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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仙史
那妇人见重阳低头不语,遂上前斟酒,道:“大伯腹饥,可请饮酒进膳。”重阳道:“我曾许良愿:明晨老君圣诞,诣观拈香。这几天持斋食素,今蒙恩待,乞赐一饭足矣。”那妇人道:“大伯不闻圣人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至诚在心,斋戒在口,但求心斋而已,何必定要戒酒除荤,执着于形相也?今大伯执意,难以强劝。”遂唤厨房换了素饭。
重阳食毕,那妇人令两个丫头送重阳安睡。重阳辞别,随着两个丫头至一房内,见床铺俱已艳丽精洁,就在床上打坐静养多时,忽然睡着。朦胧之间,只见两个丫头进来,陪着那妇人进房。两个丫头回去,那妇人闭上门户,脱去外衣,露出身体,如同白雪一般,一阵香风扑鼻,人帐而来,要与重阳同枕而睡。此时急得重阳心中十分惊慌,想道:“倘然被这尤物缠住,我命休矣!”急忙推开被褥,跳下床来,开门往外就走。但见月光照耀如同白昼。此处即在花园,急就跳出花墙。见是一条大路,趁此月光皎洁,缓步游行。
忽见前面一阵火光,山坡塌倒,现出两大石匣的金银,光耀夺目。重阳想道:“我此刻金银毫无用处,倘然天赐于我,只可济急救贫。”遂向空祝道:“此物或赐别人,无复我事;或赐于我,敢祈收藏,待我道成,济世累功可也。”忽然金银不见。
只见山上赶来一只黑虎,利牙张爪,欲食重阳。重阳道:“虎乃百兽之长,能通人言。我王重阳一心向道,何惧之有?悄然先世作孽,今当报应,要食就食,当去则去。”见虎摇头摆尾,上山而去。
重阳往前就走,不满三里之遥,只见来了一群强盗,手执枪刀,将重阳围住要钱,道:“这个汉子,好生无理,来到此地闯我们的路头,可有银钱留下?饶你狗命!若无银钱,管教你顷刻去见阎君!”重阳见这鼠辈挺枪舞刀,一齐上前,想道:“我若飞身逃走,将来必害后人。何不趁此机会夺他一把刀来,杀他干干净净,以免后人被害?”主意一定,急赶上前,一脚踢去,将个强盗踢倒在地,就夺得一把刀在手,欲斫他一刀,忽听背后人言:“不可,不可!”
重阳急回头一看,仰跌一跤,觉是南柯一梦。但见身在荒野之地,天色微明。自思梦中之事,诸心净尽,惟有气性未除,还要渐渐锻炼。忽见有人过路,遂问贾府原由。此地二十余里并无人烟,知是神仙显化,试他的道心,重阳愈觉道念坚固。一路行程不表。
且说钟、吕二仙点化贾府种种变态试他,酒、色、财三字已了,惟有一气未除:“此子前因不昧,可授金液还丹之旨矣。”二仙化作两个教化子,在醴泉观之山门外打架。
却说重阳到了醴泉观,买来香烛,先去敬香,礼拜祷祝;次则寻访二师。只见山门外,两个教化子在此打架。重阳上前劝解道:“二位为着何事在此打架?”二人道:“我二人讨饭,为饭而打。你到此为的甚么?”重阳想:“二人说话有因。他二人为饭而打,我为求道而来。二人知我意乎?”遂上前作揖道:“我听二位说话有因,可知我的来意么?”二仙复变昔日在甘河镇之形容,道:“你可认得我二人么?”重阳一见,急忙倒身下拜。二仙止住,携手就走。走到无人迹处,三人坐下,传授金丹真旨,遂向东方指曰:“汝何不观之?”重阳向东一望,只见金光灿烁,中有七朵金莲结子。二仙笑曰:“岂止如是而已,将有万朵玉莲房也。”二师遂拂袖而去。
重阳茫然若失,回转咸阳,将夫人改名和玉蟾。与道友李灵阳结庵同修三载。重阳胎息既成,遂断烟火,居地穴中,养神一十二载,人皆称名“活死人墓”。出穴时,妻和玉赡道果已成。时有史处厚、刘通彻、严处常相继成道,各自云游积功。
重阳闻朝廷弃川陕之地,遂出关东游,接引群迷,欲应金莲之兆。至嵩山,路遇见二人,道貌不类凡俗,三人相对作揖,同坐谈论。重阳叩问二位道友姓名,二人答道:“我本姓薛,字紫贤。昔日为僧。曾遇我师石杏林真人,同师祖张紫阳真人讲说六字经偈,因是去释从玄,始得还丹真旨。今与徒张环卫觅地炼丹。未知尊师姓名法号?”重阳遂将自己得道本末原由细说一遍,虽则道从钟、吕所传,但而紫贤丹成在先,两人互相钦敬。重阳问道:“尊师今且焉在?”紫贤曰:“吾师已于去岁化矣,留偈曰:‘雷破泥丸穴,真人驾火龙。不知谁下手,打破大虚空?’”
重阳曰:“味此偈句,足见返神还虚矣。二人今欲何往?”紫贤曰:“将欲谒海赡师祖于华山。我有弟子陈翠虚在惠州,师能往被指示玄微、益其笃信否?”重阳许之。遂别去。
那陈翠虚,惠州府博罗县白水岩人,名楠,字南木,以盘拢箍桶为业。先遇黎姥山灵人,授《景霄大雷琅书》,能以符水捏土为丸,愈人疾病,人呼为陈泥丸。后遇紫贤真人,授还丹口诀;复遇毗陵大师,授太乙刀圭之道。修炼既成,神异莫测,披发不梳,能敕集天丁,驱龙行雨,执铁鞭济世,日行数百里。尝往侍张紫阳真人,真人诫其勿轻用法,恐招亵读。那翠虚遂听真人之言,戒而勿用。正是:
法虽助道立根基,有法无根终必危。道法兼修功行足,管教指日步丹墀。
要知陈泥丸事迹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李老君崆峒会群真王重阳宁海度诸子
词曰:
仙籍以功为上道,宜在尘间讨。三千八百果完全,一旦了然跨鹤会众仙。随机应化善因缘。昔日奉丹诏,今朝采取七金莲。果满功成飞步瑶天。(右调《虞美人》)
话说王重阳真人到了惠州,访陈翠虚。见一箍桶者念颂云:有漏成无漏,如何水泄通?既能圆密了,内外一真空。
且说泥丸隐于市,尝与人箍桶时,念了这篇颂,见一道者目中神光四射,必非凡流,急忙上前鞠躬迎谒。重阳曰:“子何所见而迎我也?”翠虚道:“仙长目有神光,顶有紫气,某因识之。”重阳问道:“汝曾师紫贤乎?”曰:“然。”重阳与翠虚走至避静之处,论金丹之旨,无不契合。遂同人天台山面晤紫阳真人,盘桓久之。重阳辞别,邀游海滨。
癸未,未改元隆兴。是冬,诏征陕州郭雍,不至。雍父忠孝,师事程颐,著《易说》,雍得其学。曾与重阳辨论养生之道,自号白云先生,帝赐号冲晦处士。
甲申夏,张浚卒。是冬,金攻楚州,魏胜拒敌而死。
乙酉春,宋改元乾道。陈康伯卒。枢密院王刚中昼坐校书,见陈康伯至,曰:“予日傍桂宫,以子节烈可嘉,帝君命召归王局,同赴峰同会去。”刚中遂卒。
却说太上老君命尹喜真人邀集群真,类叙有功之仙,于丁亥三月十八日齐到崆峒报功复命。道旨一出,诸仙咸集,谒见老君。老君命各谈玄旨,别叙真功,语类不同,会归宗旨。老君命设天厨之宴,次第排坐。上元天官唐尧圣帝曰:“人起贪嗔,酿此劫运。某等不能化及万汇,保合太和,虽勤厥职,实愧无功。”老君顾文始等曰:“善哉诸子,功德大矣!救苍生于水火,化烦恼于清凉。天心顺遂,金篆垂勋。但度人济世,以何为旨,试再言之。”
文始真人曰:“古今四方之俗,先和后事,捐忿塞欲,简物恕人,权其轻重而导之可也。”老君曰:“子言甚善。”
正阳曰:“旁门小法,易为见功,而人喜之,互相传授,至死不悟,败坏大道。自己深沉苦海,返思牵引他人,劝诱愚人,自彰法式,死人重泉。真可悲也。”老君曰:“此固凡夫少识,亦由邪说流行,故使迷徒难以省悟。汝等急宜救正,可令其觉悟耳。”正阳呈上《破迷正道歌》,老君观之,曰:“得此足破旁门,使迷者觉悟。今生虽不能成真,转世可涉大道之径也。”
纯阳呈《敲爻歌》并《直指大丹歌》、《渔父词》,海赡呈《还丹赋》、《至真歌》,阴长生呈《龙虎歌》,严君平献《铅汞歌》,许施阳进《醉思仙歌》,诸仙纷纷进呈。老君视之,赞日:“足见诸子度世心切,可称吾道长城也。”命侍女各进醍醐,诸真畅饮。
中上地官虞舜圣帝曰:“适奉玉敕:岳氏忠良,已升天界;秦桧奸雄,立堕三途。但宋金强弱,将何了结?”老君曰:“金人好杀,惨毒太甚,将来受报于蒙古,必当倍之。”遂命大容启《道藏》,取经付诸仙曰:“此《度人经》、《玉枢经》、《三官经》人能受持读诵,可以消灾解厄。《大梵斗》、《朝真科》,礼之可以请福延生。《生神章》、《济炼科》、《救苦经》、《生大经》,诵之可度亡升迁。《玉皇经》、《三洞经》、《大洞经》、《道德经》、《黄庭经》、《龙虎经》、《阴符经》、《清静经》悟之而可得道成真。尔等可将此经传示信道之人,令其读诵参悟,有志者自可人圣超凡矣。”众真拜辞,老君命伶伦等送出山前,各登云程。
老君知两河大疫,虽有冯长等在彼,救济不逮,欲往助之。李凝阳亦愿随行。
却说河东冯渐,即冯长化世。初以明经入仕,性与俗背,弃官居伊水,时以药治疫。时有道士李君,以道术行于金邦,尤善视鬼。李君更推重冯渐,人称渐名,鬼即遁去。李君更教患家以“渐”字题门,鬼见之即避。
却说李凝阳去游长安,自称李客,常披蓑戴笠,腰系葫芦,在城中卖杀鼠药,以木鼠为记。或有人买药,即曰:“此药不单杀鼠,兼疗疾病。”书店张赞买药杀鼠,灯下见大鼠数头争食其药,俄见鼠生羽翼飞去。赞异之,因问李客求药。客云:“药已尽矣。”赞归言之,其父年余七十,久患风症,乃取鼠食余药舐食,顿觉病除。
凝阳去往终南,会正阳、纯阳。正遇王重阳来到,拜谢师恩,并将妻和玉赡成道之由细说一遍。正阳道:“汝妻本瑶池守花青鸟精卫降凡,夙因不昧,汝传授他修成道果,更兼积功累行,他日位证金仙,无复羽毛之累矣。”
三仙正在笑谈,只见凝阳到来。正阳、纯阳出洞迎人,命重阳拜见道祖:“此位即异形真仙李凝阳道君。”重阳倒身下拜,凝阳急忙留住,道:“汝是通程真人王升下世,不昧前因,幸得钟、吕二仙化度,方能得道成真。夙愿宏深,度人心切,他日功圆,仙秩高矣。”重阳听凝阳之言,始知本来面目。复向凝阳行礼道:“不是二师度化,焉能得觐道祖仙容?今蒙恩指点,誓当尽心济度。”遂拜辞三仙,回转东海。三仙亦送出洞门而别。凝阳与钟、吕二仙在终南游玩。不表。
且说马宜甫娶孙氏为妻,男材女貌,夫妇如鱼水一般,朝夕吟诗答对,其乐可知。后直甫身人黄门,不求上达,不乐仕进。连生三子:长曰庭珍,次曰庭瑞,三曰庭圭。三子长成,各成配偶。正是光阴荏苒,不觉年长四十五岁。原来孙氏长了四春,年四十九矣。那宜甫昼寝,见一道士携其登天,遍游圣境,景致非常。觉而有感,题诗云:
梦人华胥到九天,天中处处住群仙。香飘紫阙龙鸾舞,瑞映丹台狮懈眠。凡境原非真境乐,人身难比法身坚。红尘富贵终非久,跳出樊笼寿万年。
孙氏看见这首诗,暗暗称奇,遂问员外诗意。宜甫道:“梦游天府有感,因作是诗。我想人生在世,料不能久,上寿者百岁,中寿者八十,下寿者六十。圣人云:五十而知天命。我和你知命之年已至,日落将近西山,若不急早回头猛省,老来难躲无常。趁此色身尚健之时,访个明师,早求度世之方,修个长生不死之神仙;逍遥物外,做个与天齐寿之仙子。十洲三岛,举念即至;大千世界,任意邀游。到此之时,岂不快哉!”
孙氏道:“员外说修仙之事,甚妙。但我和你是个凡夫俗子,焉能妄想至此呼。怕画虎不成,反类其犬,惹人取笑耳。”宜甫道:“自古迄今,得道者数万,拔宅者有数百家,皆是凡人修炼后成真仙。岂不闻古诗云:
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总是夙生成。今生不把此身度,空在世问争利名。
谛观仙传,古来多少根基浅者,千魔万难,苦志修身,今世不成,求其来世;来根厚者,早遇真师,得授至道,三年五载,直超三界。若论来根,我和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生得产富贵,尝存济世之心,目前子孙满堂,夫妇更无疾病,这就是大根基也。我欲出外寻访道德之师,传授长生之道,修成一个天仙,方满我平生之愿矣。”
孙氏笑道:“古人有言:夫荣妻贵。我员外修成一个神仙,做妻岂有不仙乎?”宜甫道:“这神仙二字,乃天上之荣贵,岂同凡间可比?夫荣妻贵乃凡人之话,修仙之事,谚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自修自得’,这叫做‘各人修身各人了,各人吃饭各人饱’。食在我腹,你焉能饱乎?且如世人在世,父子、夫妻、兄弟、朋友,至於大难一到,子不能随父,妻乌得随夫?各人奔走各人的路,生离死别终有时。”
这一段言语,说得孙氏如醉方醒,向员外道:“我员外倘然访得明师,可能与妻同修否?”宜甫道:“志同,外人却成契友;心背,至亲即是他人矣。”
过了几天,马员外人城有事,走到城门,因天气暑热,少坐片时,买瓜止渴。见一老道走来,也就坐下。你道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清风巾,足踏多耳芒鞋;手拿净尘拂,身披千针袖袄。双眸炯炯,两道金光如电闪;含神默默,一团和气似龟藏。耳大鼻隆,面凝金色;额高眉阔,舌络锦纹。坐如磐石,步若轻风。正是:无人无我真如体,不灭不生自在心。
马钰见此人形容苍古,体相不凡,遂买一个瓜,向前道:“老师父,我看这天气炎热,身穿袖袄,不怕暑蒸?我买这瓜儿与你结个缘。”重阳不语,执过手来就吃,却从瓜蒂食起。马钰道:“这个瓜蒂是苦的,何不弃之?”重阳曰:“香从臭里得,甜向苦中来。”马钰复问道:“老师父何方人氏?到此何事?”重阳道:“不远千里而来,特来扶醉汉耳。”马钰异之,知是有道,遂上前深深打躬,道:“弟子见师形容迥异,出言不凡,有意度人,请师到我家中养息几天,未知老师尊意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