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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富新书
附自鸣钟:
一点丑未刀,二点正丑未,三点寅申刀,四点正寅申,五点卯酉刀,六点正卯酉,七点辰戍刀,八点正辰戌,九点巳亥刀,十点正巳亥,十一点子午刀,十二点正子午。
勒先奔入凌家,具道牢中受苦,蔡、徐求救,许财十万有余,立解金银,异日丈夫释放;届期不至,后来机会难逢。家人急唤喜来将七星摘下二颗,团圆缺去一角。(点逗星月)命彼随行,带不尽干粮器械,(干粮所以防饥,器械所以防御,二者皆扼要之物。)卯时开船,是日亥时随到。(水有顺逆,船有轻重。往来相去三时,可见作者心细。)竟将此雪白鲜黄数十人舁入府衙而去。正是:
能于祸处反成福,
解向仇家买得恩。
欲知贵兴释放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端州署贵兴反案
双门底天来被辱
再说天来居家,痛恨孔公离任。一日闻人叩扉,天来缓步而出。却被十余人不分皂白,拘押而去。天来骇然问曰:“尔等何人,因何事故?”左边一人厉声答曰:“番禺陈德!”天来回顾,右边一人低声告曰:“奎庆府新任差爹秦登是我,(有此低声,故能充得差爹秦登)请梁官人前往端州听审。”
行不上半里,前面有一汉子拦住去路,喝声:“尔等前往不得。”天来抬头一看,其弟君来也。众差役闻喝,慌忙捡出府禀掷看。君来览毕,从容而言曰:“既有府禀,便当前往。惟家兄近有微恙,烦众贵差与我周全。切不可大惊小怪。今有花银五两,权作茶金,异日再行厚谢。”众差役领过,欣然释手随行。天来顾谓其弟曰:“汝可归家奉母,数日我自有当返。”君来归告其母,凌氏捶胸大哭,呼天而救。君来再三泣劝不题。
一日,带至端州。府爷升堂,传入拘出各犯跪下。府爷听讯,天来应答如流。(几番经练安得不应答如流?)府爷大责贵兴曰:“汝本身充国学道人呈门,如何罔知法纪,纠贼行凶?”贵兴具言:“天来八命陷人,希图折债。”复责各犯曰:“尔等亡命之流,听谁鼓惑,焚劫梁家?”林大有禀曰:“小的系彼旧日耕人,拖下田租,与他有隙。被其诬为贼匪,久困监牢。小的有母在堂,今年九十有五,伏乞太爷明察秋毫,大开汤网,俾得回家奉侍,免受饥寒。”府爷拍案大怒曰:“尔本贼性,还说孝子虚言!”喝皂隶痛笞五十。林大有不敢招认。府爷再诘曰:“如果系贵兴学尔等打劫,抑或尔等自行从实供来便了。”林大有所供如故。府爷将他发上招架,夹得林大有手足冰冷,苦极难禁,徐徐禀曰:“小的曾与他批佃老北沙田,拖下租银二百。连日登门逼勒,也曾与他厮打,因子他日成仇。故被他诬为贼匪,万望太爷鉴察。”天来禀曰:“他并不是耕人,现有原耕可对。”府爷曰:“尔等欠租,还将业主殴打,便是贼人气慨。”喝皂隶扣紧架索,但见林大有咬齿摇头,竟然不肯实招。连审三堂,终不肯决,只得向天来大骂曰:“汝曾在广府具下遵依。何故几番控告?!此盆此桌,何处而来?”天来答以父亲遗下,府爷曰:“既父所遗,如何单号尔名,不见君来物业?即此一事,可见糊涂物各有主。犹思冒认,诬人捏事,自不必言。巡抚大人批‘该打死’,本府照批行刑就是。”(何不述孔公之语而偏引巡抚之批?)审毕,将贵兴等各犯放出,反留天来一人。越数日,天来具下甘结,然后始得归家。泣告母弟,举家大哭。天来系今孝子,日来尚且含忍不敢多啼。恐致母亲动念,夜里登床就寝,两行珠泪暗地偷垂。正是:
九回肠牵三更梦,一片魂惊五夜鸡。
天来夜夜悲伤,不能安枕。每至五更时候,神疲思倦,方能乍见周公。偶然一朝,睡至日出三竿,还未起来澡洗。君来揭帐视之,但见泪落连滩,两边浸烂,骇告其母。凌氏待他醒来,抚慰曰:“我儿可往省城复业,免来连夜悲伤。死者不可复生,贫者安能敌富?如再述而不醒,将来有误生涯。”天来暗忖:“与贵兴构讼多年,满城大小官员也曾具禀。即如告准,亦属空谈。此志此心被他丧去八、九。”一闻凌氏之言,对母自咎曰:“儿不孝,不遵母训,屡屡呈词。今日误人误己,财散冤沉。自知其过,以后虽有明员,儿亦断不敢与他再讼矣。”(有此一段,生出后文。正所谓水穷山尽如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言罢,辞母往省而去。
一日行至双门底前,偶遇贵兴乘一座玻璃大轿,手持一把销金纸扇,居边小子两个相随,扬扬得意而来。天来俯首疾走。贵兴一见,停轿而出,叫声:“表台”,天来佯作不闻;再叫一声:“梁表”,天来亦不答。乃提天来之手,且笑且骂曰:“汝莫不是到衙控我乎?”天来曰:“从心所欲,从吾所好。贤表又安能拒我哉?”(其志犹在)贵兴曰:“汝欲告吾,惟有四君可告:天上帝君,地下阎君,届中灶君,朝内人君。除四君,何地可控我?”天来曰:“汝量吾不能赴京御告乎?”贵兴曰:“果能此事,当以笔资奉送。”言罢,呼小子捡出钱二百摘于地。天来曰:“如此鄙人,誓必告汝,誓必告汝!”拂袖而去。贵兴跟前,再执其手,从容而告曰:“贤表贵冗多端,精神疲惫,此心犹恐忘记。吾今当以此扇,打醒尔的精神,使尔常常记念。”言罢,举起一双冷眼,向天来照头照脑乱打无数,竟将一把销金纸扇打得熔熔烂烂,骨肉俱离。(四字关意)天来四顾无援,掩面而走。正是。
路逢狭处难回避,运到乖时惯折磨。
未知二人去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梁天来拦舆递禀
蔡显洪念友遗金
却说贵兴在双门底打辱天来,回至三德店中,扬眉大笑。爵兴问其所哂何事,贵兴答曰:“吾自从与天来关讼,所耗财不下三十余万,反不如今日双门底撒去二百铜钱。”宗孔亦怪其言,欠身请曰:“侄老爹莫不是费工钱而使人击辱天来乎?”贵兴曰:“不然。适遇天来于道,悻然要往皇都告我。我看他体瘠形癯,仅存皮骨,(在贵兴眼中写出一天来)安能干得这般难事,赴得万里燕京?(然则到京者尽怕笑乎?)岂不是空想的话?故此赠他笔资以告,将扇头打辱一番。恨不能在十三行中使异邦鬼子、外国夷人同看此痴人说梦矣。”(傲极恶极)爵兴叹曰:“表侄大非所宜。天来系个有志之人,非吾与汝可及。(小人亦有自知之明)今日省会之地,千眼同窥,安忍为人所辱哉?可常着人探听,勿视为闲。”贵兴见他将事如见,不敢不信。遂唤喜来往侦消息。
再说天来归家,哭诉双门底被辱,母干相对饮泣。天来便要与弟瓜分产业,将名下家资赴京告御。凌氏怒骂曰:“汝往日所言,虽有明员,亦不与他再讼。何乃痴心若此,不念前言!”天来禀曰:“儿以为原告不题,被告必然休手。谁想今日在于大街之中,尚且敢施毒手。他日相逢暗地,害不堪言!”君来曰:“七千余里水路遥遥,朝内无人,何以举事?前日新制台到任,如无再递一禀,看他批出何如。如再不准,然后另酌计较。”天来从之。(不即赴京极写天来之孝。)兄弟酌意己定,即日写成一纸,拦舆投递。总督杨公看见词内有赌吏封冤之句,暗思:“此案虽冤,执法亦来,功不在已,即如变案,罪不关身。此时肇庆府已将各犯放出,天来又具下遵依。何可别生一事?况且初到韶关之时,也曾受得贵兴一个千金之礼,不如不准为高。”(韶关礼在杨公说出,一语省却先数笔墨。)看毕摘下。天来前边头锣乱响,几人唱道齐鸣,一直回衙而去。
天来持纸而归,再告其母,又来与弟瓜分家业,共贵兴决个戴天之仇。君来曰:“家中有兄犹国中有主,事无大小,惟命是听。”天来取出田契一张,禀告母亲,出门而去。行至归德门外濠畔街头,入见显洪。
且说显洪系福建省人,姓蔡自号继田,与人交接,仗义轻财。屡中货殖,有范蠢之风雅。劝时人,无论居国居家,皆以谦和为贵。试看当日三田和合,可见吾人买易当以抑己从人。因自号为继田,曾与朝大任大新街合伙,贩卖珍珠,号“奇珍店”。显洪系个知几之人,看见行情冷淡,二家分伙,各人获利数万。后来我朝廷清政,重廉耻而省奢华,尚朴素而轻珠宝,行中各店俱做得零零落落。显洪有些疲帐,尚未收清。乃在濠畔街租下一间大馆,凡有货物合价者.他亦废居候时,十余年来竟成巨万之家。当日接见天来,不胜之喜。天来将前日七尸八命之事以告,且言近日肇庆反案,双门被辱,具述一回。显洪大惊曰:“我回家数载,不意世侄遭此大害,殊多欠候。且问合堂福祉何则。”天来答曰:“迩来遭此大害,夜夜悲伤。”显洪叹曰:“汝父一生刚直,半世勤劳。恶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其何如哉!”言罢,亦待为哭泣。天来亲手进茗,显洪接过,饮毕,问其来意。天来将赴京御告之意以告。显洪恐他费用不敷,取出银一千两,说曰:“此银系往日‘奇珍号’疲账,我在福建新收,乃前任协镇大人洗公之数。”天来曰:“宪君名下合收五百。”即以五百送回。显洪力劝曰:“如再不敷,不妨谋及于我。勿使半路而返。”天来呈上田契,卖与显洪。显洪大讶曰:“此汝父之血产也,昔年我劝汝父所置。汝父见他价昂,尚且踌躇。少待我说此系上税之田,老北沙一向太平,曾未有人偷割,(回照上文翰昭之怒)汝父然后肯从。吾今失汝之业,他日九泉,有何颜面见汝父耶?”(不曰临汝之田而曰失汝之业,长者之言也。)再捡出黄金八百两赠之,曰:“此金我与外甥二人共置。待价而沽。今日赠与世侄赴京。叔作程仪之意。”天来辞曰:“世叔既与令甥合伙,愚侄不敢拜领。”显洪即以四百两赠之,又将向日奇珍,另顶手银五百两交他。天来再辞曰:“黄金足矣,何用白银?”显洪曰:“不然。当日顶价一千,我曾说生意事务,汝父之功居多,余不敢受,汝父只收一半。今汝可带回家.以待不时之需。”天来念母在堂,慨然从命。二人叙话一番,天来告别。显洪瞩他路上切要保身入店,须防仔细。正是:
莫言便吐三分话,
正好全抛一片心。
未知天来去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程医生赚奸辅友
林贼首领赏开筵
却说天来自濠畔归家,禀知母亲,凌氏暗喜,嘱子往众厚亲友辞行。天来领命出门,到第六铺“永济堂”蜡丸店。岂知程万里赠以程仪三百两,人参大小三枚,“旁身丸”两盒。天来感谢一番,附耳说个:“如此如此,”辞别而归。
盖万里少时与天宋学习管弦,(此句为后文泗昌行唱曲伏线)二人意气相投,缓急相济,有管鲍之风。是日得他其臂,天来又往刘宅,禀知岳母左氏。友氏赠以珍珠手钏一双,泣谓天来曰:“此吾入嫁妆奁,父在廉州采卖。当时值价八百余两。汝可带在身去。如费用不足,不妨变售以充盘费。吾今年逾七十,取之何用?若能与我女伸冤,便是男儿壮志矣!”天来谢曰:“忝叨坦腹,不意祸及高门。如此力尽计穷,犹有懿亲顾盼。若不可以鸣冤,恐无颜以见泰水。”言毕,顿足具嗟。左氏劝曰:“纵无人助,自有神扶,何可自堕其志!”二人悒恨不已,天来拜辞。行不多时,回步告左氏曰:“吾今此行,外人未有觉者。恐贵兴拦阻,有误前程,因与岳娘母子之恩,不得不来禀告。逢男遇女,幸勿疏言。”左氏曰:“竟日居家,哪有泄漏?汝在外边,万望调停饮食,千祈谨慎风波。”言罢,天来唯唯而去。
且说喜来回报贵兴言:“天来在白米巷口捕舆递禀,杨公不准,发回原纸与他。”爵兴曰:“前日千金未尝枉用。”(杨公之礼未有实序,在此一提,针线尤密。)贵兴曰:“表叔明如观火,天来不及多矣!”爵兴曰:“此纸不准,必赴燕京。”贵兴曰:“果若是,表叔有何善策能阻他行?”爵兴曰:“他若赴京,必鬻田以作盘费,宜者人在老北沙看守,如有拭竖,作速报知。”贵兴不胜喜纳,依计而行。又唤喜来到“天和店”访他踪迹。
一日喜来回报,言:“天来病卧糖房,延请程万里朱生诊视,门外果有药渣,且有衣灰混杂。”贵兴再叫喜来到永济堂“如此如此。”喜来领命,人至万里馆中,问:“天来近日症治何如?”万里反诘之曰:“尔与彼有何关涉,问他则甚?”喜来诈曰:“社中诸友托我而来。因有案本留存,系他带用。闻先生与他发药,特来借问一言。”然后万里从容而答曰:“天来之病,六脉无根,真元衰惫,三焦已失,荣卫虚寒,(三焦未失魂已夫矣!荣卫未寒胆已寒矣!)非但小生劣手,即如扁鹊难疗。”喜来回告贵兴。爵兴喜曰:“幸他有病,我辈安然。如果赴京告御,举家鸡犬不宁,籽有杀身之祸!”竟日燕食,遂不以为意。
再说天来卜吉登程,将七尸祭奠。凌氏致嘱一番,天来与弟告诫一遍,皆祈福二人含泪而去,君来随后相送。
至‘天和店’小些元室、衣袭,禀告张风。自往城隍庙求签,签内有“但得东方人着力,此时名利一番新”之句,更去城西北帝庙许愿,将登程赴京御告之意详禀一番。(不细)禀毕回店,与祈福二人改装易服,暗暗登程。
舟至佛山汾水,听见上落篙声乱喊,往来日渡鸣锣。惊得天来胆丧心寒,忽生呕吐。祈福近前抚慰曰:“大爷须要镇定,勿使惊慌。不过外边水手行船,何至乃尔?三月到京还有八十九日,如此受怕担惊,何日可至?”(生既不细,仆亦疏虞。岂有不无泄漏?)是时,旁有一船,系勒先之弟勒尚,解犯埋城。窥见天来主仆,侧耳倾听。闻祈福说出三月到京之话,暗记在心。乃至省城,带各犯人臬衙交代。事毕奔至勒先之馆,不见勒先。复往其家,亦不睹面,嫂答“凌家请酒”,连忙奔至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