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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晋演义
苏峻要徙,王导固争不从。峻曰:“吾意已决,逆令者斩!”
于是,百官不敢吐言,成帝哀泣从之。
次日,峻备车请帝升车。时大雨泥泞,刘超、钟雅步侍左右,峻给马与之,二人皆不肯乘,而慨慷悲哀,峻心恶之。
帝与群臣既至石头,峻以仓屋为帝宫室,与成帝居之,峻党日肆丑言。当超、雅与荀崧、华恒、虞潭等常侍不离帝侧。
值饥馑米贵,峻闻遗超,一无所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困厄之中,犹启成帝授《孝经》、《论语》。
王导见峻逆众而劫上迁都,乃密令张闿以太后诏,谕三吴以起义兵。会稽内史王舒得太后诏,使督护庾冰将兵一万西渡浙江,前来讨峻,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义兴太守顾众等,皆起兵应之。
虞潭之母孙氏,性聪敏,识鉴过人,忽闻各处起兵讨峻,谓潭曰:“主上受困于石头,汝当舍生取义,勿以吾老为念,速起兵讨峻。”言讫,乃遣家僮从军,鬻其环珮,以给军赀。
苏峻闻知大惊,忙遣部将管商等引兵五千拒之。
第一六六回 峤侃会兵讨苏峻
时峤、侃军至笳子浦,峤以南兵习水,峻军便步,传令军中将士不许上岸,有逆者死。
时苏峻遣人送米一万斛馈祖约,峤参军毛宝闻知,乃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温公虽令将兵无得上岸,今贼送米与祖约拒吾,又无大将护卫,安可视其可击而不上岸击之耶?”言讫,乃引兵大喊上岸,往击取之。峻送米人忽见毛宝兵至,乃尽弃辎重粮食而逃,毛宝获之,以济三军。祖约由是饥乏。温峤录宝之功,乃表毛宝为泸江太守,陶侃亦表王舒、虞潭监浙东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军事,朝廷从之。于是郗鉴遂率众渡江,与峤、侃等会,舟师直诣石头。
苏峻望峤、侃、亮、鉴等兵大至,面有惧色。乃令其弟苏逸守城,自执兵五万出城屯住,以为犄角。
陶侃既大集各路军马,皆至石头,侃部将李相请筑白石垒,使人上岸守之。于时陶侃传令三军,筑垒于白石,使亮将兵一万守之。
苏峻屡遣人去攻白石垒,不克而退,苏峻心下大忧,急集诸将士商议,当参军匡孝曰:“今陶侃筑白石垒,甚得其宜,进可攻我,退可为居,虽得其计,然白石南寨,其将赵胤守之,势孤易攻克。今夜我引一军抄小路去取寨后,明公可使公子硕以攻其前,两下夹攻,则胤便成擒矣。若克南小寨,则白石垒即易破也。”苏峻然之。
至夜,匡孝率三千士卒,抄小路而去;峻使其子硕,率五千人去攻寨前。硕兵至半夜,鼓噪直进,胤慌忙披挂上马,正遇苏硕,两下交锋,不上数合,寨后匡孝兵已至,大放火。赵胤军人四下大乱,胤回马走四十里,喊声不绝。众军相杀,止有祖茂跟定王舒突围而走。背后匡孝赶来,胤回马又战十余合。
胤连放二矢,被孝闪过,胤又竭力放第三箭,用力太猛,折了弓与箭,弃弓纵马,穿林而走,去远。匡孝始放火烧其营寨,与苏硕鸣金收军而还。苏峻大喜,重赏诸人。
温峤见南寨有失,救之未及。于是,使王愆期领军船一百只、兵五千名出战。峻使匡孝来迎,与愆期交战,不上二十余合,愆期大败,损去军船三十只、水军千余人。
赵胤等失南寨,至晚见陶侃,侃甚忧之。侃将孔坦曰:“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京口,虽晚犹胜也。”
侃然之,乃令郗鉴率众还据京口,立起大业、曲阿、凌亭三垒,以分峻兵之势,鉴从其计。峻果疑之,分兵去攻三垒。又使人持书命祖约攻之。祖约得书,使祖涣、桓抚率七千兵攻湓口。
涣、抚兵至,毛宝急令民兵三千人,与涣、抚交战。毛宝中矢流血,流髀彻鞍。宝忍痛急使人踏鞍拔矢,血流满鞍。又复出战,勇敢当先。于是士卒竭力一攻,涣、抚大败而走。毛宝追数十里,伤其众五千余人,方始收军还屯。
史说王育,字伯春,少孤贫,每过小学,必欷歔流涕。尝为人牧羊,时有暇即折蒲学书,忘而失羊,为羊主所责,育将鬻己以偿之。同郡许子章,敏达之士也,闻而嘉之,以钱代育偿羊,给其衣食,使与子同学,遂博通经史子集。章以兄之女妻之,为立别宅,分之赀业。因是本州太守杜宣,命为主簿。
俄而杜宣左迁万年令,有县令王攸过诣其邑,宣不出迎,攸见而怒曰:“卿往为二千石,攸所敬也,今吾侪耳,何故不见出迎?欲以小雀遇我,使我畏死鹞乎?”王育在旁,执刀叱攸曰:“我府君以非罪黜降,如日月之蚀耳!小县令敢轻辱吾君乎?”以刀欲前杀之,杜宣惧,乃跪下抱育而止。自此知名,后迁为武阳令。为政清约,宿盗逃奔他郡。又迁并州督护,后征讨有功,朝廷拜以为破虏将军。闻知苏峻作逆,温峤奉檄起兵,王育遂以部兵五千人,来会温娇讨峻,温娇以为先锋。
却说苏峻使韩晁率兵去攻宣城,内史桓彝闻知,以军进屯泾县,方知京口不守,被峻所下,心中烦恼,朝夕忧国。时,长史裨惠劝桓彝曰:“苏峻势大,朝廷莫能制,今吾孤军在此,焉能拒战?不如使君遣人致书,伪与通和,以纾交至之祸,可保吾军民耳。”彝曰:“吾受国恩,义在致死,焉能忍垢蒙羞,与苏贼相通?如其不济,此乃命也。”言讫,即遣副将军俞纵,以兵三千出屯兰石,以拒峻军。
时,韩晃以兵五千来追。桓彝兵至兰石,正遇俞纵军至,军大喊,两下交锋,战不上二十余合,俞纵大败,退守兰石,不敢出战。晃军以未知地理,亦不敢前进。
当俞纵左右劝纵曰:“今韩晃之兵,十分精锐,与战不利,不如退回宣城,另作良图。”纵以刀砍案曰:“吾受桓侯大恩,本以死报,吾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可负国也!有再言退兵者,定按军法!”言讫,即驱兵出战。纵亲与韩晃力战五十余合,纵力怯,被晃斩于马下。晃麾军大进,来攻宜城。
彝调兵守护城池,并不出战,与晃相持,卒岁粮尽,城中大乱。韩晃探知备细,大驱人马攻城,城陷,桓彝被晃所害,彝妻刘氏、次子桓冲五人逃走外家,得免于难。韩晃既得宣城,使人戍之,自以兵还石头。
七月,却说祖约部将阴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后赵王勒遣将军刘聪率兵二万,济淮攻取寿春。祖约闻之,即勒兵回战,大溃,于是祖约领家属奔走历阳。
第一六七回 石虎率众攻前赵
八月,后赵王勒使石虎率兵四万攻赵。虎军至蒲坂,赵王曜闻知,自为将,领十万余人来迎,石虎大惧而退。曜催军追及,与虎交战,又大破之,斩其将石瞻,横尸二百余里。虎奔朝歌。曜以众回攻石生于金蒲,石生坚闭固守,不出与战,使人回国取兵来救。使人去了。曜见石生不出,计令诸将决千金岖,引水而灌之,于是荥阳、野王诸城皆降,襄国大震。
第一六八回 侃将诛峻于石头
九月,却说苏峻心腹路永、贾宁二人,劝峻尽诛朝中诸大臣,更树腹心。而峻雅敬司徒王导,故不许之。于是永、宁二人,以峻不听其计,更贰于峻,乃有离峻之心。王导窃知之,使袁耽诱永、宁曰:“卿二人忠事苏公,苏公无重于卿,故卿等虽进忠言,反见逆耳。今天下兵集,岂能拒之?不久必败,卿为其党,将安归乎?依吾之见,不若早投西军,则身安而家可保也!”永、宁二人默然,至晚皆奔白石西军而降,温峤受之。
峤与峻久相持不决,而峤军食尽,见贷于侃,侃怒曰:“若屡战失利,粮草又尽,焉可以决胜负?吾虽有粮草,留应自军,若少更假于谁?君既食尽,暂且罢兵,吾自西归,任君何如?”峤曰:“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仗义故也。峻、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明公奈何舍垂成之功,设进退之计乎!且天子幽怀,社稷危殆,乃臣子肝脑涂地之日。峤与公尽受国恩,事若克济,则主臣俱存;如其不捷,当灰身以报先帝耳!今之事势,义无旋踵,譬骑虎安可中下哉?以一违众西返,人心必沮,众必败事,则义旗将回指于公耳!”毛宝亦说侃曰:“军政有进无退,惟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可试与宝兵,断贼资粮,若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矣!”
侃然其说,委兵五千遣之,断绝峻之粮道,宝既引兵去了。
金陵太守李阳谓侃曰:“温公贷粮,仁公执不假与,设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乎?”侃然之,乃分粟五万石以饷峤军,于是峤军得食,众心始安。
却说毛宝引兵五千,使人探知峻军粮草,皆积聚于句容、姑孰,宝率兵直抵句容、姑孰屯所,放火烧之,于是峻军乏食,侃遂不去。
时苏峻使韩晃领兵二万,进攻大业垒。郗鉴参军曹纳曰:“大业,京口扦之蔽也,一旦若不固守,则贼兵至,故请还广陵,以俟后举。”鉴大怒,会僚佐责纳,将欲斩之,久而哀告,众请释放,因此众心固守。使人求救于侃,侃将分兵去救大业,长史殷羡曰:“吾兵不习步战,不如急攻石头,峻必抽回其军,则大业不救自解矣。”侃然之,于是侃督水军二万攻石头。庾亮、温峤见侃向石头,亦率步兵一万,从白石南上攻峻旱寨。
峻见峤、亮步兵南上,自同将匡孝引兵二万来迎。时侃将赵胤当先奄至,峻令匡孝出战,两马相交,不上十合,赵胤败走回阵。
峻见匡孝杀败胤,言曰:“孝能破贼,我更不如?”时峻先未出阵,饮酒大醉,及见孝胜,乃亲自持刀拍马将入,数千人迎战,乘醉突阵。三冲不得入,忙跑马趋至白木坡,马踬,被侃部将彭世、李千等见之,遂率步兵三千追及斩之。众军皆称苏峻死,峻军大溃。
世、千等既斩苏峻,碎割之以焚其骨。世、千持首级来见陶侃,侃令号令军门。
苏峻既死,其部下司马任护等立峻弟苏逸为主,闭城自守。
峻虽已死,其众犹遐。温峤乃创建行台,广招兵马,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告祭皇天后土及先帝之灵,以期三军要得石头城。于是至者云集,峤与侃、亮祝祭讫,声气激扬,流涕覆面,情动三军,皆欷歔愿以死战。
第一六九回 佛图澄起死回生
却说后赵王石勒爱子石斌,暴病身死,勒悲泣不息,连日不出宫门。大臣程遐等入内,见其泣涕,因问曰:“大王何故发悲?”勒曰:“昨日不幸,爱子石斌暴病而死,因此伤恸,将欲葬之。”遐等曰:“近闻有一异人,姓帛氏,名佛图澄,乃天竺人也。少学道,能通玄术,在洛阳自言百有余岁,常服气自养,能积日不食,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图澄腹上有一孔,大如酒杯,常以絮塞之,夜每读书,拔去孔中之絮,则孔中出光,能烛一室如昼。又常于朔望之时,平旦致流水于腹侧,从腹孔中引出五脏六腑,洗之讫,还纳腹中。人人皆说:‘此人能起死回生’。既殿下病死,何不使人召来救之,或可活也?”勒曰:“此人现在何处?”答曰:“现在城外云游。”勒即使人召至。
既至,问曰:“卿乃当世神仙,必有奇术,有何妙法,请试一观。”佛图澄曰:“贫僧无法,聊作一戏耳。”言讫,取出钵盂一具,盛水一盏,焚香诵咒。须臾,钵盂内生出青莲花一朵,光色耀目。勒信之曰:“卿乃活佛耳!昨日爱子石斌暴病身死,将殡葬之。孤闻虢太子死,扁鹊能生之;今此子亡,大和尚能救之乎?”图澄曰:“大王勿忧,能令即生,可抬尸来。”勒即令人将石斌尸抬至,图澄取杨柳枝,沾水洒而咒之,执斌手喝曰:“可起矣!”倾之,随手自苏。因此勒深敬重佛图澄,使石斌及宫中诸子拜谢图澄。又命有司起造寺院,与图澄居之;又以诸子在图澄寺中养之。凡有机事,必谋于澄而后行之。石勒既得图澄救活石斌,心中甚喜,次日出狩于近郊。主簿程琅谏曰:“目今禾苗满田,农夫甚艰,今大王出狩,人马纷纭,践踏田亩,百姓何堪,况此山谷崖岭峻峨,恐不吉。”
勒不纳,领百官拥行,行至山谷,忽见群鹿衔花前过,勒放猎犬逐之,犬畏之不敢往;乃令左右赶御马逐之。左右得令,即大驱马,谁知御马奔得猖狂,皆触石而死。勒见之,大悔,乃曰:“吾不用忠臣之言而有此咎,吾之过也!”乃赐琅朝服,封为关内侯,领众还都。于是朝臣谒见,忠臣竞进。
第一七○回 后赵王勒获刘曜
冬十二月,后赵王石勒欲自将兵去救石虎。石生、程遐等固谏曰:“大王乃一国之主,不可擅离,宜命将往救之。”勒大怒,乃按剑叱遐等,谓记室参军徐光曰:“庸人之情,皆谓刘曜锋不可挡。昔日刘曜为将时,引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怠,吾以初锐击之,一战可擒矣!若洛阳不守,曜必自河北卷席而来,吾事去矣。卿以为何如?”徐光曰:“刘曜乘高候之势,而不能进临襄国,偏守金墉,此其无能。为悬军三时,无攻战之利,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奔败。今此机会,所谓天授,授而弗应,祸之攸集乎?定天下在今一举矣!”勒笑曰:“光之言是吾志也!”勒又问于佛图澄,佛图澄曰:“大军若出,必擒刘曜,又何必问耶?”
于是勒乃使内外戒严,令石堪去会荥阳,石虎进据石门,勒自统步卒四万,济自大竭,谓徐光曰:“刘曜盛兵于成皋关上,乃上策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矣。”先是,大堨江水流澌风猛,人皆难度;及勒军至冰泮,风停浪息;及勒军渡毕,流澌大至,狂风亦起。勒大喜,以为神灵之助,乃改其地名曰:“灵昌津”。领兵复至成皋,勒见赵无守兵,大喜,举手加额曰:“此天助我也!”传令士卒卷甲衔枚,倍道兼行,出于鞶、訾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