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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艳史演义
单讲兰儿自从御营得幸以后,却有两种想头:一种惦念着风流天子,那怜香惜玉的温存,恨不能朝夕亲近;一种记挂那内监安得海,被那一双水汪汪的秋波盯了一眼,叫人好自在,这个鬼灵精儿,弄得人不伶不俐,何时才能够靠拢身边,同他讲两名体已的话。逐日盘算,弄得茶也不思,饭也懒吃,还亏靠拢的有两句太监,一叫崔长礼,一叫刘承恩,不时替他她遣闷。诸位,这太监,也不过干臊无味,似乎没有什么意思,然而在下不便说破,或者诸位瞧到我这书后面,寻出些确凿证据,亦未可知。但是光阴易过,早又腊尽春回,兰儿个肚皮一天膨胀一天。好伐幸呀,大凡女人嫁给男人,眼巴巴只望怀起孕来,她便推奴使婢,装模做样,何况咸丰帝妃嫔尽多,没有子息。
这个喜信,早吹到皇帝耳边。本来那拉氏这本备卷,是皇帝格 外注意,现在鸾胶新续,旧梦重提,不无时加些浓圈密点。兰儿再快活不过,再娇宠不过,眼角无人,不但欺负侪辈,连孝贞皇后也遭她的揉挫。清朝个规制:皇上要临幸妃嫔,必得正宫娘娘传敕通知,加盖钤玺,然后御驾才能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前明宫禁,曾出过个大大乱子,趁皇上临幸当儿,就演出暴动的恶剧,所以清朝个家法,说沿袭明朝旧制。哪知皇上溺爱兰儿,亦肆无顾忌,且遇着坤宁宫些内监,由讽嘲而呵斥,由呵斥而侵犯,讲话的少,带话的多。孝贞后虽性情平和,听些小人闲言,不由得按照家法,拿出皇后的牌子。这日,咸丰帝又歇宿兰儿宫内,鸾凤相交,鸳鸯比翼,温柔乡里,忘却早朝。孝贞后一面派宫监探明,一面整齐服饰,捧出祖训,赶至宫门,双膝跪下。恰恰崔长礼轮值,那宫禁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当下走近御床,单膝落地,说声 :“请主子敬听祖训。
”咸丰帝一听,一骨碌打御床拗起,衣袍来不及穿,赤着脚,趿着鞋子,忙跑出来,双手摇着说 :“不顺如此,朕就此临朝。
”好个孝贞后捧着祖训,端端正正的站立不动,静候皇上穿齐御服,,坐上法驾,出了宫门,然后招呼几个宫监押着把兰儿带回坤宁宫。诸位必有一句话驳我:既说兰儿不惧怯孝贞后,还倚仗着皇上的威势,揉挫她,侵犯她,何以这个当儿,就仿佛鹰抓燕雀,不容转致,乖巧随着孝贞后去了?要晓得宫禁体制,非常尊严,说真就真,说假就假。即如一位喜怒无常、发脾气绝大的咸丰帝,一经孝贞后拿出祖训,不由得只好听她发挥。皇上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宫妃还能够不依体制吗?俗说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可怜这个时会的兰儿,不比平素的兰儿,到得坤宁宫,孝贞后就升了宝座,昭阳的印剑物事,什么日月记扇,龙凤杖,金瓜月斧,排列起来也威威武武的,同皇上升殿的体制差仿不多。兰儿依旧着宫围体制,只好双膝跪下。 孝贞后沉放着脸色说 :“你知罪吗?”兰儿叩下头去说 :“臣妾知罪,但是皇上驾到,臣妾又不能拒绝。皇上喜爱哪个,出于皇上的恩典。皇上不来,臣妾也不能强他必来;皇上要来,臣妾也不能拦挡他不来。一双脚,两只腿,是出于皇上自由行动,皇上要怎样,便怎样。比如皇上眷恋坤宁宫,臣妾也不能拈酸吃醋 。”孝贞后听到这里,不由得把宝座一拍说 :“你这利口,今日才得了主子的宠幸,便猖獗如此,假如年深日久,岂不是汉宫的飞燕,唐代的玉环,大清国的一统江山,岂不要被你这贱人葬送!我可饶你,那祖宗个法制,是不能饶你!左右,快替我把这个贱人捆了,重重的笞责,问她个嘴能舌辩是不嘴能舌辩 !”诸位想想坤宁宫这边的太监,平时受的委屈作的呕气不少,就是孝贞后不叫动手,还悄地里磨拳擦掌,难得得了这个吩咐,早已绒绳预备好了,一对画龙的御榻,倒有三寸来厚,任是粗皮厚肉,也经不起一五一十的数,何况兰儿是娇嫩个花枝,雪白的皮肤,是吹弹得破的。此时捺翻在地,一双手早翦背起来,两只腿早紧捆起来,去鬓蓬松,早是泼辣辣的眼泪,姣啼不住。当下咬着银牙,拚那无情的毒棒,与自家个皮肉为仇。唉!呼天不应,呼地不灵,偏生个行弄太监要掀起她的底衣。就这闪电穿针工夫,半空中忽然落下个救星,这救星不是别个,就是咸丰帝的大驾。奇呀!咸丰帝不是匆匆去坐朝的吗!应该兰儿个美臀不致有些破烂,皇帝才全登御座就记起本朝家法,皇后有笞责妃嫔的权限,一声不好,说声 :“朕个心地不宁,今日免朝 。”一班王公大臣,也摸不着头脑,不敢动问。说时迟,那时快,咸丰帝也来不及升辇,早大踏步飞赶过坤宁宫,才进宫门,就瞧见心爱的兰儿捺翻在地,一个宫监,正高举起御棍。将要落下当时,一个飞步先把那御棍抢了,向地下一掷,忙嚷说 :“今朝可不能打 。”孝贞后忙说: “这贱人违背祖训,如何能饶 !”咸丰帝说 :“论理本不可饶,但是她怀孕已五六个月,莫要闹出别的岔枝 。”孝贞后急的跳脚说 :“如此,她何不早讲 !”可怜一位风流天子,龙目也就纷纷落泪。孝贞后到底意软心慈,瞧着皇上哭了,也就哽咽起来。兰儿捆伏在地,自然是大放悲声。孝贞后忙招呼宫监,替她松解绒绳。咸丰帝赶过来,一手提起兰儿说 :“今日委屈你了 。”兰儿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滚入龙怀,更是姣啼不止。此时坤宁宫哭做一团。小监安得海早跑过来说 :“贵妃娘娘不可过悲,怕触胎气 。”咸丰帝一叠连说几声 :“不错,你可服侍兰妃赶快回宫 。”安得海得了这个吩咐,忙妥妥贴贴的,扶抱兰儿走开。
这里皇帝皇后,自有一番谈论,无非彼此用些客气,我暂不提。单讲兰儿受了这场窘辱,心里自是又羞又恼,还幸不曾受着毒棒,然而出了这坤宁宫,不由得嘴里说出一句 :“此仇不报,不能为人 !”安得海也就凑着趣说 :“只要娘娘这次龙胎,生出个真命帝王,将来母以子为贵,一朝大权在手,怕她钮钻禄氏一条性命,不紧抓在娘娘个手掌心吗?”说着,把个俏面庞掉转,一以水汪汪的秋波,含着无限的风流,无限的妩媚。这时兰儿一颗冰冷的心,忽然得着一块热炭融化,一天云雨,早抛撇了不知去向,不但烦恼消除,且勾起五百年前的冤业,忙嗤的一笑说 :“你这鬼灵精儿,几句话倒讲的知心着意,只恐怕你口是心非 。”安得海一听,急得赌些血滴滴毒咒,兰儿用手帕子将他个嘴堵了,未知后事如何。
第六回少海星明百官朝贺 天津血战长毛退兵
话讲内监安得海扶掖着兰儿进宫,一路很殷殷勤勤密密切切谈些肺腑。依着安得海个意思,就在躲在这里,尽意的盘桓,转是兰儿吃过今日的大亏不便挽留,说 :“乖儿子,咱们相聚的日期很长,你抽空儿可到我这里不时走走 。”随后掏出一方手帕子交给得海。得海收了,从此便常川来往,同崔长礼、刘承恩混做一起。光阴迅速,兰儿已是足月,到得六月初三,居然产出一位真命帝主。那些电光绕极,宝月入怀这些谰语,在下也不必铺叙。咸丰帝得着这个喜信,自然异愉快,孝贞后也赶着过来当由宫女抱过新生个阿哥,瞧了一瞧,真是天庭饱满,日角丰富,隆准龙颜,同咸丰帝个规模,活脱无二。抚摩一会,一面嘱咐兰儿,好生静养,一面传谕宫监宫女,小心服侍,方才绥绥回宫。
外面朝臣知道皇子降生,无不入朝恭贺。偏偏这个当儿,又得了两处的红色旗所捷,咸丰帝这一次欢喜,非同小可。诸位,你知道报捷的是哪两处?一处是曾国藩的湘军恢复岳州,又连克武昌。除塔齐布、罗泽南在陆路打些胜仗,杨载福、彭 玉麟在水路打些胜杖,新得了一员大将,名叫鲍超,表字春霆。
这鲍春霆不独本领高强,而且用兵如神。他上阵有一杆大旗,白地黑字,一个无大不大的鲍字,旗子上挂着一丈二尺长的红绫,部下些将弁,个个翎顶辉煌,什么砗磲的、水晶的、明蓝的、暗蓝的、光彩夺目。姓鲍的还有一种脾味:他喜欢当大敌,挡头阵。起先在向荣麾下,不能尽其所长,后来在塔齐布营里,才渐露头角。曾国藩瞧他气宇不凡,英雄盖世,就分了五千名湘军,归他督带。哪知这五千人在他手下,就抵着五万用。曾国藩第一次出兵,被杨秀清困在靖港,急得投水寻死,是他突围救出;后来在洞庭湖一场恶战,杀得太平军七零八落,趁势攻克岳州,又会同塔齐布、罗泽南打破武昌。你看他的战功,奇是不奇,大是不大?这次,红旗报捷,曾国藩就把鲍超的功劳,叙在第一。一处是胜保的大营。那胜保到了徽,就在正阳关驻扎营盘,巡抚何桂珍当然派兵会剿。这个当儿,苏添福、张洛行早勾通太平军,太平军早派了三驾大王:一个是英王陈玉成。这陈玉成过来,那捻军声势格外浩大,同胜保接了一仗,胜保败了,早已占踞住正阳关。其时寿州的金光箸、固始县的张曜,早合兵猛攻雉水镇。这雉水镇是捻军巢穴,苏添福、张洛行聚有七八万人马,在该镇死守。好个金光箸驾着舟船,在水路进攻,张曜领着马队,在陆路进攻。张洛行抵挡张曜,厮杀得难解难分。苏添福抵挡金光箸,却被光箸手下一个哑巴,赶窜上去,兜头就是一铁锤,那锤有四十来斤重,苏添福被这一击,自然是脑浆迸裂。岸上些捻军瞧着大头脑身亡,早是一哄而散。这一片声浪,碰到张洛行耳边,也就无心恋战。不消说得,张洛行是跑了,张曜也就不追,赶紧会着金光箸,一齐进兵,捣了捻军的巢穴。这里捻军失败,那陈玉成驻扎在正阳关,也就势孤,经不起两下包抄。张曜、金光箸从正阳关的后 面杀来。胜保派着一员骁将,穿了一身红袄,拿着两口双刀,从正阳关前面杀来。陈玉成腹背受敌,领了一支生力军,横冲直撞。好个金光箸,仍叫那个哑巴跳跃上前,一柄大铁锤,舞得飞花滚雪。陈玉成知道这哑巴利害,招呼全队人马,把个哑巴困在重围。这个当儿,太平阵脚移动,那个穿红袄的早使着双力,如生龙活虎一般,巧巧遇见见韦志俊,一刀劈下去,姓韦的一招手,早落下五个指头,赶忙把坐骑一磕,没命的跑了。
那陈得才碰见张曜,岂是他的对手,也就落荒走了。三驾反王,走掉两位,陈玉成无心恋战,一马冲开,迎面遇见金光箸。姓金的此刻如何放松,轮着长刀,盖顶砍来。毕竟陈玉成是个高手,交战个地方,又在个大河堤上,玉成用猛了力,把手中长矛一掀,不防姓金的身子一仰,坐骑一退,一个咕咚,金光箸连人带马,早跌落到水晶宫去了。陈玉成见来将落水,领着许多太平军窜去,暂且不提。单是那个哑巴困在重围,忽然的一声胡哨,太平军全退,他便提着铁锤,赶寻他个主人,后来知道主人落水,他也翻身下水,一命呜呼。主人是以身殉国,这哑巴是以身殉主,真算是忠义两全。这一回事,官兵这边战没个金光箸,捻军那边战没个苏添福,但是苏添福是捻军中第一个重要人物,鼎鼎大名,通国皆知。胜保铺叙战功,就把那穿红袄的骁将列在第一。趁手交代,这穿红袄的姓陈,名国瑞,湖北应城人,因这次出足风头,军中称他做红孩儿。第二就数到张曜,第三是金光箸,但金光箸为国捐躯,不无恳请恤典,那哑巴的战功,也声叙在内,奏折后面,也顺带何桂珍一笔。
这一次红旗报捷,恰恰同曾国藩那边的捷报,同日到京。
咸成帝在这新生皇子的当儿,又得这重重喜信,算是喜上加喜,他做了三五年的皇帝,要算今日是第一愉快,当时便笑对他两个兄弟说,咱们大清国的江山,不致有意外摇动了。原 来咸丰帝有两个兄弟:一叫奕訢,封做恭亲王,一叫奕譞,封做醇亲王,今日因为恭贺皇储,两位亲王也就领班上朝。还有一位怡新王载垣,算是皇上的侄儿。当下一齐跪地磕头说 :“这都是祖宗的洪福,皇上的造化 。”咸丰帝喜孜孜的笑说 :“这天时人事,才有点转机,那毛贼的天王,盘踞着南京,东王在湖南湖北一带,什么铁公鸡又横行江西,陈玉成又扰乱安徽,莽莽中原,蹂躏到不堪日月。捻匪个苏添福,虽然办掉,还有个大头脑张洛行,联合着山东河南些教匪,声势变复不弱。朕的意思,要烦个亲王出去督兵,替一替朕的焦劳,做一做朕的臂助 。”皇上说着,把一双龙目就瞟着恭亲王奕訢。那端华、肃顺早早会意,忙跪奏说 :“臣等愚见,请恭亲王督兵,另派额驸僧格林沁统带神机营,权为驻扎天津。这天津是北京个咽喉,有着重兵在此,一者防捻匪北窜,二者洪秀全既占踞南京,难保不发生野心,派兵直犯京师。现在捻匪毛贼勾串一气,比如下棋,这东北一角,不能不有点布置 。”咸丰帝极口称赞说:“是呀,你俩的计划不错。有了这万全预备,朕就可高枕无忧。
”当下恭亲王听见,还以任大责重,才力不胜为辞。咸丰帝笑说 :“你的才具,你的干办,朕是知道的 。”照例解下上方宝剑递给奕訢,就此统兵驻扎天津,不消说得。僧格林沁带领神机营,亦归恭亲王节制,比如洪亲王是个元帅,科尔沁王算是个副元帅,将来天津一方面,自然有一两番惊天动地搅海翻江的战事,暂不提起。
当日退朝,咸丰帝招呼端华、肃顺进了缺书房,说 :“咱们可脱略君臣礼数,你俩可替我想些行乐方法 。”端华未及开口,肃顺说 :“现在主子位尊九五,不似从前做阿哥时,可以胡乱行动了 。”咸丰帝鼻子里嗤的一声说 :“你好糊涂!我瞧着历史上许多做皇帝的,不时出去微行。那明武宗还有一处豹 房,听说豹房里藏着许多娇娇娆娆。我个意思,满装不及汉装,单论汉装的妇女,头上梳的鬏髻,插的时花,裙下一双金莲,有三寸的,有四寸的,扭捏起来,真是花枝招展,现出那苗条样子 。”讲到这里,咸丰帝手舞足蹈,再轻狂也没有了。当下端华凑近说 :“只要主子高兴,宣南的人物尽多,但是武宗的豹房,是另外起造的,主子的豹房,就可用圆明园略为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