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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书文
以古文为时文自唐荆川始而归震川又恢之以闳肆如此等文实能以韩欧之气达程朱之理而脗合于当年之语意纵横排荡任其自然后有作者不可及也巳
吾与囬言终日 一节 唐顺之
大贤之不敏于论道者乃其敏于体道者也葢心悟者不必问而愚者不能问也此顔子之如愚所以为不愚也哉夫子称顔子之意如此葢以道必待言而后传亦心待问而后告是故吾之于囬也至敎所示固尝竭两端而无遗微言所及亦毎迄终日而不倦精粗所陈能无一言之有待于疑者乎囬也黙然听之未尝一有所疑焉其无所疑意者愚而不能疑也始终悉备能无一言之有待于问者乎囬也黙然受之未尝一有所问焉其无所问意者愚而不能问也囬其如愚者乎愚则宜其不足以发矣及其既退而省其私也但见其本之以无所不悦之心而体之以服膺弗失之力藏修防息于吾道也殆庻几焉葢吾终日之所言者即其终日之所从事者乎动静语黙于吾道也殆庶防焉葢其不违于羣居者即其不违于燕居者乎不迷于所徃者则必能先明于其心愚者疑且不能又何望其心解而力行之若此也不习而无不利者则必能不疑其所行愚者问且不能又何望其心防而身体之若此也囬其不愚也哉是则夫子之与囬终日言也固所以寓无言之深意而囬之如愚也固所以善用其聪明睿智者也孔顔授受之机其神矣乎
如脱于圣人之口若不经意而出之而实理虚神焕发刻露以天合天噐之所以疑神也
多闻阙疑 二段 归有光
君子之学能善其言行而自修之道备矣夫言行君子所以居身者也善学者无尤悔之愆则身修而无所事于外矣此夫子所以救子张之失也且夫学术不明而骛于外感者得失之故挠之也君子亦惟尽其在我而已矣是故世之人纵口以为言则浮诞之习胜而言始病君子之学惟其不能无言也广听以为聪而事物之故触于吾之眞者莫不取以为吾言之资尤必加之以精义之学而阙其所不知焉则凡其所阙之余莫非其所知而可以言者也然君子非以可言之为贵而以可言而不易言之为难理明义精之余惕焉尚口之为戒固有心可得而知而口不可得而言者而不敢以易而出之也如是则吾之言莫非天下之理而天下之理莫非天下之心仁义之人其言蔼如多闻而天下不以为陋阙疑而天下不以为诬愼言而天下不以为诞以为当于心而巳矣君子之修其言者固如此世之人肆意以为行则茍且之患生而行始病君子之学惟其不能无行也兼照以为明而纷纭之变接于吾之目者莫不取以为吾行之资尤必加之以研审之虑而阙其所未安焉则凡其所阙之余莫非其所安而可以行者也然君子非可行之为贵而以可行而不遽行之为难熟思审处之际惟患躬行之未得固有心知其是而身犹恐蹈其非者而不敢茍焉以应之也如是则吾之行莫非天下之理而天下之理莫非吾之心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多见而自信其非隘阙殆而自信其非罔愼行而自信其非妄以为当于吾之心而巳矣君子之修其行者又如此是知君子不能取必于人而取必于已不能取必于天而取必于人言行之修无心于得禄而得禄之道则然耳子张何为而役于外也哉
显白透亮而灏气顿折使人忘题绪之堆垜
夏礼吾能言之 四句 归有光
圣人叹二代之礼有可言而其言不可考也葢夏商二代皆有治天下之礼而为其后者不足以存之寜不有以发圣人之感慨乎且夫礼自圣人而制不自圣人而止也作者之意未必不欲传示于无穷而述者之情亦未尝不欲仰稽乎千古然世远言湮有不得而见其全者则亦不能无慨于斯矣今夫继虞而有天下者夏也以有夏之圣人治有夏之天下其天经地义之所在固不能有加于徃古而所以相其时宜适其世变以使当世之民安之必有断然自为一代之礼者而谓之夏礼也自夏至今王者二易姓矣而犹有杞为之后焉则凡欲以观夏之礼者宜皆于杞乎求之而今观于杞何足以徴夏之礼哉虽其所尚在忠所建在寅与夫则壤成赋之类至今读夏书者犹可以想见乎当时然特其大畧之所在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者而欲得其全而见之则求之于杞而吾无望也巳然则夏之礼自是其将遂湮灭而无传矣乎继夏而有天下者殷也以成汤之圣人抚九有之殷众其大经大法之所存固不能有改于前代而所以变而通之神而化之以使天下之治常新亦必有断然自为一代之礼者而谓之殷礼也自殷以来又有圣人者承其后矣而宋则为其世守之国焉则凡欲以观殷之礼者宜皆于宋乎求之而今观于宋何足以徴殷之礼哉虽其所尚以质所建以丑与夫建中锡极之类至今读殷之书者犹可以追想其时事然特其流风之所存所谓得其偏而遗其全者而欲其详焉而深考之则求之于宋而吾无望也巳然则殷之礼自是其将遂散轶而莫收矣乎嗟夫夏商之圣人其始之所以为礼者其用心于天下后世亦何以异于文武周公也而今之所存若此亦可慨矣不知好古之君子其亦将以吾意为然否耶
古厚清浑之气盘旋屈曲于行楮间归震川他文皆然而此篇尤得欧阳氏之宕逸
周监于二代 一节 孙 陞【程】
王制稽古而大备圣人之所不能违也夫稽古而损益之王制之所为备也圣人之从之也有以哉想其意若曰圣人之治天下也不可变者道也而不相沿者制也夏之尚忠商之尚质皆卓然为一代之宪矣至于我周文武具明圣之德周公当制作之权是故监于有夏监于有商本经纶之迹以尽折衷之详而立当代之良法损其太过补其不及因风气之开以继先王之志而集典礼之大成愿而慤者有文以济之品式章程至详至备达天下于昭明之观也朴而畧者有文以饰之道德风俗大顺大同协天下于亨嘉之防也郁郁乎何其盛哉丘也生值其时防逄其盛固不能舍周以他从矣念典刑之不逺是则是效循循然纳于轨物之中幸谟烈之犹存是训是行亹亹然式于范围之内虑自外于大一统之治法而出入起居将由之以终身也虽曰夏商之礼能言吾岂弃此以趋彼乎求无悖于大圣人之作为而动容周旋皆资之以寡过也即使杞宋之后足徴吾岂袭旧以拂经乎夫賛其文盛者所以表制作之隆决其从周者所以明宪章之志是可以见夫子之得统于文武周公而文在兹矣
夫子得位有作从二代之礼固不能多于从周然宪章文武则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莫非躬行之事从周固不待于得位也文特尽其表里【原评】
清规雅度可为后学楷模及观归作则崇闳深逺成一家之法度邈乎其不可攀矣
周监于二代 一节 归有光
圣人叹时制之善而因以致其不倍之意也夫法非圣人之所能为也因时而巳孰谓有周一代制作之盛而圣人敢有僣越于其间哉昔者圣人不先天以开人毎因时而立政方其时之未至也前世圣人不能以预拟其后而待其变于未然及其时之既至也后世圣人不敢以茍徇乎前而安其法于不变是故禹之造夏以忠也方其法之始行天下以为宜于忠也及其弊而之野则忠之道有所不可行而徒为有夏之故迹矣汤之造殷以质也方其法之始行天下以为宜于质也及其弊而之鬼则质之道有所不可行而徒为有商之故迹矣迨夫文武造周而承二代之余虽其忠质之穷交有所弊而天下之变固巳略备于前世也于是深明徃古之得失政惟由旧而斟酌以化裁之监于夏而不纯用乎夏洞悉天下之利病制以宜人而变通以神明之监于商而不纯用乎商则周之政非夏之忠商之质而文武周公之文也吾见圣人心思智虑之所及尽伦尽制有以利用于生民而上自朝廷宗庙以逮于闺门闾里之间品式具偹昭然礼乐之化天地运而四时行矣帝王经纶参賛之极功大经大法有以范围于斯世而大自祭祀防同以至于揖让俯仰之际縁饰委佩灿然文明之治日星明而江河流矣然则吾生于今日而仰一王之盛固乐与斯世斯民共归于维皇之极而曷敢自用自专以妄起不靖之谋哉夫子之从周者如此盖亦伤周之末文胜之弊而思文武周公之旧也与
以古文间架笔段驭题题之层次即文之波澜文之精蕴皆题之气象
子入大庙 一节 归有光
圣人深得乎礼之意因人言而有以发之也夫敬者礼之意而或者不知则礼亦几乎息矣此圣人之所惧也不然而岂急于自暴其知礼也哉且夫诸侯得祭其始封之君而鲁之有太庙则周公其人也时方卜祭而严祼献之仪夫子筮仕而在骏奔之列斯时也宗彛罍爵于是乎陈而声名著焉文物昭焉周公之德不衰也降登俯仰于斯焉在而献享致焉孝慈服焉周礼之在可观也以夫子之无不知也固宜若素讲而熟识之者以夫子之每事问也则又若剏见而骤闻之者于是不知礼之说或者有以议其后矣殊不知天下有不知而问者与知而不问者此可概以答问之常而亦有问生于知不知而无所问者此宜得之答问之外诚以备多士而与济济之中有司之所存不可不恪也恃其博洽之素而曰予既巳知之矣虽其考索之精不爽于毫髪而非礼之意也登清庙而观雍雍之美国家之上仪不可不敬也逞其威仪之习而曰如斯而巳矣虽其礼度之闲不失乎尺寸而亦徒礼之文也葢惟圣人者恭敬之心肃于中无所不知而有所不敢着慤之道存乎内不待于问而不能己于问故闻之而曰是礼也天礼者非自外至者也心怵而奉之以礼而可以交于神明矣惜乎天下之议礼者如或者之意而不达乎圣人之心聚讼之纷纷亘千古而不决也
神气浑脱化尽题中畦界而清淡数言防趣该透其于题解昭然如发蒙矣
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归有光
时人以天意而知圣人之不终穷所以慰门人也葢天生圣人为万民也圣人而必得位于天下亦其理有固然者时人而能言此可谓深知夫子者矣想其得见夫子而退以语门人之意谓夫世以天道之难测而疑圣人之遇不可必此特天之未定者也孰知天之有终不能舍夫子乎夫使世不遭大乱而始终徃复之数未极则时不在夫子焉吾固不能必夫子之得位也使天不生圣人之德而拨乱反正之具不全则道不在夫子焉吾又不能必夫子之得位也兹者以夫子之德而又值今之时天于下民之孔艰坐视其防溺而莫为之所固未必若是其恝然也畀圣人以厚德而终始于穷阨而无所用又未必若是其无意也推天之所以厚民必将以君师世道之责委之夫子以副其降鉴下民之心推天所以厚夫子之意必将使夫子任夫君师世道之责以当聪明时乂之寄吾见明王作而天下宗予后知者吾知之焉后觉者吾觉之焉振一世之聋聩而皇极锡极之道不徒慨想乎东周之盛矣圣人出而万物咸覩道之而斯行焉动之而斯和焉开一时之颛蒙而礼乐敎化之实不徒私淑于洙泗之间矣所不可齐者治乱之迹而所可知者天理之循环使天下之治果不容挽则生民之乱将何所穷耶由其乱之极则天之用夫子者必有在也所不可必者遇合之数而所可知者大德之受命使夫子之道果不行则天之生圣人者果何所为耶由其德之盛而夫子之简于天者将有在也然则二三子之患于防者非独不知天亦不知夫子矣观于此而封人之贤可知矣非夫子不足以感封人非封人不足以知夫子惜乎天意不可必而封人之言卒不验也虽然人也非天也封人之所知者天而巳矣
毎股接头转折处纯是古文行局空漾浑雅繁委周匝无一不古亦惟深于古文者知之【原评】
两意贯注到底而苍莽逥薄不见其运掉排荡之迹是大家朴直气象 逐层以天下与夫子夹说疑于连上文矣惟处处以天为主故纳上句于本题之中而不连上也
夫子之道 二句 王 樵
大贤于圣道借其可名者以明其不可名之妙焉葢一以贯之圣人之忠恕也特不待于推耳知其无二理则知其无余法矣曾子深有悟而难于言也故其告门人若曰二三子有疑于夫子之道乎吾以为圣人之道尽之于圣人之心圣人之心具之于吾人之心自其尽巳谓之忠而心之在吾人惟圣人为能无不尽也有夫子之忠焉而恕由是出自其推巳谓之恕而心之在人人惟圣人为能无不通也有夫子之恕焉而忠由是行举天下同此实理而人以伪妄参之故不能因物而顺应心茍无妄则随吾身之所接而加以吾所固有之心夫安施而不得其当乎举天下同此实心而人以物我间之故不能体物而无我此心若尽则听凡物之自来而处以物所自有之理夫安徃而不得其所乎老者安少者怀皆此忠之所及皆此心之全体为之也天地变化草木蕃皆此恕之流行皆一心之妙用所贯也忠譬则流而不息也恕譬则万物散殊也一以贯之子诚未喻也亦未闻于忠恕乎即其可名者而其难名者尽之于是矣岂有余法哉
集注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至诚无息贴忠字万物各得其所贴恕字此正如中庸章句云大本者所性之全体惟圣人之德极诚无妄其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无一毫人欲之伪是忠万化皆由此出是恕所谓忠恕乃程子之所谓动以天者故曰借曰借则非正言学者之忠恕矣使圣人分上无忠恕亦借不得【自记】
忠恕三层自是训诂语非制义体也运训诂之理于语气中指示朗然而浑无圭角苦心独造之文
君子喻于义 一节 唐顺之
圣人论君子小人之所喻以示辨志之学也盖义利不容并立而其几则微矣是君子小人之异其所喻而学者所以必辨其志也欤且天下之事无常形而吾人之心有定向凡其无所为而为之者皆义也凡其有所为而为之者皆利也君子何以独喻于义也盖君子之志未尝不公诸天下也志未尝不公诸天下则其所见无非义者节之不可以夺也身之不可以辱也一介之不可以取而与也知其如是之为义而巳矣虽或有所进焉而蹈自好者之所深避有所受焉而冒自洁者之所不屑此其迹若疑于利者然在君子则亦但知如是之为义而巳矣何者彼一无所利之也是君子舍义则无所喻矣小人何以独喻于利也盖小人之志未有不私诸其身者也志未有不私诸其身则其所见无非利者机械之欲其巧以防也窥伺之欲其专以密也寻尺之欲其揣以审也知其如是之为利而己矣虽或有所勉而遯焉以自好有所矫而譲焉以自洁此其迹若疑于义者然在小人则亦但知如是之为利而巳矣何者彼固有所利之也是小人舍利则无所喻矣夫徇义而至于喻则利之所不能入也徇利而至于喻则义之所不能入也是以学者贵辨之于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