢。”白猿听见这些话头,就象从顶门上浇了一桶冷水,吓得目瞪口呆,叫一声“祖师老爷,自古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况且孙膑是老祖师的徒弟,祖师不下山,谁肯下山救他。”王禅道:“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我为他也使尽心血,三番两次,险些惹火烧身。比如阴阳阵,若无南极掌教下山破了恶阵,打了黄伯阳,贫道之性命也难保了,他岂不知。王翦是海潮圣人门徒,可是好惹的?又且逆天而行,应罹此难。纵死在金砂阵中,我贫道也是再不下山去。”不知王禅后来肯下山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白猿藏表诓王禅 寿星分贴请仙侣
话说王禅老祖,对白猿说道:“王翦乃是海潮圣人的门徒,奉玉帝敕旨下凡,助秦并吞六国。孙膑这个孽障,岂有不知。因父兄之仇,逆天行事。今死在金砂阵中,贫道只好与他念卷经罢。”白猿不住的哀求,鬼谷子只作不知,便说道:“白猿休得在此处歪缠,只怕误了你的工夫,趁早往别的山洞府拜请真仙,还好去搭救。”白猿听说,即不十分苦求,一咕碌爬起来,望也不望,往外就走。王禅便吩咐招霞,踏雪送他出去。两个童儿,随后跟将出去,打发白猿出了洞府。说声“慢走了!”一声响把洞门紧闭。白猿转身用手摊一摊道:“你把门关牢了,难道我就进去不得。我从来未见过这样狠心的人,自家徒弟,看死不相救。今我若回山,岂不是三哥之命休矣。”想了一想道:“王禅他今不肯下山,我叫他人亦做不得,也无可奈何。”自知利害,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蟭蟟虫,两翅腾飞,顺着门缝钻将进去,飞到石床前。此时王禅上三清殿唪经去了,那道表章还在石床前放着。看了一看,见四下无人,遂现了本相,将表章拿起来,一溜烟跑到桃园,在当初藏放天书之处,将本章藏好,寻块石儿压着,照前变了一个蟭蟟虫儿,就飞出洞门,现了本相,打算一肚子的话,然后才去扣门。招霞、踏雪正从三清殿下来,听见有人叫门,细听一听,是白猿的声音。翻身上了三清殿,对王禅祖师道:“白猿又来扣门哩。”老祖师闻言,把经卷合好,骂一声“孽畜,既使你去了,为何又要回来。”吩咐踏雪:“开门放他进来,看他又有什么话说。”踏雪遂开了洞门,引着白猿,又复上了三清殿。
王禅便问道:“白猿,你方才既是去了,如何复又转来,有甚么缘故?”白猿道:“弟子只为救三哥的心急,去得慌忙,将表章漏在洞中。”王禅吩咐童子,去取表章出来,给他回去。踏雪走至前洞,在石床边看了一看,并无表章。又各处找寻,踪迹全无。忙上三清殿说道:“祖师,哀表不知往那里去了。”王禅道:“你再去找寻找寻,岂有不见之理。”童儿又出去了一回,仍不见哀表的踪迹。童儿复上大殿,去问招霞。招霞道:“方才见过的,想必是被一阵大风,把哀表刮去了。”白猿听得,慌到鬼谷子面前,胡赖起来。扯着王禅道:“你既不下山救人,也该把表章给还,我好往别处求救。你如何把来藏了!我同你下山,至燕营中讲个明白,再写个哀表,我才有面见人。不然昭王反说我掷了,如何使得。走走,我与你去讲明白来。”王禅笑道:“孽障,你敢在我这个洞中撒赖,童儿与我扯下去,且打他一顿。”白猿用双手扯着鬼谷子的袖道:“打我不得。”王禅道:“好胡说,贫道打你不得么?我打你个藏物赖人。”
正吵闹间,惊动后洞里的王敖,走了出来说道:“兄弟与白猿扯手牵衣的,作甚么?”王禅道:“只因始皇并吞六国,困了燕邦,孙膑的父兄侄女,俱丧在王翦之手。孙膑就一怒下山,与他父兄报仇,用火攻阵大破秦兵,黄叔阳请了万花山的魏天民下山相助,摆了一座金砂诛仙阵,那孽障不知利害,闯进阵中,被金砂打住,只在早晚丧命。燕昭王写哀表,差遣白猿前来求救于我,我恐坠落红尘,犯了杀戒,所以不肯下山。谁知白猿诡计,将表文藏了,反向我撒赖。”王敖道:“此乃天数已定,我们难逃杀戒,又况孙膑与我弟兄有师生之情,我们不下山,白猿如何去得别洞请仙。若请了别仙下山破了阵,救了孙膑,我弟兄岂不被人耻笑。”白猿闻言,便松手向王敖跪倒叩头道:“二祖师言之有理,祖师若不搭教于他,谁肯搭救他。”王禅听得兄弟之言有理,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命中所招,我们同去走走便罢。”吩咐童子,看守洞门。兄弟二人,与白猿出了洞,跨上脚力。白猿后面跟着,齐驾祥云,望燕邦而来。不半刻,早到了。收云拨雾,坠将下来。白猿便当先进营,报与昭王、众将知道,说:“孙三哥师父到了。”
昭王闻言大喜,从天降福,忙叫文武百官相迎,王家兄弟就下了坐骑。燕昭王忙欠背躬身道:“早知二位祖师前来,小王该远远迎接,今乃来迟,望乞恕罪。”王家兄弟连称不敢当,遂一同进了黄罗宝帐。叙礼已毕,王禅就先开言道:“贫道等既入道流,不应染红尘。只因白猿负圣主的哀表来到荒山,被风吹去,不知去向,故特同白猿到来见驾,祈圣上另写过哀表文与白猿,好往别处请仙,不至于有误。”昭王闻言道:“非也,表文是一节小事,小王有一言禀告。二位仙长,孙亚父乃二位仙长之徒,自古师徒如父子。今亚父有难,困在金砂诛仙阵中,袖手待死。即如白猿仙长,只有一拜之情,也下山搭救,何况二位祖师,岂忍坐视不救之理。倘亚父在阵内有三长两短,二位祖师,不到此地便罢,既已至此,看死而不救,倘或日后说起,岂不被人耻笑。小王此言,有冲二位祖师,乞祖师明示详察。若肯相助,则恩有山重,一则救燕兵百万生灵,二则泄孙门之恨,三则完师徒之情。”说罢,泪流满面,遂朝上跪下叩头。王禅兄弟连忙还礼道:“贫道弟兄,有何德能,敢受此重礼。有话慢慢商议,不必伤感。”王敖便对王禅道:“兄弟,我想孙膑受困阵中,命在旦夕,倘有疏虑,我兄弟之颜面无光。且贤王是千乘之尊,下此重礼,与我等哀求,就将这神仙不做,与魏天民见个雌雄如何。”王禅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金砂是佛门之宝,我等如何破得。”白猿道:“二位祖师不必烦难,此阵弟子粗晓一二。”王敖道:“你知阵么?你可细细说来,我们方有主意。”白猿道:“弟子虽然明白阵中安设,却不会破得。此阵共有四门,门上俱有一件法宝镇守,一时难以打破。必须要请掌数下山,甩拘仙牌去请几位仙长,自然破得。只恐怕掌教不肯下山。王敖道:“要请掌教不难,在我身上。快些虔心另写一道哀表,待我兄弟二人亲自拜请。”昭王即忙修了一表立,递与二位祖师看过。二位仙长即命白猿背了,辞别昭王,出了黄罗宝帐。说一声:“贤王请少坐,我等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