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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雅正
论既切中笔复闳畅苏氏之长技也然权臣重臣二者最难辨唯在人君之明哲信任耳尝试约而论之汉之有申屠嘉霍光诸葛亮此重臣也若周亚夫萧望之王嘉杨震李固杜乔则可为重臣而卒以忠死者也房魏之在太宗李徳裕之在武宗此重臣也若禇遂良长孙无忌以重臣而死陆贽以重臣而贬裴度以重臣而终不得行其志者也宋之王旦李沆韩琦司马光此重臣也若范仲淹父子赵鼎李纲赵汝愚则以重臣而或疎逺不用且或贬死者也即以偏安者论之燕之用慕容恪秦之用王猛周之用王朴此重臣也郭崇韬虽非纯臣然在庄宗时亦可为重臣以谗见杀唐祸以速呜呼可不慎哉
贻苏轼书 毕仲游
孟轲不得巳而后辨孔子欲无言古人所以精谋极虑固功业而养寿命者未尝不出乎此天下论君之文如孙膑之用兵扁鹊之医疾固所指名者矣虽无是非之言犹有是非之疑又况其有邪官非谏臣职非御史危身触讳以游其间殆犹抱石而拯溺也
杜祁公衍有一门人将作外吏素好激论者公戒之曰无益于事徒取祸耳与此同意文忠亮节雄文光逺有耀其亡也李廌尝悼之曰皇天后土识一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还千古英灵之气文忠足以当之然徃徃以言语得罪少停蓄防亦其完养有未至处
论恢复疏 岳 飞
金人所以立刘豫于江南葢欲荼毒中原以中国攻中国尼堪因得休兵观衅臣欲陛下假臣日月便则提兵趋京洛据河阳陜府潼闗以号召五路叛将叛将既还遣王师前进彼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陜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濬滑经畧两河如此则刘豫成擒金人逺遁社稷长久之计寔在此举
成筭在胸○武穆之功非徒破金也如李成杨太诸剧贼皆拥数十万众非武穆孰能破灭○武穆折节读书惟守忠孝二字行已公正无取祸之道乃为贼桧所杀死时年方三十九痛哉○宋朝有二大可恨事一则变元祐为绍圣诸贤贬斥为党人是也一则秦桧杀武穆是也使江文通着笔作赋不知更如何恨乎○先儒谓孔明不死三年可以取魏乃功未成而卒于军天也武穆累防恢复方张乃召之回而又杀之人也天乎○胡致堂谓汉武时若用董仲舒为相汲黯为御史大夫最得余谓髙宗朝若用李忠定为相岳武穆为将何仇之不复哉
送程复亨序 朱 松
广平程某复亨为余外兄从余游于闽者二年余语以安逸忧患知之详矣将归省其母及其祖母其可以无言司徒文子问于子思曰亲丧三年未则何服子思曰三年而未则服不除也故告之一曰吾舅而后加吉服夫子失鲁司冦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曰丧不欲其速贫古之君子以失位于诸侯曰丧丧不欲其速贫若是其急也故告之二曰葺尔居以宁尔亲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植之榛莽则与之靡然故告之三曰非尔父之类者勿亲也江出岷山自荆之楚汪洋千里而至于海者大川三百小川三干以为之助也故告之四曰广学问以资见闻传曰宴安鸩毒不可懐也君子非独恶懐安之败名恶其败性也故告之五曰勿懐安礼曰男子生则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示志也夫不资之躯岂其浮沉乡里而名不称故告之六曰无忘四方之志夫齐之善味者淄渑之合能辨之淄渑之合均是水也子归矣他日执经而来问予能入于常流而不变其味乎尚能为君辨之
送行之序别有良规另一格调赠人以言此本之老子赠孔子及回路二子相请赠与处最是古意后世满纸虚词多誉少规失之逺矣
古文雅正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古文雅正卷十三
礼部侍郎蔡世逺编
上宁宗防 朱 子
臣窃惟皇帝陛下祗膺骏命恭御寳图正位之初未遑他事首以博延儒臣讨论经艺为急先之务葢将求多闻以建事学古训而有获非若记问愚儒辞章小技夸多以为博鬭靡以为工而已也则劝讲之官所宜遴选顾乃不择误及妄庸则臣窃以为过矣臣虽尝挟防读书妄以求圣贤之遗旨而行之不力老矣无闻况于帝王之学则固未之讲也其何以当顾问之勤乎然尝闻之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过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事莫不有理有以穷之则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防莫不知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而亡纎芥之疑善则从之恶则去之而无毫髪之累此为学所以莫先于穷理也至论天下之理则要妙精微各有攸当亘古亘今不可移易惟古之圣人为能尽之而其所行所言无不可为天下后世法其余则顺之者为君子而吉背之者为小人而凶吉之大者则能保四海而可以为法凶之甚者则不能保其身而可以为戒是其灿然之迹必然之效盖莫不具于经训史册之中欲穷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则是正墙面而立耳此穷理所以必在乎读书也若夫读书则其不好者固怠忽间断而无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贪多而务广往往未啓其端而遽欲探其终未究乎此而忽巳志乎彼是以虽复终日勤劳而意绪悤悤常若有所奔趋迫逐而无从容涵泳之乐是又安能深信自得常乆不厌哉诚鉴此而有以反之则心潜于一乆而不移而所读之书自然渐渍浃洽心与理防而善之为劝者深恶之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为读书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则在于心而心之为物至虚至灵神妙不测常为一身之主以提万事之纲一不自觉而驰骛飞扬以徇物欲于躯殻之外则其俯仰顾盻之间巳不自觉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覆圣言参考事物以求义理至当之归乎诚能严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终日俨然不为物欲之所侵乱则以之读书以之观理将无所往而不通以之应事以之接物将无所处而不当矣此居敬持志所以为读书之本也此数语者皆愚臣平生为学艰难辛苦已试之效窃意圣贤复生所以教人不过如此不独布衣韦带之士所当从事葢虽帝王之学殆亦无以易之特以近年以来风俗薄陋士大夫间闻此语例皆指为道学必排去之而后巳是以食芹之美无路自通每把遗经窃徒慨叹今者乃遇皇帝陛下始初清明无他嗜好独于问学孜孜不倦而臣当此之时特蒙引对故敢忘其固陋辄以为献伏惟圣明深赐省览试以其说验之于身蚤寤晨兴无忘今日之志而自强不息以缉熙于光明使异时嘉靖邦国如商高宗兴衰拨乱如周宣王以着明人主讲学之效卓然为万世帝王之标准则臣虽退伏田野与世长辞与有荣矣干冐宸严不胜战栗惟陛下留神财幸
朱子生长高宗时歴孝宗光宗而宁宗至是朱子巳老矣自言愚臣平生为学艰难辛苦巳试之效以是而告君呜呼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幸生朱子之后得读遗书不以是自奋者自贼之尤者也
贺陈丞相书 朱 子
恭闻制书延拜进秉国钧凡在陶镕孰不欣頼伏惟明公以大忠壮节早负天下之望自知政事赞襄宻勿凡所论执皆系安危至其甚者辄以身之去就争之虽未即从而天子之信公益笃天下之望公益深明公所以得此于上下者岂徒然哉今也听于下风亦既余月政令之出黜陟之施未有卓然大异于前日则是明公葢未尝以中外之望于公者自任而茍焉以就其位矣熹受知之深窃所愧叹未知明公将何以善其后也请得少效其愚而明公择焉葢闻古之君子居大臣之位者其于天下之事知之不惑任之有余则汲汲乎及其时而勇为之知有所未明力有所不足则咨访讲求以进其知扳援汲引以求其助如捄火追亡尤不敢以少缓上不敢愚其君以为不足与言仁义下不敢鄙其民以为不足以兴教化中不敢薄其士大夫以为不足共成事功一日立乎其位则一日业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则不敢一日立乎其位有所爱而不肯为者私也有所畏而不敢为者亦私也屹然中立无一毫私情之累而惟知为其职之所当为者夫如是是以志足以行道道足以济时而于大臣之责可以无愧不审明公图所以善其后者其有合于此乎无乃复有进于此者而熹之愚不足以知之乎愿亟图之庶乎犹足以终慰天下之望愿明公留意天下幸甚
陈丞相名俊卿朱子知交好友也作相月余朱子所以朂之者如此古人朋友之义如此大儒作相规模如此
与刘共父书 朱 子
熹前幅所禀访问人材事初若率然既而思之此最急务然其意有未尽者辄详论之如左云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聪明一手足之勤力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赖以共正君心同断国论必有待于众贤之助焉是以君子将以其身任此责者必咨询访问取之于无事之时而参伍较量用之于有事之日葢方其责之必加于巳而未及也无旦暮仓卒之顷则其观之得以久无利害纷拏之惑则其察之得以精诚心素着则其得之多嵗引月长则其蓄之富自重者无所嫌而敢进则无幽隠之不尽欲进者无所马而不来则无巧伪之乱真久且精故有以知其短长之实而不差多且富故有以使其更迭为用而不竭幽隠毕逹则谠言日闻而君德修取舍不则望实日隆而士心附此古之君子所以成尊主庇民之功于一时而其遗风余韵犹有称思于后世者也今之人则不然其于天下之士固有漠然不以为意者矣其求之者又或得之近而不知其遗于逺足于少而不知其缺于多求之备而不知其失于详也其平居暇日所以自任者虽重而所以待天下之士者不过如此是以勤劳恻怛虽尽于鳏寡孤独之情而未及乎本根长久之计恩威功誉虽播于儿童走卒之口而未谕乎贤士大夫之心此葢未及乎有为而天下之士先以訑訑之声音顔色待之矣至于临事仓卒而所蓄之材不足以待用乃始欲泛然求已所未知之贤而用之不亦难哉或曰然则未当其任而欲先得天下之贤者宜奈何曰权力所及则察之举之礼际所及则亲之厚之皆不及则称之誉之又不及则乡之慕之如是而犹以为未足也又于其类而求之不以小恶揜大善不以众短弃一长其如此而已抑吾闻之李文公之言曰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国色也天下之人必将极其力而求之无所爱也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国士也天下之人则不能一而先焉此岂非好德不如好色者乎呜呼欲任天下之重者诚反此而求之则亦无患乎士之不至矣
荐贤为事君第一义宣尼所以心折于鲍叔子皮而遗恨于臧孙也三代而下推狄梁公王子明吕正献好善荐贤不遗余力葢秉彛之好与忠爱之忱合并而出也朱子与共父此书可谓详逹而曲尽矣○即好善一节亦可以验君子小人今有人于众座中称某人如何行谊如何才略其谆问其姓氏里居者必君子人也其漠然若无闗者必庸碌人也其初不深知直从而毁之或素不相识径从而疑者必为小人无疑矣辨之于其辞色形神故也○昔有一人居官颇清慎而终身不荐一贤或问其故对曰与我生者则以不深知而不敢荐与我熟者则以未满意而不敢荐时存此念而已此种人岂徒寡识游移哉縁好善之心不笃谋国之念不深私已之心胜故也朱子此书可谓明透○案共父名珙乾道三年同知枢宻院事与陈俊卿同举朱子待次防丁内艰未就职
大学章句序 朱 子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葢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聪明睿知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三代之隆其法浸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嵗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已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夫以学校之设其广如此教之之术其次第节目之详又如此而其所以为教则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余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伦之外是以当世之人无不学其学焉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俛焉以尽其力此古昔盛时所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贤圣之君不作学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风俗頽败时则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若曲礼少仪内则弟子职诸篇固小学之支流余裔而此篇者则因小学之成功以着大学之明法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也三千之徒葢莫不闻其説而曽氏之传独得其宗于是作为传义以发其意及孟子没而其传冺焉则其书虽存而知者鲜矣自是以来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説与夫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又纷然杂出乎其间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泽晦盲否塞反覆沉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壊乱极矣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传实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为之次其简编发其归趣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圣经贤传之指粲然复明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有闻焉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之间亦窃附已意补其阙略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修己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
上下数千百年治术学术择焉精语焉详句句从心得上体勘流露而出曽王学记未免外铄也叙孟子没后一段郁为热血发为婆心每读至此未尝不声入九霄思通八表
中庸章句序 朱 子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葢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也葢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巳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着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传得其宗及曽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逺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葢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逺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歴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纲维开示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然而尚幸此书之不冺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不传之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葢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説者不传而凡石氏之所辑録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説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説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嵗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沈潜反复葢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敢防众説而折其衷既为定着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辩取舍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旨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逺升高之一助云尔淳熙巳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