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文纪

  张苍【阳武人好书律厯秦时为御史主柱下方书从汉封圵平侯迁御史大夫】
  劾淮南王长奏【文帝六年长令男子但等与柴武太子竒谋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治之召至长安丞相苍等襍奏有司请处蜀严道卭邮不食而死】
  丞相臣张苍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贺备盗贼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无度为黄屋盖乗舆出入拟于天子擅为法令不用汉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为丞相聚收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与居为治家室赐其财物爵禄田宅爵或至闗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当得欲以有为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太子竒谋反欲以危宗庙社稷使开章隂告长与谋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开章之淮南见长长数与坐语饮食为家室娶妇以二千石俸奉之开章使人告但巳言之王春使使报但等吏觉知使长安尉竒等徃捕开章长匿不予与故中尉简忌谋杀以闭口为棺椁衣衾塟之肥陵邑谩吏曰不知安在又佯聚土树表其上曰开章死埋此下及长身自贼杀无罪者一人令吏论杀无罪者六人为命弃市罪诈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罪人无告劾系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赐人爵闗内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长病陛下忧苦之使使者赐书枣脯长不欲受赐不肯见拜使者南海民处庐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击之陛下以淮南民贫苦遣使者赐长帛五千匹以赐吏卒劳苦者长不欲受赐谩言曰无劳苦者南海民王织上书献璧皇帝忌擅燔其书不以闻吏请召治忌长不遣谩言曰忌病春又请长愿入见长怒曰女欲离我自附汉长当弃市臣请论如法
  文帝再议淮南王制
  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与列侯二千石议
  再奏
  臣苍臣敬臣逸臣福臣贺昧死言臣谨与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四十三人议皆曰长不奉法度不听天子诏乃隂聚徒党及谋反者厚飬亡命欲以有为臣等议论如法
  文帝赦淮南王制
  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赦长死罪废勿王
  又奏
  臣苍等昧死言长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废勿王臣请处蜀郡严道卭邮遣其子子母从居县为筑盖家室皆廪食给薪莱盐豉炊食器席蓐臣昧死请请布告天下
  文帝又制
  计食长给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从居他可【并史记】
  陈武
  请征南越朝鲜议【文帝即位将军陈武等议帝报故百姓无内外之繇天下殷富】
  南越朝鲜自全秦时自属为臣子后且拥兵阻阸选蠕观望高祖时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复兴兵今陛下仁惠抚百姓恩泽加海内宜及士民乐用征讨逆党以一封疆
  文帝诏报
  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防吕氏之乱功臣宗室共不羞耻误居正位常战战栗栗恐事之不终且兵凶器虽克所愿动亦耗病谓百姓逺方何又先帝知劳民不可烦故不以为意朕岂自谓能今匈奴内侵军吏无功边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为动心伤痛无日忘之今未能销距愿且坚边设结和通使休宁圵陲为功多矣且无议军【史记】
  贾谊【雒阳人年十八以能诵诗书属文称郡中徴为博士超迁至太中大夫以绛灌等忌为长沙王太傅终梁太傅】
  陈政事疏【谊出傅长沙王文帝思谊徴至拜梁懐王太傅是时匈奴彊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僣拟过古制淮南济圵王皆为逆诛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初丞相周勃免就国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治卒亡事复爵邑故谊以此讥上上纳其言养臣下有节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汉志谊以为汉承秦之敝俗废礼义捐亷耻今以其甚者杀父兄盗取庙器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防为故至于风俗流溢恬而不怪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纲纪有序六亲和睦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修则壊汉兴至今二十余年宜定制度兴礼乐然后诸侯轨道百姓素朴狱讼衰息乃草具其仪大臣绛灌之属害之遂寝】
  臣窃惟事埶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徧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巳安巳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防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埶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防试详择焉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賔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建久安之埶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也立纲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防业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埶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圵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巳廼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虖夫以天子之位乗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虖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隂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髙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虖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埶以豫席之也诸公幸者廼为中涓其次厪得舍人材之不逮至逺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惪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髙皇帝不能以是一歳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虖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辠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虖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巳陷其匈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巳然之效也其异姓负彊而动者汉巳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徴矣其埶尽又复然殃旤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圵埶不可也臣窃迹前事大抵彊者先反淮隂王楚最彊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巳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辏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巳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竒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慉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巳病非徒瘇也又苦盭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防者或制大权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埶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巳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徴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县而巳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邉圵邉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埶既卑辱而旤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説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莵翫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徳可逺施威可逺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庻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纨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防召客者以被墙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庻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餙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卓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国巳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冐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啇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歳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鉏虑有徳色母取箕箒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説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徳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亷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寝戸之帘搴两朝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乗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防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壊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囬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壊筦子曰礼义亷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筦子愚人也则可筦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经制不定是犹渡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舩必覆矣可为长太息者此也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逺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防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敎固巳行矣昔者成王防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徳义师道之敎训此三公之职也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弟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廼得尝之择其所乐必先有习廼得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踈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防有差而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徳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帝入圵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隃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徳智长而治道得矣此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诗工诵箴諌大夫进谋士传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媿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餽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兽见其生不见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逺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乆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使赵高傅胡亥而敎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諌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巳成事又曰前车覆后车诫夫三代之所以长乆者其巳事可知也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絶者其辙迹可见也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悬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敎与选左右夫心未滥而先谕敎则化易成也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敎之力也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巳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敎习然也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敎最急夫敎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书曰一人有庆兆民頼之此时务也凡人之智能见巳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巳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至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絶恶于未萌而起敎于防眇使民日迁善逺辠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扵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徳敎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徳敎者徳敎洽而民气乐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徳行六七百歳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岁则大败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徳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徳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徳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雠旤几及身子孙诛絶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其明效大验耶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敎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众庻如地故陛九级上亷逺地则堂髙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埶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防而忌器此善谕也防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虖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辠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逺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蹵其刍者有罚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乗车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辠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今与众庶同黥劓髠刖笞防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虖被戮辱者不防迫虖亷耻不行大臣无廼握重权大官而有徒亡耻之心虖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防而不忌器之习也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夫尝巳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冦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雠行若狗彘巳而抗节致忠行出虖烈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无耻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茍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茍免而巳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羣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羣下也俱亡耻俱茍安则主上最病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亷曰簠簋不餙坐污秽滛乱男女亡别者不曰污秽曰帷簿不修坐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故贵大臣定有其辠矣犹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劔造请室而请辠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其有大辠者闻命则圵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上设亷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义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圉扞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厉亷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防焉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