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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晋秘史
第七十七回 勒责王衍乱天下
四月,太傅越卒,王衍保丧还国。石勒使孔苌率轻骑追至苦县东郡,将军钱端出与孔苌交战十余合,钱端被苌杀于马下。 苌挥骑围而射之,十万晋兵无一免者,皆被射死。将司徒王衍并东海王棺榇皆擒执,回寨见石勒。石勒坐幕下,孔苌押王衍跪在地下。勒问衍曰:“晋之国事虚实,君知可为我言之。” 衍曰:“城内虚实,祸败之由,计不在我,今将军大振威名,天下归心,不如乘此立尊号,三分天下,谁敢阻并?且衍少无宦情,不豫世事,未觉其困。晋国虚实,明公已知,何须问衍?”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不晓动静?破坏天下,非君而有谁人?”勒意欲准其降,故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如此之人,当可留否?” 苌曰:“彼乃晋之三公,必不为我尽力。”勒曰:“既不可留,加以锋刃。”言讫,叫左右牵衍出斩。 衍临刑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何若不祖尚虚无,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矣!”勒令氐人排墙杀之。又令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 其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死于难。惟裴妃为人所掠卖,渡江而去。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及闻裴妃为人掠卖渡江,寻得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之后。 史臣断八王曰:昔高辛抚运,衅起参商,宗室嗣立,祸缠管、蔡。详观曩册,逖听前古,乱臣贼子,昭鉴在焉。有晋郁兴,载崇藩翰,分茅赐瑞,道光恒典,仪合式兖,礼备彝章。汝南以纯和之姿,失于无断。桂阳习果锐之性,遂成凶狠。或位居朝右,或职参近禁,俱为女子所谗,次第受诛。虽曰自贻,良可哀也。伦实庸琐,见欺孙秀,潜构异图,煽成奸慝。乃使元良构凶酷,上宰陷诛夷,乾曜以趸倾,皇纲于焉中圯,遂裂冠毁冕,幸百六之会,绾玺扬纛,窥九五之尊夫神器焉可偷安,鸿名岂容虚假。 而欲托兹淫祀,享彼天年,凶暗之极,末之有也。 冏等父子倡义勤王,维鸿业于既成,拯皇舆于已坠,策勋奇绝,良足可称。然而临祸忘忧,逞心纵欲,曾不知乐不可纵,盈志难持久。笑古人之未工,忘已事已拙。向若采王豹之奇策,纳孙惠之嘉谋,高谢兖章,永表东海,虽古之伊、霍,何以加焉!长沙才力绝人,衷概迈俗,投弓掖门,落落标壮夫之气,驰车魏阙,凛凛怀烈士之风,虽复阳九数屯,在上之情无夺,抚其遗节,终始可观。颖既入总大权,出居重镇,中台藉以成务,东宫资以宅心,乃协契河间,共图进龋而颙任李含之奸诈,仗张方之凌虐,遂至灭门丧亡,长沙授首,逞其无君之志,矜其不义之强。銮驾幸巡,冀乎有征无战;乘舆西幸,非由望秩观风。若火燎原,不可扑灭,矧兹安忍,能无及乎!东海纠合同盟,创为义举,匡复之功未立,陵暴之衅已彰。罄彼车徒,固求出镇。既而帝京寡弱,狡寇凭陵,遂令神器劫迁,宗社倾覆。数十万众,并垂饵于豺狼;四十八王,咸损身于锋刃。祸难之极,振古未闻,虽及楚如,犹为幸也。 自惠皇失政,祸起萧墙,骨肉相残,黎元涂炭。胡尘惊而天地蔽,戎兵接而宫庙隳。支属肇其祸端,戎羯乘其间隙。悲夫!诗所谓“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八王之谓矣。
第七十八回 石勒引兵攻襄阳
却说石勒引兵来攻襄阳,襄阳守将李德,闻知勒起军马来取襄阳,慌引军出。两军对阵,李德出马见勒曰:“汝何故起兵?”张宾曰:“我奉天命来诛贼也。”李德曰:“汝乃胡人,与人作奴,今始得志,便来相吞。”言讫,支雄曰:“环眼贼汉,何敢辱我主人!”言讫,亦挺戟骤马与其交战。两个酣战一百余合,未分胜负。李德见胡兵四面渐渐围裹将来,恐有疏失,急急鸣金收军入城。张宾分兵四面围定。德谓众曰:“今胡兵围城甚急,如何是好?”众议曰:“不若弃城走还洛阳,此为上策。”德曰:“谁可杀开此围?”小将陈仁曰:“某愿当先。”于是德令仁领兵在前,自保家眷,当夜三更乘月明,大开西门,正遇支雄,杀开血路,保着家小,走奔洛阳。石勒见李德带家小而走,命诸将休赶。 次日平明,引众入城,安民谕讫。命逯明守镇,自同诸将领兵来攻江西,江西郡守等官闻其兵威势大,不敢迎敌,各自溃逃,只有军民举众投降,是以得据江西。张宾劝勒还北,勒意欲有雄据江、汉之志;弗从。由是封张宾为参军都尉,领记室,专居中总事。
第七十九回 城陷怀帝被汉虏
却说汉主聪设朝,谓群臣曰:“自辅汉将军征南,积岁不还,未知胜负如何?”群臣奏曰:“前日有表来奏说大捷,连得巨鹿、常山、江西等郡,自今军屯洛阳,未曾轻进。”汉主曰:“朕欲另差一将领军前去,助辅汉将军石勒攻洛阳,谁肯代朕此行?”言未毕,一人出班奏曰:“小弟愿往。”聪视之,乃其父养子刘曜也。 史说刘曜,字永明,刘元海之族子也。少无父母,刘元海养之为子。曜幼聪慧,有奇度,年八岁从元海猎于西山,遇雨止树下。迅雷震树,旁人莫不颠倒,曜神色自若不动,元海异之,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及长,为人性磊落宏宽,与众不群,雄武过人。铁厚一寸,常以铁胎弓立射之而洞入,时人号“神射”。尤好读书,武略谙请诵。常侮吴、邓,而自比管、毅、萧、曹,时人轻之,莫之许也。而刘聪每曰:“永明乃世祖、魏武之流,何足比数公哉!”尝隐迹管涔山,以琴书为事。 夜闲居,忽有二童人跪曰:“管涔王使小臣奉谒赵皇帝,就献宝剑一把,与皇帝留出军用。”言讫,置于地,再拜而去。曜惊以烛照之,剑长二尺,光华非常,赤土为屑,背上有铭云“神剑御除众毒”。曜出拜谢神人,遂佩之。剑随四时而变,为五色,可以出阵,无不胜也。 当曜前去助勒,汉主聪以兵五万使耀去助石勒攻洛阳。曜既得军马,即出朝门,次日领军就行。来至南地,入见石勒。 石勒闻知,出来迎接入府,置酒洗尘。及曜叙汉主差某同君共攻洛阳之事,勒大喜曰:“殿下伺力,南可图矣。”言讫,又饮酒至晚,方送刘曜回营。 次日平明,勒与曜商议分作二队而行,勒自为前部,刘曜为后部,二人长驱大兵来攻洛阳城。其时乃正月,汉刘曜与石勒领大兵二十万至城下围住,晋怀帝大惊,急聚文武商议,使军民上城日夜守护。勒、曜攻打月余不下,石勒乃请始安王刘曜到营相见,以酒宴相待。礼讫,勒开言曰:“今攻洛阳不下,可使人回国请添兵,再来攻之,必克。况且今缺少粮米,不如退兵,殿下可去攻三台城,某自打邯郸城,取二邑钱粮以资军急,待来年春暖,主上军至,却又复攻洛阳,殿下主意如何?” 曜曰:“君言正合我心,不如分兵退攻三台、邯郸二城屯扎,此计大善。”于是,曜即使使回国起兵。次日,拔寨起行,领军来打邯郸、三台;离城数里安营,商议攻城。 却说大单于汉主聪设朝,太保刘殷奏曰:“始安王表到,奏请添兵益将,攻打洛阳,陛下圣意若何?”汉主聪问曰:“谁可领兵征南?”大将呼延晏出曰:“臣请行。”汉王曰:“得卿引兵而行,协助二人,大功必成,朕甚悦。来日卿可点齐军马粮草,即便行,朕旦夕望汝奏捷。”于是,呼延曼领精兵二万七千人来攻洛阳,军马直至城下。闻说勒二人分兵攻三台、邯郸去了,晏即传令不必安营,限五日攻下洛阳。如不下,斩众部长,于是三军齐心攻打。 晋帝大惊,急使前将军张进急领御林军出城迎敌。张进出马,呼延晏来迎。两将于阵前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负。北军曹奇忿怒,挥刀纵马直出,南军高见挺枪来迎,四员将未见输赢。晋军阵内夏洪引军冲出,北将潘仁在将台望见,忙放号炮,两边伏弩齐发,中军箭手都涌向前乱射。晋军抵挡不住,忙引兵将入城,自相践踏。呼延曼驱兵掩杀,晋军大败,走入城中,坚闭不出。 晏移军就城下寨,潘仁进曰:“可拨兵去城边筑起土山,可以下视城中虚实。令军人山上放箭,守军不能抵挡,城可唾手而得也。”晏从之。于是,各寨内选生力军人,用铁锹土担就城下垒土成山,周围筑二十余里,限旬日要完成,如迟即斩。 晋军见北军垒土为山,皆要出战,被潘仁以弓弩手挡住要路,不能前进。旬日间筑成土山五十座,上立橹楼,分一半弓弩手于其上,望城中乱射。晋军大惧,皆顶遮箭牌。忽一声梆子声,矢下如雨,晋军皆蒙楮伏地,。城中军人乱窜,土山上呐喊而笑,以为得计。晋侍中王隽奏帝曰:“陛下可急造发石车,方可御敌。”帝令隽绘成式样,鸠工连夜造成数百乘,分布各城门内。候土山上云梯排列,弓弩手将放箭时,命军士拨动炮车,大石从车中飞出,飞击其梯。霎时间将所设云梯打得粉碎,弓弩手死者不知其数,北军号为霹雳车也。潘仁又献一计,令军人于本营内用铁锹掘地道,直透城中,名为掘子军,从之。隽见北军晏不来攻城,奏曰:“北军明不能攻,臣料必穿地道而入。”帝曰:“何以御之?”隽曰:“绕城内可掘长堑,令百姓守之,则地道无用也。”帝依其言而行之。果然掘子军至堑边见防御甚严,只得退回,空费了许多军力,不能得入也。 自是相持一月有余,城中粮尽,百姓饿死过半。帝曰:“城中粮尽,百姓皆饿死了,如之奈何?”王隽又曰:“前日苟晞有表,奏请陛下迁都仓坦以避之。”怀帝曰:“然!”帝将欲徙之,众公卿犹豫不决。况城中饥困,人民相食,百官流亡者十去九。帝将行,而卫从皆散,又无车舆,乃自步出西掖门至铜驼街,为盗所掠,不得进。又度支魏浚率流民数百家保河阴之峡石,掠得谷麦甚多。见怀帝至无食,乃献供给之赀,送帝还宫。 时刘曜、王弥、石勒闻知洛阳将陷,乃会兵皆至城下安营。 次日,呼延曼见各人皆至,乃集部十二万余人,飞马身先攻破平昌门,遂放火焚其府寺。司空荀藩及光禄大夫荀组皆奔轘辕去讫。次日,王弥见晏克平昌门,乃引部下兵同来攻宣阳门。 时汉兵齐心并力大战,以弩箭射杀守门军士,骁勇争先,攻破宣阳门。呼延晏、王弥诸军皆入,城中大乱。 先是怀帝自知城不能守,与庚珉、王隽等于洛水备舟数只,欲走长安。俄而城陷,呼延曼至洛水,见船无数,命军士放火焚之,不留一个。当晋帝与庾珉、王隽闻北军杀入,帝走洛水,其船已被烧毁,只得走还入得宫中。北军涌入午门,帝急走华林园,欲出奔长安,被汉兵赶入追执之,押来见呼延曼。其时曼入居金鸾殿,传令鸣金收军,屯于城内。见众军押晋帝、庾珉、王隽等来,晏命左右监之。至次日,曼将后宫金宝、珠玉库藏一应收拾装载上车,传令将怀帝、大臣庾珉、王隽等尽监上车,领兵还国而去。其时洛阳只存虚城,所有怀帝及大臣、金宝尽被呼延晏搜掠而去。 先是呼延晏先入城,始安王曜并王弥、石勒兵皆未曾至。 晏只有一万七千人,与晋兵交战于河南。晏连胜一十二阵,杀死晋兵三万余人。及陷城,只走了镇东将军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玠等,逃入长安,其余尽被掳向左城。 却说刘曜自西明门人,杀太子司马诠等,士民死者三万余人。遂又遣人发掘晋帝诸陵,焚其宫庙。见皇后美容,纳之为妃。石勒乃自引兵出屯许昌。 却说刘曜恨王弥不待己至,自先入洛阳,心甚怨之。当王弥闻曜至,出迎入内,说曜曰:“洛阳,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营修,殿下宜请皇上自平阳徙来都之。”曜曰:“天下未定,洛阳四面受敌,何能守也?”于是不用弥策,命诸军放火焚其宫殿。弥见耀不用其策,乃骂曰:“屠沽子,岂有帝王之意耶!”由是弥与曜有隙,乃自引兵东屯项关。当刘瞰说弥曰:“将军建不世之功,又与始安王相失,将何以自容?不如东据本州,徐观天下之势,上可以混一四海,下不失鼎峙之业。”弥遂从之。 却说左城国汉主刘聪登朝,聚集文武,正问南征之事,忽呼延晏领军还国,押晋怀帝、庾珉、王隽等入朝。拜毕,汉主刘聪大喜,就以晏为镇南大将军。晏谢恩,起立一旁。聪命押晋怀帝及大臣庚珉、王隽等至,令放其缚,赐其平身而谓曰:“朕父与汝先帝有恩,故不加刃,恕汝王在余部下为臣何如?” 晋帝听见,只得与臣下谢恩。汉主命有司赐房宅与住,使兵外监之,于是晋帝不得复还。聪又使使以书来南,遣始安王刘曜等以车攻长安,加曜为车骑大将军,取镇长安。曜得命,领军前去攻长安。
第八十回 石勒以军据襄国
却说石勒既屯许昌,集诸谋士商议,欲攻三台以据之。张宾急进言曰:“宾闻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郸襄国乃赵之旧都,依山凭险,形势之国也。使君可择此二邑而都之,然后,命师出之,授以奇略,推亡固存,兼弱攻强,则群凶可除,王业可图矣!”石勒谢曰:“右侯之计是也。”右侯,张宾之号也。于是石勒即从之。 司空荀藩因洛阳陷,乃逃在阳城,得汝阴太守李炬输给之,藩乃建行台于密,传檄四方,推琅邪王睿为盟主,以李炬为荥阳太守,集众以图兴复晋室不提。 却说豫章王司马瑞,乃太子司马诠之弟也。洛阳既陷,乃奔仓坦。苟晞使人迎之,奉为皇太子,置行台,徙众屯于蒙城,招集散亡将士。 却说秦王司马业,乃吴孝王司马晏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岁,闻荀藩在密,乃南奔至密,来见母舅荀藩。藩奉之为主,欲趋许昌。天水阎鼎聚西州士民五千于密,欲还乡里。藩见鼎有才而拥众,用鼎为豫州刺史,以安人心。周顗为参佐,同佐秦王业,欲讨群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