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钞

  帝奠九壥有叶有年有荒不条河岱之间及我宪考一收正之视邦选侯以公来尸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饮食以训以狥孰饥无食孰呻孰叹孰寃不问不得分愿孰为邦蟊节根之螟羊狠狼贪以口覆城吹之喣之摩手拊之箴之石之膊而磔之凡公四封既富以彊谓公吾父孰违公令可以师征不宁守邦公作谿堂播播流水浅有蒲莲深有蒹苇公以賔燕其鼓骇骇公燕谿堂賔挍醉饱流有跳鱼防有集鸟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谿堂公御琴瑟公暨賔赞稽经诹律施用不差人用不屈谿有薲苽有龟有鱼公在中流右诗左书无我斁遗此邦是庥
  太学生何蕃传
  此篇总在两不遇上相感慨
  太学生何蕃入太学者廿余年矣嵗举进士学成行尊自太学诸生推颂不敢与蕃齿相与言于助教博士助教博士以状申于司业祭酒司业祭酒撰次蕃之羣行焯焯者数十余事以之升于礼部而以闻于天子京师诸生以荐蕃名文説者不可选纪公卿大夫知蕃者比肩立莫为礼部为礼部者率蕃所不合者以是无成功蕃淮南人父母具全初入太学嵗率一归父母止之其后间一二嵗乃一归又止之不归者五嵗矣蕃纯孝人也闵亲之老不自克一日揖诸生归养于和州诸生不能止乃闭蕃空舍中于是太学六舘之士百余人又以蕃之义行言于司业阳先生城请谕留蕃于是太学阙祭酒防阳先生出道州不敢留欧阳詹生言曰蕃仁勇人也或者曰蕃居太学诸生不为非义死者之无归哀其孤而字焉惠之大小必以力复斯其所谓仁欤蕃之力不任其体其貌不任其心吾不知其勇也欧阳詹生曰朱泚之乱太学诸生举将从之来请起蕃蕃正色叱之六舘之士不从乱兹非其勇欤惜乎蕃之居下其可以施于人者不流也譬之水其为泽不为川乎川者髙泽者卑髙者流卑者止是故蕃之仁义充诸心行诸太学积者多施者不遐也天将雨水气上无择于川泽涧谿之髙下然则泽之道其亦有施乎抑有待于彼者欤故凡贫贱之士必有待然后能有所立独何蕃欤吾是以言之无亦使其无传焉
  圬者王承福传
  以议论行叙事然非韩文之佳者
  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聴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寳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三年有官勲弃之来归防其土田手镘衣食余三十年舍于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佣以偿之有余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徧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小大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而无愧者取焉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三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隣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冐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功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不可能也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贤者也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防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畜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于世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防其身者其亦逺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毛颖传
  设虚景摹写工极古今其连翩跌宕刻画司马子长
  毛颖者中山人也其先明眎佐禹治东方土养万物有功因封于夘地死为十二神尝曰吾子孙神明之后不可与物同当吐而生巳而果然眀眎八世孙防世传当殷时居中山得神僊之术能匿光使物窃姮娥骑蟾蜍入月其后代遂隠不仕云居东郭者曰防狡而善走与韩卢争能卢不及卢怒与宋鹊谋而杀之醢其家秦始皇时防将军恬南伐楚次中山将大猎以惧楚召左右庶长与军尉以连山筮之得天与人文之兆筮者贺曰今日之获不角不牙衣褐之徒缺口而长须八窍而跌居独取其髦简牍是资天下其同书秦其遂兼诸侯乎遂猎围毛氏之族防其豪载颖而归献俘于章台宫聚其族而加束缚焉秦皇帝使恬赐之汤沐而封诸管城号曰管城子日见亲宠任事颖为人强记而便敏自结绳之代以及秦事无不纂録隂阳卜筮占相医方族氏山经地志字书图画九流百家天人之书及至浮图老子外国之説皆所详悉又通于当代之务官府簿书市井货钱注记惟上所使自秦皇帝及太子扶苏胡亥丞相斯中车府令髙下及国人无不爱重又善随人意正直邪曲巧拙一随其人虽见废弃终黙不泄惟不喜武士然见请亦时徃累拜中书令与上益狎上尝呼为中书君上亲决事以衡石自程虽宫人不得立左右独颖与执烛者常侍上休方罢颖与绛人陈农陶及防稽褚先生友善相推致其出处必偕上召颖三人者不待诏辄俱往上未尝怪焉后因进见上将有任使拂拭之因免冠谢上见其髪秃又所摹画不能称上意上嘻笑曰中书君老而秃不任吾用吾尝谓君中书君今不中书耶对曰臣所谓尽心者因不复召归封邑终于管城其子孙甚多散处中国夷狄皆冐管城惟居中山者能继父祖业
  太史公曰毛氏有两族其一姬姓文王之子封于毛所谓鲁卫毛者也战国时有毛公毛遂独中山之族不知其本所出子孙最为蕃昌春秋之成见絶于孔子而非其罪及蒙将军抜中山之豪始皇封诸管城世遂有名而姬姓之毛无闻颖始以俘见卒见任使秦之灭诸侯颖与有功赏不酬劳以老见疎秦真少恩哉
  王遵岩曰通篇将无作有所谓以文滑稽者赞论尤髙古直逼马迁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九
  明 茅坤 撰
  昌黎文钞九
  原论议
  原道
  辟佛老是退之一生命脉故此文是退之集中命根其文源逺流洪最难鉴定兼之其笔下变化诡谲足以人若一下打破分明如时论中一冐一承六腹一尾
  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巳无待于外之谓徳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徳为虚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徳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为仁子孑为义其小之也则宜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谓徳也凡吾所谓道徳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徳云者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道徳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噫后之人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説孰从而聴之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为孔子者习闻其説乐其诞而小也亦曰吾师亦尝云尔不惟举之于其口而又笔之于其书噫后之人虽欲闻仁义道徳之説其孰从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怪之欲闻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相养之道为之君为之师驱其虫蛇禽兽而处之中土寒然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然后为之宫室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为之医药以济其夭死为之埋祭祀以长其恩爱为之礼以次其先后为之乐以宣其湮郁为之政以率其怠勌为之刑以锄其强梗相欺也为之符玺斗斛权衡以信之相夺也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防今其言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呜呼其亦不思而巳矣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何也无羽毛鳞介以居寒热也无爪牙以争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今其法曰必弃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养之道以求其所谓清净寂灭者呜呼其亦幸而出于三代之后不见黜于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于三代之前不见正于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与王其号虽殊其所以为圣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饮而饥食其事虽殊其所以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为太古之无事是亦责冬之裘者曰曷不为葛之之易也责饥之食者曰曷不为饮之之易也传曰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国家灭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诗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今也举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几何其不胥而为夷也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已无待于外之谓徳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賔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是故生则得其情死则尽其常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神鬼享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杨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为臣故其説长然则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退之一生辟佛老在此篇然到底是説得老子而已一字不入佛氏域盖退之元不知佛氏之学故佛骨表亦只以福田上立説
  原性
  性之防孟氏没而周程始能言之昌黎原不见得特按三家之言而剖析之如此然于天命之原已隔一二层矣
  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巳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性之于情视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于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于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于七也亡与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于性视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恶杨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恶混夫始善而进恶与始恶而进善与始也混而今也善恶皆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鱼之生也其母视之知其必以贿死杨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闻其号也知必灭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以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无灾其始匍匐也则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忧既生也傅不勤既学也师不烦人之性果恶乎尧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习非不善也而卒为奸瞽瞍之舜鲧之禹习非不恶也而卒为圣人之性善恶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则性之上下者其终不可移乎曰上之性就学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则孔子谓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异于此何也曰今之言者杂佛老而言也杂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异
  原毁
  此萹八大比秦汉来故无此调昌黎公创之然感慨古今之间因而摹写人情曲鬯骨里文之至者
  古之君子其责已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巳也防详故人难于为善防故自取也少已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巳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防乎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巳详乎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巳也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疎逺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疎逺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説于言懦者必説于色矣是故事修而谤兴徳髙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徳之行难已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説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