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校注》:「《应璩集序》:『璩博学,好属文,善为书记。』(《书钞》一百三引)《文选》「书」类所选二十四篇书中,休琏之作,即有其四。严可均《全三国文》卷三十所辑休琏文,全为笺书。舍人称其『留意词翰』,洵不诬也。」

      《隋书经籍志》载:「梁有《应璩书林》八卷,夏赤松撰。」可能是夏赤松把应璩写的大量书札编成八卷,取名《书林》。

〔四〕 范注:「《魏志王粲传》注引《魏氏春秋》曰:『山涛为选曹郎,举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大将军闻而怒焉。初,康与东平吕昭子巽及巽弟安亲善。会巽淫安妻徐氏,而诬安不孝,囚之。安引康为证。康义不负心,保明其事。安亦至烈有济世志力。锺会劝大将军因此除之,遂杀安及康。康临刑自若,援琴而鼓,既而叹曰:雅音于是绝矣!时人莫不哀之。』《文选》载《绝交书》。」

      周注:「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说明不能做官:『自惟至熟,有……甚不可者二。……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间不止此事会显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此甚不可二也。』康与魏宗室婚,不愿助司马氏,抗节不屈,所以称他的书为志高文伟。」又:「志高当指他慕伯成子高的高节,不愿出仕。但他的不愿出仕,由于对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的不满。」

      孙月峰曰:「《别传》称叔夜伟容色,不加饰丽,而龙章凤姿,文质自然,今此文亦复似之。」又:「『绝交』字立意甚奇,彼时亦只是直吐胸臆,乃遂成一段伟迹,其文格宏阔,亦是古今一篇大文字。」(见于光华《文选集评》)

      何义门曰:「意谓不肯仕耳。然全是愤激,并非恬淡,宜为司马昭所疾也。龙性难驯,与阮公作用自别。」(同上)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叔夜《绝交》,较杨子幼为直率;盖子幼功名中人,退而治田,尚挟怨望,嵇康山野之性,不嗜膴仕,故摅怀而出,语至俊妙。」

〔五〕 《校注》:「『叙』,黄校云:『元作赠,王性凝改。』按《御览》引作『赠』,弘治本……文津本同。『赠』字自通,不必依唐修《晋书》本传改为『叙』也。」按元刻本亦作「赠」。又:「『
切』,宋本……《御览》引作『昂』。按『昂』字是。」

      黄注:「《晋文苑传》:赵至与嵇康兄子蕃友善,及将远适,乃与蕃书叙离,并陈其志。」按此见《晋书赵至传》。

      范注:「《文选》赵景真《与嵇茂齐书》李善注曰:『
《嵇绍集》曰:赵景真与从兄茂齐书,时人误谓吕仲悌与先君书,故具列其本末。赵至,字景真,代郡人,州辟辽东从事。从兄太子舍人蕃,字茂齐,与至同年相亲。至始诣辽东时,作此书与茂齐。』干宝《晋纪》以为吕安与嵇康书。二说不同,故题云景真而书曰安。」五臣注:「翰曰:干宝《晋纪》云:吕安,字仲悌。时太祖逐安于远郡,在路作此书与嵇康也。《嵇绍集》云:赵景真与从兄茂齐书,时人误谓吕仲悌与先君书。时绍以太祖恶安,又康与安同诛,惧时所疾,故移于景真,实安作也。此仍曰赵至,从旧本耳。」

      戴明扬《嵇康集校注》附录《与嵇茂齐书之作者》以为:「此书出于吕安,诚无可疑。」

      《与嵇茂齐书》云:「若乃顾影中原,愤气云踊,哀物悼世,激情风烈。龙睇大野,虎啸六合,猛气纷纭,雄心四据。思蹑云梯,横奋八极,披艰扫秽,荡海夷岳。蹴昆仑使西倒,蹋太山令东覆。平涤九区,恢维宇宙,斯亦吾之鄙愿也。」可见其激昂之情。

〔六〕 《汉书陈遵传》:「陈遵容貌甚伟,略涉传记,赡于文辞。性善书,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起为河南太守,既至官,当遣从史西,召善书吏十人于前,治私书谢京师故人。遵冯几,口占书吏,且省官事,书数百封,亲疏各有意。河南大惊。」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引「百封各意」作「旨意各具」。颜师古注:「占,隐度也,口隐其辞以授吏也。」「占」,口授。心中先隐度其辞而后口授他人书之。

〔七〕 梅注:「《后汉书》:曹操送祢衡于刘表,表及荆州士大夫先服其才名,甚宾礼之。文章言议,非衡不定。后衡侮慢于表,表耻不能容,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故送衡与之,祖亦善待焉。衡为作书记,轻重疏密,各得体宜。祖持其手曰:处士,此正得祖意,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按此见《文苑祢衡传》。

〔八〕 《史记匈奴列传》:「文帝遣单于书尺一牍,单于以尺二牍答。」陈懋仁《续文章缘起》:「尺牍,汉文帝遣匈奴尺一牍。尺牍书之沿也。体务简达,语贵娴媺,所用最繁。」

      明贺复征《文章辨体汇选》卷二百五十九《尺牍》一:「尺牍者,约情愫于尺幅之中,亦简略之称也。」

详总书体〔一〕,本在尽言,言以散郁陶〔二〕,托风采〔三〕,故宜条畅以任气〔四〕,优柔以怿怀〔五〕。文明从容〔六〕,亦心声之献酬也〔七〕。若夫尊贵差序,则肃以节文〔八〕,战国以前,君臣同书〔九〕,秦汉立仪,始有表奏〔一○〕,王公国内,亦称奏书,张敞奏书于胶后〔一一〕,其义美矣〔一二〕。

〔一〕 《校释》:「《御览》『总』作『诸』,是。」

〔二〕 《校注》:「『言』,《御览》引作『所』。按『所』字是,『言』乃涉上句而误。」郁陶,指积聚于心的感情。《书五子之歌》:「郁陶乎予心。」传:「言哀思也。」《孟子万章上》:「
郁陶思君尔。」

〔三〕 《考异》:「《御览》『托』作『咏』。……『托』字为长,『托』者寄意而非涵咏也。」

      《斟诠》:「风度仪采也,赅括言论举止或态度仪表而言。」

〔四〕 《校注》:「『条畅』,黄校云:『《御览》作「涤荡」。』按『涤荡』与『条畅』同,《淮南子泰族》篇:『拊循其所有而涤荡之。』《文子道原》篇作『条畅』,是其证。」

      《文选洞箫赋》:「条畅洞达,中节操兮。」李善注:「言声有条贯,通畅洞达,而中于节操。」

〔五〕 「优柔」,闲暇自得貌。「怿怀」,使心情喜悦。

      《御览》「柔」作「游」。《斟诠》:「『优游』与『
优柔』两词,义本相近,皆可用。……《左传序》:『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孔疏:『优柔俱训为安,宽舒之意也。』舍人于《养气》篇云:『志于文也,则申写郁滞,故宜从容率情,优柔适会。』与此处用义同。」

      《考异》:「涤荡任气,所以尽情;优游怿怀,所以适意。从《御览》为长。」

〔六〕 「明」,明朗。

      牟注:「文明:指上面说的『条畅』而言。从容:指『
优柔』而言。」

〔七〕 《斟诠》:「《文选》班固《东都赋》:『献酬交错。』六臣注铣曰:『献酬之义,相酬也。』」

      黄注:「《世说》:人问抚军:『殷浩谈竟何如?』答曰:『不能胜人,差可献酬群心。』」按此见《品藻》篇。心声之呈献与酬答,即思想情感的交流。

      《文体明辨序说》「书记」类:「书记之体,本在尽言,故宜条畅以宣意,优柔以怿情,乃心声之献酬也。若夫尊卑有序,亲疏得宜,是又存乎节文之间,作者详之。」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二把「书记」叫作「与书」,林纾说:「大抵与书一定之体,果有所见,如先辈之析辨学问可也;至于指陈时政,抗论世局,或叙离悰,或抒积悃。所贵情挚而语驯,能驾驭控勒,不致奔逝,奋其逸足,则法程自在,会心者自能深造之也。」

      《札记》:「『详总书体,本在尽言』,此数语与『书之为体主言者也』相应。条畅任气,优柔怿怀,书之妙尽之矣。自晋而降,丘迟《与陈伯之书》、徐孝穆《在北与杨仆射求还书》,皆其选也。」

      张相《古今文综》第二部第一编「书牍」类第一章《叙事之书(上)》说:「彦和又云:书体宜条畅以任气,优游以怿怀,标准斯言,析之为两:条畅任气,属于叙事;优游怿怀,属于达情,徐伯鲁氏所谓书有议论辞令二体者也。」他在第二章的《叙事之书(
中)》又分出「论政」之书一类,解释说:「盱衡世变,驰骋其辞,谈兵事,核吏治,量国费,备荒政,……荦荦大端,洞见症结。或上言献替,或私居商榷,为随为激,所持各异,要之诘屈究尽,可见施行,彦和所谓『取象于夬,贵在明决』者也。」他于第四章《达情之书》又说:「喜怒哀乐,含生大情,敷衽陈词,可歌可泣,彦和所云『心声之献酬』者也。」

      《注订》:「『散郁陶』即所以任气,『托风采』即所以怿怀,据此则文明从容可见,心声献酬有托也。」

〔八〕 《章表》篇:「肃恭节文,条理首尾。」《诔碑》篇:「读诔定谥,其节文大矣。」

      《文体明辨序说》「书记上」:「若夫尊卑有序,亲疏得宜,是又存乎节文之间,作者详之。」《斟诠》:「节文,谓礼节文饰也,因人情以为节度而存礼敬之容。《礼记坊记》:『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管子心术上》:『礼者,因人之情,缘义之理,而为之节文者也。』」

〔九〕 黄注:「如乐毅报燕王,燕王谢乐毅,上下无别,同称书也。」

〔一○〕黄注:「《文章缘起》:表,淮南王安谏伐闽表。奏,汉枚乘奏书谏吴王濞。」

〔一一〕梅注:「《汉书》:张敞为胶东王相,王母王太后数出游猎,敞奏书谏曰:『臣闻秦王好淫声,叶阳后为之不听郑卫之乐;楚庄好田猎,樊姬为之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旨甘,耳非憎丝竹也。所以抑心意,绝耆欲者,将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礼,君母出门,则乘辎軿,下堂则从傅母,进退则鸣玉佩,内饰则结绸缪。此言尊贵所以自敛制,不从恣之义也。今太后资质淑美,慈爱宽仁,诸侯莫不闻,而少以田猎纵欲为名,于以上闻,亦未宜也。唯观览乎往古,全行乎来今,令后姬得有所法则,下臣得有所称诵,臣敞幸甚。』书奏,太后止不复出。」按此见《张敞传》。

〔一二〕《校释》:「《御览》『其』下有『辞』字,是。」

      以上为第一段,释书之义用、来源,评论战国以来各大家之书牍,并总结书之写作要领。

迄至后汉,稍有名品,公府奏记〔一〕,而郡将奏笺〔二〕。记之言志,进己志也〔三〕。笺者表也,表识其情也〔四〕。崔寔奏记于公府,则崇让之德音矣〔五〕;黄香奏笺于江夏〔六〕,亦肃恭之遗式矣。

〔一〕 「公府」,谓三公之府。范注:「《汉书丙吉传》:『昌邑王贺以行淫乱废,霍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吉奏记光曰云云。光览其议,遂尊立皇曾孙。』又杜延年奏记霍光争侯史、吴事,郑明奏记萧望之,李固奏记梁商,此皆公府称奏记之事。(《论衡对作》篇:「论衡之人,奏记郡守宜禁奢侈,以备困乏。」是上书郡守亦得称奏记。)」

      任昉《文章缘起》:「奏记,汉江都相董仲舒诣公孙弘奏记。」郭注:「《后汉书李固传》:『固欲令(梁)商先正风化,退辞高满,乃奏记曰云云。』故云『公府奏记』。」

〔二〕 黄注:「《严延年传》:『延年新将。』注:新为郡将也。谓郡守为郡将者,以其兼领武事也。」按此见《汉书酷吏传》。

      范注:「《说文》:『笺,表识书也。』徐锴曰:『今作笺。』张华《博物志文籍考》:『或云,毛公尝为北海郡守,玄是此郡人,故以为敬。』案此说虽未得郑玄笺《诗》之意,然可见郡民对守将称笺有自来矣。(郡守兼领武事,故亦称郡将。)应劭《汉官仪》曰:『孝廉先试笺奏。』(《北堂书钞》设官部引)王隐《晋书》:『刘官由亭民举秀才,刺史笺久不成。官指语笺体,然后成。』」

      《札记》:「案笺之与记,随事立名,义非有别。观《
文选》所载阮嗣宗《奏记诣蒋公》,诚为公府所施;而任彦升《到大司马记室笺》,则亦公府也。故知汉来二体非甚分析也。」

      《文体明辨序说》「笺」类:「若班固之说东平,黄香之奏江夏,所谓郡将奏笺者也。是时太子诸王大臣皆得称笺,后世专以上皇后太子,于是天子称表,皇后太子称笺,而其它不得用矣。」

      清王兆芳《文体通释》「笺」:「笺者,本字作『笺』。……表识所言之情事,上天子与王侯郡将也。刘勰曰:『郡将奏笺。』」

      《校注》:「『奏笺』,宋本、……《御览》引作『奉笺』。按公府曰『奏记』,郡将曰『奉笺』,正示其名品之异。《御览》所引是也。《三国志魏志崔林传》:『……杖节统事州郡,莫不奉笺致敬。』《宋书孔觊传》,『转署记室,奉笺固辞。』是『郡将奉笺』,魏宋之世犹然。」

〔三〕 《文体通释》「奏记」:「记亦志也。进事于王侯大臣,而伸言厥志,奏书之支别也。刘勰曰:『后汉公府奏记,进己志也。』」

〔四〕 《校注》:「『表识』,《御览》引作『识表』……元本、弘治本、《训故》本同。按《说文》:『笺,表识书也。』此舍人说所本(「笺」与「笺」正俗字)。当以作『表识』为是。」「表识」,明白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