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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
在隆科多负恩狂悖,以致臣民共愤,此伊自作之孽。皇考在天之灵,必昭鉴而默诛之。隆科多免其正法,于畅春园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间,永远禁锢。伊之家产,何必入官?其妻子亦免为奴。伊子岳兴阿着革职,玉桂着发往黑龙江当差。钦此。
隆科多既经禁锢,这些趁火打劫的,我参田文镜,你参鄂尔泰,他参李卫。那田、鄂原是扳摇不动的。李卫这一本,参他纳贿卖官,有凭有据,还指定李卫第十二妾三荫子是过付。
这三荫子是扬州“瘦马”出身,年纪只有三七,生得花娇柳軃,算是二十四桥的翘楚。但她系生长北里,阅历甚深.舞弄亦捷。李卫在浙江巡抚任内,本来只有十个姨太太,他忽然 拣了西湖岳王坟前一块隙地,要造起花神庙来,想把这些姨太太浦,朔作花神,自己塑在中间,总司花令。但十二月还缺两个,在苏、扬备购一妓,凑足此数。又将收房宠婢,塑作闰月花神。鸠工庀材,一两个月便落成了。这花神庙中座一个男像,左右十三个女像,都是星冠羽衣,飘飘有凌云之致。手里各人还捏着司月的花,曲槛雕阑,明窗净几。神龛外面挂着一副楹帖,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一块横匾,写着“湖山春社”。
李卫还带着十二个姨太太,画船箫鼓,在庙里嬉春。后来移督他省,将姨太太一齐带去,其中要算三荫子最为得宠。她弄的手脚,也真不少。若是李卫不肯,她拉胡子,拧耳朵;怒了又喜,喜了又怒,总要李卫答应才罢。这时,李卫在总督任上。
三荫子有个乡亲,却是扬州盐商,保举了候补知府。寻着三荫子这条门路,想署一署事,显辉显辉。三荫子居然索价二万,前途允许下来,只等挂牌付款。偏是李卫出外大阅去了,到得回省,接二连三的公事,三荫子无暇代求。这晚从签押房退出来,便赴三荫子房里。三荫子为着这事,自然格外逢迎。
李卫正待上床,三荫子身边掏出一张名条来,写着三品衔候补知府黄日照,求大人恩委署缺。李卫一看道 :“你得他多少银子?这人是有名的钻营好手,我正要参他呢 !”三荫子道 :“这是我的表兄,看我面上调剂他一个缺嘛 !”李卫道 :“这却应承不来,这种人我怎样交代藩司呢?”三荫子道 :“我嫁了 你做总督的夫人,连娘家的亲眷,不肯抬举一点,我有何面目见人呢?”言罢便滚下泪珠来了。李卫道 :“不要哭,再想法罢 !”三荫子逼着李卫,三日内要回信。李卫无可如何,叫藩司委了一个简缺,三荫子二万到手了。
不道这知府急于捞本,添了许多意外收人。属员被他剥削不过,到省时禀明总督。李卫是外强内荏的,下了一道通札,叫属员廉洁奉公。这知府认定有三荫子的靠傍,毫不知改,弄到声名狼藉,藩司只好将他撤任了。那知府想到二万纹银,只做了半年知府,大觉吃亏,便托原经手来找三荫子。这消息早传到一班同僚耳朵里,沸沸扬扬,御史便闻风弹劾。
雍正知道这是不能留中的,一面叫李卫明白回奏,一面钦派大员驰驿前往查办。李卫料定雍正的脾气,是最忌饰说的,把该知府如何行贿,侍妾三荫子如何求情,一五一十,奏将上去。后面还说道臣解职在署,听候查办。那钦差早已到省了,先传藩司问话,然后命藩司护理督篆。李卫照复奏的话,递了亲供,并将三荫子交案听审,说犯官准情是实,得贿是虚,究竟贿事有无,及贿款多少,须该知府与三荫子当堂证实。
钦差想到,李卫是雍正心腹,不好十二分认真研鞫,将错就错,把知府当做三荫子表兄,说道三荫子嫁李卫时候,该知府曾送奁资二万,到得该知府候补到省,三荫子为酬报起见,求李卫将该知府拔委。李卫曾札藩司审查资格,与署事颇相符合,是以照例委任。该知府才不胜职,李卫已经撤省。是李卫虽顾私情,未悖公事。惟不知远嫌拒绝,应实降二级调用。该知府自恃豪富,辄以白镪诱人入罪,殊属卑鄙无耻,应行革职。
三荫子身为贵妾,为私亲代求差缺,亦属不应为而为,姑念女流,交李卫严加管束。纹银二万两,既系奁资,并非贿款,免其交出充公。钦差合衔具奏,雍正自然照准,把李卫改了革职 留任,还说李卫事虽有据,心实无他。一场大大的风波,消洱得泯然无迹。总算晦气了这个知府,钱也花了,官也革了。李卫过了半年三月,早经销去处分。倒是三荫子受此打劫,防得几个姊妹们嘲笑她,她弄的钱已尽够了,借着归宁,别了李卫,扬州去了。李卫此番虽没有损失,总是一个痕迹,从此格外谨慎,与田、鄂果然鼎足而三呢。
雍正除了年、隆,仗着田、鄂及李,好做几年太平天子。
偏有一个孝女何玉凤,为着老父被害冤抑,陈明年羹尧罪状,来求昭雪。雍正将何孝女连同奏疏,发交顺天府府尹核复。正是:但愿覆盆昭日月,不辞伏阙试雷霆。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二十三回何女变真名穷栖山谷 吕娘赍旧恨远涉江湖
上回说到何玉凤上疏讼冤,发交顺天府府尹核复。这时年羹尧伏法久了,何玉凤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呢?因为何玉凤同母亲传氏,都是发往黑龙江给披甲为奴的罪人。她的父亲单名一个“焕”宇,曾经做过山西挂印总兵。羹尧平定青海的时候,这总兵便隶属羹尧部下。何总兵原是汉军世族,并无子嗣,只有一个女儿,是梦见白凤投怀产生下来的,所以叫做玉凤。玉凤姿质聪敏,性情统爽,自幼不喜女红针黹,只是舞刀弄棍,习些武事。何总兵看她生有神力,便将家传的一张铁胎弹弓,授与玉凤,能够在百步之外,百发百中。羹尧知道何总兵有这个女儿,要想收为已用。况且何总兵有谋有勇,不下岳锺琦这班人物,若果同他结成秦晋,将来也好辅助一臂。主意已定,便派两个文案,托他到何总兵署内,向何总兵求亲,要将他女郎玉凤,配与次子年富为室。羹尧固然封到公爵了,年富也是男爵,料定这小小总兵,一闻此信,自然将女儿献上了。谁知这何总兵是有胆识。有气节的,看得羹尧骄暴,将来必不令终,若同他通了婚姻,现在虽则是升官拜爵的机会,诚恐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这真悔之不及了。
两个文案见过何总兵,说道 :“大将军的意旨,想贵总兵不至违悖的。大将军的宠爱,想贵总兵无不感激的。请贵总兵写好庚帖,使我等可以复命。这杯喜酒是稳吃的了 。”何总兵道 :“承大将军的垂青,二位的下降,为小女谈这亲事,这样亲家的门第,郎君的勋贵,何焕那有不允从的道理?只是小女前年已经受聘了。还求二位垂谅,婉复大将军弗罪 !”这本是何总兵辞婚的权词,那两个文案,居然认起真来,一定要问订的是那一家?何总兵急切不知所对,想到同旗的挚交安学海,他有个儿子安骥,品貌学问,与玉凤可以作配,便用安家抵挡一下罢了,便道是汉军旗安家,河工知县安学海的儿子。
两个文案料定难以挽回,讨了这个没趣,妆妆点点,去告诉羹尧。羹尧道 :“这倒不怪何焕,一家女儿怎受两家茶呢?
只要灭了安家,不怕他女儿飞上天去 !”便密嘱河督谈尔音,令他摆布知县安学海、这总督要寻知县的事,自然易如反掌。
不到几时,安学海果然官也革了,家也破了。羹尧再叫两个文案问何总兵,声说前议,并道安家一蹶不振,仗着大将军的势力,尽可退婚,贵总兵也以见机为是。何总兵听了这话,说道:“何焕素性懿直,不肯以贵贱易交,便是安骥有什么不测,也叫小女守贞一世。还请大将军另求贤淑吧 !”两个文案拂袖便走,对着羹尧,自没好话。何总兵也知道惹祸,密令老妻带着玉凤回京,并专差到河南监中,去探望安学海。信中写明始末,决将玉凤定与安骥。部署既定,专差已经出发了。佟氏同玉凤,尚是恋恋不舍。忽然何焕奉到将军府札道:总兵何焕,前在青海随征案内,经参将王隆、都司郝华,合词呈称冒功扣饷等情,并指文案委员马德飞为证。当即派员 密查,事皆有据。曾经奏请暂行革职,归案讯办。为此札到该革弁,即将统领各营粮械,即日交卸,以便赴质。仰即遵照毋违,切切!
何总兵一看,说 :“大祸到了 !”进内告诉妻女,换了青衣小帽,出来待罪。一面预备点交,便对玉凤道 :“我是死定了,你们快走,不要打在一窝里。如今应该避过急难,女孩儿家,不必靠着一点小技,妄想报仇。你只要归到安家,使你母有个倚靠,我死也瞑目了 。”玉凤一场大哭,跟了母亲,背了弹弓,一溜烟逃出城来。
何总兵本是交营务处审讯的,原告证人,都是从前仇敌,被他一口咬定。问官竟用起严刑来,可怜何总兵极口呼冤,那铁骨铜筋,已挫折得不堪狼狈了。羹尧等不到画供,奏请正法,妻女发黑龙江披甲为奴。何总兵竟成了莫须有的惨狱。到得去拿妻女,早经鸿飞冥冥,弋人何慕呢。
佟氏带了玉凤,从陕西想到北京,刚刚过得河南,已听见何总兵消息。玉凤道 :“各省要通缉我母女了,我们只好到深山穷谷里,躲避躲避。母亲也说不得真姓名了,女儿便改名十三妹罢 !”价氏道 :“我是老了,不如跟了你父亲去得好。你还得去寻安家,他总收留你的。茫茫大地,藐藐孤身,躲避到那里去呢?便算有了躲避的地方,这些衣食,从那里来呢?”
玉凤道 :“母亲不必着急,女儿自有山谷,安顿母亲的。若怕衣食无着,女儿仗着这张弹弓,自有那无主的钱财,把母亲使用。母亲安稳住着,女儿去去就来 。”修氏道 :“你不要再惹祸了 。”玉凤道 :“女儿理会的 。”
不到三五刻工夫,早见玉凤带着一男一女进来,叫声何太太,请她同进山去。佟氏仔细一看,一个男的,认得是王凤乳 母的女婿,叫做褚一官;一个女的,倒也花枝招展,粉白脂红,却认不得那个。玉凤对佟氏道 :“从前女儿听乳母说,她女儿殁了,女婿褚一官,入赘在河南地方,什么青云山,什么二十八棵红柳树,姓邓的家里。主人邓九公,是个保嫖的出身,年纪大了,退在庄里居住,大大有点侠名。我昨日问店主人,知道青云山便在前面,邓九公他也知道。所以女儿去寻这九公的,他果然一口应承,叫这邓家姊姊,同褚一官来迎接你的 。”佟氏便问褚一官 :“你岳母那里去了?”一官说跟着岳父在北京安家。玉凤只催着佟氏起行,到了邓家庄,见了邓九公,将佟氏在青云山安排好了,一切都由九公保护着。玉凤往来豫鲁一带,总想报复羹尧。不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羹尧竟名败身死了。 玉凤吐出这口气,又想替父亲挣回那口气。同了褚一官,来到北京,访着安学海,那安骥已经少年科第,供职词馆了。
安学海在河南监里,早接了何总兵的信,已认了玉凤这段姻事。
如今想想旧友,看看新媳,不得不替他出力,便叫安骥代玉凤缮成疏稿,托都案院递了上去。疏中说先臣如今触怒,羹尧如何设计,罪女埋首草野,得见天日,愿赐先臣昭雪,以慰幽魂。
顺天府尹奉旨查核时,有与何总兵同僚同旗几个人,递了公呈作证。府尹复奏上去,雍正准其复官赐恤。玉凤大事已毕,回到青云山,佟氏已经弥留了。玉凤虽然孝服在身,安家却不肯放她孤身在外。过了百日,按照旗礼,便与安骥结婚。从此不称十三妹了。偏是燕北闲人,编什么《儿女英雄传》,要能仁寺杀人,尹先生吊丧,这样绕道儿。要知道玉凤同安骥的姻缘,何总兵与安家是早有成约的。
这年是雍正十二年,安骥已由编修开坊,署理国子监祭酒。
忽然奉旨颁给监生《大义觉迷录》各一部,各监生例由祭酒领 衔谢恩。雍正还严谕祭酒,说道曾静、张熙这案,就此结束,诸生不可再为吕留良谬说所误。人人知道,吕留良是雍正八年锉尸枭示的。他是浙江石门县人氏,清朝也进过秀才,儿子吕葆中也点过鼎甲,然是明朝的遗民,文字中不免有点寄托,说道怎样背违,怎样怨望,却也并无实据。雍正上谕中,说他因考试劣等,愤弃青衿。追思前代,深怨本朝这几句话,还是故入人罪呢!不过所著的文集、诗集及日记等,却是刊刻及印刷的多种。门人严鸿逵等,辗转传播,弄得淄渑莫辨,径渭难分。
这愈演愈奇的曾静、张熙诸人,敢向岳锺琪衙门,呈递书信,说出尊中国攘夷狄的话头,锺琪看张熙一个秀才,如何有这样大胆?追究主谋,却是曾静;追究附和,却是严鸿逵诸人;追究学说,却是吕留良父子。锺琪知道案情重大,便原原本本上了一疏,连问同信粘附在内。一面拿获曾静,同张熙解进京去。
雍正偏偏令人不测,说曾静、张熙,因被惑讹言,加恩释放,只坐了吕留良一家首逆。那十二年的上谕说道:刑部衙门议奏:吕留良应锉尸枭示,财产入官。伊子吕葆中曾叨仕籍,世恶相济。前此一念和尚谋叛案内,连及吕葆中,逆迹彰著,亦应锉尸枭示。吕毅中应拟斩立决。伊子孙并兄弟、伯叔兄弟之子及妻妾等,应行文该督查明,按律完结。
雍正对这吕氏,要算得巢无完卵,网无纤鳞了。那知葆中有个小女四娘,一向寄住外家,却没有走入漩涡里面。四娘虽则年轻力弱,却是有点大志的人。想这祖父不共的大仇,那肯轻轻放过?但区区一个女子,要想走到皇宫里面,恐怕做苍蝇蚊子,也难飞进。四娘道 :“铁杵磨成针,只要工夫深。我从今飘泊江湖,不报仇誓不回来了 !”四娘这面,如此哀愤,如 此悲痛,雍正只道有这《大义觉迷录》,宣示海内,可以坐定吕留良罪状,没有人敢来翻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