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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百回详注
僧官不方便,使声势,骂尽世间炎凉和尚、败坏教门之辈。噫!佛氏开方便门,使人人为菩提萨埵,今入其门而不知其门,住于宝林之地而不知其中有宝。作孽百端,可不哀哉?此行者不得不打破门扇,为一切迷徒指条明路。曰:“赶早地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老孙睡觉。”盖世人不知自己有宝者,皆因贪、嗔、痴、爱,积满中怀。“打扫干净”,是不容一物留于方寸之中也。“老孙睡觉”,是使其早自觉悟,须当假中寻真,以不方便变而为方便也。曰:“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曰:“和尚莫处搬,着一个出来打样棍。”此等闲言冷语,耳提面命.棒喝之至。一切寂灭顽空、参禅打坐、口头三昧、师心自用、不知方便者,可以猛醒回头矣。
“和尚排班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偏衫,有的穿一口钟,十分穷的把腰裙披在身上。”总言其酒肉和尚,衣裳架子,外面妆严,内无实学,虽居宝林,甘入下流,即有现在家当,不能享受,真所谓一裹穷汉,能不为高明者所暗笑乎?“僧官磕头,众僧安排茶酒饭,铺设床帐。”此心猿一正,诸缘俱化,大开方便之门矣。“禅堂中灯火光明,两梢头铺设藤床。”是除去无明之障碍,而渐入自在之佳境,参微求妙,辨理寻真,正在此时。
“唐僧出门小解,见明月吟诗,其曰;‘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是直以空空一性之静,希望返归本原,而不知有阴阳相当,两国俱全之妙谛,只可谓之小解,不可谓之大解。故行者道:“师父只知月色光华,心怀故里,更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盖先天消息,阳中生阴,阴中生阳,先取上弦金八两,次取下弦水半斤,以此二八合而成丹.以了大事,其法象与月之盈虚相同。故曰:“我等若能温养,二八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反故园亦易。”言得此真阴真阳两弦之气,煅炼成丹,吞而服之,点化群阴,方可以归根复命,返本还元,从有为而入无为,渐至神化,登于如来地位。否则,空空一性,焉能深造自得以归大觉?
行着诗云:“‘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此言采取水中金一味,煅炼成真,还为纯阳,功成果正,即是西大,此外更无西天可到也。
沙僧诗云:“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三家相会无争竟,水在长江月在天。”此言《坎》、《离》药物,须赖中土调和,方能水火相济,三家相会,合为丹元。圆陀陀,光灼灼,如月在天中;净倮倮,赤洒洒,似水在长江矣。
八戒诗云;“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但愿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此言先天秘旨,站则自缺而圆,阴中生阳以结胎;既则自圆而缺,阳中用阴以脱胎。一逆一顺,盈虚造化在内,不得长圆而不缺,所以为不全。然须用火得宜,毫发无差,取真消假,摆去后天阴浊之物,复还先天根本之性,即可以出凡笼而入圣域矣。
三徒所言,纯是天机,其中包含先天后天造化。三家相会,四象和合,五行攒簇,还丹大丹,有为无为,下手窍妙,火候时刻,无不详明且备。批破一切旁门,直登千峰顶上,真是大法大解。彼三藏只以一性而望成道者,瞠乎其后矣。
噫!一性且不能了道,何世之愚徒终身念经而妄想超脱者,彼安知经在于取,不在于念?若只曰念,吾不知所念者是那卷经儿?岂不令人可笑哉?
诗曰:
身在宝林莫问禅,心猿正处伏诸缘。
中和两用无偏倚,明月当空照大千。
第三十七回 鬼王夜谒唐三藏 悟空神化引婴儿
悟元子曰:上回阐扬金丹始终妙旨,则知非空空一性者所可能矣。然不空则必有果,欲知其果,须在生身之处,辨别是非邪正,方能返本还元。此回合下二回,发明道之顺逆,使人溯本穷源,从新修持,依世法而修道法也。
篇首“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灯下念一会经,直到三更时候,虽是合眼朦胧,却还心中明白。”此即宝林之地,幽明相通,阴中生阳,《坤》下复《震》,为吾身中之活子时也。“梦中见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此《坎》卦之象,《坎》外阴而内阳,“一条”’象中之一实;“上下水淋淋”,象外之二虚。又浑身水淋,《坎》为水也。《坎》中一阳,为先天真一之气,此气隐而不现,因有半夜地雷震动,阴阳相感,激而有象,乃足以见之。其曰:“梦中见”者,先天之气,在于恍惚杳冥之中,贤者过之,愚者不及,每每不识,当面错过。故那人道:“师父,我不是妖怪邪魔,你慧眼看我一看。”是欲叫人细认《坎》中一阳,为先天正气,而不得以后天妖邪视之也。
“头戴冲天冠”,上偶也;“腰系碧玉带”,中实也;身穿赭黄袍”,外土也;“足踏无忧履”,下虚也;“手执白玉圭”,《坎》中孚也;“面如东岳长生帝”,《坎》中一阳,能使“帝出乎《震》”也;“形似文昌开化君”,《坎》中真水,为万化之根本也;“家住正西,离此四十里,号乌鸡国”,正西金之方,四十金之数,《坎》中一阳属于金也。
乌鸡国为《离》,《坎》中一阳,自《离》宫来也。何以见自《离》来?“五年前,天旱三年”,五者,《乾》之九五,刚健中正,大人之象;“天旱三年”,自五而前进于上,亢阳也。“钟南全真”,即亢阳之义;“请他祈雨”,阳极则必以阴济之。“只望三尺雨足”,三阴而配三阳,地天交《泰》,则始物生物,万物因之而被恩;“多下二寸”者,明胜于阳也。“国王全真八拜作交,同寝食者二年。”《乾》纯则必交于《坤》,《乾》、《坤》一交,《乾》受《坤》之阴气,中虚而成《离》;《坤》食《乾》之阳气,中实而成《坎》。《坎》中孚,为万物之生气。故游春赏玩,八角琉璃井中,有万道金光也。
“推下井去,石盖井口,拥上泥土。”《艮》为石,又为土之高者,上《艮》下《坎》,□卦爻图略为《蒙》。《坎》陷真宝,阳入阴胞,蒙昧不明.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矣。“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芭蕉为风木,属于《巽》,上《巽》下《坎》,□卦爻图略为《涣》。真宝既陷,蒙昧不明,阴阳散涣。由是先天入于后天,后天乱其先天,真者埋藏,假者当权.是全真窃乌鸡之位,国王入八角之井,邪正不分,以假欺真,大失本来面目。此落井伤生冤屈之鬼,不得不赖大圣辨明也。既赖大圣辨明,何以谒三藏?此不可不辨。三藏为性,大圣为命,无思无为,三藏有之;榷坎》填《离》,非大圣莫施。此隐示一性不能成真,必了命方可以复本。其谒三藏,是欲三藏求大圣,尽性而至命也。故曰;“你手下有个齐天大圣,极能斩妖降魔。”此语可以了了。
“本宫有个太子,是亲生的储君。”此太子乃《震》也,《震》为《乾》之长男,本《乾》宫所生。先天《乾》居南,《坤》居北.《乾》、《坤》交姤,一阳走于《坤》宫,变为后天《坎》、《离》,《乾》称于西北,《坤》迁于西南,《乾》为老阳,《坤》为老阴,老阴老阳处于无为,《兑》金代母而行事,《震》木继父而现象。然其所以使不远复,而“帝出乎《震》”者,《坎》中一阳为之,《震》下之阳即《坎》中之阳。曰:“亲生储君”者,后天《坎》中之阳,即先天《乾》宫之中实,既为《乾》实,则此一阳,即统《乾》之全体,《震》为《坎》之亲生,理有可据,且水能生木,非亲生而何?若以本宫太子为《坎》中一阳作解,非仙翁本意。
“禁他入宫,不能与娘娘相见。”先天为后天邪阴所隔,中无信行,母不见子,子不见母矣。“鬼王恐不信,将手中白玉圭放下为记。”白玉圭为《坎》中孚,孚者信也。《坎》中一阳,中有真土,“圭”者二土合一,不信因全真窃位,记圭乃真阳一现,《坎》中之阳,不能自现,必借《震》雷而出,故将白玉圭叫太子看见,睹物思人也。“此仇必报”者,报即报复,即一阳来复也。有此一《复》,长子继父体,因母立兆基,母子相见,戊己二土,合而为一,共成刀圭,金丹有象:生身之道在是。故曰:“我托梦于正宫皇后,叫他母子们合意,好凑你师徒们同心。”母子属内,师徒属外,内为体,外为用,彼此扶持,人我共济,内通而外即应,外真而内即成,内外相信,邪正分明,大事易就。
噫!鬼王一篇言语,顺行逆用之天机明明道出,真足以点枯骨而回生,破障翳而明眼,三藏能不绊一跌而惊醒乎?三藏道:“我刚才作了一个怪梦。”言不知生身之处为真觉,即不知生身以后为怪梦;知得才作了一个怪梦,而不梦之事可得而知矣。行者道:“梦从想中来,心多梦多,似老孙一点真心,专要见佛,更无一个梦儿到我。”可见多心即是梦,若一无心,便是真心,真心无梦,即或有梦,亦是见真之梦。三藏道:“我这梦不是思乡之梦。”不是思乡梦,而梦真矣。“将梦中话—一说与行者。”金丹大道,万劫一传,人所难得,若有得之者,真是梦想不到之事,下手速修犹恐太迟。“—一说与行者”,知之还须行之也。所以行者道:“他来托梦与你,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必然有个妖精,等我替他拿住,辨个真假。”顿悟者渐修之起脚,渐修者顿悟之结果。顿悟之后,不废渐修之功,修真灭假,借假全真,真假分明,本立道生,生生不已,则长生而不死,是谓一场生意。否则,空空一悟,而不实行,则真假相混,理欲相杂,生生死死,生死不已,则有死而难生,是谓一场死意。若欲转死为生,辨别真假,舍老孙其谁与归?
“月光中放着一柄白玉圭,行者道:‘既有此物,想此事是真。’”月光中白玉圭,《坎》中真阳也。一经说破,明明朗朗,失去故物,现在眼前,不待他求,直下承当,真实不虚。“行者拔根毫毛,变做个红金漆匣儿,把白玉圭放在内。本身变做二寸长的小和尚,钻在匣内。”此变天机密秘,非人所测,红金漆匣儿为《离》,二为火,故色红。《离》本《乾》金之体,故为红金漆;匣者中空,《离》中虚也。白玉圭放在匣内,榷坎》中之一阳,填《离》宫之一阴,流戊就已,二土合为刀圭,即老子所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行者变二寸长的小和尚,钻在匣内,以大变小,以一变二,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一而神,两而化,神化不测,正引婴儿之大机大用,而非可以形迹求者。变的宝贝,能知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名为“立帝货”。此三五合一,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乃象帝之先,诚立帝之奇货贵宝,所以为头一等好物。
“行者变白兔儿,在太子马前乱跳。”兔者,阴中之阳,乃月生庚方之象。“太子一箭正中玉兔,独自争先来赶,只在面前不远。”此一阳来复,不远复也。“太子问三藏是那方来的野僧,三藏道:‘是东土上雷音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由东上西,凡以为取经之故,取经正所以进宝;取之由西而回东,进之自彼而还我,示其他家有宝也。太子道:“你那东土虽是中原,其穷无比.有甚宝贝?”东者我家,西者他家,我家之宝自有生以来寄体他家,犹虎奔而寓于西,迷而不返,是西富而东贫。“东土有甚宝贝?”示其我家无宝也。宝为何宝?即水中之金;水中之金为真阳,即生身之父;真阳失陷,不知复还,即为不孝。三藏说“父冤未报枉为人”,堪足为古今来修道者之定评。
“行者跳出匣,太子嫌小,行者把腰一伸,就长有三尺四五寸。”“小为二,二属火;“一伸”,一属水;“三尺”,三属木;“四五寸”,四属金,五属土。言此先天一气,从虚无中跳出,其形虽微而不著,然其中五行俱全,五德俱备,而非可以浅窥小看也。“行者长到原身就不长”,乃安其身于九五,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行者道:“你那国之事,我都尽知,我说与你听。”盖金丹大道,须要知始知终,始终洞彻,纤毫无疑,方能一往成功。否则,知之不确,见之不真,枉费功力,焉能成丹?噫!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倘不求师决,而私度妄猜,何由辨得真假,分得邪正?知之且不能,何况于行?“我说与你听”一句,可以了了。师何所说,所说者,先天后天之真假耳。
“五年前全真祈雨,后三年不见全真,称孤的却是谁?”盖言先天《乾》阳九五,位乎天德而全真;后天一《姤》,女德不贞而有假。不见全真,则必称孤者是全假,乃太子不知个里消息,反以为三年前摄去白圭者是全真,三年后坐皇帝者是父王,未免以真为假,以假为真,假且不知,真何能晓?此“行者闻言,而哂笑不绝”也。笑者何?笑其此中别有个密秘天机而真假立判,学者若不将此天机,审问个真实,何以能救真?何以能除假?“太子再问不答,行者道:‘还有许多话哩!奈何左右人众,不是说处。’”盖生死大道,至等至贵,上天所秘,只可暗传秘授,而非可与人共知共闻者。
“太子见他言语有因,退出军士。”是已认得行者高明,为人天之师,可以闻道之机。故“行者正色上前道:‘化风去的是你生身之老父,现坐位的是那祈雨之全真。’”正以过去佛不可得,现在佛不可得,未来佛不可得,三佛既不可得,则必现在者是假,而非真。知其现在之假,则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现在之真,可以顿悟而得之。而太子乃不自信,以为乱说者何也?特以言语不通,无以示信,而难以认真。“行老将白玉圭双手献与太子”,是授受已真,言语相通,可以辨得真假之时。而太子犹以为骗我家宝贝之人,不能辨别者何也?是必有故焉。当未闻道,急欲求其知;既已悟道,急欲求其行。倘空悟而不实行,虽有一信而无结果,犹是睡梦中生涯,与不信者相同,有甚分晓?故行者说出真名,唤悟空孙行者,及国王梦中一段缘故,又云:“你既然认得白玉圭,怎么不念鞠育恩情,替亲报仇?”夫修道所难得者,先天真信,既有一信可通,即可于此一信之中勇猛精进,以道为己任,返还真阳,除灭妖邪,不得忘本事仇,自取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