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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秘史
秋胡悲痛自责,以礼葬之。后鲁人为立庙于平山,岁时祭祀,谓之洁妇。秋胡自此,再不欲仕,收迹养亲而已。明东屏先生,有《咏史诗》云:夫妇恩铙万镒金,岂宜恩浅祸机深,贵临轻践桑间戏,金自污名忍害心。
唐王维题平山洁妇诗云:一跻平山庙,慨临洁妇人。
守节惟勤纴,存贞岂污金。
煌煌云下月,皎皎水中冰。
浪拍千金醴,香留万古名。
汉都护刘向颂曰:秋胡西仕,五年乃归。
遇妻不识,心有淫思。
妻执无二,归而相知。
耻夫无义,投河丧躯。
明水山吴学先生因读史有《秋胡怨》一篇并录于此云:君身不如陌上桑,朝朝携归青满筐,成我蚕丝为黼黻,以易耳肯供高堂。君身亦人子,曷不思君母,五年违膝下,归来身将舞。斑斓衣黄金,弃与桑间妇,倚门白发将何有,妾心非为薄情怨。妾诚羞与郎相见,不能成君为孝子,甘向清流为君死。
却说楚公子弃疾屯于陈国,将起兵伐蔡,谋士观从进曰:“陈因家国自乱,所以我兵长驱而进,若蔡则君臣和合,兵甲充足,未可轻征,臣请入蔡诱蔡侯前到章华,公子先埋伏兵马于监利城下,待其至则生擒姬般,然后鼓兵攻城,一鼓而下。”
弃疾许之,观从即日投蔡国而来。
蔡灵公召入,问其来故?观从对曰:“楚王以君臣威力,能保天下诸侯,脱离虎秦,诸侯感德,各奉金帛谢,惟陈、蔡恃顽不至,所以楚王命大将军弃疾率兵五万,前来问二国之罪。
今天兵一到,席卷妫陈,吾主以蔡为周亲国,不忍加兵,令从来请示下,知罪则速往楚致谢,以免社稷倾危,不然得胜之兵一至,蔡地将作丘墟矣!”蔡侯听了,吓得如醉如痴,问于诸臣,大夫蔡泪曰:“楚人多诈,不可亲往,楚王贪欲太甚,必有后患,不如深沟高垒,坚守城池,楚虽强,岂奈我何?”蔡侯乃无主意之人,闻观从之说,慌忙无措,不听蔡涓之谏,自载金帛,入楚待罪。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回楚灵王冒雪游猎申家底灵王自缢
蔡侯来到狮子山前,一彪人马挡住去路,蔡侯问是何人,当先一将答曰:“吾乃楚公子弃疾驾前大将军,姓斗名成然字子旗,奉公子之令来迎贤侯。”蔡侯闻知,下马与子旗相见。
成然曰:“明公士卒远行辛苦,可令将金帛车与吾小卒推换。
蔡侯即令换却车仆,与子旗同行,行不数里,子旗变颜大骂:“匹夫忘楚大恩,不行谢礼,吾奉观从谋主之命,专候擒尔!”
蔡侯惊慌,翻落马下,楚兵将蔡侯及随驾文武,尽行囚下,来见弃疾。即令子旗解蔡侯君臣及前斩陈哀公之首级入郢请功。
灵王览表,不胜欢悦!便差子旗转封弃疾为蔡公,令斩蔡侯及陈哀公之首,悬于章华台下,令列国诸侯一年两贺,三年一贡,各要珍禽异兽,以备章台游览,如有违而不贡者,依陈、蔡之令。于是,灵王朝夕宴于章华台上,复命大排銮驾,出狩于乾溪,留御弟子干、子皙诸人守国。
君臣驾出西门,时当寒冬,风雪满面,军士皆怨王曰:“天寒如此,使我等受冻,遇强敌,何以交战?”王自着皮冠翠裘,坐九华车上,问右大夫郑母曰:“昔我先王,征陆浑之戎,过周问鼎,王孙满曾对曰:国之存亡在德不在鼎,先王再不敢举。今吾威振九州,名驰四海,欲遣使于周请鼎,不知天子肯与否?”子革对曰:“昔者,先王有意吞周,问鼎轻重,然其时势有所未能,臣观当今大王,威震九州,名驰四海,时势大过于前,天子焉敢不许?”楚王曰:“子革之言极称孤意,然往岁孤会诸侯,往秦斗宝,晋有水晶帘,鲁有雌雄剑,齐有夜明珠,卫有镇风石,吾楚称大邦,反独无宝,吾闻昔者先王熊绎与齐、晋、鲁、卫共事康王,而受封赏,然四国各有异宝,而楚独无何也?”子革对曰:“昔我先王虽与四国共事周室,然齐乃成王之舅,晋及鲁卫皆周兄弟,故四国分封,各赐重宝,以镇邦国,楚特外姓之臣,所以无宝。”灵王曰:“吾欲遣使,往求四国之宝,其肯与否?”革曰:“以子之言,则天下合在吾掌握,何忧天子之位不至?”便欲差使求鼎及四国之宝。革曰:“当今隆冬,将士疲苦,姑且缓求,俟来春天气和暖,然后遣使遍求,彼肯则止,不肯则战,士卒亦无寒苦,国家可保万全。”灵王大悦,遂解所服皮冠翠裘,以赏子革,加其官职。
于是,游而不返,朝夕宴于乾谿。
早有人将此事报于蔡公弃疾,其谋士观从曰:“明公乃共王之子,与主上灵王同胞,臣观主上虎狼,今日为之扫除陈蔡,得享富贵,他日天下宾服,吾恐蔡公之位难保长久也。”弃疾俯思良久,谓观从曰:“吾每虑及此,奈无与谋者,子言正合吾意,为我划一妙策。”从曰:“主上自灭陈、蔡以来,从游乾谿,当今天寒,必不返国,乘此机率兵打入郢州,夺其大位,率服君臣,然后发兵困住乾谿,楚国军势土地,我得大半,彼虽争夺,焉可再得?”弃疾大悦,曰:“计则妙矣!争奈二兄守国,彼若坚守不出,无计奈何?”从曰:“诸侯之位,谁人不欲,兵至郢州,先遗书于二公子,约在事成之后,先立于干为王,则彼将相助之不暇,焉肯闭关拒我,此特借势而行事,若待开城之后,再作区处。”弃疾然之,遂令斗于旗、远掩率本部精兵向前,自统陈、蔡之兵继后杀奔郢州。
哨马报知子干。当时,灵王出游,楚国兵权独弃疾最盛,闻其乘虚作反,满朝文武皆惊惧失计,或云坚守,或云遣使追王,或云发兵出敌,纷纷无一主见。子干独取坚守一策,令远启疆,号令四门,准备守城器具,连夜遣使入乾谿追王。弃疾在城下,次日不得入郢,观从曰:“不速致书子干,待主上之兵回至,则我军首尾受敌,大事去矣!”弃疾即写书令有胆量之卒,沿城而上,密见于干。子干观书大悦,遂复弃疾之书,令其急攻东门,事必有成。
次日,子干诈令诸将坚守,自引宿卫士把守东门,弃疾与远掩一齐攻打东门,子干在城上佯声曰:“蔡公已登城矣!”
三军遂奔,弃疾杀入城来,城中军民自相践踏。灵王长子禄与次子敌闻城被陷,亦各披挂杀出,遇斗子旗于大街,三马战不数合,子旗斩太子禄于马下,子敌拍马要往东门逃走,却遇远掩,大喊一声,斩于城下。观从忙告弃疾曰:“若不早立子干,军民有变!”弃疾即率文武,奉子干即位,且数灵王荒淫贪暴之罪,即令斗成然领兵去围乾谿,成然兵至訾梁,遣人持牌文谕灵王之从者曰:“先来归者加官重赏,后至者斩,不至者夷其三族。”灵王正在乾谿朝夕饮宴作乐,闻斗子旗兵至訾梁,众从者闻子旗牌文十散八九,少顷哨马报太子禄与公子敌,皆被蔡公所诛,灵王叹息数声;又哨马复报子干即位为王矣!灵王气翻马下,子旗仗剑欲斩,子革杀出救回,子旗亦不追上,但在马上大叫曰:“汝等不惧族者可随楚王!”子革亦弃灵王逃归。灵王回视从行者,不上五六十人,子旗又任阵后杀至,灵王叹曰:“此天亡我也!”子旗又曰:“汝从楚王者,有能捉王献功,加官重职!”其士卒争先来刺灵王。
灵王见从者皆叛,恐被所诛,乃脱下盔甲,士卒争取而归,灵王方才得脱,徒步走入小村中,腹内甚饥,见一田夫息耕垄上,王乃向前问曰:“子有余食能遗我乎?”田夫见其状貌非常,问曰:“汝何人也?向我乞食!”灵王两眼泪下曰:“吾乃章华台主,因荒游离国,以至今日!”田夫默思良久,低头拜曰:“章华台主即楚国君王,乃吾父恩主也!何以至此?”
王曰:“汝父何人?”田夫曰:“臣父姓申名无宇,官为楚国下大夫,因裂主榜文,捉扑于王宫,蒙王赦其死罪,黜罢归田,臣乃无宇之子名亥也!”王曰:“汝父安在?”申亥曰:“往岁死矣!”王泣曰:“吾早不纳汝父之谏,以至今日,恨又不见尔父!”申亥亦泣,乃扶灵王归家。王曰:“此何处也?”
申亥曰:“此申家庄也!”因治酒馔款待。王思亡国之事,满眼倾泪,不能饮食。申亥劝曰:“我王不必忧虑,待次日保君王入于楚郊,以听国人何如?”王曰:“众怒不可犯也!”申亥曰:“王暂停于申家,臣请求诸侯救之可乎?”王曰:“诸侯谅必叛矣!”申亥曰:“臣保王投秦晋请兵复国可乎?”王曰:“先为盟主,今反求他人,吾知大国难再,徒取耻辱耳!”
申亥再拜劝慰,奉其寝食,一夜悲咽不已。及天明,申亥问王安,已自溢于寝处矣!胡曾先生有诗云:茫茫衰草没章华,因笑灵王昔好奢,台土未干箫管绝,可怜身死野人家。
潜渊《读史诗》云:章华台上管弦喧,楚子遨游驾未还,烽火萧墙初起动,可怜千乘丧郊原。
申亥不胜悲哭,乃杀二爱女,以陪灵王葬之,亲自素服为之挂孝。
却说斗子旗收灵王盔袍归见弃疾,更欲遣兵追究,但子干在位,不可缓图。弃疾曰:“若何?”子旗曰:“楚王在外,乘此百姓未定之时,使数小卒黑夜绕城相呼,诈称灵王归矣!
呼至三更,令斗于旗入告子干,言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郢州,蔡公弃疾已被先杀,今将打入皇城。子干、子皙、子筏皆无决断之士,闻之必然自尽,则一计去三元,明公方可高枕无忧。”
疾然之。遂遣数十小卒,夜黑呼曰:“灵王至矣!”城中百姓梗攘不安,告于子干。子干疑惑不定,至于三次,城中喧哄灵王引兵来至,斗子旗打入于干之屋,告曰:“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荆城,蔡公弃疾已被斩首,国人皆奔,兵马将入皇城矣!”
子干忙召子皙、子筏商议,城下喊杀连天,子干疑灵王果至,惊惶无措,自刎而死,子皙、子筏见子干刎死,亦各自刎而死,朝中大乱,宫女自相惊死者横于宫掖,号哭之声,不分远近。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费无极谗隐平王楚平王废妻逐子
逮及天明,弃疾诈取重囚,置于汉水之上,令人取之,诈称灵王,弃疾收而葬之,以安百姓,群臣遂立弃疾,是为平王。
国人虽知灵王已死,犹未安定,观从告王曰:“楚自灵王以来,百姓多被劳役,今王即位,宜赏功讨罪,灭贼宽刑,则百姓始定。”平王嘉纳其言。次日,召群臣行赏罚,寻朝吴立为陈后,寻卢立为蔡后,使各复本国,以主宗祀。封斗成然为令尹,远启疆为上大夫,远掩为下大夫,观从为中军谋主。立长子建为中宫太子,令伍奢为太傅,费无忌为少傅,奋扬为东官司马。
宽刑薄敛,以安百姓。
当时天下诸侯闻楚国乱,皆有伐楚之意,平王忧之,问于群臣。费无忌本与太子不和,闻平王之言,乃乘机奏曰:“吾楚自灵王失德,将惹天下刀兵,依臣之见,当今诸侯惟秦为强,使求婚于太子,内结亲眷之好,外张秦楚之威,诸侯谁敢加兵?”平王善之。遂诏无忌,往秦求婚。无忌承旨而行,诸大夫皆饯于西门,独太子不至,无忌心甚怨之。及至秦,见哀公,呈上楚王之书,具说求婚之事,哀公令无忌退,姑容商议。无忌出,哀公问群臣可否?公孙后曰:“昔秦设斗宝之会,欲牢笼天下,因楚君臣破我机关,每欲消恨无由,今日其国乱,兄弟相篡,正吾报怨之期,岂可更与结亲,依臣之见,囚无忌以伐楚,则大事可图矣!”哀公然之。
正欲囚无忌,忽一人自外进曰:“秦楚结亲,其利甚大焉!安可囚来使以招祸。”众视之,乃岐山人氏,下大夫姚思雄也。公曰:“吾囚楚使,祸从何至?”雄曰:“楚国虽乱,弃疾贤能,且有伍奢、子旗、伍员、远掩等安民足国,正当与其交聘,以固边疆,安可囚其来使,以招大祸。”哀公默然良久,复问曰:“子英之见何如?”雄曰:“依臣之见,大王降诏许婚,方保万全之策!”哀公召无忌入朝,许长妹无祥公主结亲,又诏姚思雄同无忌入楚报聘。
无忌谢恩,同思雄归楚见平王,具奏赐婚之事,平王大悦,管待思雄,复诏无忌,领金珠玉帛往秦迎婚,及入秦,呈上聘礼,哀公即诏无祥公主适楚,装资百辆,媵妾数十。无祥拜辞升车适楚,无忌见媵妾中有一马氏,仪容妍冶,颇类无祥。无忌原与太子建不睦,往秦又不行饯,心甚恨之,至郢州馆驿,遂心生一计,密诏马氏,问曰:“汝何人也?”马氏曰:“妾齐女也!自幼收入于秦,为公主宫内昭仪。”忌曰:“吾有一计,令汝富贵而作万人主母,汝能隐吾之计而从乎?”马氏低头不语。无忌是夜趋人后宫,先见平王曰:“臣奉诏迎亲,车荤已至荆门馆驿,争奈日干无二良辰,太子不得亲迎。”平王令取酒,以赏无忌。因问曰:“卿使往秦,其地视楚何如?”
无忌对曰:“秦地披山带河,地灵人杰。”王曰:“秦女何如?”忌日:“充盈烁烂,百两盈门。”王曰:“从媵昭仪几何?”无忌知平王好色,因对曰:“名妹美妾数十人,皆不能如无祥公主之貌也!”
平王闻之,半晌不言。无忌知其意,乘隙问曰:“大王沉思苦索,莫非驰意于子妇乎?”平王屏左右曰:“寡人闻卿美秦女之色,实生此念,争奈父子人伦何?”忌日:“此无害也。
大王果意在秦女,即娶入后宫,谁敢异议?”王曰:“群臣之口可钳,太子倘知此事奈何?”忌日:“臣观从媵之中,有一昭仪马氏,貌类无祥,臣请先进无祥于主宫,后以马氏进于东宫,嘱以勿漏机关,则两相隐匿,而事成矣!”平王大喜,令无忌密行之,功成重加封赏。无忌辞出,是夜进无祥于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