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说钩沉

  东阳丁哗出郭于方山亭宿,亭渚有刘散骑遭母丧于京葬还。夜中忽有一妇自通云:“刘郎患疮,闻参军能治,故来耳。”哗使前,姿形端媚,从婢数人。命仆具肴馔,酒酣叹曰:“今夕之会,令人无复贞白之操。”丁云:“女郎盛德,岂顾老夫?”便令婢取瑟琶弹之,歌曰:“久闻所重名,今遇方山亭,肌体虽朽老,故是悦人情,”放瑟琶上膝抱头又歌曰:“女形虽薄贱,愿得忻作婿,缱绻观良觌,千载结同契。”声气婉媚,令人绝倒。便令灭火,共展好情。比晓忽不见。吏云:“此亭旧有妖魅。”
  京兆董奇庭前有大树,阴甚佳,后霖雨,奇独在家乡,有小吏言云:“承云府君来,”乃见承云,着通天冠,长八尺,自称为方伯某第三子,有隽才,方当与君周旋,明日,觉树下有异每晡后无人,辄有一少年,就奇语戏,或命取饮食。如是半年,奇气强壮,一门无疾。奇后适下墅,其仆客三人送护,言:“树材可用,欲货之,郎常不听,今试共斩斫之。”奇遂许之。神亦自尔绝矣。
  清河郡太守至,前后辄死。新太守到如厕,有人长三尺,冠帻□服,云:“府君某日死。”太守不应,意甚不乐,催使吏为作主人,外颇怪。其日日中,如厕,复见前所见人,言:“府君今日中当死。”三言亦不应。乃言:“府君当道而不道,鼠为死。”乃顿仆地,大如豚。郡内遂安
  上虞魏虔祖婢,名皮纳,有色,徐密乐之。鼠乃托为其形而就密宿,密心疑之,以手摩其四体,便觉缩小,因化为鼠而走。
  晋陵民蔡兴忽得狂疾,歌吟不恒。常空中与数人言笑,或云:“当再取谁女?”复一人云:“家已多。”后夜,忽闻十余人将物入里人刘余之家,余之拔刀出后户,见一人黑色,大骂曰:“我湖长来诣汝,而欲杀我?”即唤“群伴何不助余邪?”余之即奋刀乱砍,得一大鼍及狸。
  江淮有妇人,为性多欲,存想不舍日夜。尝醉,旦起,见屋后二少童,甚鲜洁,如宫小吏者,妇因欲抱持,忽成埽帚,取而焚之。
  东魏徐忘名,还作本郡,卒,墓在东安灵山。墓先为人所发,棺柩已毁。谢玄在彭城,将有齐郡司马隆,弟进,及安东王箱,等,共取坏棺,分以作车。少时三人悉见患,更相注连,凶祸不已。箱母灵语子孙云:“箱昔与司马隆兄弟,取徐府君墓中棺为车,隆等死亡丧破,皆由此也。”
  秦高平李羡家奴健至石头冈,忽见一人云:“妇与人通情,遂为所杀,欲报仇,岂能见助?”奴用其言,果见人来,鬼便捉头,奴换与手,即时倒地,还半路便死。鬼以千钱一疋青绞□袍与奴,嘱云:“此袍是市西门丁与许,君可自着勿卖也。”
  宋初,义兴周超,为谢晦司马在江陵。妻许氏在家,遥见屋里月光一死人头在地,血流甚多,大惊,怪即便失去。后超被法。
  宋永初三年,吴郡张缝家,忽有一鬼,云:“汝分我食,当相佑助。”便与鬼食,舒席着地,以饭布席上,肉酒五肴;如是鬼得便,不复犯暴人。后为作食,因以刀斫其所食处,便闻数十人哭,哭亦甚悲,云:“死何由得棺材?”又闻云:“主人家有梓船,奴甚爱惜,当取以为棺。”见担船至,有斧锯声,治船既竟,闻呼唤举尸着棺中,缝眼不见,唯闻处分,不闻下钉声,便见船渐渐升空,入云霄中,久久灭,从空中落船,破成百片。便闻如有百数人大笑云:“汝那能杀我?我当为汝所困者邪?但知恶心,我憎汝状故破船坏耳,”缝便回意奉事此鬼,问吉凶及将来之计,语缝曰:“汝可以大□着壁角中,我当为觅物也。”十日一倒,有钱及金银铜铁鱼腥之属。
  宋高祖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未及升车,忽便失性,出外殴击人乘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乃将女至江际,击鼓以术祝治疗。春以为欺惑百姓,刻期须得妖魅。后有一青蛇来到巫所,即以大钉钉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前,更以赤朱书背作符,更遣去入江。至暮,有大白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向龟随后催逼,鼍自忿死,冒来先入幔与女辞诀,女恸哭云:失其姻好,自此渐差。或问巫曰:“魅者归于何物?”巫云:“蛇是传通,龟是媒人,鼍是其对,所获三物,悉是魅。”春始知灵验。
  宋初淮南郡有物髡人发,太守朱诞曰:“吾知之矣。”多置□以涂壁。夕有数蝙蝠,大如鸡,集其上;不得去,杀之乃绝。屋檐下已有数百人头髻。
  有贵人亡后,永兴令王奉先梦:与之相对如平生。奉先问:“还有情色乎?”□云:某日至其家问婢。后觉,问其婢,云:“此日魇梦郎君来。”
  徐羡之为王雄少傅主簿,梦父作谓曰:“汝从今已后,勿渡朱雀桁,当贵。”羡之后行半桁,忆先人梦,回马,而以此除主簿,后果为宰相。
  吴郡张茂度在益州时,忽有人道朝庭诛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遂传之纷纭,张推问道:“造言之主,何由言此?”□曰:“实无所承,恍忽不知言之耳!”张鞭之,传者遂息,后乃验。
  景平元年,曲阿有一人病死,见父于天上,父谓曰:“汝算录正余八年,若此恨竟,死便入罪疡中。吾比欲安处汝,□局无缺者,惟有雷公缺,当启以补其职。”即奏按入内,便得充此任。令至辽东行雨,乘露车牛以水东西灌洒,未至于中路复被符至辽西。事毕还,见父苦求还云:不乐处职。父遣去,遂得苏活。
  元嘉初,散骑常侍刘俊家在丹阳郡。后尝闲居,而天大骤雨;见门前有三小儿,皆可六七岁,相牵狡狯,而并不沾濡。俊疑非人。俄见共争一瓠壶子,俊引弹弹之,正中壶,霍然不见。俊得壶,因挂阁边。明日,有一妇人入门,执壶而泣,俊问之,对曰?“此是小儿物,不知何由在此?”俊具语所以,妇持壶埋儿墓前。间一日,又见向小儿持来门侧,举之,笑语俊曰:“阿侬已复得壶矣。”言终而隐。
  元嘉九年,征北参军明□之有一从者,夜眠大魇□之自往唤之,顷间不能应,又失其头髻,三日乃寤,说云:“被三人捉足,一人髻之。忽梦见一道人,以丸药与之,如桐子。令以水服之。”及寤,手中有药,服之遂瘥。
  元嘉九年,南阳乐遐尝在内坐,忽闻空中有人呼其夫妇名,甚急,半夜乃止,殊自惊惧后数日,妇屋后还,忽举体衣服总是血,未一月,而夫妇相继病卒。
  元嘉中交州刺史太原王征始拜,乘车出行,闻其前铮铮有声,见一□车当路,而余人不见,至州遂亡。
  元嘉中,益州刺史吉翰迁为南徐州。先于蜀中载一青牛,下常自乘,恒于目前养视翰遘疾多日,牛亦不肯食及亡,牛流涕滂沱。吉氏丧未还都,先遣驱牛向宅,牛不肯行,知其异,即待丧,丧既,下船便随去。
  吉未翰从弟名□石,先作檀道济参军。尝病,因见人着朱衣前来揖云:“特来将迎”□石厚为施设求免,鬼曰:“感君延接,当为少停。”乃不复见。□石渐差。后丁艰,还寿阳,复见鬼,曰:“迎使寻至,君便可束装。”□石曰:“君前已留怀,今复得见愍否:“鬼曰:“前召欲相使役故停耳。今泰山屈君为主簿,又使随至,不可辞也。”便见车马传教,□戟罗列于前,指示家人,人莫见也。□石介书呼亲友告别,语笑之中,便奄然而尽。
  赵泰字文和,清河贝邱人,公府辟不就,精进典籍,乡党称名。年三十五,宋太始五年七月十三日夜半,忽心痛而死,心上微暖身体屈伸。停尸十日,气从咽喉如雷鸣,眼开索水饮,饮讫便起。说:初死时,有二人乘黄马从兵二人,但言捉将去,二人扶两腋东行,不知几里,便见大城如锡铁崔嵬,从城西门入,见官府舍,有二重黑门;数十梁瓦屋,男女当五六十主吏着□单衫将泰名在第三十,须臾将入,府君西坐断勘姓名复将南入黑门。一人绛衣,坐大屋下以次呼名前,问生时所行事,有何罪故,行何功德,作何善行,言者各各不同。主者言:“许汝等辞,恒遣六师督录使者,常在人间疏记人所作善恶,以相检校。人死有三恶道,杀生祷祠最重,奉佛持五戒十善,慈心布施,生在福舍,安稳无为。”泰□:“一无所为不犯恶。”断□都竟,使为水官监作吏,将千余人接沙着岸上,昼夜勤苦,啼泣悔言:“生时不作善,今堕在此处。”后转水官都督,总知诸狱事,给马,东到地狱按行,复到泥犁地狱,男子六千人,有火树,纵广五十余步,高千丈,四边皆有剑,树上然火,其下十十五五,堕火剑上,贯其身体,云:“此人祝咀骂詈,夺人财物,假伤良善。”泰见父母及一弟在此狱中涕泣,见二人秲文书来,敕狱吏,言有三人。其家事佛,为有寺中悬幡盖烧香,转法华经,祝愿救解生时罪过,出就福舍。己见自然衣服往诣一门云“开光大舍,”有三重门,皆白壁赤柱,此三人即入门。见大殿珍宝耀日,堂前有二师子并伏象,一金玉床,云名师子之座。见一大人,身可长丈余,姿颜金色,项有日光,坐此床上,沙门立侍甚众,四座名真人菩萨,见泰山府君来作礼,泰问吏“何人?”吏曰:“此名佛,天上天下,度人之师。”便闻佛言:今欲度此恶道中及诸地狱人,皆令出应时,云有万九千人,一时得出地狱,即时见呼十人,当上生天,有车马迎之,升虚空而去。复见一城云纵广二百里,名为“受变形城”云,生来不闻道法,而地狱考治已毕者,当于此城受更变报。入北门,见数千百土屋,中央有瓦屋,广五十余步,下有五百余吏,对录人名作善恶事状,受是变身形之路,从其所趋去。杀者云当作蜉蝣虫,朝生夕死,若为人,常短命;偷盗者作猪羊,身屠肉偿人;淫逸者作鹄□蛇身,恶舌者作鸱□鸺□,恶声人闻皆祝令死;抵债者为驴马牛鱼鳖之属。大屋下有地房北向,一户南向,呼从北户,又出南户者,皆变身形作鸟兽。又见一城,纵广百里,其瓦屋,安居快乐。云生时不作恶,亦不为善,当在鬼趣千岁,得出为人。又见一城,广有五千余步,名为地中罚,谪者不堪苦痛,男女五六万,皆裸形无服,饥困相扶,见泰叩头啼哭。泰按行毕还,主者问:“地狱如法否?卿无罪,故相□为水官都督,不尔与狱中人无异。”泰问:“人生何以为乐?”主者言:“唯奉佛弟子精进不犯禁戒为乐耳?”又问:未奉佛时罪过山积,今奉佛法,其过得除否?“曰:“皆除。”主者又召都录使者,问:“赵泰何故死?“来使开□检年纪之籍云:“有算三十年,横为恶鬼所取,今遣还家。”由是大小发意奉佛,为祖及弟悬幡盖诵法华经作福也。
  蔡廓作豫章郡,水发,大儿始迎妇在渚次,儿欲渡妇船,衣挂船头,遂堕水,即没。徐羡之作扬州,登敕两岸,厚赏渔人及昆仑,共寻觅,至二更不得;妇哀泣之间,□佛如梦闻□告之曰:“吾今在卿船下。”以告婢,婢白之,令水工没觅,果见坐在船下,初出水,颜色如平生。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差,情欲倍常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忽见此女子,振衣而来,即与燕好。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女曰:“何难。”乃掏香满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户,狗忽见随,咋杀之,乃是老獭,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近世有人,得一小给使,频求还家,未遂。后日久,此吏在南窗下眠,此人见门中有一妇人,年五六十,肥大,行步艰难,吏眠失覆,妇人至床边取被以覆之,回复出门去;吏转侧衣落,妇人复如初。此人心怪,明问吏以何事求归。吏云:“母病”次问状貌及年,皆如所见,唯云形瘦不同;又问:“母何患?”□云“病肿。”而即与吏假使出,便得家信,云母丧。追计所见之肥,乃是其肿状也。
  焦湖庙祝有柏枕,三十余年,枕后一小坼孔。县民汤林行贾经庙祈福,祝曰:“君婚姻未?可就枕坼边。”令林入坼内,见朱门琼宫,瑶台胜于世,见赵太尉为林婚,育子六人,四男二女,选林秘书郎,俄迁黄门郎。林在枕中,永无思归之怀,遂遭违忤之事。祝令林出外间,遂见向枕,谓枕内历年载,而实俄忽之间矣。
  宋时余杭县南有上湘湖,中央作塘。有一人乘马看戏,将三四人至岑村饮酒,小醉,暮还。时炎热因下马入水中,枕石眠马断走归,从人悉追马,至暮不返。眠觉,日已向晡,不见人马,见一妇来,年可十六七,云:“女郎再拜,日既向暮,此间大可畏,君作何计?”问:“女郎姓何?那得忽相闻?”复有一年少,年可十三四,甚了了,乘新车,车后二十人至,呼上车云:“大人暂欲相见。”因回车而去。道中骆驿把火,寻见城郭邑居,至便入城,进厅事上,有信幡题云“河泊。”俄见一人,年三十许,颜容如画,侍卫繁多,相对欣然。敕行酒炙云?“仆有小女,乃聪明,欲以给君箕帚。”此人知神,敬畏不敢拒逆。便敕备办,令就郎中婚,承白已办。送丝布单衣及纱袷绢裙纱衫□履屐,皆精好,又给十小吏,青衣数十人。妇年可十八九,姿宫婉媚便成。三日后大会客,拜合,四日云:“礼既有限,当发遣去。”妇以金瓯麝香囊与婿别涕泣而分,又与钱十万药方三卷云:“可以施功布德”复云:“十年当相迎。”此人归家,遂不肯别婚,辞亲出家,作道人。所得三卷方者,一卷经,一卷阳方,一卷丸方,周行救疗,皆致神验。后母老迈,兄丧,因还婚宦。
  宋有一国,与罗刹相近,罗刹数入境,食人无度,王与罗刹约言。自今以后,国中家各专一日,当各送往,勿复枉杀。有奉佛家,唯有一子,始年十岁,次当充行,父母哀号,使至心念佛爰及宗亲助子属?想便送此鬼辞别舍之,以佛威神力,大鬼不得近,明日见子尚在,欢喜同归,于兹遂绝。国人嘉庆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