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二集

逐月风忌正月忌七八日风,乃北风也。二月忌初二北风。三月忌清明北风。五月忌雪至风,以正月下雪日为始,算至五月,乃一百二十日之内,主此风。六月十二日忌彭祖风,在前后三四日。七八月若有三日南风,必有北风报之。九月九日前后三四日内,忌九朝风。十月忌初五风,在前后三四日内。十一月冬至风。腊月二十三四,扫尘风。
浙东潮候初一初二十三十四寅申长,巳亥平。
初三初四十五十六卯酉长,子午平。
初五初六十七十八辰戌长,丑未平。
初七初八十九二十巳亥长,寅申平。
初九初十廿一廿二子午长,卯酉平。
十一十二廿三廿四丑未长,辰戌平。
二十五二十六寅申长,巳亥平。
二十七二十八卯酉长,子午平。
二十九三十辰戌长,丑未平。
一、朝生为潮,夕生为汐,晦朔弦望潮汐应焉。故潮平于地下之中,而会于月。潮生于寅,则汐于申;潮生于巳而汐于亥。阴阳消长,不失其时,故曰:“潮信”。
战船器用说夫水战于舟火攻,为第一筹,固然也。其火器之属,种目最多,然可以应急用者甚少。何则?两船相近,立见胜负,其诸器或有宜于用而制度繁巧,一时仓忙,不能如式掷放,致屡发而无用;或精巧宜用,而势不能遍及一舟;或重赘而不能发及贼船,最不宜者,是见行火器,安药线在口,如若候点入口,则发在我手,若方燃即掷,则掷下又为贼所救。又有所谓灰瓶者,内用石灰。盖舟上惟利滑,使人不能立脚。一说用鸡鸭卵掷下。或掷滑泥者尤可。今乃用灰瓶,是又涩贼之足而使之立牢也,不可不可。今屡试屡摘,合以众情共爱而数用无异者,止有二种,一远一近至矣足矣。愈淫巧繁多,愈无实用。记之,记之。一、旧用火药倾下,此固长策。然又别用火器,或炭火,再倾掷,使之发药,每每或连桶掷入水中,或被贼乘药桶及伊舟,以水沃湿,亦皆未中肯綮,可以必发。所谓二种者,远则只用飞天喷筒,近则只用埋火药桶。至易至便,万用无差。除此之外,所谓火箭神机、火砖喷筒之类,皆远不及此。苟具此二种,则他种又皆不必用也。
埋火药桶桶盖用粗碗一个先将炭火三四块用温灰培于碗内不见,平放在药面,以盖盖之。
此火药半桶,铺火砖四个、蒺藜一百个,切不可满,若满刚内实而掷下药不泛火以出碗也。
右约贼船在远,先将炭火烧红,盆盛一处。约贼舟相近百十步,以火入粗碗,灰培;再俟贼近三二十步,以碗平放在药桶内,盖了。俟两舟相逼,将桶平平掷下至贼船。桶被磕动,碗内火跌泛而出,与药相埋,即发。时刻不失,较之别器克线不燃及线湿放早之病,皆可无矣。
满天烟喷筒截粗径二寸竹布箍,用硝磺、砒霜、班毛、刚子、碙沙、胆矾、皂角、铜绿、川椒、半夏、燕粪、烟煤、石灰斗、兰草、草乌、水蓼、大蒜,得法分两制度磁沙、玉田沙,炒毒系枪竿头。顺风燃火,则流泪喷涕,闭气禁口。守城用,战船只用飞天喷筒,烧帆为第一妙器。此又不足用也,此乃各处见用兵船者。
飞天喷筒硝黄、樟脑、松脂、雄黄、砒霜,以分两法制打成饼。修合筒口饼两边取渠,一道用药线拴之,下火药一层,下饼一个,用送入推紧。可高十数丈,远三 四十步,径黏帆上如胶,立见帆燃莫救。此极妙万分效策。
大蜂窠筑大炮纸糊百层,间布十层。内藏小炮,半入毒,半入火。又间小炮,入灰煤地窜头带火磁沙、炒毒铁、蒺藜、粪汁、毒炒、包松脂、硫黄毒、人发角屑等件。此一火器,战守攻取,水陆不可无者。夺心眩目,惊胆伤人,制宜精妙,此尤兵船第一火器。
火砖用地鼠纸筒炮各安药线,每五个排为一层。上下二节各二层,以薄篾横束。合酒火药松脂硫黄毒烟。用粗纸包裹成砖形,外用绵纸包糊,以油涂密。另于头上开口,下竹筒以药线,自竹个穿入。
火妖纸薄拳大,内荡松脂入毒火,外煮松脂、柏油、黄蜡,然火抛打烟焰蒺藜戳脚。利水战、守城、俯击、短战。
火器之法,制度甚多,其实大同小异,皆不甚利于用,只此数种,尽其妙矣,故不繁载。至如弓射箭头用火之类,又不如火箭。除水陆通用者,先附陆兵技艺之后;凡陆所不用,只可用于水者,故备于此。以上药线各处制者,俱用一二尺长浮于外。每点掷之际,一掷闪风,其药线便灭。或掷至别船,如贼见其尚长而拔之,或反掷我舟。今用子母铳药线法,凡火器一件,其药线之处,用细竹管一个,直插于腹内至底,药线安于竹腹之内,待外点火燃线,已入竹管之内不见,方才掷下,则线在竹内,燃至竹底方透。火器掷下之时,则药线在竹内燃,并无闪灭之事。且掷于贼舟,只见凝然一物,并不知点燃何处。就掷在水内,则线燃于腹,火气冲于口,水为气所逆,亦不能入,虽在水底,尤能燃放而后已。此极妙极验,万无一失者。其法附陆兵器艺之后,子母铳信是也。如要速燃,则不必缠盘,但止入竹管腹内亦可。
第十八卷商文毅决胜擒满四
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映清秋佳景,雨霁风凉。郊墟十里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韵,开时不惹蝶乱蜂忙。
携酒独挹蟾光。问花神何属?离、兑中央。引骚人乘兴,广赋诗章。几多才子争攀折,嫦娥道三种清香:状元红是,黄为榜眼,白探花郎。
这一只词儿是西湖诗僧仲殊赋桂花之作,调寄《金菊对芙蓉》,将三种桂花比着状元、榜眼、探花三及第,然状元居首,尤为难得,所以将红色桂花为比,独有中三元者,更难其人,宋朝却有三个。那三个?
王曾 冯京 宋庠这三个都是忠孝廉节、光明正大、建功立业、道高德重、学问渊源、真正不愧科名之人。我朝共有二人,一是南直隶池州贵池县许观,后复姓黄,字澜伯,洪武爷二十四年辛未,御笔亲赐状元及第,官为礼部侍中,是个赤胆忠心之人,建文年间与兵部尚书齐泰、御史大夫练子宁、文学博士方孝儒一班儿忠心贯日之人,一同辅佐。不期永乐爷靖难兵起,黄观草诏,极其诋斥。谁知永乐爷是北方玄武真君下降,每每出阵,便有龙神来助,十战九赢,就到危难之时,定有龟、蛇二将从空显灵救护。以此从北平直杀将过来,势如破竹,无人抵敌。看看将近南京,事在危急存亡之间,建文爷慌张,草下诏书,命黄观募兵上游,并督诸郡勤王,前来救驾。黄观急急领诏而去,到得安庆地方,谁料靖难兵已打破了金川门。黄观闻变,大声痛哭,对人道:“吾妻翁氏德贞行淑,素有节操,断不受辱。”实时招魂,葬于江上。明日,家中一人从京师奔来,说打破京城之日,翁夫人与二位小姐一家俱被象奴拿住,夫人脱头上钗钏付与象奴,叫象奴去买酒肴。待象奴去后,夫人急急携了二位小姐并合家十余人口,一齐投在通济门桥下而死。黄观闻了痛哭道:“我道吾妻必然尽节而死,今果然矣。”后来永乐爷登了宝位,黄观到得李阳河,被使臣一把拿住,要黄观入朝面圣。黄观徐徐对使臣道:“吾久失朝仪,今既入朝,必先演习礼文。”就把朝衣幞头穿得端正,东向再拜,向着罗剎矶急流之中,踊身跃入河中。使臣大惊,急急把钩子捞救,只钩得金丝幞头起来,只得把这顶金丝幞头献于永乐爷。永乐爷因前草诏诋斥之故,大加震怒,束草为黄观之像,把这顶金丝幞头戴在上面,碎剉其身,以示凌迟之意,抄没其家,并及姻党。因此把《登科录》上削去了名姓,反刊第一甲一名韩克忠、第二名王恕、第三名焦胜,所以人不知黄观中三元。过后三十年,清江县尹龚守愚念其忠义,在黄观旧居之地建祠堂祭祀,至今南京赛工桥侧亦有翁夫人及二位小姐祠墓。看官,你道黄观一家十余口人尽忠尽节而死,这样一个三元,岂不是为我明增气、为朝廷出色的人么?有诗为证:
阖门尽节从来少,若此三元事更奇。
-子为臣真大节,经天日月姓名垂。
又有诗为证:
靖难师来不可当,黄观捧诏督勤王。
谁知大数皆前定,赢得声名到处香。
这黄观是国初第一个三元了。第二个便是商辂。国初科甲之盛无过于江西,所以当初有个口号道:“翰林多吉水,朝内半江西。”自商辂中三元之后,浙江科名遂盛于天下,江西也便不及。此是浙江山川气运使然,非通小可之事。在下未入正回,且把两个争状元的故事一说。两个争状元的究竟都中了状元,世上有这样希奇的事!譬如别样可以人力谋求,若是“状元”二字为天下之福,圣主临轩策士,御笔标红,此时前生宿世种下之因,亦是神鬼护佑之事。两个争状元究竟都做了状元,那“状元”二字却就像在他荷包里一般的东西,随他意儿取将出来。可见人定胜天,有志竟成,富贵功名可以力取,何况其余小事。在下做这一回小说,把来与有志人做个榜样。
话说杭州钱塘县一人姓李名旻,字子阳,号东崖,他原不是李家的子孙,他是于忠肃公之孙、于冕之子。于冕侍妾怀孕,正当忠肃公受难之时,举家惊惶逃窜,于冕侍妾怀孕出逃,后来遂嫁于李家,生出李旻. 李旻的父亲是个穷人,李旻自幼读书之日,每每出其大言要中“三元”,李旻母亲亦每每帮助儿子,共有此志。成化十六年庚子,李旻考科举,正试见遗。李旻拥住提学道轿子禀道:“宗师老大人,若不取李旻科举,场中如何得有解元?”提学道立试果佳,遂取李旻科举。钱塘县学起送科举之日,有五色鸟飞来,毛羽可爱,栖于明伦堂梁上。众秀才群聚而观之,并不惊惧。李旻胸中暗暗的道:“此是文明之兆,吾当中解元无疑。”遂赋诗自负:
彩翩翩世所稀,讲堂飞上正相宜。
定应览德来千仞,不但希恩借一枝。
羡尔能知鸿鹄志,催人同上凤凰池。
解元魁选皆常事,更向天衢作羽仪。
果中解元。那第二名却是绍兴余姚王阳明先生之父王华。那王华也是要中三元之人,因李旻中了解元,便气忿不过,对李旻道:“子阳兄,我今年让你中了解元,来科状元准定是我小弟了,断不敢奉让。你今休得要上京会试。”李旻道:“明年状元让你,下科状元又准定是我小弟了,便让你做明年状元罢。”说罢,彼此大笑。李旻果不进京会试,王华遂中了辛丑状元。李旻大笑道:“王年兄的状元是我让与他做的,我若进京会试,这状元如何到得他手里?”癸卯冬天,李旻将进京会试。他一个朋友锁懋坚,是西域人,长于诗赋,知李旻大才,自负不凡,有中状元之志,做只词儿饯行:调寄《正宫谒金门》,云:人舣画船,马鞍上锦鞯。催赴琼林宴,塞鸿里暮秋天。绿酒金杯劝。留意方深,离情渐远,到京廷中选。今秋是解元,来春是状元,拜舞在金銮殿!
李旻果中状元,官拜翰林院修撰,后来做到南京吏部侍郎。那浙江志书上,载他做祭酒的时节,能振起师模,不负所学。住在吴山下,环堵萧然,死之日家无余财,是有德有品之人。那王华做到吏部尚书。两人声名人品,都可谓不愧科名者矣。有诗为证:
富贵可以力求,功名夺得头筹。
说与有志男子,何须羡彼王侯!
话说那中三元的商辂,字弘载,号素庵,谥文毅,是浙江严州府淳安县人。他的父亲是严州府一个提控,住于公廨之中,在衙门数年,一味广积阴德,力行善事,那舞文弄法的事,不要说不去造作,就是连梦也都不曾做,甘守清贫。他母亲也是个立心平易之人,若是那没天理枉法钱财,夫妻二人断然不要。大抵在衙门中的人,都要揉曲作直,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上瞒官府,下欺百姓,笔尖上活出活入,那钱财便就源源而来。商提控一味公直,不要那枉法的钱财,自然家道清贫。夫妻二人常对天祷告道:“我不愿枉法钱财,但愿生个好儿子足矣。”正是:公庭里面好修行,不受人间枉法钱。
话说淳安府一个人姓吉,排行第二,被仇家诬陷。那仇家广有势力,上下都用了钱钞,将吉二下在牢里,要置之死地。商提控怜吉二无辜,一力扶持出来,保全了性命。正是:当权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
话说商提控救出了吉二,那吉二感恩无地,无力可报。一日,商提控从吉二门首走过,吉二一把拖住商提控衣袖,再不肯放,邀到家里坐地吃茶,商提控苦辞不要。怎当得吉二抵死相留,吉二一边走去买些酒肴回来,叫妻子孙氏整治。那孙氏颇有几分颜色,吉二叉手不离方寸,对孙氏说道:“我感商提控之恩,无力可报。今日难得大恩人到此,我要出妻献子,将他饮到夜深时分,你可出去陪宿一宵,以报他救我性命之恩,休嫌羞耻则个。”孙氏只得应允。安排酒肴端正,吉二搬将出来,请商提控吃。商提控甚是过意不去,一杯两盏,渐渐饮到夜深时分,吉二托说出去沽酒,闪身出外,再不回来。商提控独自一个,却待起身,只见门背后闪出那个如花似玉的孙氏来,深深道个“万福”。商提控吃了一惊,孙氏便开口道:“妾夫感恩,无地可报。今日难得大恩人到此,妾夫情愿出妻献子,叫奴家特地出来劝提控一杯酒,休嫌奴家丑陋则个。”说罢,便走将过来斟酒。商提控惊慌,急急抽身出外而去。回来对妻子说了,以后再不敢打从吉二门首经过。三日之后,夫妻二人都梦见本府城隍之神对他说道:“子累积阴功,广行方便,上帝命我赐汝贵子,以大汝门户。”就把手中一个孩儿送与他夫妻二人,遂腾云而去。从此妻子怀孕,生下商辂,那时是永乐甲午二月二十五日。生下之时,满室火光烛天,合衙门中人都见有火,尽来救应。太府亦见火光遍室,衙役禀说公廨失火,太府急急收拾紧急文书,一壁厢叫人救火,一壁厢叫人防守库狱。顷刻间来报道:“并无火烛,只是商某家生下一个孩儿。”太府大惊道:“此子必然有异。”就吩咐左右道:“待此子满月之日,可抱来一见。”满月之日,商辂父亲抱见太府。太府看他目秀眉清,神气轩豁,啼声响亮。太府抱在膝上,欢喜非常,对他父亲道:“尔子上应天象,必非尘凡之器,他日必为朝廷大瑞,与国家增光者也,岂徒科名而已哉!尔好为看视教训,待其成立,断能大尔门户也。”就命将黄凉伞罩送之而出。后来渐渐长大,读书识字,便出口成章,一目数行,下笔磊磊惊人。宣德十年乙卯中解元,那时只得二十二岁。进京会试不中,李时勉做祭酒,一见商辂,便知他是个非常之人、公辅之器,异常敬重,就教他读书于东厢之后。到正统九年乙丑会试中会元,廷试状元及第,那时年三十二岁,官拜翰林之职。后来他父母都受了诰命,真是阴德之报。在下先将他父母的阴骘报应说过了,方才下文说商辂本身的立朝事业,为朝廷柱石,千载增光。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