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秘史


  第四十八回晋先轸二气子玉晋楚城濮大会战

  城上箭如雨点,射中子玉之胁,诸将忙救归中军,不省人事,其火攻心,急行调护,至三更方定。即写表奏楚王,言:“晋侯背义无德,请加兵先伐晋国,然后除宋,非敢必有功,但塞谗匿之中。”楚王得表,叹曰:“晋重耳在外一十九年,险阻艰难备尝,历尽民之情伪,无不周知,天假其任,而除晋乱,乃天所置,安可与之相敌?”不肯加兵,遣使子玉,解宋之围,班师回朝。使者至中军,告以王命班师之事,子玉大怒,曰:“主上欲以我名陷于先轸竖子之手下。”令次日拔寨与晋交兵,其子进曰:“小不忍则乱大谋。今王命班师,而我父擅战,得罪于朝廷,况我父领兵伐宋,本欲挟之以救鲁、卫,今晋伐鲁、卫我攻宋不下,若战不胜,是又得罪于鲁、卫也。不如遣宛春往见晋侯,令其复立鲁、卫入城,然后我释宋围,晋侯若有不许,则交锋之兵,不得擅战之罪,岂不美哉?”子玉然之。遂遣宛春往见晋侯。宛春至河西见晋侯,具事以告,晋侯问于诸将?狐偃曰:“子玉之辞无礼,若我复曹、卫,而彼释宋围,是彼得二美,我得一美也!此事断不可许。”群臣议论纷纷,晋侯命宛春暂退。遂召元帅先轸商议,先轸至,晋侯告其事。先轸曰:“子犯之言遂矣!楚人告立鲁卫而解宋围,是一言而定三国;我若不许,则是一言而弃三国也!既救而又弃之,失信于诸侯,若将求霸,不亦难乎?且楚有一德,我心有二怨,而欲交兵,将士必然解体矣!”晋侯曰:“然则元帅之见如何?”轸曰:“不如诈约鲁、卫之君,若能背楚我则复立其为诸侯,鲁、卫之君感我德绝于楚,我囚宛春以激其怒,然后交无有不克!”晋侯大喜,遂遣二使告鲁、卫之君使其绝楚而后复立之。又令囚宛春于寨内。
  却说卫成公被晋将军士会逐出在襄牛,得晋侯之书,喜不自胜,令使者告绝于楚。大夫宁俞曰:“不可!此晋人间我与楚相绝,然后我兵无援,一战而灭。况楚子乃主公之婿,岂可绝之!”成公不听,遂遣使告绝于楚。楚王得二国之书大怒,曰:“子玉不听朝命,专兵在外,绝我曹、卫。”急令下大夫斗越椒召子玉班师,如违三日,即赐其死。
  越椒星夜来至大寨宣诏,子玉闻知,哨马又报晋人拘留宛春,心气复攻,箭疮迸裂,倒翻闷于座下,诸将扶起,半晌方醒。中军咨谋斗宜申曰:“事到如今,不得不战。”子玉遂令斗勃为先锋,子西将左军,孙怕将右军,拨围宋之兵,杀奔河西,对晋营二十里下寨。晋侯闻楚兵大至,谓诸将曰:“昔我受楚子厚恩,曾云遇于中原,我则退兵三舍以报楚惠,今楚兵在此,不可食言。”遂调前锋,退九十里下寨,然后交锋。
  晋侯传令,军退九十里下寨。先锋栾枝曰:“成得臣出兵,我主若退三舍,是君避臣,可不羞辱大国?”子犯曰:“此我主守信报惠,非避其势也!”晋兵是日,退屯于城濮。子玉闻晋退兵三舍,以其为怯,寻夜追至城濮,靠山下寨。次日遣小卒下战书于晋侯。书曰:图王霸业,自古有之,何得回我先锋,伐我邻国?今治甲兵三十万,战将五百员,布阵城濮之北、有莘之野,约次日展时三刻,略交其锋,非必能定雌雄,但姑与君之士卒角力相戏,使臣与君凭轼而离目焉!周襄王二十年夏四月上旬,大楚西征元帅得臣书。
  晋侯得书,问于群下曰:“吾欲与楚一战,以决胜负,但受楚之厚惠,此事若何?”诸将成曰:“目今齐、秦兵集,将士奋发,不战更待何时?”晋侯曰:“吾夜来梦与楚子相搏,我输彼赢,楚子伏我身上,此不祥之兆,不如还兵勿战?”子犯曰:“此吉兆也!主公仰卧是天助也!楚子伏己是伏罪也!
  此主晋胜楚败之兆,何为不战?”晋侯大悦,遂作书以回子玉。
  书曰:吾以楚君之惠,不敢遗忘,故退兵三舍,既承战命,敢不治兵,但愿元帅,戒尔车乘,敬而君事。次日有丰城下一接,以定晋楚雌雄。至期相见,再不重白。
  却说次日,楚子玉调先锋斗勃领精兵五千,屯于酅山迤东;副先锋斗克领精兵五千,屯于酅山迄西;子西领精兵五千,屯于酅山迄南,潘谟领精兵五千,屯于酅山北隅。晋侯登有莘之墟以观兵典,见其形势雄盛,大有惧心。归至帐中,夜间不能假寐,忽闻舆人诵之曰:“原曰每舍其旧而新是图。”晋侯心下疑惑,不知此谣何意,乃召先轸问之?先轸大喜,曰:“明日必破楚矣!”号令诺将,准备出阵厮杀。楚子西告子玉曰:“先轸智勇全才,行兵必藏机变,元帅务必小心。”子玉恃其兵强,藐视晋军。
  及至天明,两家出阵。晋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
  陈、蔡兵乱,栾枝曳柴而伪遁,楚人追之,忽听鼓声三喝,晋、楚阵围,两家文兵,楚马见晋马身盖虎皮,俱各惊伏于地,打也不动,臼季斩斗奇,大杀一阵。子玉忙杀转本阵,晋兵四面八方,重围三匝,左士会,右栾枝,前有舟之侨,后有狐子羽,交争杀进。先轸在有莘墟上传令,毋得走了楚得臣,得臣自辰至午,困在重围,身被数十刀枪,犹自力战不乏。其子孙伯与斗越椒双双杀人重围,三人马腹相挨,杀出有莘谷口,回视城楼之野,死尸满地,哀号震天,大败而逃。正是:父哭子兮遭箭死,兄号弟也被刀伤,尸山拥塞川源竭,血水横流湖海江。
  鬼火焚焚生古道,悲风飒飒起沙场,可怜万数英雄命,尽带当时矢石亡。
  楚兵二十万,及是杀至谷口,剩军不止三万,马军只存四百余骑。
  子玉困乏,其子与诸将挟夹行上二十里,遇哨马报:“秦将白乙丙,劫掠大寨,火焚吾之粮草!”玉调副将屈谟往救,行不数里,遇白乙丙于中途,二马战不数合,白乙丙败走,屈鞭马追上五里,西河左岸一彪人马杀出,当先一将大叫曰:“楚狗走往何方?吾乃齐将军崔天也!奉先元帅军令等候多时!”
  屈谟更不打话,直取崔天。崔天拍马迎敌,战二十合,不分胜负,白乙丙拍马夹攻,又战数合,屈谟措手不及,被崔天斩于马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晋先轸三气子玉郤谷遗计斩之侨

  屈漠被斩,秦齐二国之兵乱杀一阵,尽夺其衣甲器械。子玉与数骑慌忙无所投奔。子西曰:“此去连谷城不远,宜速至彼就食,以作区处。”却说楚之令尹斗子文先告楚王曰:“子玉此回不肯班师,必遭晋兵所败,主公速宜遣兵行救。”楚王曰:“非令尹亲往,他人不可也!”遂遣子文将五千兵至城濮,以救子玉。子文领兵来至中途,却好遇子玉引败兵而回。
  二人相见,子玉抱头痛哭。子文曰:“悲哭无益,急宜收军回朝,重整兵势,再来复仇。”子玉田:“此回乃吾专战,今又大败,丧兵五十万,焉敢归朝?不如移屯连谷,募取四方亡卒,必须伐晋报仇,方敢回楚。”子文曰:“胜败兵家之常,子虽专战,亦是为国,且暂时归楚,养兵练将,待时而举可也!”子玉不听,引败兵径投连谷,子文只得引兵从子玉,行至连谷城以下,城上竖起晋将军魏犨旗号,子玉问其缘故?城上晋卒曰:“魏将军早奉元帅之军令,先取连谷,等侯多时,若不速退,叫汝一骑不存!”子玉大怒,令众将土紧急攻城。
  忽连谷城东,尘头蔽日,喊杀连天,一彪人马杀来,当先一员大将,大叫:“得巨匹夫!果不出吾元帅所料,好好下马,受绑归晋,万事俱休,若半声不肯,只来无回。”子玉看见,乃晋魏公谅也!吓得魂飞胆落,箭疮复裂,翻于马下,魏犨谅拍马来斩!子西忙救上马。魏犨连杀一阵,抛弃袍甲而回。子玉走离连谷二十五里,回见残兵萧条,不上数千余人,在马上长叹数声,曰:“吾自起兵,未尝败北,今日之战,天亡我也!”遂气绝身死。其子大心与子西扶枢归楚。后人有诗云:晋楚交兵城濮东,腾腾杀气逼苍穹,千山猛兽潜收迹,四海蛟龙隐伏踪。
  一战得臣抛甲殒,再围连谷建奇功,近观莘野闲花草,千载犹沾将血红。
  又一绝,单道先轸用兵之妙云:先轸包藏战略奇,鬼神不测妙中机,非惟三气荆元帅,谈笑犹能挫锐师。
  又一绝,单讥子玉兵机之浅云:英雄尚勇贵多谋,子玉心骄少大猷,六尺躯遭三气死,安能破敌望封侯。
  又有五言排律,以志晋楚交兵之事云:壮马雄如虎,精兵猛似龙。
  逢屯城濮北,乌合有莘东。
  戈载横霜白,旌旗映日红。
  晋兵皆慷慨,楚将尽英雄。
  勒马能追电,挥鞭敢截虹。
  作威吞海岳,体势厌崆峒。
  初击震天鼓,乍弯满月弓。
  枪刀破竹下,失石坠星空。
  剑起袍生火,箭飞铠点红。
  初交无胜败,再战决雌雄。
  尸积低山耸,血流壅涧通。
  哭声遍绿野,怨气塞苍空。
  猛兽惊敛迹,惟禽俱隐踪。
  楚兵丧胆遁,晋将便收功。
  子玉之残兵归见成王,成王大骂:“匹夫不听吾言,以至丧吾数十万军。遂令斩其子大心。子文告曰:“子玉非不欲成大功,奈时有不利焉!何可罪其子哉?”王闻息怒,使大心与子西各复原职。是夕,王感丧师之恨,遂忧成疾。
  楚王忧病将死,召次子名职入宫传位。长子商臣之傅潘崇闻之,告商臣曰:“太子为国长子,今父病而不侍侧,则大位将归于职矣!”商臣遂以宫甲围王宫,成王请食熊蹯而死,商臣不与,遂且缢于偏殿之内而卒。群臣奉商臣即位,是为穆王。
  史臣评曰:楚王袭父兄余业,跨荆襄之地,猛将灭息灭邓,虎视东方;伐郑代蔡,鲸噬中原。然生值中国有人,不能遂其霸志,故一举召陵,则屈威于齐桓;再战城濮,则丧师于重耳。虽有豺虎势,厄于齐晋,不得以逞其志,遂成忧陨。惜哉!
  却说魏犨收子玉盔甲,归见先办。先轸大悦,立为破楚第一功,整齐军马,即日班师。舟之侨率本部之兵,寻夜先归,欲谋作乱。先轸闻之,忙将郤谷所授锦囊打开,内有纸书字数行曰:“舟之侨为人素无终始,久后必然谋叛,惟茅筏、栾枝二人可制。”先轸看罢,便知其意,遂封此数行字,令小卒密付与茅筏、栾枝营中,二人拆开读之,遂知其意,屏去左右,自相谓曰:“元帅以舟之侨事付吾二人,何以处之?”筏曰:“必行苦肉之计,方能成事。”枝曰:“其计何如?”筏曰:“吾掌马厩,明日诈称失却良马三十余匹,诬公盗去,告入中军,但公忍受苦杖,其计方成!”枝曰:“但能破贼靖国,何苦数十杖乎?”茅筏大喜。
  是夜,私牵去其马,明日诈入中军告栾枝盗马三十匹,先轸会知其意,便拘栾枝至帐下,佯审二人,妄相推托,先轸怨曰:“茅筏守护不谨,栾枝私盗官马,依军法治罪,各该腰斩。
  ”喝令斩二匹夫!诸将不知其故,皆跪保曰:“茅筏、栾枝平昔俱足忠义,今日虽违王法,望元帅宽恩,念其征伐之功,赦放其罪!”先转喝令各答四十,罢其官职。二人忍痛受服,两腿鲜血淋漓归寨,乘夜而逃。舟之侨当晋兵追己,正欲勒马交锋,见二人单车而至,按住纲刀,问其缘故,茅筏、栾技诈曰:“先轸军兵不公,妄杖我等四十,知公将有异变,故愿相从。
  ”之侨疑惑不定。茅筏下马,解衣与其股视之,侨方信实,扎住三军,延二将入营商议。侨曰:“多承二公指教,此事何以定夺?”筏曰:“将图大事,先要除却先轸,则其余不足忌惮!”侨曰:“先轸虽五十万兵之柄,岂易除哉?”筏曰:“吾见先轸伐楚得胜,多自骄傲不慎,前去五里地,名衡雍,其处山林丛茂,道路崎岖,将军可引本部,伏于此处,待先轸班师至此,吾以信炮为号,生擒此贼便斩晋侯,则大事成矣!”侨喜不自胜,即引兵伏于衡雍山下。
  次日,晋兵果然班师至此,缓缓而前,将及中间,茅筏信炮一响,之侨挺枪杀出,大骂:“先轸匹夫!有何智略?敢任元帅之职,好好下马受诛,万事俱休,倘若不肯,叫汝一命难逃!”先轸见栾枝横刀立于之侨马后,会知其意,乃大声曰:“舟之侨作反,谁敢代我斩此贼!”道犹未了,栾枝手起刀落,斩侨首级于马下,向前请功,先轸重赏茅筏、栾枝,使复原职,诸将不知其故,先轸以郤谷锦囊示之,众皆说服。后人有诗曰:顽将暗怀逆叛心,贤哉郤谷独高明,智囊秘计留先轸,果至街雍斩贼臣。
  又有一绝云:郤谷虽存一智囊,仲车暗会便承当,使无茅筏栾枝在,焉得叛臣半路亡。
  又一首讥之侨云:义将存心任国忧,不常背叛舟之侨,奸狐只好欺狐(豸虎),焉得晋邦大将谋。
  大军行不数里,遥见一支人马,拥一个官人,从东而来。
  此人毕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晋文践土大会盟蹇叔遗船救孟明

  先锋栾枝问其是谁?来者答曰:“吾周天子之上卿王子虎也!闻晋侯伐楚得胜,以安中国,故天子欲亲出銮驾来犒三军,先使虎来报知!”栾枝闻知,忙下马,引子虎来见晋侯。晋侯问于群下,赵衰、狐偃曰:“昔者齐桓公召陵服楚,即朝天子。
  今天子来劳主公,主公速直率诸侯入朝可也!”王子虎曰:“天子銮驾已出矣!”狐偃曰:“此去有地名践土,其地宽平,速建王宫于践土,然后主公引列侯迎天子以朝之,如此庶几不失君臣之札”。晋侯送调先锋栾枝筑王宫于践土,务令宏壮华彩,极其规模。栾枝引本部兵至践土,筑王宫七十一所,光明殿一座,崇楼高阁,比帝都而无差;千门万户,较王室而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