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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义
是时九月,万里长空一清如洗。六郎月下散步,仰望云汉,追忆部下昔日患难相从,今日清平俱皆不在,遂口占词调一阕:
长空如洗,碧玉盘,辗转寂寂。忽楼头几个征鸿,悲声嘹唳。欲往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南北,
只修眉一抹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此心此情,依依报国。昂藏丈夫,不忘疆场裹革。欲待忘忧,除是酒。奈杯传尽,
何曾消得。挽将江水入樽罍,浇胸膈。
六郎吟罢,乃入室解衣就寝。忽闻一阵狂风大作,风过之后,似有敲户之声。六郎慌忙启扉视之,恍惚见一人立于檐下,乃其父也。六郎大惊,拜曰:“大人缘何在此独立?”令公曰:“我有一事语汝。今上帝因吾忠义,敕为鉴司之神。此已慰吾心矣。但骸骨抛撇他乡,汝可令人取归,葬于先陵。”六郎曰:“爹爹何为又发此言?十数年前孟良曾于幽州红羊洞中取回,已葬殓矣。”令公曰:“汝不知萧后奸计,惟问延朗便知端的。”言罢,化一阵清风而去。六朗痴呆了半晌,似梦非梦,将近三更。
俟至天明告知令婆,令婆曰:“可唤延朗问之。”须叟时唤得延朗到来,将六朗梦中之事告之。延朗惊慌言曰:“因事匆匆,儿实忘之,未曾告禀母亲得知。萧后昔日得父骸骨,惧我宋人来盗,乃把一付假骸骨藏于红羊洞中。真者留于望乡台,谓吾父英勇,置此以为威望之神。往时孟良所得,乃是假的。此台上才是真的。今日乃吾父显圣,托此梦于六郎也。”令婆曰:“北番今已归降,令人取回,有何难哉。”六郎即召孟良入府谓之:“吾有一件紧要事劳汝干来。”孟良曰:“将军有何差遣?小将愿往,安敢言劳。”六郎曰:“吾父真骸骨,萧后藏于望乡台上。汝今竟往彼地取之,却要黑夜盗。若明使辽人知之,彼又将假骸骨换了。”孟良应声曰:“向者地殊国而人异主,吾尚能取回,何况今日一统。”六郎曰:“汝言虽是,争奈辽人谓吾父骸骨灵圣,彼地乡民必竟严守,汝去还当仔细。”孟良曰:“将军放心,但无捕缉便罢,若有时节,消不得一斧。”言罢,慨然而行。适焦赞入府,只见众人纷纷私论,赞曰:“汝众人在此哓哓,本官将有甚事?”众人答曰:“侵晨本官吩咐孟良前往幽州望乡台上取令公真骸骨去了。我等正在此叹息,孟良真有才能。”焦赞听罢,跑回行营。自忖道:“孟良屡与本官干事,我今兼程而进,先到那里取回,却不是我之功?”遂整行囊,竟往幽州去了。此时杨府无一人知之。
却说孟良星夜行到幽州,当日将近申时,扮作番人,竟到台边。只见有五六个守军喝曰:“汝是何人?来此乱走。”良曰:“前日太子归国,我等护送,未曾遣回,故来此各处潇洒。何谓乱走?”守军信之,遂不提防。及至一更,悄悄上台,果见一香木匣盛著一付骸骨。孟良遂解下包袱,将木匣裹了,正背起来,不想焦赞躲在背后,一手拖往包袱,厉声曰:“谁在台上勾当?”孟良慌张,只道是捕缉之人,抽出利斧望空劈击,正中焦赞脑门,嘿然气绝。孟良背了包袱,走下台来,并未见些动静。自思捕缉岂止一人,才闻声音,却似焦赞一般。遂复上台,拨转尸看,大惊曰:“果是焦赞!”乃仰天叹曰:“今为本官干事而伤本官干事之人,纵得骸骨归去,亦难赎此罪矣。”道罢,竟背包袱走到城边,已是三更,恰遇巡警军人提铃来到。孟良捉住问曰:“汝是哪里人氏?”巡军大惊,见孟良是南人说话,乃曰:“我非辽人,乃宋之屯戍,因犯军法逃走过辽,充为巡军。”孟良亦见是南人声音,遂曰:“汝肯还乡否?”巡军曰:“如何不肯还乡!只因无有盘费,淹留于此。”孟良自思亦是本官之福,遇着此人,遂解下腰间银包递与巡军言曰:“我送汝一场富贵,今先将此几两银与汝作路费还乡。汝直背此包袱往汴京,送入无佞府中,付与杨郡马,自有重谢。”巡军曰:“杨将军在太原时,我曾跟过他来,领尊命,我就送去。请问阁下高姓贵名?”孟良曰:“休问名姓,到府自然晓得。即刻就要起行,若不去,我或先到汴京,随即差人捕汝,重加刑罚。”巡军曰:“说那里话,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岂有不去之理。”言罢,良将包袱交付,再三叮咛,忙忙回到望乡台上,背着焦赞尸首,出了城坳。乃拔所佩之剑,连叫数声“焦赞焦赞,是我害汝性命。不须怨恨,我今相从汝于地下矣。”遂自刎而亡。可惜三关壮士,双亡番北城坳。有诗为证:
昔奋雄威莫敢当,今朝为主继相亡。
狼烽宁熄回头早,两个英雄梦一场。
有诗单赞孟良云:
社稷悲雄剑,肝肠裂铁衣。
误伤同伴侣,慷慨刎相随。
禁宫祈禳八王
却说巡军当晚接了包袱,惊疑不定,只得为之隐藏。次日,偷出城南,竞往汴京而去。
却说六郎遣孟良去后,心下十分不快,神思仿佛,如醉如痴。忽一晚睡至三更,梦见孟良、焦赞满身是血,慌慌忙忙走入府中。六郎问孟良曰:“我遣汝去幽州,取令公骸骨,缘何与焦赞染得满身鲜血而来?”二人拜曰:“蒙将军恩德过厚,今特来拜辞家去。”六郎惊曰:“相从半生,未尝言及于家。今日汝等平空出此言何也?”遂伸手扯住孟良,孟良翻身一滚,撇然惊醒,乃是一梦。六郎甚是忧疑。捱至天明,究问焦赞,连日不见。左右报道:“日前亦往幽州取骸骨去了。”六郎听罢,惊慌顿足叹曰:“焦赞休矣。”左右问其故,六郎曰:“孟良临行曾言,若遇番人缉捕,惟手刃之,彼不知焦赞后去,必误认为番人捕缉而杀之也。”众人亦未准信。言罢,忽一人入府中见六郎拜曰:“小人幽州巡警之卒,日前夜近三更,小人正提铃巡城,突遇一壮士付我包袱,再三叮咛,叫我送至将军府中。小人不敢失误,今特背送到来。”六郎令解开视之,乃木匣盛着令公骸骨。六郎问曰:“当晚汝曾问其名否?”巡军曰:“问之不说。彼言到府,自有分晓。一付了包袱,慌忙而去。”六郎令左右取过白银三十两相谢,巡军去讫,乃遣轻骑星夜往幽州缉访。不数日,回报孟良、焦赞二尸俱暴露于幽州城坳,今以沙土掩之而回。六郎仰天叹曰:“平定北辽,二人之力俱多。今兵革稍息,正好安享爵禄,而俱不幸丧亡。哀哉哀哉。”次日入奏真宗曰:“臣部下孟良、焦赞为取臣父骸骨,俱丧幽州。乞陛下追封官诰。”真宗闻奏,甚加伤悼,谓孟良、焦赞汗马功多,乃遣人赍旨往幽州敕葬,谥赠孟良为忠诚定北侯,焦赞为勇烈平北侯。六郎谢恩而退,归至府中,思忆孟良、焦赞,怏怏不乐。自是不出门庭,亦无心于理任矣。
却说八王从幽州回时,路感风寒,疾作卧床。真宗不时令寇准等问安。八王谓寇准曰:“我与先生辈相处数十年,不意从此永诀。”寇准曰:“殿下偶尔小恙,何遽出此言也?值今四海清平,殿下正好燮理朝纲,致治太平,使臣等坐观雅化于来日也。”八王曰:“莫之为而为者,命也。此命定矣。人岂能逃!”准等辞别,入奏真宗,请析禳北斗之星以保八王。帝允奏,令寇准、柴玉主坛。准等领旨,令人去请华真人来禳,建坛于禁宫。祈禳二日之后,真人对寇准言曰:“坛上本命天灯不灭,八殿下可保无虞。”寇准登坛看之,只见本命之灯明晃晃的,寇准心中暗喜。醮事完满,疾病果愈,满朝文武俱往八王府中称贺。八王入朝谢恩,真宗亲接上殿,面谕之曰:“卿之安危,系社稷之安危也。今日病可,社稷有托,乃朕之大幸焉。”于是命设酒筵庆贺。与席朝臣尽皆欢饮。
饮至日将晡,众臣罢宴,拥送八王出朝,来到午门之外喝道。军校慌忙回报,有一个白额金睛猛虎,忽从城东冲入街市,百姓无不惊骇奔走,真敢当抵,今直到午门而来。八王听罢,出车视之,果见市中之人四散奔走,却有一虎扬威咆哮近来。八王急令左右取过雕弓,搭箭抠弦射之。一箭射中其虎颈项,其虎带箭跑回。众军奔忙追赶,跟至金水河边不见踪迹。军人回报八王,八王惊疑半晌。归至府中,心神恍惚,旧疾复作,后再不复起卧榻矣。
却说杨六郎因忧伤孟良、焦赞,遂染重疾。太郡报知令婆,令婆与延朗、八娘、九妹俱至卧榻之前看之。六郎谓令婆曰:“儿此疾自料难瘳。”令婆曰:“我儿小心,待请良医来治,或可安全。”六郎曰:“昨日当昼而寝,偶梦入朝。行至午门外,适逢八殿下与众朝臣出来。不知八王因何拈弓搭箭射我。其箭恰中儿之头项,忽然惊醒,甚觉项下疼痛难禁。想应命数当尽,以致梦中有所伤损。儿死之后,但乞母亲保重暮景,勿因不肖之故,哀恸而伤神也。”又唤宗保谓之曰:“汝延德伯深知天文,曾对我言,大宋兵革之灾,代代不绝。倘圣上命汝征讨,须当仔细,务宜忠勤王事,不可失坠我杨门之威望也。”宗保再拜受命。六郎嘱咐已毕,渐渐瞑目。忽又张目回顾延朗曰:“小弟不幸,今与家人相抛。望四哥善事母亲,抚恤子侄,撑持门户。弟死九泉仰戴。”言罢而卒。有诗为证:
塞北惟公一柱擎,忽闻华表鹤飞鸣。
寒蟾没入少微去,朝野哀伤涕泪零。
六郎既卒,令婆等一家号哭,声震京师。军民闻之,无不下泪,延朗进奏真宗,真宗叹曰:“皇天不欲朕致太平,而使擎天之柱先折。”满朝文武无不感伤。真宗正悲悼间,近臣又奏八王听知杨郡马已卒,惊愤大恸,昨日终于正寝。真宗闻奏,倍加哀伤,遂辍朝三日。寇准等会议奏请八王、杨郡马谥赠。柴玉曰:“杨郡马忠贞良弼,捍边功绩,国朝第一。今宜谥赠为公。明日列位一同请旨。”寇准曰:“柴大人斯言甚当。”商议已定,次日会同满朝入奏真宗。真宗曰:“朕已蓄是心,特未出旨。今卿等所见既同,朕当亲书敕旨。”乃追封八王为魏王,谥日懿。杨景为成国公。命有司俱用王礼葬祭。寇准等领旨,同百官调度行之。
邕州侬智高叛宋
却说真宗封赠六郎为成国公,用王礼敕葬毕,杨宗保入朝谢恩。自后致仕于家。真宗升遐,仁宗即位。景祐年间,邕州有一人姓侬名智高,生得浓眉青脸,身长一丈,腰阔十围,曾遇神人传授一十八般武艺。飞沙走石,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四方游食凶徒闻其名亩,皆归附之,遂鸠集万余人,杀入南蛮水德国,水德国王举城降之。既得其国,遂自称为侬王天子。常矜曰:“上天生我如是之躯,吾又学成如是之艺,方之古轩辕黄帝不我过也。彼当时混一区宇,兹亦理之宜。然若区区汉高皇、宋太祖等,特凡夫俗子耳。尚且东征西讨,遂成帝业,倘我遇之,彼当退三舍矣。我今整平生学力,弯弓北出而不跨有中原,吾不信也。”于是与右丞相石宜商议侵宋。石宜曰:“主上欲取大宋天下,独力难成,必借五路蛮王之兵。先取邕州为基,然后再取柳州。柳州一得,乘此破竹之势,进图汴梁无难矣。”侬王见说,大喜曰:“朕有石相,犹唐尧之有虞舜。”遂遣使赍金帛,往交趾国见锐金秀王借兵五万。又遣一使,往罗暹国请岳刀立大王助兵五万。又遣一使往捍坪国,见刺虎哈喇王借兵五万。又遣一使往乌扎国,见贺花天王借兵五万。又遣一使往打煎国,见定儿五角王借兵五万。五个使臣各领旨,赍金帛去见五国国王。五国国王见侬王天子遣礼来送,又许取了大宋天下,分割地土相谢,俱皆喜悦,各亲提兵五万助战。不一日俱到水德国。侬王天子接见,不胜之喜。大排筵宴,饮至更阑方散。
次日,侬王自起本国之兵十万,并五国之兵,计有三十五万,攻破邕州。侬王入邕州城中驻扎一日,复率众杀奔柳州城来。柳州节度使高严得报大惊,星夜遣人赍表往汴京奏知仁宗。仁宗闻奏大惊,遂问群臣曰:“南蛮叛乱,谁能领兵前去征剿。”包拯奏曰:“狄青深知南蛮事情,乞陛下命青前征讨之。”狄青进曰:“老臣不敢辞,特少一先锋。”包拯曰:“殿前都虞侯魏化可充先锋之职。”仁宗遂降旨,命狄青领兵二十万前去征南,授为总督大元帅。授魏化为先锋。狄青辞帝,领旨引兵望柳州进发。有诗为证:
欲洗交南瘴地尘,统军驰骤向边廷。
金诏分人三公府,甘作沙场万里人。
却说侬王天子驱兵至柳州城,时太平日久,民不知兵。闻南蛮军马杀来,望风瓦解。高严遂弃了柳州城,退守长净关。依王天子遂领众进柳州城屯止。军士掳掠民财,杀伤百姓甚众。侬王不费张弓只箭,得了两州,心中大喜,不胜矜夸。谓取宋天下如反掌之易耳。乃设筵宴犒五国国王并军士等。酒至半酣,侬王天子问五国国王曰:“今闻大宋遣将领兵来到,列位大王有何计策见教以破之?”锐金秀王曰:“待他兵来,临机应变,设策以破之。”是日酒散。
次日,侬王升帐议定进兵之策。忽哨军来报宋兵已到。侬王天子曰:“今趁宋兵新到,未有成算,谁敢领兵出杀一阵,以挫其锐?”贺花天王曰:“某命部将隆元出马,立枭来将首级。”隆元得令,披挂上马,引军出阵冲突而来。魏化正欲上马出阵迎敌,牙将张诚言曰:“不劳先锋出阵,待小将去擒此贼。”魏化曰:“汝须仔细,今此一阵,关系甚大。倘若输了,挫折无限锐气。”张诚曰:“小将视此若群犬耳,杀之何难!”言罢,跳上雕鞍,出阵与隆元交战。数合,隆元抵敌不过,拨回马走。那马忽陷蹄,带人跌倒。张诚拍马追赶,马走得快,却被隆元之马绊倒,跌落于地。贺花天王望见,骤马近前斩之。魏化拍马来救,五国国王驱兵掩杀而来。宋兵大败,死者无数。狄青收军,查点伤折数千,怏快不乐,谓魏化曰:“汝为先锋,不出阵迎敌,何令张诚出马而致伤军斩将,大损威风?”魏化曰:“张诚坚意要出,非小将使令之也。”狄青曰:“这次权饶汝罪,后再失机,定行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