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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春秋
且说袁达、李牧等,共一十五个门徒,天明早起,齐到南郡王府门,只见王府变做了颓垣残壁,五间大殿改为瓦砾场,俱各大惊失色,不知是何原故。李牧道:“王府失火,片瓦无存,不知师父何处去了?”独狐陈道:“昨日将府中大小男女赶出府门,物件尽行星散,大约师父知有火灾,故此预先做安排了。”袁达道:“众位不必乱猜,昨日师傅连我亦赶出府门,不准在他跟前伺候,付交柬贴一联,若我等今辰齐集府门,方准开看。我何不取出来一见,就知明白了。”李牧道:“说得有理,快些取了出来。”袁达随在怀中取出柬帖,展开众人齐观。只见上写着:“当今欲害贫道,放火烧毁王府,你等速往截龙山,屯兵待用,守候太子中兴,不得妄动,有违天意,切嘱切嘱。”袁达看罢,怒气冲冠,火叫道:“我师父忠心为国,功盖天下。昏君无义,放火谋害大臣,心实不服。”
言罢提鞭上马,李牧忙拦住道:“大哥哪里去?”袁达道:“我去与那昏君算帐。”李牧道:“使不得,你没见师父的柬帖么,他教我们速往截龙山,候太子中兴,不许妄动。你若是这般粗鲁,不但违背师言,反落个臭名于后世。”李牧正然苦苦相劝,忽听得銮铃响亮,回头一看,见是三位王爷,飞马而来。李牧道:“大哥莫要性急,这不是三家王子来了么。”袁达道:“来得正好。”说话之间,田文、田忌、田单已到跟前,袁达怪嚷,忙叫:“众位王爷往那里去?”三家王子勒马看见了一十五家门徒,孟尝君当先说道;“好,众位将军在此,可知到这火是怎么起的?”袁达道:“这问他怎的。这火是昏君放的。”田忌道:“开国侯又来胡说了,怎见得是昏君放的?”袁达遂将师父的柬帖取了出来道:“这不是我师父临行留下的柬帖么。”三位王爷接来一看,只吓得魂惊千里,低头纳闷。袁达道:“贤王不必沉吟,我们要反了。”三家王爷着了急道:“开国侯不必性急,南郡王可有甚么遗物与我们否?”袁达道:“有一柬帖。”田单道:“在那里,快快取来。”袁达忙在怀中取出,递与孟尝君:“这不是我师父的柬帖么。”
三位王爷接在手中,共同观看。未曾拆开封皮,上有几个大字写得明白:“此帖进朝遇急方可开看。”田忌道:“且未可拆看,我们一齐进期见驾。”众好汉道;“末将等陪王爷进朝。”田文道:“虽则昏君无道,当遵师命。南郡王遗言,不可粗鲁。”袁达道:“也看这昏君怎样行事。”说毕,三位王爷勒马前行,十五位门徒随后,齐进午门。正遇闵王早朝,文武百官分班左右,传旨宣苏元帅见驾,苏代望上朝参。闵王一见,龙心大怒,一声大喝:“好奸党,孤家待你自不簿,怎敢胆大欺心,火烧五凤楼,暗害孤家,有反叛之心。驾上官,把奸贼绑出午门,枭首示众。”旨意一下、驾上官一拥齐来。吓得苏代魂不附体,往前膝行两步,口尊圣主:“钢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微臣并无过恶,吾主为何震怒处斩,微臣虽死,也不瞑目。”闵王道:“好奸贼,你放火烧五凤楼,怎么还说无罪。”苏代叩头道:“容臣分剖一言,死而无怨。只因昨晚三更,南郡王府火起,臣率家丁往救,正遇齐东在此放火,称说是奉旨钦差,臣心不甘,与他争论一番,这是有的。不想闻报五凤楼起火,臣急急赶到救火,何曾有甚么歹心,恳乞吾主细细参详。”闵王怒气稍平,手指苏代道:“你说五凤楼之火不是你放的,为甚么半夜三更到南郡王府呢?这是你多事了。死罪饶了,活罪难饶!驾上官,将这奸臣扯去衣冠,赶出午门,永不叙用。”苏代出了朝门,怒气冲冲,回到本府,收拾行李家眷,上河南洛阳太平庄,隐姓埋名。这话不表。
单讲三位王爷,来至朝门,听见将苏代贬了,由不得怒气冲冲,七窍生烟,暗骂昏君无道,无辜贬了有功之臣,如此昏庸,谅来江山难保。那全山众好汉,看见苏元帅削职出朝,一个个无名火起,大骂昏君昨晚放火暗害南郡王,今日又贬苏元帅,待我们入朝与昏君讲个明白,言罢一拥齐来,同入朝门。一声大喝,不亚半空中打个焦雷。袁达当先往内就止,众豪杰紧紧跟随,三位王子着忙道:“开国侯使不得。”袁达道:“有甚么使不得呢,到如今有甚么王法,我上殿去与昏君讲一讲。”三位主子那里拦挡得住,已经将到阶前,闵王道;“甚么人在朝门喧哗?”黄门官奏道:“是开国侯、护国侯、定国侯并十二指挥。”闵王闻言,吃一大惊道:“昨晚火烧南郡王府,把十五家门徒烧死了,怎么还有这班人,他来者不善,定为孙膑报仇来了。待我看是那个为首?”只见袁达,虎步在先,势甚凶恶,心下暗道:“不好了,头一个就是最难缠的,孤且避避他。”想罢,连忙离座,也不顾文武百官,袍袖一展,退回后宫。这袁达来至白玉阶前,丹墀之上,雄纠纠气昂昂,看见珠帘高卷,驾转昭阳去了。袁达同众门徒声如巨雷,大叫道:“好昏君,怎么就避进去了。”三位王子同两班文武齐拥上来道;“众位将军,这是国法所在,为何这等粗鲁,有失朝仪。”袁达道;“甚么朝仪,谁是他的臣子,君不正臣逃外国,父不正子往他乡,这昏君作事不正,杀妻逐子,宠佞害忠,贪恋酒色,那管百姓倒悬,难为一国之主,有甚王法,****朝仪。你既然躲了进去,我们大家散了罢,保甚么驾,尽甚么忠。”说罢,招呼李牧、独孤陈并十二指挥,反出朝门,跨上雕鞍,出离临淄,往截龙山屯兵,按下不提。
且说三位王爷,看见全山众将反出朝门,吓得目瞪口呆,心中恼极,田文道;“主上昏庸,朝纲大乱,成何体统。我与二位王兄,尽忠苦谏,方是亲亲之道。”田忌、田单齐声答道:“言之有理。”说毕,三位王子忙忙同奔寝宫而来,这且按下。
单说闵王避进昭阳,面目更色。邹妃道:“吾主为何这般惊慌?”闵王道:“袁达等反了。”邹妃道:“袁达众门徒烧死在南郡王府中,怎么还有他们?”闵王道;“没有烧死一个,都反进朝来了。”邹妃道:“龙意万安,自有文武拦阻,料他不敢闹进宫来。”吩咐宫人摆洒过来:“一则与王压惊,二则要商议全山这一班奸党。”闵王大喜:“全仗御妻的妙用。”君妃二人正往昭阳乐饮,宫官来报,三位王爷在寝宫外等宣。闵王道:“三家王叔有何事故到此?”邹妃道:“一定是上朝保袁达、苏代这一班逆党,吾主不可准他。”闵王道:“孤家知道了。”传旨宣三位王叔进宫。参见已毕,三位王子见闵王与邹妃宴饮,不觉暗暗点头嗟叹:“好昏王,终日迷恋酒色,朝纲不理。”只见闵王开言道:“三位王叔,孤家未曾宣召,忽进宫来何事?”三家王子一齐俯伏,流招满面。闵王道:“王叔平身,有何原故,只管奏来,为何悲哀流泪,甚么惨切之处,这等伤心?”三家王子一齐叩头道:“祖宗创业,非轻容易,吾主今日行为不正,诚恐江山难保。”闵王道;“孤家那些行为不正,王叔也是这等说?”田文等道;“人无自反之明,所为的事,自己不觉。吾主那一件事行得正道?刘后无故惨死,太子不知存亡,暗害孙膑,明贬苏代,种种都是无道之事。况且孙膑名闻列国,道法高深,昨晚焚烧王府,存亡未卜。今日反了全山众将,苏代被贬,朝堂一空,倘若国家有事,谁是安邦定国之人?伏乞吾主将苏代召回任所重用,请转全山众将,江山可保,社稷幸甚。”闵王听罢,大怒道:“孤家与王叔,乃是天皇一派,为甚么与苏代、孙膑上本保他,岂不知苏代与孙膑,是郎舅之亲,同谋合党,将来必为国家之忧。且全山众将,不过一勇之夫,甚么要紧,何劳王叔费心。”未知三位王子听闻,更有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邯郸城孙廉联姻 招风树膑毅结义
诗曰:
星轺计出赴岷峨,云树连天阻笑歌。
南入洞庭随雁去,西过巫峡听猿多。
峥蝾洲上飞黄蝶,滟滩边起白鹅。
不醉酒家人去后,暮云春树奈谁何。
却说三位王子上本保留全山众将,苏代等,闵王道:“苏代是孙膑至亲一党,袁达等不过一勇之夫,何劳王叔费心。”田忌等奏道:“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苏代、袁达皆干城之将,定国之臣,吾主莫以为不关紧要,安心弃掷。若一旦有事,后悔何处。恳乞天心早回,准臣等保奏,不胜幸甚。”闵王大怒道:“你等身为王叔,不能与孤尽心报效,反保奸党,抵触孤家,岂不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孤若不看老王份上,定然加罪不饶。鸳上官,将三位奸王,撵出朝门,永不起用。”
三位王爷已经被贬,怒气冲冲。田文道:“昏君将吾等驱逐,有何面目在浑海临淄,投往何处安身方好?”田忌道:“有亚父的柬帖,遇急方开,如今进退两难,何不拆开一看,定有高见。”田文道:“说得有理。”就在怀中将柬帖取出,拆开一看,看那柬帖写得分明,上写着:“天罗山红慈峪,堪可避迹安身,待小主建号中兴,再转临淄扶持社稷。”三位王爷看罢,点头叹道:“既然亚父预先定下吉凶,我兄弟三人,现今遭贬,须遵柬帖,找着天罗山红慈峪去罢。”说毕,各人卸下衣冠,纳在三传殿上,痛哭出朝,回归府笫,收拾鞍马,点集家将,正准备带领家眷,上天罗山隐姓埋名。忽闻家将来报:“有丞相卜老爷求见。”田文吩咐请进殿中。参见已毕,卜商开言道:“可恨昏君无道,听信谗言,屈害股肱,苏代遭贬,全山众将反出临淄,今日又将三位贤王驱逐,眼见得国内无人,危若朝露。臣年老力衰,独力难持,即今缴还官诰,从此遁迹山林,安居泉石,但愿小主有中兴之日,复睹太平盛世,老臣虽死,亦得瞑目矣。”田文大喜道:“老丞相要同孤等归隐,足见同心,我们已经收拾停当,事不宜迟,就此启行。”言罢,三位王爷同卜商,带领眷属,竟出临淄,往天罗山隐遁,按下不表。
且说闵王,自贬众臣之后,朝内空虚,邹妃道:“臣妾父兄邹文柬等,皆因小失被贬,想起情由,实无过恶。吾主何不召用,委任国家大事,必能尽忠效力。”闵王大喜:“孤几忘了。传旨速速宣来。”宫官领旨,将邹文柬父子引至昭用寝宫,山呼朝见已毕,闵王道:“特召国丈进宫,官复太师之职。国舅邹刚、邹谏加封正副总兵,执掌兵权。”旨意一下,奸党父子三人,依旧在朝用事。闵王日与邹妃在万花台饮酒作乐,朝纲大乱,这且不言。
且说孙膑,骑着青牛借火遁起在空中,推云驾雾,回归天台山,冉冉飘摇,不知经过若干地方。偶一低头,见了一座城池。仔细端详,原来是赵国邯郸。心下自思:“我今归山入洞,未知何日再染红尘,一概亲朋,料然日远日疏的了。这赵国邯郸,有西府廉元帅,与我相厚,今日在此经过,何不进城会他一会,叙叙离情。”想罢,收云拔雾,把青牛往下一按,落将下来,近看分明,原来是那邯郸东门。随即骑牛入城。观看六街三市,酒馆歌楼,热闹非常,足征太平景象。慢慢行来,已到帅府辕门,刀枪密密,鹿角层层,孙膑催牛直入。忽听见军校大喝:“甚么人,胆大包天,这是帅府所在,你敢直闯辕门。”孙膑微微冷笑。军校道:“这人不僧不俗,到底是什么人?”内中有个老军闻言,上前观看,只见三叉冠,豆青袍,鱼皮靴,状貌不凡,骑牛驾拐。老军一见,吓得面目更色,说道:“你这班后生小子,吃了几日仓米饭,连好歹也不知,这个人不僧不俗,古怪跷蹊,擅闯辕门,一定有些来历。我也闻得,东齐临淄有个南郡王是骑牛驾拐,莫非就是孙膑老爷了。”
军校道:“是不是我们再问他一声。”内中有个小军校道:“众位哥们,方才吆喝了一声,他不言语,一定有些来历,等我问他一声。”这名军校陪笑来至孙膑跟前,一条腿儿跪下,尊一声:“王爷在上,小的们不知老爷的高姓大名,不说明白不敢报通。”孙膑开言道:“不知者不罪,你就报将入去,说东齐临淄南郡王亚父要见。”那军兵闻言,魂不附体,往里急传。众军看见道:“你问他来了,到底甚么人?”军兵道:“了不得,就是临淄南郡王爷。”说毕,急急往里通报。廉颇闻言,整顿衣冠,率领大小将佐,大开正门,恭恭敬敬迎接出来,往前抢行几步,躬身控背道:“早知王爷到来,末将当该远接。接驾来迟,特来请罪。”孙膑一见,忙下青牛,快行两步,用手相携,尊一声“老将军行礼太谦了,朝廷序爵,乡党序齿,老将军请起。”廉颇携手相扶,同入府中豹沙厅,分宾主坐下。茶罢,孙膑开言道:“贫道与老将军在魏国河南一别,将及十载,今日幸会,实非偶然。”廉颇开言,尊一声;“南郡王爷向在东齐,英名灌耳,如日月当空,只为各事一邦,不得朝夕领教。谁想天从人愿,大驾光临,未知何往?”
孙膑道:“老将军休得见笑,贫道如今不在东齐治事了。”廉颇道:“王爷何故不在东齐?”孙膑愀然道:“一言难尽。”遂将闵王宠幸邹妃,绞妻逐子,明烧王府,日贬三贤,叙述一遍。廉颇闻言,点头嗟叹:“原来闵王无道,一至于此,王爷归山返洞,则东齐眼见瓦解冰消,有败国亡家之兆了。”孙膑道:“兴衰原有定数,非人力可以强为。”廉颇道:“王爷之言是也。”吩咐后堂摆酒,与亚父接风,须臾相邀入席,孙膑上坐素筵,廉颇下边荤宴相陪,饮洒谈心。酒过三巡,食供五味,孙膑道:“如今老将军有几位公郎?”廉颇道:“大小儿廉刚,被涓贼用五花钉钉死。二小儿廉杰,现今镇守界牌关。还有一个小女儿,方才三岁。”孙膑道:“何不请出来相见。”廉颇道:“遵命。”吩咐家人,传入内堂,抱三姑娘出来。不多时,有四个养娘,四名丫环,簇拥小姐出来。孙膑欠身离坐,将手去接来,抱在怀中。只见小姐唇红齿白,两道蛾眉,一双俊眼,果然福相非凡,暗暗称羡。口称:“老将军,好一位令爱。”廉颇道:“不敢当,王爷过奖了。”孙膑将小姐交回养娘怀抱,四名丫环随后,转回后堂而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