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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仙史
时全真庵一群的道友俱来拜送,丹阳道:“不二早已去矣。”马家大小各各含泪。不表。丹阳与众道友称赞不二的道心坚固,各各嗟叹,回转庵中。
且说孙不二装了一个疯颠,随路乞化度日。走了二月有余,方至洛阳地界。访至河南府,城外云溪观之后有一破窑,遂往居之。日间城中募化,夜栖破窑修身。不多时候,见一个疯婆子常来同伴。你道这个疯婆从何而来?却原来耿仙姑自得麻姑之道,修炼成真,方方显化,提携后学。见孙不二道心坚固,在此磨炼,恐遭不良之难,故常在窑中陪伴不二。不二心中暗喜道:“我是个假疯子,在此磨炼。有一个真疯子来陪伴,真个难得!”
过了几天,这日,不二上街化斋,正遇着两个教化子,看见不二虽然疯颠,年纪不老,像个富户出来的体态,肉白体肥,令人可爱。二伙商议道:“这个疯婆娘,夜宿云溪观窑中。我同你去到窑中与他一同住下,岂不是一生受用了?”二人同心合意,是夜就到窑中,把自的家伙放下,就发起春心了。燃一把火将疯婆娘一照,只见不二打坐在此,边傍睡着一个老婆子。二人道:“这个疯婆娘还讲修行,在此打坐。”正欲上前,时不二定神之际,忽听有人言语,睁眼一看,只见两个化子上前来了,知他不是好人,急忙站起,偏个身子,躲在老疯婆身边。二人又将火照见,就赶上前来。那疯婆子坐起说道:“这里是我们神仙的窟宅,何等样人在此行来摆去?”站起将两个化子拉住就打,打得他两个头破眼昏,欲跑,跑之不动。二人拚命与他打闹,那疯婆把他二人一指,他两个伙伴自己拉住就打。二人从窑中打出,打至云溪观传边,打得呼天喊地。观中的道士听见,开门来看,只见二个化子打得头破血流。那道士将他劝开。二人定神一看,却是自己两个伙伴打了半夜,打得满身疼痛,血流偏体。那道士问道:“你两个为的甚么事情打得这般光景?”二人无言可答,只自啼哭而已。道士闭门去了。
那两个化子不敢回至窑中,商议道:“但不知这个老疯婆有甚么法术,把我们弄得这个样子?先听他说道:‘此处是我们神仙的窟宅。’不许我们歇宿。到也罢了,近将我们打得这般光景,遍体流血,疼痛难忍。”二人无奈,就在这山门外睡了一夜。天明复转城内去了。
且说不二见他二人打得呼天喊地,打出外面去了。心中想道:“这个狂徒要来魔我,若不是这位老疯婆将他打退,岂不是我要吃的大亏了?这真是天神护佑,有这等妙处。我要望空拜谢。”不二双膝跪地磕头,见那老疯婆哈哈大笑而去。不表。
且说这两个教化子被这疯婆打退,过了几天,养好身体,二伙复打主意道:“这年轻的疯婆娘,到是你我网内之鱼,笼中之鸟,定可拿手。只是这老疯婆有些怕他。”这一个说道:“我有主意。这疯婆娘天天总在东北二门地界化斋。我同你去到荒村无人迹之处候他,管叫他有翅难飞。”二人主意定当,去到荒村侍候。远远看见那疯婆娘来了,二人欢欢喜喜。
却说耿仙姑早知不二有难,急差山神土地暗中拥护。那不二正走到荒野之地,抬头一看,即见两个化子急急赶来。知他不是好意,急忙就跑。原来不二是个女流,又是富豪的佳人出身,那里跑得远?却被二个化子赶至跟前。那时不二无计可施,心中想道;“我命休矣。”那两个化子正要下手,蓦然起一阵大风,飞砂走石,将两个化子刮倒在地,头上打破几个窟窿,血流满地。那不二见大风起时,急忙跑回窑中。正是:
心正神仙常拥护,千魔从此自消除。逍遥自在身无碍,始信玄功庆有余。
要知孙不二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阐玄教七金莲会集扬宗风六仙友搬丧
诗曰:
会聚金莲返故乡,方方接引众贤良。教行大地千秋仰,功著丹天万古扬。弃世不闻人世幻,抛尘那管俗尘茫?圆明本性真如体,坐化立亡正法王。
却说那两个教化子待风息了,方起说道:“这个疯婆娘是有妖法,将后再不敢染他。”二人抱痛而回。不表。
己酉春,金主雍崩,太孙憬立,为章宗。宋帝自高宗崩,即欲传位以终丧,至是退居重华宫,太子谆即位,为光宗,尊帝为寿皇,立李道之之女为后。
庚戌,改元绍熙,金改元明昌。光宗有疾,政事决于后,禁帝不朝重华宫。
且说王重阳既得丘、刘、谭、马、郝、王、孙,已足七朵金莲之数,忽召诸子曰:“昔祖师授我偈言,云人当生于忠孝之世。今上不行孝道,我将赴约于蓬瀛矣。”遂将金液还丹之道传于谭长真、王处一、刘长生、郝太古等,向丹阳道:“我的门人,男女共有一千有余,得吾道者有数十,惟成道者丘、刘、谭、马、郝、王、孙而已。你等各有所得,惟丘处机一言无闻。此人根深蒂固,将来必成大器,我辈皆不及也,故尽意锻炼于他。我今去世之后,汝必须传其丹旨,吾无余忧矣。”众弟子道:“求师父久住尘世,普度众等愚徒,咸登道岸,共出迷津。”重阳道:“天数已定,不可强违。惟丹阳自从入道,家虽豪富,创造庵庙,接待师友,费去大半家当,其功足冠金莲领袖。”复向丘处机道:“汝自投我门下,二十余年,受魔不少,未闻道法一言。我去世以后,必求马丹阳玄旨,然后积功累行,大道可成。”遂唤木匠,吩咐造就木龛,外用闸门,令四人可抬,急速造就,以备应用。嘱咐已毕,打发各人回转丹房。
是夜,重阳将身一变,满身尽是恶疮,即时号呼不已。处机、丹阳等各人听得师父狂叫,急忙进了丹房,问:“师父何故如此?”重阳道:“我蓦然身体焦躁,发出一身的恶疮,疼痛难忍。”众人见师父十分惨苦,各各悲叹不已。众人在外纷纷议论,有等说:“师父是个大罗天仙,为何作此变态?想是试我们的道心,未可见得。”有等说:“师父实无内行,外装仪表,虚名妄作,故有此症。”各人议论不一。惟丹阳知之,想道:“我师父欲仙脱,变化这样的形容,试于众人耳。”惟有处机、处一,朝夕殷勤侍候。待过数日,脓疮破烂,臭不可闻,有等无志者见重阳这般光景,各自散去。
时在宋光宗绍熙元年、即金章宗明昌元年庚戌岁孟春望日,时重阳真人年七十九岁,将归真,遂叫众门人至前,吩咐:“我今日午时辞世后,汝等必要将我龛子送至关西,至那处索断之处,就地埋葬可也。”众人惶惧,乞遗世语,重阳宣曰:
地肺重阳子,强呼王害风。来时随日月,去后任西东。作伴云和月,为邻虚与空。一灵真性在,不逐世人同。
众人急取笔砚记之。重阳复咏诗云:
自从领旨下凡来,寄迹尘埃得自栽。几度仙风催梦觉,数声鱼鼓唤心回。三三行满神胎结,九九功成道眼开。七朵金莲今已会,特留云路到蓬莱。
咏毕,奄然返真。时有白鹤青鸾、仙仪队仗,冉冉高腾碧汉,遐迩士庶共瞻,莫不号呼礼拜,俱知重阳真人升天。
且说丹阳等见师父归真,各各拜哭跪送,遂将师父净了身体,换了衣服,抬进龛中,用闸门闸好,贴固封条。丹阳道:“师父遗言,众所共知。师父归天之后,必将肉身送至陕西,汝等愿送者上前报名。”只有丘处机、郝太古、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等上前报名,答道:“我等愿送。”丹阳点头道:“吾等师兄弟们有一千有余,惟真志者,丘、刘、谭、马、郝、王、孙也。我为道友,这数十年间费心不少,今朝看破,惟有五人而已。我同你六人可以送到陕西,择定日期,发龛起身。”
丹阳留了几个知心的道友,在此看庙。丹阳欲讨了几个工人同抬,众人俱说路途遥远,还不如师兄弟们费些身力,自己抬去。丹阳点头道:“受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今且路途遥远,不能多带白物,只带了壹百两银子,用毕,随路募化而已。”众人俱道有理,遂安排素斋,祭奠毕,起程就走。
初起,有人代他抬龛。送出五里之遥,只有四五十人了。再送十里,众人告别,只剩他六人。忽龛中臭气难闻,六人同心,毫无厌秽。晓行夜宿,离了登州地界,忽然龛中转香,龛就轻了,如空无物一般。抬过河南,盘钱将尽。至陕州灵宝阔乡之间,一路就有人送斋齐备。六人吃了开钱,那人道:“我这里不是卖饭的。只因前面有一老道士问我们化就的,不要你钱。”丹阳等辞谢复行。
六人疑惑不省。丹阳道:“莫非师父在前化就的?”众人信之。而后一路之中,每逢无饭铺之地,肚饥时就有人备斋。
过了潼关,处机道:“我和你这一路每逢饥时,就有斋吃,或是馍馍,或是馅饼,或是面条,或是包子,一定是师父在前化就。我想,这段路上饭铺稀少,必定师父又要去化斋,待我急急赶上前去,看过明白,如何?”长真等道:“此计真妙!”那符阳就急赶上前,到这庄上观看。
却说重阳真人身跨白鹤,在空中看见潼关至华阴这路饭铺稀疏,恐徒弟们腹中饥饿,即便下去,到这庄上化些斋饭与众弟子充饥。正在村中募化,只见处机急急赶上,一时躲避不及,被处机看见,急忙上前跪下,道:“弟子等在后商议,知是师父在前化斋,今朝一见果然。乞师父慈悲救度。”时有这庄上男女共睹,那重阳真人不能脱身,只得对处机说道:“你这孽障,今朝漏泄天机,其罪非浅。你日后虽有真心修道,难逃大魔之报。”遂向空指道:“那旁丹阳等来了。”众人向空一看,重阳拂袖而去,化阵清风,无影无踪。众人蓦然不见这老道士,惊呀不已。那处机跪在地上,忽见师父化风而去,只得含泪倒身下拜,磕了几个头,遂出了庄村。只见众位师兄已到。
且说丹阳等见符阳赶进庄村,他五人亦急忙扛龛,早已到了庄前,看见符阳含泪而出,遂问道:“可见师父否?”符阳向众将师化斋的情由说了一遍,但师父说我日后虽有真心修持,难脱大魔。想我后来不知有何大魔所遭?”刘长生将符阳一看,道;“怪道师父说你大魔难脱,连我看你的相貌,脸上有两道纹路人口,谓之腾蛇锁口,后来当要饿死。”符阳道:“刘师兄当真能看相么?”长生道:“我少年喜看相书,相法虽不全知,略知六七。妻财子禄,人人有准;寿夭穷通,个个无差。何况丘师兄之相乃是个明相,岂有不知者乎?”符阳问道:“腾蛇锁口之相,可有化解否?”长生道:“有何化解?昔日梁武皇帝腾蛇锁口之相,后来饿死台城。他是一朝的帝主,尚且难免,何况你我之辈乎?”符阳听说,自叹道:“我年幼好道,十六岁弃家,十九岁遇师,这二十余载受了几多魔折,自虑根基浅薄,苦志坚心朝夕殷勤,侍候师尊。未得一言半语相授,忽然师父仙去,今朝至此复遇,哀求苦告,返说我大魔难脱,化风而去。今听刘师兄之言,后当饿死,我今昔志修持,有何益乎?”说毕大放悲声,啼哭不已。
长真等闻符阳之言,亦各悲伤。丹阳道:“丘师弟不必悲戚。刘师弟的相法颇通,不过定俗人终身。我和你乃出家之人,不足定也。我尝闻师父之言,说丘师弟根器不凡,今者虽受些魔拷,将来功成果满之时,我辈皆不及也。”于是符阳听丹阳之言,方能止泪。师弟兄们扛龛复往前行。自此以后,一路无人施斋,师兄弟们只得各自化斋充饥。
过了华州,至临潼地界,闻有温池,其水自热,夏天稍温,冬时更热。弟兄们停歇,同到温池洗澡。丹阳道:“此处乃骊山来脉,内结硫黄,能令水热,天下不能多得。此水能洗疮毒疥癣,兼且清凉皮火,解秽除氛。将来我就在此秦川募化养道,常可能涤此泉。”
沐浴毕,众人复抬着龛子过长安,至鄂县城西二十里之遥,忽然绳索俱断。丹阳道:“师父遗言,吩咐过了关西,到那处索断,就地埋葬。今朝至此,绳索俱断,埋葬之地到了。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这片地是谁家的地?”即欲问明,只见一人过路,叩问其人,那人答道:“此处惟刘、蒋二姓最多,叫作刘蒋村。这片地,乃是刘员外的地。”丹阳听说,遂同长真问到刘员外家中。
且说那刘员外正在家中,手抱孙儿玩耍。丹阳长真进去,只见老人手抱小孩,遂上前施礼,道:“请问老先生,贵府可是刘员外的府上否?”那员外急忙放下孙子,答礼道:“就是老汉家中。你二位师父有何贵干?”丹阳道:“我们将师父的灵龛抬到此处,我师未化之时,有言吩咐,将他灵龛抬到那里索断之处,就地安埋。今我师弟兄们将灵龛抬到此处,绳索俱断,所断之地,问起却是贵府的地界。贫道欲化这块地埋葬师父,恳祈大善人大发慈悲。”
那员外道:“我听二位的口音,不是我这里的人,为何将师父抬到这里埋葬?”丹阳道:“不瞒老员外说,我等原是山东人氏,即因我师父是这里咸阳县大魏村人氏,姓王名嘉,字知明,道号重阳。我等因师父遗言吩咐,故搬丧至此地埋葬。”员外道:“二位的令师,莫非三十年前在地穴之中一十二年,这位活神仙,叫做王重阳,就是令师么?”丹阳道:“就是我先师。”
刘员外哈哈大笑,道:“你二位不要胡说!那重阳真人是一位大罗天仙,这么还死了?他居地穴中一十二载,不食水米,还未曾死,你说他死了,我却不信。上言道:大道修成,炼成金刚不坏之体,号曰金仙。你师父若果是重阳真人,必然凡身不坏,你们可去打开一看。那重阳真人我也曾会过几次,到也认得。”丹阳向长真说道:“我和你将灵龛抬过河南,如同空龛一般,今闻老员外之言,打开龛子一看,正合我意。请员外同去打开闸门一看,便知明白。”那刘员外欢欢喜喜,就同丹阳等走到灵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