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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文献志
与金尼雅满请息兵讲好书 汪若海
太学生汪若海谨披心腹露情素献书于大金元帅闻之知天者可与论安危之计不知天者不可与论安危之计天道甚逺人心可卜往者天将有警于宋是兴燕云之役以假手于大金我上皇天命是畏愓然内禅于是大金乃戢干戈乃伸盟好我实怀惠赂以名都我寡君朝夕恪勤奉以忠信不敢有怠惟是一二庸臣轻议浅谋肆其愚衷以眩惑我寡君之耳目是用再辱军师之临恭惟大金既并契丹又服我宋有以见元帅之勇料敌无遗百战百胜有以见元帅之智城邑望降迎刃而解有以见元帅之威功振天下光临邻国有以见元帅之名破人之城不恣屠戮其谁不归仁坚上皇之约成寡君之孝其谁不与义勇智所以行世而武不可黩威名所以张国而势不可必仁义所以成德最获天人之助何谓武不可黩物至则反冬夏是也智至则危累碁是也以古之善用兵者必观天极究数而止用能保世以滋大如或不然则杀人之父孤人之子头颅相属暴于原野天安得而不厌哉此所以为元帅惧也何谓势不可必今元帅之于中国也有令必行者有令不能必行者战必胜攻必取此令必行也因号四方曰尔无叛则令不能必行也何则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人君不足以自存匹夫可以承帝业使宋不得而事大金则大金不得有河北也此所以为元帅惧也何谓德获天人之助元帅诚能无骄知勇保守威名黜攻伐之心行仁义之德则人心知归天道必喜此所以乐为元帅道也抑尝闻之富人之墙壊其子曰不筑且有盗其邻人之父亦曰不筑且有盗暮而果失盗富人知其子而疑邻人之父今某之于大金也相距数万里惟是风马牛不相及则其迹踈于邻人之父而元帅左右腹心之臣亲于富人之子某乃饰小说以触雷霆之怒诚不自量虽然为宋人解倒悬之命而为大金立不拔之基事有相当理有适然何者元帅智勇若是威名若是大功既立大效已着苍天在上必不食言然而区区窃有疑者寡君越在草莽中万姓摧心折肝号呼呌天而奉使之言乃以金帛为约如此则是质寡君以要利也夫人一日无主则皇皇三日无主至旬日无主则思乱元帅则乱之不恤而寡君之不归是将大泯其社稷蔑杀其民人也顺人心以致天讨者果若是乎语曰下令如流水之源顺人心也元帅亦知人心之所归乎昨南门之下有一老父年且九十伛偻扶杖挥泪而言曰我生之初尚及仁宗我生之末乃遇圣君因望行在而顾众曰今上寛仁似仁宗汝等当以死事吾老无能也今日先死以为诸公劝城中闻之不问老小无不歔欷流涕皆曰有君如此何忍负之人心如此天意可知元帅岂可不承于天不和于人哉请以兵为喻矢之可以射逺贯坚者力也所以中的剖微者心也宋固弱也人心已戴七世之仁元帅固强也而人心未洽大金之政以河北论之大金何德之布以怀柔之故此河北人未敢承命若惠及之惟官司之所守其谁敢拒大金之命元帅舎此之圗惟利是要利声日播而大德浸微河北安所归哉河北之地号为奥区兹固不涸之仓不竭之府若镇抚而有之何金帛之足云元帅必欲得河北则不可矣大金与大宋结欢之本在于有礼礼不可无无礼则乱此其所以私忧过计恐宋不得而事大金也今日宋之存亡权在元帅存亡有二不可不知也百姓之心欲在存宋奸雄之心欲在亡宋宋存则民得而安故曰百姓所欲宋亡则四方蜂起故曰奸雄所利自古取天下者岂全在于耀兵而在定名分今夫天下犹一兎走则百人逐之非一兎可以分为百名分未定也卖兎于市盗不敢取者由名分之定也故名分未定虽以元帅之强未能有河北者名分已定虽以宋咫尺之檄下河北可也自天地之判限制疆域中外不杂居两国不同治考之前史可以为证而契丹得割全燕而有之耶律有德于石晋而假中国之力也使耶律不挟以石晋之命则天下安知名分之所归哉故曰为元帅计莫若亲宋元帅其无恃甲兵之众而有无宋之心宋虽蕞尔绵地四百州安知无豪杰士起于中哉语曰民之嗷嗷新主之资也豪杰之起非元帅之所敌矣请推明其利害夫宋之所以不敌元帅者何也太平日乆民不识兵而大金之兵以军中为家马上为生而宋自战其地咸顾其家各有悬望易以奔北是以元帅驱数万之众可以得志中原若豪杰并起则中国之人亦以军中为家马上为生所以蜂屯蚁聚各为报国家之难势至操戈而逐兎则元帅能横行于中原乎亦知元帅之不能也当三国鼎峙之时元帅能横行于中原乎某亦知元帅之不能也盖游击者易为力坐守者难为功为元帅计莫若按甲休兵无庸有事于民以亲宋焉宋于颠覆之际受君之赐报德万世无有穷已窃恐事出仓猝元帅舎万世之德而起新主之雠也其为利害相与万万明矣某布衣之士乆困太学匹夫之命甚微而一身之狥甚易居此围城中非有事于宋君也又非守城之人骨肉亲戚也然而每念天地之间人为贵古人斩一木杀一兽犹或不忍况其俱谓之人而相为屠戮哉窃为元帅之行慕义无穷是用敢议于军前伏惟元帅尚以某之言为可取则愿寛文武之怒如或不然则愿先斩某以狥
责张邦昌反正书 胡舜陟
窃观相公正位非出本心外迫金人兵革之威内念黎元涂炭之苦良不获已总揽权纲自居摄以来谦虚畏抑命令起居不敢侔于至尊故自士大夫以至闾阎僮仆翕然称颂皆知相公忠爱之心坚如金石不肯朝北面而事人夕南面而亡之也此有以知相公处富贵崇髙聊以从权非固执以为已有也今金人已反其国君臣之大义安可一日而废相公之髙明洞达释然去位宜不为难第恐奸言荧惑聪听谓金人为可恃谓天位不可失谓自古有亡必有兴此皆小人轻虑浅谋但顾目前之利四海岂有一夫不心怀赵氏者自二帝播迁人皆泣血但恨敌国势强力莫能回所以兴灭继絶报本反始天下正有望于相公若奋发英断斥去奸言使赵氏之祀已亡而存此伊尹周公盛德之事名与天壤不朽庆流子孙无穷若曲徇小人之言顿失君臣之义则中原干戈相寻无已生灵屠戮何有噍类相公不得已而登大寳忍复使之若是耶今四方勤王之师云蒸雾集比为赵氏而来岂肯从公号令闭门拒之有同儿戏伏望即降指挥正其名位请元佑皇后垂帘听政于内相公以太宰治事于外特遣大臣往迎康王明以此事播告将士孰不欣然恱服此实天下之盛福相公卓越之殊勲万世一时者也伏望采择狂愚而加意焉
见谢给事书 汪藻
古之欲以才能见世而卜于大贤君子者有从收器而立于堂下有扣牛角而歌于辕间甚者或扫门拜尘幸一日之眄睐切以为人之才能譬如金石之有声芝兰之有臭其实既立名则随之灼然有不可掩者何至为区区乞怜自苦之态哉然使其屈道伸身邪虽深居简出牢关固距如水北山人终南快捷方式何足补于进退之数如诚诎身伸道其求之者不勤则其告之者不笃其见之者不恭则其与之者不至虽重骈之劳执鞭之辱未害其为好贤慕善也盖大贤君子方其从容人主之前自任天下之重咳唾出珠玉叱咤生风云其势位益尊则其门墙益峻门墙益峻则非素侍于左右者终莫得而进焉及去国弥年絶意当世释事权之缨拂而自遂于逍遥之濵非特一介之贱得以接末光而承余润也虽樵夫野叟亦或并游而争席焉当此之时其身之不幸而遇之者幸也故诎身伸道者从焉某自儿童时闻阁下之名如东隅之日虽未赫然经天而温厚之气固足以感人也如清济之流虽不浩然行地而浸润之功固足以成物也故论者以王佐之材许阁下既而欵贤士之关闻南方之学者与中朝之士大夫莫不以得交际为荣某慨然欲在斯人之列而阁下方任言责某以疵贱之身莫能与也乃者屏迹此方而阁下在焉私自喜幸以为终身愿而不可得者今得承谈笑然亦安知天意不以我公少留于此满愿见者之志耶然天下之理莫难于相知之间盖有求而不得者有不求而至者矣宜阴有相之者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故以牖间半面而终身不忘家有名士三年而不察者此岂可以乆近亲疎计哉某于阁下其生也地之相去千有余里其仕也位之相悬有不可胜言者而又无肺腑之亲介绍之先容也果何足以取阁下之知邪然比之三年而不察者则为不足与夫半面之顷者顾有间矣听其言而知眞伪观其容而识邪正考其文而见所养亦足以得其麤矣而曰必试之事待之乆而后察之者非忠恕之言也故輙干典谒而自托于无能之辞以为贽焉悚息俟命
答郑教授论文书 程俱
迩者辱贶以书与所为文六篇且告以读书业文恨不及古人为文以示人或过情面誉又恨世之人莫可与言而思先进于是者出其有以警其所未至而猥以见推虽公之嗜学则然而猥以见推与夫称借之辞皆非所敢当也然讲学废乆矣古者士相与处于燕闲其所谓切磨之益者为是故也岂独师长之任哉然古之所为讲学者行与文而已盖文之用于世尚矣六经百氏皆文也世之人有以经议文辞判为二是既其文未既其实也且六经者义理之所在也文而不根于理何足谓之文哉文固不可以易言之也昔之作者自六经百氏世传之史方外之书无不读之而后取舍是非了然于心也探其原撮其英华而摭其实汪洋闳肆充然于内也而后时发于文辞故不诡于圣人之道经世而行逺者皆是物也其粲然者我之文也而资焉者实六经百氏载籍之传而吾自得者也然而莫见其迹也譬之饮食稻粱脍炙臡醢果蔬无不食也所以养其血气充其体肤者不可以枚数也而涣然渐渍于内盎然浃于吾之身者实饮食之滋也若夫食饭一升则果然如饭者长于背食炙一脔则块然如炙者隐于面则亦不可以为人矣非是之谓也故知诵六经百氏歴代载籍之传以发于文辞者非一日之积猝然之功也是所以贵于学也发而见于行已一也然则文固不可以易言之也观执事之文如所示书及策问比下蔡县门记毛内相书似有间矣以岁月求之适数年尔而进之不已如此其未可量也诚爱吾子才质之美于微言细事皆若不茍又嗜学如此既有意于是从事之乆知其不可以易言之也蕲至于古人之所至而已某空无有辱吾子之勤敢以鄙见陈于前惟择之而已荒愦不文得一忘十不能卒所谈寡浅尚冀面欵前月所言文章以气为主者非豪举怒张高言急节之谓也如栁子厚之所云殆是不次
与李枢密(纲)论事书 程俱
某窃以天下多事取人之路虽不可不广然亦当使君子小人各当其位不可以艰难多故而遂逆施倒植也何谓各当其位常使君子使人小人使于人君子治人小人治于人则虽市井屠贩之人鸡鸣狗盗之伎与夫羣盗大猾杂处并进而无害也况今与汉髙祖时不同汉髙祖起匹夫方与豪杰竞逐争天下所用将才策士尔不如今立国有天下二百年所谓圣智之法适治之具具在主上绍业垂统正当与贤能内维持纪纲外攘备宼敌虽艰难之时不可失体统也又况汉髙所取皆实名将之才世乱无所用适在市井屠贩中尔非取市井屠贩之才而假以名位也至叔孙通所进羣盗亦皆善战而已不使之经体赞治谋国牧人也萧曹虽出刀笔吏亦贤相之才也世乱无所用适在刀笔吏中尔观其所立识大谋逺又有公天下之心持身以恭谨佐治以清静有后世名相硕儒之所愧叹而莫及者不可一概论也某窃忧当国任事之贤急于事业广于搜罗不究古人之所以而操其所谓不遗市井屠贩与夫使贪使过之说而思之不至取之不精也事业诚不可缓矣若使君子小人不当其位则适足败事而已盖数十年来以凶很犯上无所顾忌者为敢为以刻薄贪躁夸诞不逊者为智谋以居家则持吏短长为奸利以致富为吏则御下如束湿任喜怒以骋私者为才豪以伺颜色于眉睫之间射权利于角逐之会者为机警若此类者虽小有才可以使于人而不可居师表一方之任可以治于人而不可当承流宣化之地可使效一官营一事而不可使牧养小民又况过此任乎盖使之当一州一州不安当一路一路不安不惟不安又不服天下之人不安不服而求事功之立岂可得也不然极其凶躁之心射利之术则亦至于乱亡而已矣天下赤子罹兵革离乱之余若又引此曹以临其上使依势倚法以肆其毒斯亦不仁之甚矣譬如以荙为柱以狼牧羊有倾压伤残而已盖无辜也此区区嫠不恤纬之心所以强聒而深忧者也愿明公无忽浅鄙之思茍以为是一为明主精言之亦天下之幸也
上赵枢密(鼎)论恢复书 朱松
某未尝有一日洒扫之劳于门下然听于下风阁下论天下士可以与于斯文者无闻之名氏必在数中以此乆欲攟摭平昔骫骳之文因介绍以贽见于下执事复念自胜冠以来妄尝有意于古人为已之学回视少作之可愧者虽无扬雄篆刻之工而有其悔诚不愿以此自见于当世而况君相忧劳于庙堂之上方总揽羣策率励众志以圗恢复尤不当器人于篇什语言之间是以区区所欲效于执事之前者又无因见焉日者天子擢阁下本兵柄又以四路之地东抵河华西包巴蜀外连陇阪南尽荆汉延袤数千里使阁下以一节护诸将节度其进退自太守部刺史有所黜陟遂行不请权任忧责可谓重矣或谓阁下负四海之望当在庙堂调护根本某独以为不然顷者宥宻之臣袭其家学进误国之计谓秦蜀襄沔之得失不足为吾轻重是以漠然置于度外以至今赖宗庙社稷发寤圣心绌其说不用夫金人保三秦而分兵亟肄以疲我其意未尝一日而不在东南使不幸而秦蜀之郊有蚁漏可乘之隙则东南将无措足之地尚何中原之可议也哉使阁下敉宁反侧绥辑泮涣拊循士大夫东向以扬祖宗之盛德遗烈则中兴之功犹可以岁月冀此某所以虽有受知门下之幸方以天下之大势为忧而不敢致私怨于逺其所依归也区区管见怀不能已敢不以告于下执事夫身去朝廷而任事于外外有垂涎侧目之人危机交急间不容息内则率励士大夫各率其职以奔命于边鄙是以其势不可以不专其权不可以不重权重而势专者人主之所甚恶而间言易入人惟无所欲也人皆求得其所欲而势有所不获则失职者众而谗慝滋多积众口之谗以投易入之间此天下之危机仁人志士之所深患也君子于此必求同心一徳之助使在人主之侧启迪聪明以善其心而无妨功害能之意是以功成而国家可保诗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吉甫征伐四方而在王所者如张仲以调护于其中夫是以能展四体以徇国而无后患裴度以太原之师讨镇人元稹之徒沮梗于其中是以巨猾逋诛终不能有所立方锋镝交于原野而以事机之会有望于朝廷在人主之左右者小有不合于其心则嚬笑俯仰顾盼唯阿之间亦足以败吾事固不在于坚持力争然后足以快其私也为阁下计凡今廷臣有如张仲可为同心一德之助者显言于上而厚结其意必求有利于国家而无忌乎吾之成功然后吾无内顾之忧而得以悉意于疆埸之事今日之虑孰急于此其次莫若宏德义殖忠信以折穷诈极凶之人世常患儒者之言迂缓而不切于事至观羊祜陆抗处倾侧扰攘之势而雍容拱揖乃有三代王佐之余风然后知先王所以得志于天下者必可行于后世而无难古之君子处敌国相倾之间覆人之军不足以为武隳人之城不足以为强惟能秉天下之大义以优柔浸渍乎斯民之心使其欲释我而不可夫谁与吾敌降及后世以茍为道凡可以谲敌而得志者虽犯天下之不韪而获须臾之安亦泰然为之秦以区区虎狼之强号为无敌于天下纩息未定而子孙为戮由此故也是以后之君子于羊陆之事窃有取焉北兵自覆京师横行中原饮马于江海之澨犹徜徉四方歉然有所不满之意虽拓跋耶律之暴不极于此矣善观天下之势者必因吾之所短以求出于敌人之所不能为今日计谓宜按羊陆之规务宏绥御之畧毋必屑屑于功首俘获之间要使沦陷之民知吾所以从事于兵革者凡以欲拔吾于涂炭而非以为利使其咆哮吞噬之势不得逞而索然以惫将不折而自亡是谓日计不足岁计之有余不可忽也抑又闻之矫枉者必过于直君子之于道求中焉而已矣茍有意于矫是亦未免乎私也往者西帅之失正坐自诡大功之必成是以自今观之不能无夸大之过今若惩既往之失过自贬损恐精彩销伏而士气不振君子之向慕于是人也惟恐其无成功是以不胜过计之忧阁下幸留听或有取一二焉(朱文公曰皇考吏部公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之方至而奔腾蹙沓浑灏流转顷刻万变不可名状人亦少能及之然公未尝以是而自喜一日喟然观而叹日是则昌矣如去道愈逺何则又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时君子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末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论议措之事业如贾长沙陆宣公之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