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

  苏子论留楚太子【战国防】
  楚王死太子在齐质苏子秦谓薛公曰君何不留楚太子以市其下东国薛公曰不可我留太子郢中立王然则是我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苏子秦曰不然郢中立王君因谓其新王曰与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吾将与三国共立之然则下东国必可得也苏子秦之事可以请行可以令楚王亟入下东国可以益割于楚可以忠太子而使楚益入地可以为楚王走太子可以忠太子使之亟去可以恶苏子秦于薛公可以为苏子秦请封于楚可以使人説薛公以善苏子可以使苏子自解于薛公苏子秦谓薛公曰臣闻谋泄者事亡功计不决者名不成今君留楚太子者以市下东国也非亟得下东国者则楚之计变变则是君抱空质而负名于天下也薛公曰善为之柰何对曰臣请为君之楚使亟入下东国之地楚得成则君无败矣薛公曰善因遣之故曰可以请行也谓楚王曰齐欲奉太子而立之臣观薛公之留太子者以市下东国也今王不亟入下东国则太子且倍王之割而使齐奉巳楚王曰谨受命因献下东国故曰可以使楚亟入地也谓薛公曰楚之势可多割也薛公曰柰何请告太子其故使太子谒之君以忠太子使楚王闻之可以益入地故曰可以益割于楚谓太子曰齐奉太子而立之楚王请割地以留太子齐少其地太子何不倍楚之割地而资齐齐必奉太子太子曰善倍楚之割而延齐楚王闻之恐益割地而献之尚恐事不成故曰可以使楚益入地也谓楚王曰齐之所以多割地者挟太子也今巳得地而求不止者以太子权王也故臣能去太子太子去齐无辞必不倍于王也王因驰强齐而为交齐辞必聼王然则是王去讐而得齐交也楚王大説曰请以国因故曰可以为楚王使太子亟去也谓太子曰夫剬楚者王也以空名市者太子也齐未必信太子之言也而楚功见矣楚交成太子必危矣太子其图之太子曰谨受命乃约车而暮去故曰可以使太子急去也苏子秦使人请薛公曰夫劝留太子者苏子秦也苏子秦非诚以为君也且以便楚也苏子秦恐君之知之故多割楚以灭迹也今劝太子去者又苏子秦也而君弗知也臣窃为君疑之薛公大怒于苏子秦故曰可以使人恶苏子于薛公也奉王而代立楚太子者又苏子秦也割地因约者又苏子秦也忠王而走太子者又苏子秦也今人恶苏子秦于薛公之侧以其为齐薄而为楚厚也愿王之知之楚王曰谨受命因封苏子秦为武贞君故曰可以为苏子秦请封于楚也又使景鲤请薛公曰君之所以重于天下者以能得天下之士而有齐权也今苏子秦天下之辨士也世与少有君因不善苏子秦则是围塞天下士而不利説途也夫不善君者且奉苏子秦而于君之事殆矣今苏子秦善于楚王而君不蚤亲则是与楚为讐也故君不如因而亲之贵而重之是君有楚也薛公因善苏子秦故曰可以为苏子秦説薛公以善苏子秦
  鲁仲连责新垣衍【史记】
  赵孝成王时秦王使白起破赵长平之军前后四十余万秦兵遂东围邯郸赵王恐诸侯之救兵莫敢击秦军魏安厘王使将军晋鄙救赵畏秦止于荡隂不进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间入邯郸因平原君谓赵王曰秦所为急围赵者前与齐湣王争强为帝巳而复归帝今齐湣王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贪邯郸其意欲复求为帝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秦必喜罢兵去平原君犹豫未有所决此时鲁仲连适游赵防秦围赵闻魏将欲令赵尊秦为帝乃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万之众于外今又内围邯郸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胜也何敢言事鲁仲连曰吾始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请为君责而归之平原君曰胜请为绍介而见之于先生平原君遂见新垣衍曰东国有鲁仲连先生者今其人在此胜请为绍介交之于将军新垣衍曰吾闻鲁仲连先生齐国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愿见鲁仲连先生平原君曰胜既已泄之矣新垣衍许诺鲁连见新垣衍而无言新垣衍曰吾视居此围城之中者皆有求于平原君者也今吾观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也曷为久居此围城之中而不去鲁仲连曰世以鲍焦为无从颂而死者皆非也众人不知则为一身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所为见将军者欲以助赵也新垣衍曰先生助之将奈何鲁连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齐楚则固助之矣新垣衍曰燕则吾请以从矣若乃梁者则吾乃梁人也先生恶能使梁助之鲁连曰梁未睹秦称帝之害故耳使梁睹秦称帝之害则必助赵矣新垣衍曰秦称帝之害何如鲁连曰昔者齐威王尝为仁义矣率天下诸侯而朝周周贫且微诸侯莫朝而齐独朝之居嵗余周烈王崩齐后徃周怒赴于齐曰天崩地拆天子下席东藩之臣田婴齐后至则斮齐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为天下笑故生则朝周死则叱之诚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亡足怪新垣衍曰先生独不见夫仆乎十人而从一人者寜力不胜而智不若邪畏之也鲁仲连曰呜呼梁之比于秦若仆邪新垣衍曰然鲁仲连曰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悦曰噫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鲁仲连曰固也吾将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献之于纣纣以为恶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辨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之羑里之库百日欲令之死曷为与人俱称王卒就脯醢之地齐湣王将之鲁夷维子为执防而从谓鲁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鲁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维子曰子安取礼而来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廵狩诸侯辟舍纳筦籥摄袵抱杌视膳于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聼朝也鲁人投其籥不果纳不得入于鲁将之薛假途于邹是时邹君死湣王欲入吊夷维子谓邹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将倍殡棺设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邹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剑而死故不敢入于邹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赙襚然且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邹鲁之臣不果纳今秦万乗之国也梁亦万乗之国也俱据万乗之国各有称王之名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于是新垣衍起再拜谢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吾请出不敢复言帝秦
  蔡泽説应侯辞位【史记】
  蔡泽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于秦应侯内慙蔡泽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燕客蔡泽天下雄俊辩智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应侯闻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説吾既知之众口之辨吾皆摧之是恶能困我而夺我位乎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寜有之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説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体坚强手足便利耳目聪明而心圣智岂非士之愿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德得志于天下天下懐乐敬爱而尊慕之皆愿以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寿长终其天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传之亡穷名实纯粹泽流千里世世称之而无絶与天地终始岂道德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然亦可愿与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已以説复谬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之事孝公极身而无贰虑尽公而不顾私设刀锯以禁奸邪信赏罚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蒙怨咎欺旧友夺魏公子印安秦社稷利百姓卒为秦禽将破敌攘地千里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谗不得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茍容不为危易行行义不辟难然为霸王彊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之事越王也主虽困辱悉忠而不解主虽絶亡尽能而弗离成功而弗矜贵富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固义之至也忠之节也是故君子以义死难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士固有杀身以成名唯义之所在虽死无所恨何为不可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吴申生孝而晋国乱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国家灭乱者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今商君吴起大夫种之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德岂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后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与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于是应侯称善蔡泽少得间因曰夫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圣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旦哉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弗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旧故其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义不倍功臣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今主亲忠臣不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设智能为主安危修政治乱彊兵批患折难广地植谷富国足家彊主尊社稷显宗庙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盖震海内功彰万里之外声名光辉传于千世君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应侯曰不若蔡泽曰今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不若孝公悼王勾践而君之功绩爱信亲幸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然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于三子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亡道则隐圣人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今君之怨已讐而德已报意欲至矣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且夫翠鹄犀象其处势非不远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远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是以圣人制礼节欲取于民有度使之以时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骄常与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絶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于葵丘之防有骄矜之志畔者九国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勇彊以轻诸侯陵齐晋故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激叱呼骇三军然而身死于庸夫此皆乗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处俭约之患也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土一室无二事力田稸积习战陈之事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成秦国之业功已成矣而遂以车裂楚地方数千里持防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以烧夷陵再战南并蜀汉又越韩魏而攻彊赵北坑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尽之于长平之下流血成川沸声若雷遂入围邯郸使秦有帝业楚赵天下之彊国而秦之仇敌也自是之后楚赵皆慑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余城功已成矣而遂赐剑死于杜邮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南收扬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説之士无所开其口禁朋党以厉百姓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种为越王深谋远计免防稽之危以亡为存因辱为荣垦草入邑辟地殖谷率四方之士专上下之力辅勾践之贤报夫差之讐卒擒劲吴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勾践终负而杀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徃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长为陶朱公君独不观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又斩范中行之涂六国不得合从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而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吾闻之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防书曰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四子之祸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而授之退而岩居川观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许由延陵季子之让乔松之寿孰与以祸终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离疑不能自决必有四子之祸矣易曰亢龙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徃而不能自反者也愿君熟计之应侯曰善吾闻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睢敬受命
  文编巻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文编巻二十二
  明 唐顺之 编
  秋水【庄子】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巳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已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氷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隂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毫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于逺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向今故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防也垺大之殷也故异便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利不贱门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异为在从众不贱佞謟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至徳不得大人无已约分之至也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已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覩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覩矣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哙让而絶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宂言殊器也骐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防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瞠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故曰葢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隂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簒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黙黙乎河伯女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河伯曰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舎吾终柰何北海若曰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无拘而志与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谓谢施无一而行与道参差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徳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兼懐万物其孰承翼是谓无方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年不可举时不可止消息盈虚终则有始是所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河伯曰然则何贵于道耶北海若曰知道者必达于理达于理者必明于权明于权者不以物害巳至徳者火弗能热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兽弗能贼非谓其薄之也言察乎安危宁于祸福谨于去就莫之能害也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徳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蹢防而屈伸反要而语极曰何谓天何谓人北海若曰牛马四足是谓天络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防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防谓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柰何蚿曰不然子不见夫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谓蛇曰吾以众足行而不及子之无足何也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无有何也风曰然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防我亦胜我虽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孔子曰来吾语女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父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无几何将甲者进辞曰以为阳虎也故围之今非也请辞而退公孙龙问于魏牟曰龙少学先王之道长而明仁义之行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辨吾自以为至达已今吾闻庄子之言汒焉异之不知论之不及与知之弗若与今吾无所开吾喙敢问其方公子牟隐机太息仰天而笑曰子独不闻夫埳井之鼃乎谓东海之鳖曰吾乐与吾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掖持頥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虷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塪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东海之鳖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矣于是逡廵而却告之海曰夫千里之逺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髙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于是埳井之鼃闻之适适然惊规规然自失也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而犹欲观于庄子之言是犹使蚉负山商蚷驰河也必不胜任矣且夫知不知论极妙之言而自适一时之利者是非塪井之鼃与且彼方跐黄泉而登大皇无南无北奭然四解沦于不测无东无西始于冥反于大通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辨是直用管闚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徃矣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公孙龙口呿而不合舌举而不下乃逸而走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徃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嵗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曵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曵尾涂中庄子曰徃矣吾将曵尾于涂中恵子相梁庄子徃见之或谓恵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恵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徃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防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耶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女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