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开国演义

箭,都射死了罢!”齐王准奏。闪过长史任福,叩头启奏:“主公!既选下
这干幼女,只该发太原府,给还父母领回,庶不伤殿下仁德!”齐王不从任
福忠谏,竟依乔公山之言。可怜自古红颜多薄命,数十无辜幼女,死于箭下!
正是害人害己,冤冤相报,不在儿孙在自身。后来齐王被敬德箭射而死,乔
公山全家斩首。天道好还,自然之理!这是后话。

且说齐王一日坐殿,分付乔公山:“外面教坊司,选几个精通音律的女
乐来!”不多时,乔公山取了歌舞色妓进宫,却选百余个伶俐的女人,习学
吹弹歌舞。齐王每日在宫,酣歌饮宴,极乐穷奢,不理军务。一日,问乔公
山说:“我到此日久,不曾打围采猎,要闲耍一闲耍,可去得么?”乔公山
说:“去得!”齐王说:“有三千护驾军,有什么人当值?非正务,不好行
府县应办!”乔公山说:“要当值的也容易,主公今日或出西门,着西门内
居民人等,各出钱粮,每一名,碗酒块肉馒头一对;或今日出南门,次日出


北门,各处轮流当值,省得难为一处百姓!”齐王见说大喜:“好乔公山,

北门,各处轮流当值,省得难为一处百姓!”齐王见说大喜:“好乔公山,

齐王听信谗邪拨置,失政殃民,太原一郡人民,一半逃在山后去了。

不题齐王之事,且说山后朔州人,姓刘名武周,脑后鸡冠,鼻生三窍,
隐然有形,按上界昴日鸡临凡,改年建号,称定阳王,招军买马,积草屯粮。
一日坐朝,聚下文武,宣总兵官宋金刚,近前分付:“寡人要起兵征伐大唐,
缺少先锋,有敢勇之士,令众将各各作速招募,不可稽迟!”宋金刚领了旨
意出朝,回到团营坐下,聚将佐左监军颜君童,右监军范君章,护卫将军张
寻相、张万年,游击将军王石龙、单公明,殿后将军皇侄刘伯纪、刘春,各
领旨延揽英俊,招集壮丁,到该管郡邑张挂榜文不题。把话分枝,又说一处。

词整朔州单阳县,金吾村里有家门。
尉迟名恭字敬德,熊腰虎背少人伦。
身长一丈金刚像,膀阔三停太岁形。
面貌宛如锅底黑,髭须倒竖似刚针。
年方二十无亲故,止有荆妻梅凤英。
家业荒凉无活计,牧羊度口过晨昏。
好似韩信寄食依漂母,尤如宁戚饭牛志未伸。
五羊大夫遭困日,英雄吴起未逢君。
骅骝岂受盐车困?鸿鹄安同燕雀群!
时人莫把英雄笑,指日凌烟阁上臣!


朔州单阳县金吾村,有一个复姓尉迟,名恭,字敬德,家贫无倚,替大
户人家牧羊。有妻梅凤英,织麻度口。敬德生得虎头燕额,语似鸣钟,力能
举鼎,食餐斗粟。一日,金吾村内有数十个父老,见敬德威风凛凛,相貌堂
堂,众老者自相言语说:“这等一个好汉,非居人下之辈,却在此牧羊!”
众父老走近前来,问说:“汉子!你姓甚名谁,住居何处,缘何替人牧羊?
我众人看你相貌,非同下流。如今四方争战之日,各处招军募士。趁此青春,
何不去投充一军,得些功劳,就有富贵。他日改换门楣,恰不是好?”敬德
道:“卑人复姓尉迟,名恭,就在本乡居住。适承列位乡尊指教,小人投军,
甚是好事。奈家贫没有盘缠,欲去不能。”众老者说:“你若立心肯去,我
众人帮助你盘缠。”敬德说:“多谢尊长恩德!卑人倘得寸进,定当结草衔
环!”众老者说:“惜你雄才,岂图报答?你随我们来!”敬德随着众父老
到家,共凑有十余两白金,送与敬德。敬德接了银两,谢了众父老,把羊交
还了主人,径回家见妻梅氏。梅氏果然执妇之道:

能遵四德,苦守三从。心灵洞晓古今书,性慧深明闺阃理。荆钗布袄,不施朱粉自天然;

雅静端庄,岂共群娥争艳丽?余辉分绩同徐氏,举案齐眉赛孟光!
梅氏说:“丈夫!今日回家,喜气盈腮,有何好处?”敬德说:“今日偶遇
着本乡十数个父老,说我相貌非常,必当富贵,劝我投军,又助我路费银两。
今日回家辞你,我要投军去也!”梅氏说:“丈夫!你去投军虽好,自古男
儿当自强!却有一件,只是奴家单身独自,无人管顾。倘有缓急之事,如何


是好?”敬德说:“贤妻!你独自在家,我单身出外,但听天分付而已。如

是好?”敬德说:“贤妻!你独自在家,我单身出外,但听天分付而已。如

那时节夫妻荣贵,也不负男儿志向!我将银两留一半在家,与你盘缠。”梅

氏见说,只得从夫之命。收拾衣鞋包裹,含泪递与丈夫。
梅氏听言两泪倾,多娇执手诉衷情:
“常言夫贵妻同贵,自古家贫共受贫。
你是梁鸿高尚同妻乐,妾身敢效愚顽弃买臣?
出外常存君子意,途中休使小人心。
金银不义休贪得,冷暖风霜自保身。
未望高车并驷马,只求安乐早归门。
有朝得遇身荣贵,莫负村中父老恩。
一声保重分离散,去了同床共枕人!”

昔日有诗,单说从军愁思: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第二十二回因借宿力伏铁妖为投军智降水怪

第二十二回因借宿力伏铁妖为投军智降水怪

薄云笼日弄轻阴,试与诗工略话春。
缕缕绿杨初学线,茸茸芳草渐成茵。
园林深寂撩私恨,山水分明恼暗颦。
芳意被他寒约住,天应知有惜花人。


春到休论旧日情,风光还是一番新。
莺花有限偏供我,桃李无言只恼人。
粉泪洗干清瘦面,带围宽尽小腰身。
东君负我春三月,我负东君三月春。


歌诗能遣兴,词话最消愁!

敬德辞别妻梅氏,出了金吾村,取路前去。心中自想:“我要投军,不
知往哪处去好?”正行之间,遇着一个卖卦先生。敬德趱近前问道:“先生!
我要去投军,未知吉凶,烦占一卦,大数何如?”那先生对天祷祝,连掷金
钱。先生说:“好卦!此卦名泰。泰者,通也,小往大来。吉亨!天地交而
万物通,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大吉之卦!目下虽然贵显,只好随时过去。
后来还遇真主,位至三公!”敬德说:“我身边路费不多,只好投邻近去处,
不知哪一邦好?”先生说:“闻得朔州刘王,正招贤纳士,何不就近而往?”
敬德说:“多谢指迷!”送了些卦钱,辞别先生,径往朔州趱行。但见:

烟郊草径,野路江村。遥山接汉黛眉青,远水连天拖练白。花开罗绮,丛丛含笑似相迎;

鸟弄笙簧,恰恰欢呼如有意。陇畔稻田千万顷,云边茅舍两三家。
敬德一路行程,行到前不着村,后不傍店的去处,心下踌躇。日将西坠,不
能过个安歇的所在,只得又往前行。远远望见一座粉壁萧墙,敬德趱上前去,
却是一所庄院。果然幽雅:

门临溪涧,户傍峰峦,疏松隔水奏笙簧,绝壁过云开锦绣。粉墙内数茎竹婢娟,苔径中几

丛花窈窕。书积古今诗礼宅,田连阡陌富豪家。
有一个老者,站在门首。敬德近前道:“公公作揖!卑人是行路的,.天晚
不遇客店。欲借贵庄歇宿一宵,明早就行!”老者道:“客官休怪!我家近
日被妖魔打搅,不能相容!”敬德问:“怎么缘故?”老者说:“这怪物,
每到黑夜,就出来搅扰,把东房人扛到西房,南边人移到北边。着魔的人,
如醉如痴一般。自家大男小女,到晚时,聚做一房安歇。若遇妖魔出来,合
家筛锣擂鼓,方得宁息。因此不好留大汉存身,并无别情!”敬德见说,微
微冷笑:“有这等怪事!我好歹在你家歇一夜,如遇此怪,自有降伏他的本
事!”老者说:“我去禀员外知道。”老者行进厅前,见了员外道:“外边
有一个行路的人,遇晚要借宿一夜,特来禀知!”员外说:“我家有妖魔打
搅,存不得身!”门公道:“与他备细说了,他说不怕甚么妖魔,自有降伏
他的本事!”员外说:“且唤进来,我自与他说!”门公出外,叫了敬德,
同到厅上。见那员外,乌巾素服,白发苍颜,芒鞋竹杖,飘飘然似陆地神仙、
商山四皓。敬德上前作揖,员外连忙答礼。瞧见敬德,堂堂虎体英雄辈,凛
凛彪躯将相才。好个汉于!问说:“大汉何处人氏?到哪里营下?”敬德说:
“卑人单阳县金吾村人,复姓尉迟,名恭。因往朔州投军,天晚不能前去,


乞借贵庄安歇一宵,感恩不浅!”员外道:“我家中近出妖魔惊搅,恐不稳
便!”敬德说:“不妨!如遇妖魔,卑人替员外擒拿便了!”员外道:“若
降得怪物,自当重谢!”分付安排酒饭款待。又取一条铁棍,付与敬德。员
外聚集大小人口,归房不题。

乞借贵庄安歇一宵,感恩不浅!”员外道:“我家中近出妖魔惊搅,恐不稳
便!”敬德说:“不妨!如遇妖魔,卑人替员外擒拿便了!”员外道:“若
降得怪物,自当重谢!”分付安排酒饭款待。又取一条铁棍,付与敬德。员
外聚集大小人口,归房不题。

山崩石坠,雷震风号。共工怒触不周山,力士锤飞秦帝辇。积雪压坍巫峡庙,狂风刮倒摘

星楼!
敬德听见声响门开,连忙拿了铁棍,站将起来,闪在一边。定睛一瞧,只见
一个形体矮胖、口似血盆、魆黑的怪物。敬德举起铁棍,大喝一声:“业怪
休走!”乘势一棍打去。那妖魔伸腰展背,径奔过来,左盘右踅,里滚外撩,
寒风凛凛,冷气飕飕,星移斗转,月暗云迷。从三更直打到五更,敬德性如
火发,奋勇一棍,拦头打去,正中妖魔。那妖魔折身往后园跑去,敬德随后
紧追。只见钻进水沟躲避,再下见些踪迹。敬德手内擎着铁棍,就守庄沟边,
坐在地上,不觉一个盹睡着了。一会儿日出东方,天色已亮。员外一家宅眷,
起来开了内门,带着仆从,走出厅前,不见了尉迟。员外道:“那汉一定着
妖魔的手了!”四下里寻不见,直至后花园中,只见尉迟头枕着膝,睡在水
沟边,鼻吼如雷。员外近前唤醒:“大汉!天明了,还这等好睡!”尉迟欠
身而醒。但见:

茸茸细草披烟润,灼灼娇花带露香。

睡觉不知天已白,半疑残月半疑霜。

敬德连忙站起来,与员外施礼,道:“夜来果有个妖魔!与我闹了半夜,
被我拦头一棍,他就跑。是我直赶到此间,他往沟里钻了下去。我恐失忘了
所在,就守在此。你家有锄头,取一把来,待我掘将下去,务要寻个下落!”
员外唤家童取了锄头来,递与敬德。敬德手执锄头,往沟内掘将下去,约有
四五尺深,又是一层石板。石板底下,有一块车轮大小,四边俱魆黑、中间
带微红、名为“红心刃铁”。尉迟双手掇将起来,讨两条麻绳,拴缚停当。
敬德问:“员外!这个东西,你要也不要?”员外道:“成精的东西,我要
他做什么?”敬德说:“既不要,我替你拿去撩掉了罢!”员外道:“大汉
千万撩远些,省得又来家里为祸!”尉迟说:“员外但放心,我知道了!”
员外一面分付置酒饭与尉迟吃,又取几贯钱送与尉迟。尉迟辞别员外,把这
块铁背在肩上,离了庄院,往前就行。时逢夏月,天气甚是炎热。怎见得?

浇汤烂石,畏日煎沙。万方支住红炉,身也浑居金甑。水云接引横云汉,林鸟无声掩翠荫。
敬德行有数十里之地,自觉身体有些倦怠,却遇着一株合抱不来大槐树。
敬德走近树边,放下了铁,坐在绿荫之下歇凉。看那槐树,果然生得好!

虬枝屈曲,直于嵯峨。千层黛色拂青霄,百匝浓云遮白日。扶疏高蕊,每看花发三秋;萧

瑟寒风,最喜凉生九夏。黄萼能催文学士,绿阴堪憩路行人。

只见一个白发苍颜老者,也来到树下歇凉。老者问说:“大汉!你这块
铁,可卖与人么?”敬德心下自想:“我要这铁也无用,且卖几贯钱,也好
盘缠!”回言:“我也要卖与人。”老者说:“要多少钱?”敬德说:“要
一百贯钱。”老者说:“价钱不多!只是我没现钱,你肯赊与我么?”敬德
说:“赊不打紧,不知老丈住居,明日到何处取讨?”老者说:“不妨!同
我去认着家里,你好来取!”敬德心下自想:“就赊与他,强似撩掉了!”


那老者把铁掇上肩,同敬德一路就行。行到一座山岭,那老者把手指一指岭
边,粉壁墙垣,四围竹篱环绕。“此问就是草舍,却值老妻探亲不在,不得
奉茶。还有一言,铁且赊你的,待我造成兵器卖与人,方才有钱还有。你须
记着我这去处,唤做小井山,走鹿岭,李铁家就是!”敬德说:“老丈量不
食言,我知道了!”长揖而别,径往朔州城去。

那老者把铁掇上肩,同敬德一路就行。行到一座山岭,那老者把手指一指岭
边,粉壁墙垣,四围竹篱环绕。“此问就是草舍,却值老妻探亲不在,不得
奉茶。还有一言,铁且赊你的,待我造成兵器卖与人,方才有钱还有。你须
记着我这去处,唤做小井山,走鹿岭,李铁家就是!”敬德说:“老丈量不
食言,我知道了!”长揖而别,径往朔州城去。

言未绝,只见头目来禀:“外面一千乡民来告荒!”范君章说:“着他
进来!”众百姓一齐到中军帐跪下,范君章问说:“你这干乡民,哪里来的?
有何事故?”众人中有几个年高的,上前答应:“小人是本州管下金龙池地
方住人。近来他中出一水兽,伤害地方,逢人吃人,鸡犬六畜,不留一个。
吃得白骨遍野,百余里田地,不得耕种。断阻往来之人,小民不得安生。特
来告诉大人,伏乞准行区处!”范君章问:“这水兽有多少大?什么形像?”
众老者说:“并不曾见!如见,小民就不能够逃命。只见泥中行的蹄迹,有
盘来大!”范君章分付众人:“且在营门外等候,我去奏闻朝廷,请旨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