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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秘史
太后大喜,随命内监取出。高宗放开瞧时,果见颜色鲜明,笔法秀逸。太后问:“你看如何?”
高宗道:“果然亏他。”
太后道:“你应许他题一首诗呢。”
高宗遵旨,随道:“容子臣带回宫去,明日缴卷如何?”
太后道:“你带回去是了。”
高宗退去之后,太后又与众皇子乐了一回才散。高宗共有十七子:永璜,永琏,永璋,永瑢,永琪,永瑢,永琮,永璇,皇九子,皇十子,永瑆,永璂,永璟,永璐,颙琰,皇十六子,永璘,除永琏,永琮皇九子,皇十子,永璟,永璐,皇十六子伤掉外,现存的不过十人。皇太后每日必要召进宫里玩一会子。高宗奉旨留题,携带《岁朝图》回宫,少不得胡凑几句,写来搪塞。次日亲自捧着图,到宁寿宫缴卷。太后一见,就道:“题好了么?快给我瞧。”
高宗放开,太后瞧时,见题句中有“永绵奕载奉慈娱”之句,太后道:“这句子很吉利,永字恰又是孙子们的字辈。”
高宗道:“既是太后称赏,这‘永绵奕载’四个字,就做了子孙们字辈罢。”
太后笑道:“永绵奕载,四代我能够及身见着就好了。”
高宗道:“那也容易,大阿哥的孙子已经长的这么大,明儿娶了媳妇,怕不就生下皇玄孙么。”
太后乐道:“我也巴不得如此。”
天子语言,真是玉牙金口,无言不应,过一二年,定安亲王永璜果然生了一位皇玄孙,高宗赐名叫载锡。于是御笔亲书了几块“五代五福”堂额,颁向雍和宫后室及大内景福宫、避暑山庄各处悬挂。这永绵奕载之后,就是溥毓恒启寿闿增祺八个字,溥毓恒启,是道光丁亥年续拟的,寿闿增祺,是咸丰丁已年续拟的。后人有诗道:长乐宏开饯岁筵,骈词吉语璨珠联。
一堂五世空前祀,此是乾隆极盛年。
这都是后话。
当下高宗因阿桂平叛有功,赏了他一个管理圆明园护军大臣之职。日长无事,便召他到“天下一家春”与和珅、纪昀等几个宠臣闲话解闷。一日,高宗无意中谈起年话说部,随道:“天下各物,有用没用原没有一定的,像《三国演义》在汉人不过当是闲书,无非酒后茶余供人家谈笑罢了,一翻成国语,本朝将帅却就当做兵书战策呢。”
和珅道:“阿桂金川之役,分明就是诸葛孔明五月渡泸,七擒孟获。”
阿桂道:“那是天子威灵,将士戮力,我有什么功劳,怎敢比诸葛。”
高宗笑道:“你虽不是诸葛,我也幸非阿斗。”
纪昀道:“阿桂的先知,倒不让诸葛呢。有一日安营已定,忽下令迁徙。部下各将因天色已晚,尽力地谏阻。他反发下令箭,说违者立斩!部下没奈何,只得听从,心里头终不免怨诽。等到黄昏时光,天降大雨,原扎营所在水深丈余,倘然不早移徙,全营都变鱼龟了,神奇不神奇呢。”
高宗问阿桂道:“可有这件事?”
阿桂道:“那也不足为奇,臣因见群蚁移穴,知道地热将雨,才令移营的。
”高宗喜道:“我的儿,你真是我的诸葛亮也。”
阿桂才欲回奏,忽听外面轰闹起来。欲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谢振定赫怒烧车 管韫山谔言贾祸
话说高宗正与阿桂、和珅、纪昀在圆明园“天下一家春”谈天,忽听外面哄闹起来,忙饬太监探问。一时回说“大学士程景伊出了缺,他的家人,齐送遗本到此。守门侍卫不许他进来,才做闹呢。”
高宗道:“朕前儿派遣医官诊视,还说不妨的。怎么就没了呢?”
太监呈上遗本,高宗倒也怆然。随向纪昀道:“程景伊在朝这许多年,寅畏小心,从没过一点儿错误。
现在没了,朕想撰一副联语挽挽他,你就拟一副来。”
纪昀略一思索,随道:“臣已拟就了,可用与否,尚祈圣裁!”
宗宗道:“这么快!念出来听听。”
纪昀念道:执笏无惭真宰相,盖棺犹是老书生。
高宗道:“好,好!就这么着罢。”
随向阿桂道:“汉人风俗,原与咱们满洲不同,汉人最重的是师生。康熙年间,大学士王顼龄没了,圣祖曾谕官员有系王某门生,着即持丧素服。
现在程景伊没了,这个礼也行得么?”
阿桂道:“皇上加恩程景伊,原无不可。但《劄记》上师生只服得心丧,素服持丧,未免太重点子。”
高宗道:“《礼记》上没有,那也罢了。你回阁去叫他们拟几个溢法,候朕选用。”
阿桂应着“是,”正欲告退,忽太监呈进一本奏章。高宗接来瞧看,才阅得三五行,已经怒形于色。阿桂、和珅、纪昀吓得面面相觑,一声儿都不敢言语。高宗瞧罢,就向阿桂道:“你瞧瞧,也有这种混帐的人,当朕是什么主子,胆敢上本尝试。”
阿桂接过手,见是云贵总督奏本,奏的是边务事情,称说“前云南按察使杨重英,自那年出防新街,为缅夷虏去后,音信杳然。现在缅人纵其随员知县某某两人归国,始悉该前按察被虏到缅,始终不肯屈服,缅王欲赘他为婿,譬说万端,他终不应蠖居边地,足迹未出阈门,似此殊忠奇节,实足震古烁今合无,仰恳天恩,下诏旌奖等语。”
阿桂道:“论到杨重英,果然罪无可逭。广州杨氏是本朝汉军世仆,重英之祖文干,父应琚累受殊恩,频蒙旷典。
重英这么偷生怕死,非但有黍祖德,且大负圣思。该督不为他请罪,倒替他独功,实属糊涂之极。”
高宗道:“可见你有识见。杨重英自那年被虏了去,朕就降旨把他的家属治罪。现在瞧他这本子,徒是明说朕赏罚颠倒了么。”
和珅凑趣道:“皇上只消下一道旨意,把他狠狠申饬一番,或就把这两个辱国的随员末法,那么一办,自然再没有人敢尝试了。”
高宗道:“好极。”
于是下旨,叫把两随员淩迟处死,并谕令滇督,日后重英归国,也照这个办法。
阿桂和珅平日见惯了,倒也不过如此,纪昀究竟是末学新进,心里很为不然,只是不敢说什么。退值之后,向阿桂道:“杨重英忠贞如此,怎么倒要办他?”
阿桂笑道:“圣意要这么,谁敢阻止呢!”
纪昀道:“我公身为大臣,一语即可回天,记得前年,舒公待新疆地方获了谴,有旨即行正法,来公闻之,伏阙泣求,保以人才难得,圣上也为心动,但云上谕发出已经三日,派人追回已是不及,来公叩头道:‘皇上果然恩宥,当今臣子,飞骑往追!’苦苦哀求,才蒙皇上谕允。来公的儿子,绰号“来八百”,每天能行八百里,驰抵新疆。正法的上谕还没有递到,舒公就此得释。现在杨重英以忠受罪,我公怎么倒又坐视不救呢?”
阿桂道:“圣上脾气不好,我如何敢碰他。
日子久了,你也会知道的。”
纪昀听了,也不便再说什么,辞着要走。阿桂忽又想起一事,唤住道:“晓岚,会试期近了,钦命题目,你可拟着没有?”
纪昀道:“再不要提这话,外面的习气,皇上都已知道。前儿在里头,皇上跟我谈起士习不端,拟题怀挟一科盛似一科,国家抡才大典扰的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总要想一个法子,痛痛惩他一惩。这一回怕要大改章程呢。
”阿桂道:“怎样改呢?”
纪昀道:“圣意高深,何能猜测。
”阿柱叹道:“哪里都是圣意,全是和珅挑唆出来的。这和珅这么作孽,眼前虽是兴头,日后结果终是平常的,你我瞧着他是了。”
两人谈了一回,也就散去。
一到场期,果然降下严旨,命亲王大臣,带领侍卫严行搜检,搜获一人,立赏一金。这一科应试举子,宛如待决的囚徒,褫衣袒亵,备受窘辱。钦命题下,曳白的人,多至二千余卷。
于是下诏切责并裁灭各省的中额。在高宗自以为正本清源,很好的整顿法子,岂知士林中怨声载道,把恨都归在和珅一个儿身上。纪昀见此情形,私下发叹道:“众恶所归,举国欲杀,其实和珅也坏不至此。”
这一日,和珅适患微疾,递折请假。高宗派了都总管裘太监前往瞧视。恰恰纪昀也在那里谈论病情,无意中谈到医生上头,裘太监道:“现在太医院大夫,只有开方的能耐,没有治病的本领,请了他来,不过照例开一个方儿,服下去,与病是不相干的。”
纪昀道:“院里大夫倒没有外面的好,所以有许多人,倒都愿请外面大夫瞧呢。”
和珅歪在炕上,听了此话,就问:“外面有好大夫么?老纪你就荐一个与我。”
纪昀道:“陈御史医学很好,协揆总也知道,何不就叫他来瞧瞧。”
和珅道:“陈御史是谁·?”
纪昀道:“就是海盐陈渼。”
和珅道:“那不是老王的门生么?”
纪昀道:“王中堂是陈渼座主,他们二人确有师生之谊。”
和珅道:“原来小陈也懂医理。”
说着随传了一个家人,吩咐道:“你拿我的名片,到大栅栏陈老义寓去,说我拜上他,今儿得暇,就请他来一趟。”
家人应着去了,一时回说:“陈老爷上复老爷,本该闻呼即到,因自己也病着,不能走路,叫小人请老爷安。走爷的名片,实在不敢当。依旧叫小人带了回来,明儿如果好点子,一早就坐了轿过来。”
和珅道:“这小子推说病着,敢是他瞧不起我。”
纪昀道:“陈渼为人素来诚实,推病谅总不会的,待晚生亲自去瞧他。”
裘太监道:“恁他怎样,在你我跟前托大,谅总没有这个胆。”
纪昀起身告辞,上了车就向陈御史寓里去。投帖入内,陈御史接进客厅。纪昀不及寒喧,就道:“和相邀你,怎么托病不来?你这胆真也不校”陈御史道:“今儿的事,真也巧不过,方才和府人来,恰巧敝老师王公在此。敝老师听说和相邀弟诊脉,就问弟道:‘这奸贼命合当休,你去开方,就替我药死他,为朝廷除掉一害。不然,休来见我。’年兄你想,这件事,叫我答应的好?不答应的好?左右为难。只好托病不去了。
”纪昀道:“怪道,我原说你不会谎话的,原来有这么一个缘由。只是和珅已经恼了,年兄你这前程,怕就有点儿难保了。
”陈御史道:“你要我哪有什么法子?”
纪昀道:“这桩事情,论起来,尊师于理上未免欠一点。同官非人,何难胪列奸私,上达天听,明正其揽权误国之罪,何必假手刀圭,作此诡诈的勾当。”
陈御史才欲回答,忽家人报“平老爷到。”
随听得一阵脚步响,那平老爷已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一见纪昀,就道:“晓岚也在这里,巧得很。”
纪昀道:“平公满面得意,谅必有甚佳作?”
平老爷道:“这几日文思不属,倒是谢老儿做了一篇很爽快文字。”
陈御史就问:“谢老儿是谁?”
平老爷道:“就是贵衙门的谢振定。”
纪昀道:“谢振定是湖南人,现为巡城御史,此老还有兴做文章么?”
平老爷道:“和相的家人,在京城里横冲直撞,虽说是奴才,差不多的主子,都要避让他几分,他竟敢捋虎须,狠狠惩治了一番,你道利害不利害?”
陈御史道:“怎样惩治呢?”
平老爷道:“今儿早上,谢老儿巡城,巡到荣市胡同,忽见行路车马纷纷避让。正在不解,一乘高车风驰而来,掌鞭的车夫虎形彪彪,大有不可一世的气象,挥鞭四击,路上行人被他击着的,都各抱头鼠窜,没一个敢跟他较量。谢老儿释问路人:‘谁的车这么有势?’路人道:‘这坐车的人非同小可,惩是谁,总没有他那么声势。’谢老儿道:‘王爷贝勒爷,总也讲个理字的。’路人道:‘王爷贝勒爷,希计么罕,这坐车的是大智胡同和府和伯爷家的管家大爷,王爷贝勒爷讲理,他可不跟你讲理!’谢老儿怒道:“一个奴才,也这么仗势欺人!’随喝令巡役扣住他的车。巡役上前,不料车上夫子竟敢动手,把巡役击了几鞭。和府管家大刺刺地道:‘多大的巡城御史,胆敢阻止咱老子车儿?回过咱们主子,怕你这小小御史,就要吃不住了呢!’路上闲人听了这几句话儿,都替谢老儿捏一把汗。”
纪昀道:“临了这个界境,此老真大难为情。”
陈御史道:“那也个甚为难,拼丢这个官,就不妨狠狠办他一办。御史虽微,究竟是朝廷命官,难道和珅为了一个家奴就好害掉谢老儿性命不成?”
平老爷道:“你们两个人,真可算得本朝一对儿朝阳鸣凤了。谢老儿当下就喝巡役把和府管家捽下车,当街鞭责,打了个皮开肉烂,索性把他车儿,一把火烧掉完结。现在这件事满京城都传遍了,京城里人就替谢老儿起了个绰号,叫做“烧车御史”。你道他这个人胆子大不大?”
纪昀听了,咋舌道:“此公戆甚,然而我殊服其胆。”
平老爷道:“晓岚和如柳下,谢公介比伯夷;各行其是,各成其圣,也可算得异曲同工。”
纪昀道:“别挖苦了,平公日前大喜,兄弟一点儿薄礼,可曾收到?”
平老爷道:“正是忘记了,昨蒙宠(见兄),内有诗韵四册,每册上题有一字,合观是‘之子于归’一句,未识命意所在。”
纪昀道:“这有什么难解,阁下姓平,之子于归,自应评上去人,难道别人可以代庖么?”
平老爷一时悟会,不觉捧腹大笑。陈御史道:“晓岚很会诙谐,发言做事,都有趣味,怪不得人人见,人人爱他,那行子差不多就是王文靖公。”
纪昀道:“王文靖公是康熙初名相,事业文章,人寰彪炳,我如何比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