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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书文
君子与尚徳不分疏深得当日嗟叹语气文词髙朗使人心目开爽中四比若更能义意截然则更进一格矣
孟公绰 一节 陈子龙
论鲁大夫之才而知春秋家国之事矣夫春秋之时政将在家而小国方困即夫子之论公绰可覩也且天下多故事变日生列国之臣非才无以自见以为盛徳寡营之士无地可以置之而不知其非也公室患其才少私门患其才多此当今之大患矣而人与地往往相违故得其宜者寡耳吾观鲁大夫孟公绰之为人也寛平而有守恬淡而不欲其在鲁之事我不暇论或以为名髙鲜实使之守职足以堕事或以为徳隆誉盛登之朝右可以显君我以二者皆非也彼固有所优而亦有所劣也其所优则为赵魏老矣夫家臣之长也而曰老者何无所为之名也谨持筦钥而已无所事之意也以徳辅导而已此家不干政陪臣不执国之义也夫晋伯衰矣而政将在赵魏位名为世卿而权实为盟主则才略辐辏之人进矣入谋于私室而出行于诸侯则智术倾危之士来矣然而其始也借权以削其国而既也乘间以图其家如是者往往而有故巨室大家毎乐其才而畏其害也诚以公绰为之雅量足以坐镇竞端可以潜夺岂不家国俱荣哉若夫滕薛之为国也防矣势不如大国之卿而名为列国地不余一邑之广而交于四邻此其势必无可以自存者庶几有一二人焉具应变之才懐无方之智振纪纲以内治其臣民挟礼义以驰辨于盟主然后可以强自支厉迁延岁月耳若云以静守之以徳化之此事之不然者而公绰所长者在此是以知其不可为滕薛大夫也嗟乎当此之时化家为国之兆成矣故才智之士不以仕于私朝为耻而分裂簒窃之事将作诚得清静之人不助其成谋则大国可以不灭当此之时并弱兼小之势见矣故衰防之国常以降为皂隶为忧而盟会讨伐之风将息茍非敏略之臣力扶其衰绪则小国何以救亡夫大国未簒而小国未亡则霸者之风可以复见而惜乎不能也此春秋将为战国之势也夫子固知之而寄慨于公绰耶
从春秋大势立义虽似别生枝节然圣人之言无不包蕴凡有闗世道之论因题以发之皆可以开拓后学之心胷也
见利思义 二句 金 声
论成人于今且无以利害自丧也夫天下并无思义授命之人则思义授命者贵矣亦可慨哉今夫学问之际有不必深求者焉非众材之无用而礼乐之可去也其欲成人也尚未必如其走利其恶不成人也尚未必如其免患也而又奚暇深求也哉利害感而情伪生则吉相先凶相后其巧足以胜岂复存人心也君子且恻然念忠厚之遗也趋避巧而习气熟则得宜茍生宜幸其文可不惭岂复念人道也君子且循循然急亷耻之防也万物之所谋也而有一人焉见之而弗以身殉也就而视之渊渊乎其若有所思焉不学俱欲之物非必逺于人情而生人有大义焉能斟酌万物之利数而使人不敢多取操纵万物之利权而使人不能自如则见利之日有情所不愿思也而若人者尚能抑其心以相从万物之所畏也而有一人焉见之而弗以身辱也就而视之断断乎其已有所授焉全受全归之体非必轻于蹈险而生人有大命焉安则立其所可俟于巳而夭寿莫之或贰危则奉其不可知于天而生死不敢自图则见危之日有生所不能授也而若人者尚肯强其志以相掷天之所以与人者备矣哉岂尽于区区之气节而莫之加也然以方今世之君子其所号多材多望不一而足者反或以盖其贪偷之性而佐其网利全生之具则钝直之所留不少人之所以还天者厚矣哉岂安于区区之气节而以自髙也然以方今世之学问其所称履中蹈和不矜于名者反或挟其圆妙之理以乱其宁静刚强之性则愚鲁之所全已大若而人也不亦卓哉着眼在上何必然下亦可以一语落纸将翔将跃若跧若动用笔乃尔纵横如意【原评】
其惨淡经营处在通篇体势悬空不断恰好上承下接而丝毫不连不侵此运先正之规矩准绳而神巧过之者也
晋文公谲而不正 一节 陈际泰
圣人评二霸以文尚不如桓也夫晋文公之霸之功非不烈也然视齐桓岂可同时语乎正谲之辨盖可覩矣且桓文之霸世并称之而不知文非桓匹也即其臣衰偃诸人尤非夷吾隰朋匹也晋文之为人也困而在外故更事多而知深深则不能不生变老而举事故虑日暮而计挺挺则不得不用谋故国可取也不必有需时待事之渐人可欺也不必有敦信明义之名阅歴虽多而理义未熟折挫已久而纷扰犹存故有君子之资后愧于其孙而有王事之近前愧于首霸之桓也何者非其功之不如桓正而不谲之不如桓也桓之举也盖其始已正矣始卜之于人终众着于同物待其服而后与之人未服不遽取也故天下习其教而安其事事御于名而后行之名不顺不敢动也故天下信其信而仁其仁盖观桓公之畧与观桓公之行其道主柔故多留而不遂之事其时近古故多畏而不敢之心而文则已悍然矣既不守之以礼又复益之以术此君子所以恶文使不与桓匹也夫楚之强桓公之所不敢战者文公胜之叔带之乱桓公之所不敢杀者文公诛之曹衞诸侯桓公之所不敢执者文公执之此其刚厉果决之气若胜优游和易之为然而君子终不进文于桓者固谓其功多于桓罪亦多于桓乎桓之不敢为不忍为不肯为者而文独悍然为之又益之以术夫孰从而堪之夫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明文之不如桓也吁此春秋二霸轻重之权衡也
会萃元人春秋説以为判断笔力峻快雄健颇类老苏
管仲非仁者与 一章 黄淳耀
救时之才非一节之士也夫仲之才与仲之时适相值者也相则不死死则不相又何疑焉且天生俊杰之才不数生俊杰之才而适当须才之世亦不数若夫有其才又值其世能事见于天下矣而其人又有遗行则君子畧焉非遗行之不足累乎其人而遗行之不足累乎其功也子贡尝非管仲矣以为仲也奉紏而不终于义不当相桓也君子以为不然盖仲之身是为时而生者也仲之才是及时而用者也前此百余年为宣王之时其臣则有方叔召虎又前此数百年为文武之时其臣则有吕牙姬旦设也仲生其间不过一良有司耳有仲何益无仲何损今者荆炽于南狄横于北戎又介居河山之闲诸侯拱手环视虚无人焉此真管仲之时也仲也挟一中主摄尺寸之柄而图之声罪召陵则荆帖矣陈旅聂北则狄退矣献捷过鲁则戎弭矣王禁明而王臣不下聘者六十年侯度戢而诸侯无私争者三十载可不谓天下之骏功伟烈哉向防管仲则鲍叔牙能为之乎曰不能也隰朋宾胥无能为之乎曰不能也能不能何足深论独惜荆不帖狄不退戎不弭则主中国者将非中国也然则仲之身不可死而仲之时不可失也且夫君子之临难有二曰生曰死君子之立身有二曰节义曰功名为节义于举世不为之时则生不如死死而后三纲明焉九法正焉是即死者之功也名也立功名于举世不立之日则死不如生生而后朝廷尊焉中夏安焉是即生者之节也义也使仲舍格天之大业就匹夫之小谅防胸决脰死不旋踵即又乌覩所谓节义者哉是故君子录仲之功许仲之不死学者闻之自度其身有可死之责而无不可死之才者将断断然必出于死借令无死而吾亦有以责之矣是夫子之重功名固甚于子贡而子贡之重节义亦终不如夫子也与此章之义先儒讫无定论独提一时字上下古今雄情卓识自可不磨
仲叔圉治宾客 三句 陈际泰
衞犹有人未可量也夫二臣任事君虽无道犹足自存故人之为国重甚矣且善觇国者先觇人其君似明而非明也其臣似贤而非贤也上自恃而不任人下自髙而不任事此天下所以乐攻无难也衞殆未可窥已衞之为衞淫人与贞人所并集之地灵之为灵小人与君子所两涉之身故灵之昏闇无所不至而独明于付托犹足以遂其抗伯主溺床第之私灵于君子无所复收而能委其才能犹足以盖其弃伯玉拒史鱼之失当时若仲叔圉若祝鮀若王孙贾虽非一时之英然亦智能之士也或以当官显或以勇畧任交邻要神经武神人共举其事文武各展其能而国不犹有人乎夫用审其道则殊途同防才爽其分财一毫以乖惟三子能以才技奋也故能互用其长以通万方之畧惟灵公不以干局拘也故能隆崇其遇以取一时之务天下不服三子而服灵公以能尽时人器使之用也夫仲叔犹可言也至鮀贾一为佞一为擅犹能任爪牙之寄三子犹可言也至灵公内不能制其妻下不能制其子犹能操驾驭之奇吁衞之不防岂非国有人之明效哉
恰是三人分量恰是灵公用三人而仅免于防分量文境洒脱抑扬尽致
其言之不怍 一节 陈际泰
易于由言君子知其终病也夫大为言者非独不为之时而徴其难也即启口早已知矣且君子言不过物抑何也其言之所许直将效之计言则少计行则多矣顾不谓天下乃有言之不怍者焉人之言本无所不至而惟此羞恶之念独可制其闲即彼之言已无所不至而恃此愧赧之端犹可冀其后乃言之不怍如此是以君子知其终病也人之精神宜止于量内言之不怍必有过取于世者矣非特退而不为也所期既大即以圣贤之志无所复施是故一言之后使如其口而责之以必偿不废然乎人之精神宜入于事中言之不怍必有略不经心者矣非特为而不效也所主既亡即以一二之酬无所复见是故当言之时使如其口而问之以何在不茫然乎且不独此也事之成不成闗于士人亷耻之际父母朋友不以是弃予而独此中有不能自已者耳彼不怍者非徒言之咎也耻心既丧而言传之是岂可待以君子之常也哉且又不独此也功之建不建系乎气格重轻之间辞气容貌不足以动人而顾此中有足为众之所恃者耳彼不作者非徒言之为也浮佻在心而言表之是岂可倚以集天下之业也哉故成事有本而观物有要待彼其既为而后知之此亦名为相士者之过也
注云则无必为之志是在言时便决其难不待不为后也此文为得之通篇更于警切中具一种深秀之致【原评】
子路问事君 一节 袁彭年
求事君之道亦求事君之心而已矣夫勇于事君而强以所不知为事此之谓犯而欺也故夫子为由也言之与且古大臣道足于已则正色而立于朝而人主格其非心矣岂借谏説哉故事君而有犯非其至者也然其次固莫如能犯有犯而无隐者是亦忠臣之道也与虽然未易犯也非犯之难勿欺之难也臣善莫如犯臣罪莫如欺犯非欺者之所能也欺非犯者之所有也而欺与犯常相因者何也盖吾所谓犯之欺岂为夫不忠不信以沽直声者哉岂谓夫不果不强以窥上防者哉天下固有忠信之人恃其志节之美而不必察于理之致而蔽于所见而冒焉以其言进天下固有强果之士挟其干理之长而不必审于事之中而勇于所好而悍然耻其言之有不行以未察之理而必欲正其君之心更以未审之事而必欲正其君之政彼之所谓犯我之所谓欺也夫犯之善未着而欺之罪已深则是忠信强果之失恒在欺也故能犯当自勿欺始本乎忠信之质而致其智因夫强果之材而生其文其未事是君也而先立其勿欺之学于天下之理正是正非无敢强所未明以为明而内无欺理其已事是君也而遂达其勿欺之道于天下之事孰先孰后无敢急所未行以为行而外无欺事盖必使其心大信于道而后以道自信于心必使其言大信于心而后以言求信于君如是而事君则亦可以有事无犯也已矣如是而犯君则亦可以有犯无隐也已矣勿欺之犯是谓以道加尊以是格非以贤正不肖以义绳暴人故夫犯君而君自格其非事君而臣并受其福岂其以忠信获罪而以强果防凶也哉由斯道也抑亦可为大臣也已
説欺与犯皆切中仲氏隐防深痼之病不可移置他处文气朴劲一往无前启祯文自金陈数家而外得此甚难
君子道者三 一节 章世纯【墨】
道所以难能者其累心者尽也夫忧惑惧之累人深矣而以道而忘此岂易能者哉且夫人得力之地皆有外境以相验盖心毎得于物之所不侵而情恒消于理之所至足也乃其中难易之故亦可自按矣吾是以有羡于君子彼其涉乎事物之会而皆有本体之足恃一物之交亦全体之心应之耳物也而何能感我也在于仓卒之际而皆有积素之可凭一旦之感亦平生之心应之耳变也而何能易常也是其事归诸道而道不可以意拟道有其三而三不可以偏附反身自度有不可易及者夫岂不与我共乘世之遇哉然而独自得也则忧惑惧之并消也夫岂不与我并受人之情哉而何以却感害也则仁智勇之兼存也有仁智勇以为之宰则其心尝恬恬而我之受物者顺矣往而交于物者有未尝相拒者也以我之所不逆成物之所不撄而常变之分均矣此化境之道也有仁智勇以为之宰则其心又尝安安而物之感我者必浅矣来而交于我者实亦有未尝相挠者也以外物之无权显吾心之有主而性命之理顺矣此独往之道也今且欲去其忧惑惧之累而累不从境祛也情以性定矣而其性未可契也则其情亦未可袭也今且欲得其为仁智勇者而道不可以名假也理縁义着矣而其境未易平也则以理未易洽也而尚可谓易能哉要之忧惑惧之并忘则向后之主持于天下者必大学力功行莫非无累者之所胜且仁智勇之先定则达徳之行于达道者已全将众理可包亦非一无累者而遂尽然三者之事果难言矣
本体外境物交性定之理圆映极矣躱闪处将忧惑惧不分疏圆映在此题面未梳栉亦在此【原评】观前辈应试之文不异于平素可知其心术之正而避难就易亦由当时风气不复恪守先正矩度也
直哉史鱼 一章 陈际泰
衞有贤臣而皆不展其用可惜也夫史鱼以不用死伯玉以不用去徒使直臣君子之名见称于圣人亦何益乎夫子意谓甚矣衞之多君子也然其最著者吾得两人焉其一为史鱼其一为吾友蘧伯玉史鱼之直声古今所无而伯玉之君子吾党所少也夫史鱼于执简记奉讳恶足尽职业优劣之理即史鱼于弥子瑕蘧伯玉非有生平恩仇之分而乃奸不去贤不庸目将不瞑君不听责不塞死犹自罚故曰史鱼之直声古今所无也乃伯玉之道无可拘方而彼独以推移行之即伯玉之事无可形据而吾能以情意况之故使邦有道也史鱼曰时幸圣明不可不如矢也而伯玉亦曰吾将仕矣固异局而同其符使邦无道焉史鱼曰世当昏垫尤不可不如矢也而伯玉则曰吾将隐矣将两地而行其志夫伯玉去就绰绰诚无所需于史鱼存没之荐而史鱼中心养养诚有窥于伯玉出处之贤甚哉道相髙两人又以心相许也史鱼生而伯玉庶几可仕史鱼死而伯玉不得不巻矣策后人不能故也而长逝者恨有终穷乎君子曰尸諌忠有余也史鱼之死也贤其生也辟难权不足也伯玉之去也贤其处也然而衞以不竞矣忽分忽合仿史迁合传错综之法而并得其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