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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演义
且说胡林翼自前次挫败退兵,遂日夜谋复汉阳,以为窥取武昌之计。分头派人打探孪秀成举动。忽听得秀成已远征庐州,乃大喜道:“秀成不在,吾复汉阳必矣。”乃增募兵,兼顾南北岸。先令副将王国才出攻纸坊,又令彭玉麟以水师攻蔡店,为左右道。纸坊、蔡店二处,敌人守兵不多,克复自易。若得此二处,吾进兵亦易矣。果然旬日之间:王国才攻破纸坊,彭王麟亦攻破蔡店。林翼遂点军士三千人,沿唐角大别山亲攻汉阳围定。谭绍洸闻警,一面飞报武昌,请兵救授;一面竭力守御,以待李秀成救兵。
时曾国藩领湘军进攻九江,不能得手,便回军。以罗泽南、塔齐布会攻武昌,以为胡军声势,并断洪家救应之师,故此汉阳十分危急。谭绍洸不分昼夜,督将守御,以待李秀成救兵。惟武昌被清国塔、罗二将牵制,不能援应。且自彭玉麟攻破蔡店之后,尽断沿江铁索浮桥,故天国子武汉声气,反已隔绝。谭绍洸见汉阳危急,料不能守,忖知清兵用意,必由东北而进,即在东北里面埋伏药线,待清军进时发炸胡林翼,就缓了东北之围。谁想被胡林翼见了,以为如此紧急时候,偏缓守兵,其中必有缘故,但不料其埋伏炸药也。果然到了夜分,早将东北城攻陷,谭绍洸故作逃走之状,领军望西而去。胡林翼道:“谭绍洸果退矣。”遂欲入城。忽念道:“谭绍洸亦一员勇将,何以此次守城,忽然缓力,诚恐有诈。”便令前军先进。及至进军一半时,不想谭绍洸先伏在一处,井未出城。今见胡军已进,乃大喜道:“吾计?售矣。”急将药线发炸起来,轰夭响的一声,胡林翼五千人,早有二千丧在城垣内外。胡林翼大骇,急欲再进时,只见谭绍洸挥军杀回。胡林翼督军奋力搏战,争奈众寡不敌。那谭绍洸正在得手,忽然南路城门告紧,原来骆秉章遣王开化一军,从岳州进逼汉阳,以应胡军。谭绍洸首尾不能相顾,乃叹道:“吾力尽矣。汉阳有失,如之何?”正欲出走,忽见林翼人马,反退城外;谭绍洸不知何故?急登高向城外望去,只见上流一彪人马,如风驰电闪,从北而下,截击胡林翼,却打着李秀成的旗号。
原来李秀成料知清军进路,必锐攻东北两门,故沿武昌上流,直绕出汉阳之后,截击清军。胡林翼听得,只道李秀成人马是预先埋伏的,心恐中计,急令退兵,各路也一同退出。谭绍洸看得清楚,即回军杀出,清兵大败。三停人马,折了两停。都望岳州而退。李秀成到了,即与谭绍洸会合。一面令谭绍洸驻兵汉阳城外,阳作议取岳州之势,以阻曾国藩;一面整顿汉阳,修葺城垣,徐对谭绍洸说道:“非将军,汉阳则失之久矣。某在庐州多延了两天,故至如此。此某之罪也。”遂奏报洪天王,甚称谭绍洸耐战,并请重赏之。
胡林翼在岳州城里,只剩一二千败残军士,已不能再进,惟有飞请长沙抚衙骆秉章,增发救兵而已。曾国藩见胡军已败,恐防有失,只得领罗泽南、塔齐布,撤去武昌之围,收军而去。
当下秀成克复了汉阳城,即移驻武昌,以为抵御曾国藩之计。今见曾军退去,并不迫赶,只把庐州及汉阳两次战状,飞报洪天王那里。自己往来汉阳、武昌二郡,听候天王号令,再定行止。
偏是那时天国以金陵既定,各大臣主张权为憩息,以养军气。所以北伐之军,并未出发。今见武昌连胜,各将都有雄心,纷纷请出兵进取。洪天王即日大集诸臣,计议北伐。都一齐到了殿上。杨秀清进道:“方今清军精锐,已聚于南部;北省地面,全属空虚。不过提一旅之师,征之足矣。”钱江即奏道:“东王之言非也。兵以时聚,北方清军虽然少缺,但彼何难招募,亦不难改调。今为北伐计,非倾国之兵不可,若徒以一旅之师,恐一旦有失,谁从授救?必不可为也。”秀清又道:“方今南方战事方殷,湖北地面常被清军窥向;而江西一路,亦被曾国藩牵制。苦以大军北伐,恐根本未固,先已动摇,如何是好?”钱江道:“以一李秀成,即足以支持湖北、安徽两省,则江南地面,非清军所容易摇动也。又何必多虑!”洪天王道:“北京未定,中原一日不安;非以大兵临之,未易制敌。钱先生之言是也。”杨秀清又争道:“恐金陵有失,如之奈何。以数年兵力得之,一旦有失,何以为家?愿大王参详为是!”天王不答。未几林凤翔进道:“臣愿以一旅之师,沿扬州直进,以临城他,管取北京城池,双手奉献。”洪天王道:“北伐事情重大,非朕亲征不可。将军虽勇,恐众寡不敌,殊非万全之策。”
是时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争论,惟石达开低首不语。洪天王独问之。
达开道:“臣力不能独取北京,故不敢多言。如天王亲征时,臣弟随驾而往,否则非臣所敢知矣。”天王点头称善。只是纷纷议论,终未能决。钱江回后暗付:今日所议的事情,好生重大,倘有差失,如何是好?只是天王虽然见得到,奈被杨秀清把持,必不能独行其志。正在躇踌,忽门下报道:“石达开来谒。”钱江迎入坐定。达开先说道:“先生看林凤翔之才若何?”钱江道:“此勇将也,行军不可少之人。椎其喜功好胜,若以全军任之,使领军北伐,恐或误事。”石达开沉吟未答。忽报韦昌辉至。钱江令石达开暂避厢房里。随请韦昌辉进来问道:“将军乘夜至此,必有事故?”韦昌辉道:“先生见今天议事情形若何?”钱江故缓道:“恐天王意尚未决也。”昌辉道:“东王之意,欲身操北伐之权,若得燕京,彼将自为之计;又不敢独离金陵,故委之林凤翔。是以私意而误国家大事也。林凤翔若领大兵北行,必不能操胜算。先生将何以处之?”钱江道:“待明日再议;然后定夺。”昌辉奋然道:“今日之事,非杀东王不能了也。”钱江道:“事未必济!彼罪情未露,杀之无名;且其党羽甚盛,将何以善后?将军请勿造次。”两人正说间,石达开在厢房里,忍耐不住,即跳出厅前笑道:“你两人谋杀东王,吾当出首。”昌辉怒道:“达开你如何说此,岂亦助他为虐耶?”钱江道:“达开戏言耳,将军休怪!”说罢,大家仍复坐下。石达开道:“此事关重大,先生当速行定夺。”钱江道:“明日到殿上,如东王必欲以林凤翔当北伐之任,当以死力争之;不济,则惟有以大军为林凤翔后继耳。某观林凤翔为人,非偏助杨秀清者,但见识不及,甚为可惜。”韦昌辉道:“既言如此,先生可随军北伐,策画机宜。即用林凤翔为前驱,未尝不可。先生以为然否?”钱江道:“林凤翔资望不足。果不能力争,吾当亲率大兵随进也。”石、韦二人称善。三人谈论,直至更深。石、韦二人并宿于钱江府中。越早起来,梳洗毕,忽报状元刘统监到,钱江忙请入里面。只见刘状元面色仓皇,钱江心知有异,忙问有何事故?刘统监道:“先生如何不知?东王已令林凤翔统兵十万北征去也。”钱江听得大惊。便问天王之见若何?刘状元道:“天王亦大以东工此举为不然。但窥其意,似无奈东王何者!”钱江叹道:“误国者我也。著初进湖南时,听萧朝贵、冯云山之言,先除此人,必无今日之事。只今他党羽既盛,如何是好?”刘状元道。“彼之党羽,多亦无用。即李开芳、林凤翔两将,亦不能制。但不知李秀成意见如何?”钱江道:“秀成豪杰,岂助彼哉?不过东王徒以笼络之耳。今林凤翔既已起兵,待其先行;吾随天王兴兵继进。”各人议论一会,惟韦昌辉不发一言,先自辞出。少时,刘状元亦退。钱江密为石达开道:“吾观韦昌辉色似有亦所举动,足下当默伺之,毋令成大变也。”计议已定,不在话下。
且说天国太平四年,林凤翔领了东王之命,引军北行。时凤翔年六十三,生得精神矍烁,志气恢宏;虽是东王党羽,为人却颇识大体。濒行时,独自来见钱江问计。钱江道:“将军此行,责任甚重。江虽无用之辈,究愿得将军成其事,以竟余志也。”凤翔道:“先生何出此言!某此来亦欲问计耳。”钱江道:“将军之志若何?”凤翔道:“某欲沿扬州渡淮,直趋山东;兵行神速,出其不意,以临天津。先生以为何如?”钱江道:“如此得之矣,将军持重,不劳多嘱。但谋国宜顾大体,此则将军所知也。然孤军深入难胜,倘天王不弃,吾将以大军为后援矣。”林凤翔大喜,即谢别钱江。而领大军十万,分为三十六军,每军二千五百人,余外统归中军部下,以曾立昌、朱锡琨为左右先锋;自卒部将汪安均、周文佳、晏仲武等,浩浩荡荡,杀奔扬州而来。
是时清军亦虑洪军北上,故调大将军胜保,以黑龙江马队驻扎淮南防守;直隶总督陈金绶,亦饬总兵双来领步军一万,会合琦善,以保扬州。那日正听得林凤翔北上的消息。琦善即与汁议,有主战的、有主守的,纷纷其说。忽胜保自淮南趋至,力主会战。琦善遂从胜保之议,分军四扎城外,以待洪军。
原来林凤翔大军昼夜飞驰,已抵扬州城外,离城数里,在紫徒庙下寨。
另分军一半:先扎廿四桥及法海寺地方,准备围困扬州。旋下令道:“清军屡败,慑吾军威久矣!因其意而用之,吾当示之以威,彼军胆寒,吾自势如破竹也。”就令三军整肃旌旗,夜分军中灯火,相连十余里,鼓角之声不绝。清军看见天国军容甚盛,皆甚惊惶,逃匿者不计其数。管教:大旗高飏,又见扬州飞战气;雄军直捣,顿叫老将建奇功。
欲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林凤翔夜夺扬州府 韦昌辉怒杀杨秀清
话说林凤翔兵至扬州城外,先将壁垒布得十分严整,旗帜遮夭,戈矛蔽日。清兵大惧。琦善恐军心散乱,欲先立战功,以镇人心;时交初夏,大时酷热,林凤翔亦恐攻城不利,将各军依山傍木为营,以避暑气:再从内河掘通水道,以备不虞。一面听候清军来战。忽听得清廷再调漕督杨殿邦,领兵万人;前来助战“林凤翔大喜。先锋朱锡琨问道:“今闻满人加兵,元帅喜形于色者何也?”林凤翔道:“扬州城内兵官,不是钦差,就是总督,必不用命。且兵符操于胜保,而琦善以相臣统兵,必不甘受令。不久自生意见矣。吾此时却好用兵也。三军听了,皆为忭舞。实则清国兵符,本在琦善。林凤翔作为此言,不过恐军心闻清国增兵,致生疑惧,故为此言耳。话休烦絮。到次日黎明,林凤翔见军移动,即对众将道:“清军以时方酷热,不便用兵去故清晨来战,彼先攻紫徒庙无疑矣。”少时,又见清军旗帜不多。林凤翔对众将道:“清队此来,必非大队人马,不过欲立小功,以定军心耳。吾可让之。待其小小立志,再兴大队前来,吾将可以二鼓再战也。”遂传令偃旗息鼓,不令出战。说犹未了,只见清军望紫徒庙拥进,约是三五千人马,军中打着双来旗号,直攻洪军。这一路正是朱锡琨的营盘。清军几次冲突,不能得进;林凤翔见了,果令朱营退二三里下寨。双来见是不能得志,又见洪军众盛,恐防有失,即乘势收军。
说称击退而回。琦善听得胜仗,不胜之喜。次日续遣各军出城:先令本部以马队先攻计四桥;以杨殿邦与双来仍攻紫徒庙。方调动间,适向荣令张国梁,以本部林凤翔夜夺扬州府韦昌辉怒杀杨秀清兵五千人到来会战。琦善都令随胜保而去。两路人马,以五更造饭,平明起兵。
安排既定,早有细作,报到林凤翔军里。凤翔道:“吾固知彼以为昨日小胜,必以全军求一战也。”遂令曾立昌伏兵于廿四桥西,待胜保过桥时,先折桥以断彼后路;随令朱锡琨以大兵从林里桥东深山,乘夜开地穴埋伏,待胜保过桥后,留军一半,截击清兵,却以一半直趋胜保大营;再以周文佳为前部,迎胜保接战。分拨既定,自与诸将来战杨殴邦。凤翔又下令道:“清军如攻紫徒庙,本营且勿理他。待我军在廿四桥得胜,则彼全军皆乱矣。吾因而攻之,可获全胜。”三军得令,都于四更造饭,以待清军。
且说胜保以本部人马令张国梁为先锋,直望廿四桥杀来。时天色初明,远望洪军不多,却靠廿四桥驻扎。胜保以为洪军精锐,必在紫徒庙大营,故不以廿四桥一军为意。到时胜保拔队攻进洪军队里。周文佳略应一阵,都望桥西而退。张国梁不舍,直趋过桥来。胜保见洪军败得容易,且退时旗帜齐整,乃惊道:“彼非真败也,吾中计矣。”急令前军休进,奈军士进如蜂拥,令传到时,已过了大半。胜保道:“此时便不可退矣。不如齐进,或可并力支持也。”遂督亲军并渡过桥来:只见周文佳的人马,在草地上乱走。张国梁依然赶过来。不上四五里,只见伏兵四面齐起,金鼓响天,喊声震地。胜保太惊。回头望时,又见东南角上伏兵,皆从林里地道而出。而朱锡琨一支人马,如自天而降。胜保与张国梁,只得合力混战。争奈洪军人马多众,凭高看下,势不能抵敌。清兵折伤大半。胜保知不是头路,急传令退过桥来。奈桥已折断,不能得过。军心益惧,更不敢回战。曾立昌人马锐气倍增,逢者便杀。张国梁马下早着一枪,急向左右换了一匹马,奋力望北方杀来,并呼道:“今不尽力,是死地矣。当于死里求生。”清军听得,胆气一振,就杀条血路,直出重围。张国梁在前,胜保在后,且战且走。
是时洪军又复大至,尽把清军围住。胜保传令军士:一头混战,一头筑造浮桥过河,无奈对岸的洪军,把抬枪乱行轰放过来。军心愈慌,纷纷逃走。胜保叹道:“吾死于是矣。”张国梁听得大怒,立刃数人。军士畏惧张国梁,此时不敢逃遁。于是奋力复出重围,迤北而遁。洪军随后赶来。降者死者,不计其数。胜保奔到上流,见追兵远去,即令军士填造浮桥,奔回大营。谁想营中,已换了旗帜。早被朱锡琨分军夺了。胜保仰天长叹,欲拔剑自刎。张国梁急夺其剑抢救。随劝道:“胜败兵家之常耳!何必学小丈大为短智哉?”胜保道:“吾以精锐马队,一旦中了奸计,丧于敌人之手,还有何面目见人?”说罢放声大哭。左右皆来相劝,方始收泪。张国梁便收拾残兵,不过二三千人,自与胜保欲回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