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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义证
《文心雕龙杂记》:「《仪礼士冠礼》:『死而谥,今也。古者生无爵,死无谥。』郑注:『今谓周衰,记之时也。古谓殷,殷士生不为爵,死不为谥。』」
〔五〕 范注:「陈立《白虎通论谥疏证》曰:『《周礼》典命:天子、公、侯、伯、子、男之士皆有命数。又《檀弓》云:「士之有诔。自此始也。」是周初士有爵无谥之明证。』《周礼春官》大史:『小丧赐谥。』注:『小丧,卿大夫也。』小史:『卿大夫之丧,赐谥读诔。』皆士死无诔之证。」
〔六〕 《训故》:「《礼记曾子问》:『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唯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
《文体明辨序说》「诔」类:「按刘勰云:『柳妻诔惠子,辞哀而韵长。』则今私诔之所由起也。盖古之诔本为定谥,而今之诔惟以寓哀,则不必问其谥之有无,而皆可为之。至于贵贱长幼之节,亦不复论矣。」
〔七〕 《校证》:「『其』字原无,据唐写本、《御览》补。」
《校注》:「按『其』字当有。于『乘』下加豆,文势较畅。《诏策》篇:『其在三代,事兼诰誓。』《檄移》篇:『其在金革,则逆党用檄。』《章表》篇:『其在文物,赤白曰章。』句法并与此同,可证。」
范注:「《白虎通论天子谥南郊》曰:『天子崩,大臣至南郊谥之者何?以为人臣之义,莫不欲褒称其君,掩恶扬善者也;故至南郊,明不得欺天也。故《曾子问》孔子曰:「天子崩,臣下至南郊告谥之。」』陈立《疏证》:『《释名释典艺》云:「王者无上,故于南郊称天以诔之。」《礼曾子问》注亦云:「《春秋公羊》说以为读诔制谥于南郊,若云受之于天然。」则此今文说也。《
曾子问》又云:「天子至尊,故称天以诔之。」有诔必有谥,故知天子谥于南郊也。』」
〔八〕 《校注》:「《周礼春官》小史:『卿大夫之丧,赐谥,读诔。』」《逸周书谥法解》:「维周公旦,大公望开嗣王业,建功于牧之野,终将葬,乃制谥,遂叙谥法。谥者,行之迹也。」
〔九〕 《书记》篇:「若夫尊贵差序,则肃以节文。」《章表》篇:「肃恭节文,条理首尾。」《颜氏家训风操》:「执烛沃盥,皆有节文。」「节文」,指礼节仪式,《礼记乡饮酒义》:「宾出,主人拜送,节文终遂焉。」
自鲁庄战乘丘,始及于士〔一〕;逮尼父之卒,哀公作诔〔二〕,观其慭遗之辞〔三〕,呜呼之叹,虽非叡作,古式存焉〔四〕。至柳妻之诔惠子,则辞哀而韵长矣〔五〕。
〔一〕 梅注:「《檀弓》:鲁庄公及宋人战于乘丘,(郑注:十年夏。)县贲父御,卜国为右,马惊败绩。公队,佐车援绥。公曰:『
末之卜也!』(郑注:末之犹微哉,言卜国无勇。)县贲父曰:『他日不败绩,而今败绩,是无勇也。』遂死之。(郑注:二人赴敌而死。)圉人浴马,有流矢在白肉。(郑注:白肉,股里肉。)公曰:『
非其罪也。』遂诔之。(郑注:诔其赴敌之功以为谥。)士之有诔,自此始也。(郑注:周虽以士为爵,犹无谥也。殷大夫以上为爵。)」按此见《礼记檀弓上》。
「乘丘」,鲁国地名,在今山东滋阳县西北。
〔二〕 《校证》:「『之』字原无,据唐写本、《御览》补。」《
训故》:「《春秋左传》哀公十六年,孔丘卒。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
〔三〕 《校证》:「『辞』原作『切』,从唐写本、《御览》改。」《诗小雅十月之交》:「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不慭」,犹言宁不,何不。
范注:「《礼记檀弓上》亦载:『鲁哀公诔孔丘曰:天不遗耆老,莫相予位焉。呜呼哀哉尼父。』郑注曰:『尼父,因其字以为之谥。』」
〔四〕 纪评:「诔之传者始于是,故标为古式。」「叡作」,明智之作。
〔五〕 《训故》:「刘向《列女传》:柳下惠卒,门人将诔之。妻曰:将诔夫子之德耶?则二三子不如妾知之也。乃诔曰: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诚而与人无害兮。柔屈从俗,不强察兮。蒙耻救民,德弥大兮。虽遇三黜,终不弊(蔽)兮。岂弟君子,永能厉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几遐年,今遂逝兮。呜呼哀哉,神魂泄兮。夫子之谥,宜为惠兮。」梅注引《说苑》同。《柳下惠诔》见《列女传》卷二。「韵长」,谓情韵深长。纪评:「此诔体之始变,然其文出《列女传》,未必果真出柳下妇也。」
暨乎汉世〔一〕,承流而作。扬雄之《诔元后》,文实烦秽〔二〕,沙麓撮其要〔三〕,而挚疑成篇〔四〕,安有累德述尊,而阔略四句乎〔五〕!杜笃之诔,有誉前代。《吴诔》虽工,而他篇颇疏〔六〕;岂以见称光武而改盻千金哉〔七〕!傅毅所制,文体伦序〔八〕,孝山、崔瑗,辨絜相参〔九〕,观其序事如传,辞靡律调〔一○〕,固诔之才也〔一一〕。
〔一〕 唐写本「乎」作「于」。
〔二〕 唐写本「烦」作「繁」。
黄注:「《汉书》:王莽建国五年,元后崩。诏扬雄作诔曰:太阴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左庵文论文心雕龙诔碑篇篇义》:「见《汉书元后传》及《全汉文》卷五十四。彦和讥其烦秽,绎今所传,亦不尽然。」王金凌:「此文名为诔元后,但中间一段,为王莽作回护,有悖诔文体例,所以称为烦秽。」
〔三〕 《校注》:「『麓』,唐写本作『鹿』,《御览》引同。按《春秋经》僖公十四年:『秋八月辛卯,沙鹿崩。』作『鹿』,舍人必原用『鹿』字。今本盖写者据《汉书元后传》改耳。」
《校证》:「唐写本无『其』字。何校云:『有脱误。』谭云:『沙麓句脱误。』」沙麓,山名。在河北省大名县东。《汉书元后传》:「昔《春秋》沙麓崩。」《春秋》僖十四年:「沙麓崩。」《公羊传》:「沙鹿者何?河上之邑也。」《谷梁传》:「沙,山名也,林属于山为鹿。」按「其」字不当有,「沙麓撮要」者,谓《元后诔》:「沙麓之灵,太阴之精,……作合于汉,配元生成。」四句,已撮举全文的要领。因沙麓,指元后生长的地方。全文烦秽,实际上撮其要领,也不过是这四句话。
〔四〕 唐写本「挚」作「执」。范注:「『挚疑成篇』句,黄云有脱误。姚范《援鹑堂笔记》四十云:『按此盖谓挚虞读雄此诔,而疑《汉书》所载为成篇耳。』孙诒让《札迻》十二云:『案此谓扬雄作《元后诔》,《汉书元后传》仅撮举四句,非其全篇也。挚疑此篇,挚当即挚虞。盖扬文全篇,虞偶未见,撰《文章流别》遂疑全篇止此四句,故彦和难以累德述尊,必不如此阔略也。文无脱误。』按姚、孙二氏说是也。《汉书元后传》莽诏大夫扬雄作诔曰:『太阴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元后诔》全文见《艺文类聚》十五,《古文苑》二十。」
《杂记》:「案孙说是也,而『疑』字不误,无『疑』字则不词矣。又四句当作四韵,《汉书》所录,六句四韵也。」
〔五〕 《校注》:「『累』,另一明钞本《御览》引作『诔』。按作『诔』非是。《文选》颜延之《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累德述怀』,是其证。」「累德」,累述尊贵者的德行。
「阔略」,疏略。《汉书王莽传》:「阔略思虑。」师古注:「阔,宽也。略,简也。」《论衡实知》:「众人阔略,寡所意识。」
〔六〕 《后汉书文苑杜笃传》:「笃少博学,不修小节,不为乡人所礼。居美阳,与美阳令游,数从请托,不谐,颇相恨。令怒,收笃送京师,会大司马吴汉薨,光武诏诸儒诔之。笃于狱中为诔,辞最高,帝美之,赐帛免刑。」
《吴汉诔》(见《艺文类聚》四十七):「笃以为尧隆稷契,舜嘉皋陶,伊尹佐殷,吕尚翼周,若此五臣,功无与畴。今汉吴公,追而六之,乃作诔曰云云。」
《左庵文论》:「今只传《大司马吴汉诔》一篇,见《
全后汉文》卷二十八。句皆直写,不甚锤炼。汉人之诔,大致如此。」《校释》:「『他』,《御览》作『结』。详审文气,盖指《吴诔》结尾未工,『他』字非。」
〔七〕 《校证》:「《御览》『改盻』作『顾眄』,顾校『盻』作『盼』。」按应作「顾盼」,眷顾也。刘峻《广绝交论》:「至于顾盼增其倍价,剪拂使其长鸣。」战国策燕策二:「(苏代说淳于髡:)人有卖骏马者,比三旦立市,人莫之知。往见伯乐曰:『臣有骏马,欲卖之,比三旦立于市,人莫与言,愿子还而视之,去而顾之,臣请献一朝之贾。』伯乐乃还而视之,去而顾之,一旦而马价十倍。」句意谓不能以光武帝称美即以为价值千金也。
〔八〕 唐写本「制」作「制」。《左庵文论》:「傅毅有《明帝诔》及《北海王诔》,见《全后汉文》卷四十三。调多转折,音节甚高。」「伦序」,即伦次,指文章写得有次序。
〔九〕 黄注:「《后汉书》:苏顺,字孝山,和、安间,以才学见称,所著赋、论、诔、哀辞、杂文凡十六篇。」按此见《文苑苏顺传》。唐写本「孝山」作「苏顺」。范注:「彦和于傅毅、崔瑗皆称名,不容独字苏顺,当据唐写本改正。顺所撰诔文有《和帝诔》(《
艺文类聚》十二)及《陈公》(《文选》曹植《上责躬诗表》注)、《贾逵》(《初学记》二十一)二诔残句。」
范注:「《后汉书崔瑗传》:『瑗字子玉。……瑗高于文辞,尤善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李贤注:《瑗集》载其文,即枚乘《七发》之流)、《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埶》、七言凡五十七篇。其《南阳文学官志》称于后世,诸能为文者皆自以弗及。』彦和称瑗为诔之才,而本传不着。《艺文类聚》载瑗所撰《和帝诔》。」
《左庵文论》:「崔瑗所撰有《和帝诔》,《窦贵人诔》,《司农卿鲍德诔》,见《全后汉文》卷四十五。」
范注:「辨絜,犹言明约。」《校证》:「唐写本、《
御览》『絜』作『洁』。」纪评:「所讥者烦秽繁缓,所取者伦序简要新切,评文之中,已全见大意。」
《左庵文论诔之源流》:「降及汉世,制渐变古:扬雄之诔元后(扬雄《汉元后诔》见《全汉文》五十四),傅毅之诔显宗(傅毅《明帝诔》,见《全后汉文》四十三),均违贱不诔贵之礼;而同辈互诔,及门生故吏之诔其师友者,亦不希见。若柳下惠妻谥夫为惠,因而诔之(见《列女传》二《贤明传》),已启士人私谥之风;下逮东汉,益为加厉。《朱穆传》云:『初,穆父卒,穆与诸儒考依古义,谥曰贞宣先生。及穆卒,蔡邕复与门人共述其体行,谥为文忠先生。』李贤注引袁山松书曰:『蔡邕议曰:鲁季文子君子以为忠,而谥曰文子。又传曰:忠,文之实也。忠以为实,文以彰之,遂共谥穆。荀爽闻而非之。故张璠论曰:夫谥者,上之所赠,非下之所造,故颜、闵至德,不闻有谥。朱、蔡各以衰世臧否不立,故私议之。』(《后汉书》卷七十三《朱晖传》附)《陈寔传》云:『中平四年,年八十四,卒于家,何进遣使吊祭,海内赴者三万余人,制衰麻者以百数,共刊石立碑,谥为文范先生。』(同上卷九十二)私谥既盛,诔文遂繁,亦必然之势也。古代诔文确可征信者,惟鲁哀公诔孔子(见《全上古三代文》卷三页二引《左传》哀公十六年及《史记孔子世家》,又见《檀弓》上)及柳下惠妻诔其夫(见《上古三代文》卷十一页十一引《列女传》二)二篇。汉代之诔,皆四言有韵,魏晋以后,调类楚词,与辞赋哀文为近,盖变体也。」
〔一○〕纪评:「调字平声。」
《补注》:「《艺文类聚》(十二)苏顺《和帝诔》略云:『往代崎岖,诸夏擅命。爰兹发号,民乐其政。奄有万国,群臣咸秩。大孝备矣,閟宫有恤。由昔姜嫄,祖妣之室。本支百世,神契惟一。』(又卷十五)崔瑗《窦贵人诔》云:『若夫贵人,天地之所留神,造化之所殷勤。华光耀乎日月,才智出乎浮云。然犹退让,未尝专宠。乐庆云之普覆,悼时雨之不广。忧国念祖,不敢迨遑。』彦和所谓序事如传,词靡律调,于此可见一斑。」
〔一一〕《国故论衡正赍送》:「自诔出者,后有行状。诔之为言累其行迹而为之谥,故《文心雕龙》曰:『序事如传,辞靡律调,诔之才也。』此则后人行状实当斯体。」
潘岳构意,专师孝山〔一〕,巧于序悲,易入新切〔二〕,所以隔代相望,能徽厥声者也〔三〕。至如崔骃诔赵,刘陶诔黄〔四〕,并得宪章,工在简要〔五〕,陈思叨名,而体实繁缓,《文皇诔》末,百言自陈〔六〕,其乖甚矣〔七〕。
〔一〕 《校证》:「唐写本『意』作『思』。」《左庵文论》:「
彦和此语,盖以孝山诔文已为安仁导乎先路。此或齐梁之际,孝山所作流传较多,彦和见其情文相生,有类安仁,故为此论。由今所传数篇观之,已不足见其师袭之迹矣。」
〔二〕 《校证》:「唐写本、《御览》『序』作『叙』。唐写本、徐校本……『切』作『丽』。」按唐写本作「切」,王校疏误。「新切」,新颖而亲切。《左庵文论》:「夫诔主述哀,贵乎情文相生。而情文相生之作法。或以缠绵传神,轻描淡写,哀思自寓其中;或以侧艳表哀,情愈哀则词愈艳,词愈艳音节亦愈悲。古乐府之悲调,齐梁间之哀文,率皆类此。安仁诔文以后者胜,故彦和谓其『巧于序悲,易入新切』也。其后谢庄之《宋宣贵妃诔》,谢朓之《齐敬皇后哀策文》(并见《文选》卷五十七),情富哀思,词甚清丽,余风遗韵,并出安仁。降及徐陵、庾信,文极侧艳,调亦过悲,此在诔文尚不违述哀之旨,施及他体,固非所宜矣。」又「安仁文气疏朗,笔姿淡雅,而愈淡愈悲,无意为文而自得天然之美。虽累数百言,而意思贯串,如出一句,与说话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