蟫史


沙在恒河,星悬上界。(季孙)

期君努力,寝食蜂虿。(化醇)

翼彼赞皇,金瓯勿坏。(季孙)

国家宣劳,我其下拜。(化醇)

木兰谢曰:“两参军奖励之词,所不敢当,亦惟矢勿谖而已。”乐般曰:“吾父子岂无以颂天女也?”遂与犷儿联五字云:

自昔竖降旗,一朝见神女。(般)

谢娘忽已逝,明子亦为侣。(世治)

心香两活之,倡随得其所。(般)

竞病韵同拈,干喁欢共语。(世治)

老夫蛙在井,不识鸿飞渚。(般)

小子阅征诛,始得商出处。(世治)

何当圣凡间,不隔此心膂。(般)

若震来,轩轩独霞举。(世治)

时能悯愚戆,间或随尔汝。(般)

有气上通天,有才下整旅。(世治)

新旌指八闽,故垒辞三楚。(般)

相望以鸾鹤,所思寄毫楮。(世治)

矩儿夫妇,共擎一觥,酌木兰而歌诗曰:

泾阳小龙弃其首,(谓龙芝)

我姊仓皇向西走。(是年入蜀)

纵横庸蜀羌间,(甚楚)

出奇制胜无不有。

料敌乃有吾阿翁,与姊相于臂使手。

晋代终能重天女,汉家誓不戮功狗。

遂见惊才动鬼神,更无馀事让僚友。

小弟平生倚亲串,寡妻身世来星斗。

同为阿姊提挈人,石烂海枯心不朽。

一朝分携去闽海,江头折杨柳。

儿女情怀两两无,乾坤勋业时时有。

金翠光华出风云,百年试尽一樽酒。

不然兵戈满尘海,天关崔嵬孰与守。

木兰饮毕,诸人争欲以诗侑酒,木兰辞曰:“仲离于此时,诗既不能为和,酒亦未敢相酬,公等休矣!当与阿修罗爱主,及两小徒,作竟夕谈也。”于是诸人退舍。甘君自向刘老师,求破噩青气韬略。木兰入庆喜之房,呼儿魔妗皆至,汕妮亦列坐焉。庆喜曰:“自为天女所降,拟常奉乎巾栉,何意帝臣之徙,悲别起之戈□。他时能念故人,寄以扶桑之木,异地如逢居士,求其般若之船。”木兰曰:“主前身作佛,后果为仙,视仲离之头低上天,手沐今雨。时为介者之拜,终隔化人之裾,鱼鹿无端,夔有迹者。未可同年而语,易地皆然矣。”儿魔妗合词曰:“巾帼相随,师资未敢忘也;□独去,客路能无感欤。请终侍绛帷,同游碧海,庶几怜而教之耳。”木兰曰:“吾诚不愿独翻罔两之波,自辨支祈之貌,二女弟双携珠□,齐舞花枪,赞我大勋,施其高义。岂不愿焉?”汕妮曰:“某自随阿婆,盼捷书,贺还帅矣。”于是木兰辞庆喜妇姑出,率儿魔妗,拜别刘老师及甘君、针砭二师。刘老师曰:“此行不恶,斛斯成大名,天女留遗像勉之。”二师曰:“闽盗为害诚剧,诸君收功不劳,嗣后斩木揭竿之魂,所在蜂起,更烦圣虑,驱策勋臣,裹尸之将军,以时致命而已。”甘君曰:“黔事有不了者,以待天女可乎?”木兰师徒唯而去。

行入江西界,见粮艘无数,运往闽中,乃是吴越楚蜀产米之区,所济军食,滕王阁下。戈船若林,则远近所调兵卒,及甲胄器械,豫章啬夫,奔走喘急,官吏招呼唯恐不逮,而持戟门羽檄武夫,接踵相促者,无停晷也。木兰就蜀船呼一粮官问曰:“汝何姓名?护储几十万石?”答曰:“某七门郡丞高岷,运六十万石,馀四十万,责成九姓土官。”木兰曰:“廷制,二千石以上官,充总运使,何职不副事耶?”答曰:“先以戎州太守方君充此,因方笃闺房,重离别,大府纠其贻忧军食,戍青海边,某所治土司,急公自效,始以某统之,而分两进也。”又问楚船。其粮官江合汉,方与幕客陈三台,为叶子戏。木兰曰:“军国之事,若此其亟,乃不为唱筹而为点筹,何其暇也。”三台出对曰:“某佐江使君,输粮百二十万,需二十四大舫,今仓卒呼载,将及五十馀舟,而篙师柁长。肝胆不齐,齿牙互抵,使君无策驭之。某告以羊昙赌墅之风,与叶公子游,一纵一横,稍惬于志,亦正如长年三老,白昼摊钱,不得已于高浪中矣。”吴越诸粮官,以次劳问,皆陈其涛怒风恶,乞灵阳侯之悃。木兰袖出一图,诡如龙楼,众象幽,嘘气叱之。化一为五,分授其首船,曰:“此物镇溪‘,吾与诸部作马当湖神威,不亦可乎?”匿口作风声,诸粮艘一夕皆发。其甲兵尚无舟载,各省将士,向木兰吁呼曰:“兵待食,宜也;食待兵,可乎?女将军能役使风神,护储胥前进,而数万人之军装,数十营之火器,以及馀丁杂械,需船大小动以百计。叹此邦官吏,竟日空谈,连宵束手,如何如何?君徒济食而不惠兵,国家事终无所赖矣。”词毕,泣涕崩角。木兰顾两弟子曰:“诚不忍也,然吾又何能化数十百莲叶船。以载甲士乎?”儿魔妗进言曰:“昔吾师诞降,由甲子城中央古井,则下穿溟,犹之上辟鸿,久矣自壤及泉,为游神息影之区也。试探渊源,以谋匡济,何如?”木兰忖曰:“吾忆刘老师云:‘入地下浮中海,是海包乎地矣。’向东海呼曰:‘父母其鉴予哉,破天龙之百人安在哉。’”有顷,百人飞集云际,礼木兰曰:“天女役使部人,非将驾群战舰,载入闽官兵乎?”木兰曰:“既知之船代何所?”百人答曰:“灭火真人,先三日,炼戈船五百,授黄字符十纸,命部人呈天女也。”木兰索符观之,纸黑色而符金画,凡符首皆戴云,此独戴士,真秘授矣。其第十符之后,粘一蜡封,中梵字十数行。木兰译之,乃灭火真人手书,并咒五百船真言也。书内云:

仲离近与吾弟子世治,得刘老师大浑薪传,中明蜜果,于以刑暴取凶,转艰难之运会;奋庸扬烈,弥破碎之纲维。君等若谓无成。人间恶乎底定,吾得道在前,生天居后,亦当告于千佛场,让出一头地矣。甘使君钓蔡弋噩,有兼吞之量,无两伐之谋,虽仙师道友,魔女神童。辅翊左右,未得,遂志者;天抑其绝世之高标,人苛以非时之畀论。即进即退,弥可弥难,此用晦之交,非俟休之际。酒星有奕,奎耀将沉,然缚孙恩,惟仲离是倚;平张鲁,非世治无功。一在岛中,一由陇首,其才其地,帝所持衡尺也。吾所炼戈船,只用广南五铁栗木,一木造百船,遣公输般十二代裔孙为之。但烧一符,即可得五十船,须以三更人静,集兵甲百花洲上,禁火炮声,登舟随渡,将士不饮不食,无喜无惧,五昼夜达闽泉州,其烧符迎船咒云:颠漩,连漩,牵眼,缠箭。研,咽,瞽现,变,水溅。噫嘘嘻,嘻嘘噫!千船千线,线缘千剑,千剑万线亿船便。至闽,兵甲过船渡海后,尚有送船咒,亦以静夜施行云:娶凑,肘凑,求留,收笱。走,候,岁逗,月遛,日就。古里鲁,鲁里古,九九口,口扣九手。九手百口一透。

木兰命儿魔妗,传语各省将士,以今夕三更,来会百花洲,受利济策,其火炮诸器,重叠包裹,将士咸出誓曰:“所不听女将军号令者,愿馘之,无悔。”及三更,木兰如灭火真人教,烧一符,五十船出。十咒毕而五百船装载之兵将,俱入篷窗,挂帆席焉。儿魔妗,各辖二百五十船,云际之百人自去。木兰自飞行至泉州,以待诸载。是时舟行地中,昼而见星,夜惟望月,可无饥渴矣。魔妗谓儿曰:“凡人能赋海矣。未必能赋地中之海;能赋舟矣,未必能赋世外之舟。姊其特著不经,明征无妄不亦可乎。”儿曰:“试为之。”即吟云:

腐儒努目辨方隅,对浑天仪不能量。郭璞木华赋江海,见其大者差神王。冥搜五色锤八垠。不律怒摹真宰状。鸡卵元黄未分际,岂无灵明契为匠。烟云见见随杳冥,蹄迹无无得幽畅。浑沌窍凿大空出,乾坤草亭奄四望。不定初非两戒山,无边亦异恒河浪。非仙非鬼非佛祖,刳木自作先天舫。恐是渡津筏夙缘,休疑贯月楂新檬。熊罴虎貔纳芥子,一笑长平同日葬。伏甲元从尺土中,乘风反出四天上。勖哉我士各鼓舞,大觉俄焉出海藏。

魔妗叹绝,自叩舷歌之,将士皆忻然曰:“此微妙音,殊不似人间棹歌也。”忽闻木兰崖上呼曰:“弟子来乎?”儿魔妗齐答曰:“诺。”以五百船出地中,则已达泉州,李节使方与少司马余君,调兵食矣。木兰告以诸路兵船咸集,李节使指木兰谓余君曰:“此粤中天女也,微彼之力,兵神速不及此。”余君感谢木兰,命偕入帐中,适斛斯侯遣使征兵。木兰乃辞二公,以兵甲过船渡海也。

要将天地返清宁,绘得山川入锦屏。

巩固金瓯无有数,惊疑木铎竟无灵。

若非樯楫来空阔,未必烽烟息障亭。

寄与数君忧社稷,苍生不赖少微星。

蓄汀渔人诠曰:

丁既出而甲遂兴,天人治乱之几,间不容发,彼添丁而此载甲,有铜山东奔,洛钟西应之势。

甲行在木,万物之所自作,用则以金而御金,熔于火,沉于水,藏于土,圣神之制此以前用者,与五兵同其功而不同其过,利亦溥矣。

伏甲以害人,衷甲以卫己,载则人己俱无与也。而史氏危之,若曰积与山齐,犹恐地不能载。命彼新船,谓之载之。盖甲者,器也。船者,道也。道能载器,其义固微,载甲,仪也。新船,极也。极是生仪,其几尤殄。船与迷津之筏不同,气有纵横,则筏以渡;性有高下,则船以载。渡可无边,载不可无底。船旧,则樯倾楫摧,不徒病甲。且病被甲之人,必咸与维新,而大亦能载。

且新船之与敝帚,互相发明也。强弩之末,不能穿缟,敝之说,宜受之以革。初生之犊,其猛如虎,新之说,宜受之以鼎。

地亦一船也,今曰:船在地下,岂非地之道,如天之下济,而船之质,如地之上行,不可解者一。

春水浩淼,则有船如天上坐者矣,非船之上于天也。夫上天固不能,入地独易易乎?不可解者二。

地下无地,则无人与物,而船何所行止?载甲之新船,又何所乘除,不可解者三。

解之者曰:《泰》之卦地下象乾,《师》之卦地下象坎,则天与水。皆包络乎地者。地下得天,则人事备,而帚革其故,船鼎其新,地下得水,则弱水之外。俱能载舟,胶舟之外,均可载甲。阖辟之故,神而明之,亦何必楔虚舟以求锁甲,问死窍子混沌也哉!

卷之十五  求博士恭献四灵图



求仲门中,岂宜执戚而舞;成连海上,无乃有丝即弹。识夫麟为灵,何其相谑;忧彼凤不至,聊以自娱。

斛斯贵在鸡笼城,盼兵船不至,请桑从事占之。烛生曰:“吾临行时,曾共甘使君观第一图。其词云:

海丁沸,糖蟹死戊已。黄无衣,赤无首,兰臭解鲍腥,鱼子多收十万斛。

闻起衅者,为包家港之老渔户,其子虽多,收之者侯也。何患不集勋乎?且兰臭微映天女,名若待之而解矣。”贵曰:“先生既得知微,此事宜能发覆。”烛生曰:“如可一言以蔽,何难数策无遗,其妙者口可宣,其元者神当嘿也。”忽巡官以急递文进,贵阅之,乃李节使及余抚军手书云:

舜佐述祖奉白:比以天子明威,百神全力,粮储在前,将士在后,咸集于泉,某日夜配渡,约某时刻可达岛城矣。女将木兰,送神船入地,领舟师赴援。此天帝以畀国家者,何幸遭侯之物色而延致之。逆番不足平,而三城不难复矣,敢以贺。

侯大喜,谓烛生曰:“向无天女,费文武臣无数心力,而不克如其谨严,竭山泽民无限脂膏,而不克如其暇豫,于古有诸乎?”烛生对曰:“今天下承平日久,于调兵征饷之制,既不屑沿旧法,又不及定新规。仓卒之时,虽萧相国不能挽储,淮阴侯不能为将,天女不得已而载兵渡饷,凌风驾云,神而不宜于人,变而不底于正,微独依古未之前闻,且亦不可传信后人,滋之惑也。”言未已,木兰入谒,侯拜谢之。桑从事亦前慰劳。木兰曰:“贼中起事之株,岛内流言之柄,殷忧何疾,急治何方。愿得其详,以图所向。”侯乃喟然曰:“始吾疾驰来斯,犹迷罔也。余中丞尝言之:五年以前,有苦木澳副守檀岂凡者,以出验斗死皮骨,为番奴所戕,攫其首供家鬼。守将亟捕之,众番大恐,求计于驾绘船之老渔户严多稼。严私合其党千人,持军械出拒,时此邦郊圻吏,姑息养奸,模糊定狱,诱不应死者数人戮之。闻于朝,以为能事。自此凶番益无忌,其懦者畏无罪诛,咙然从之,叛志如城,叛形视掌矣,此起事之株也。初,岛富民梅飒彩,蔗田千亩,挹浆为霜,白清红浊,厥肆名糖。梅之役徒,多狎锋□,轻性命者,番俗尚格斗,千百人对垒,虽力尽死,各靡悔焉。其长按之,各以饼钱,购愚者代抵罪,长曲从之。争以贿谢,有成名宿者,贤长也。绝诸贿行,理代抵之狱,民谓长矫廉正,不便风俗,窃腹诽云,适梅之徒数人当系治,成君责隶捕之急。梅以罪者献,乃置死囚狱。于是凶番益汹惧,吁严以请于梅,愿率众劫囚。梅不可,严胁以刃,始唯唯,以诸不逞围岛城。声言成君好官,而胥吏弄权,幕士作慝,家奴流毒,盍讨之。清官侧之恶,成君死守逾月,以外援缓,城陷殉之。贼势遂披猖,此流言之柄也。尔时所忧之疾,两武臣不用命,万乡勇无取裁,贼酋之伪檄,结十三国之岛夷;贼党之奸谋,伏千百艘之海鬼,有此四疾,将何以瘳,所求之方,信赏必罚。远交近攻,则又何症之不治耶。”木兰拱手曰:“侯之虑贼情也,燎如观火;讲戎务也,沛若决河。仲离有以藉手,帝震无或殚心矣!”于是以侯命,召水陆大帅,来谒者广都督册,赫都督谟也。广,闽人,治水师;赫,晋人,镇陆路。侯厉声诘广曰:“群纲岛失事,尔何故拥重兵不救?”册辩曰:“某世守闽土,宁或忘海隅,由岛长失政,城中卒听民为乱,一夕屠其家,职赴救时,岛众附,据险发矢石矣,实无能为力。”木兰责曰:“城中卒皆尔所部,敢与民为不轨,向之教诲约束安在哉?”挥左右缚册,侯命囚之,奏请处治。赫谟色变身战,跪而谢曰:“显教岛之战,败职洵有罪矣。虽然,乡勇通贼,前徒倒戈,不能禁其不败也!乞原之!”侯勃然怒曰:“谁之偏裨,募此乡勇为贼,募贼以丧师,不诛何待?”命木兰取上方剑,谟大呼曰:“国典,无贵臣自戮大帅故事,即不当释,就于理官,待罪可也。册之厚而谟之薄,侯诚何心哉?”木兰叱曰:“册之先,有归命大勋,赦三罪勿杀。故请中旨,遵宥典也;尔起自行间,官赏咸懋,建牙海上,国恩无万一之酬,复以阃外才难,载锡高位,乃师于初总,而气沮前茅。戎威大挫,显戮犹恐后耳。援册求免,恶知拟不于伦矣。”臂上方剑,引出斩之,呈其首,各省赴调将士,俱相顾色死,齿牙作斗声。烛生私谓侯曰:“图中之言验哉,广赫两都督,所谓黄无衣,赤无首也。”侯愕然曰:“死生定数,人何能为。”日驰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