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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水浒传
有亲近的,夜来因见事不祥,护从熊老五绕路逃走,行了一夜,众人因不敢回山,欲往那普陀山去请兵求救,十余骑马一路趱行。是时又热,这日又正当炎午,行了数十里,热不可当,又闻有行路人说前面去不得,那里有梁山人马各处屯驻,为首一人是黑旋风李逵,现他为城武巨野并金乡一带宣抚安慰使,名为安抚,实为抢劫,你等可要加仔细。众人都叫得苦道:“这真晦气。俺等为拣个便路,不争倒入了虎口。”于是又投着僻路绕向单县,众人都人乏马困,肚中又饿,行了一路,热得难熬。遥见一半山坡上,有一处村酒店,四面有短篱围护搭着歇凉棚,挑着酒望儿,门外有数株垂柳,停着有车驼儿荫里歇凉,远闻树里蝉鸣,日头把树叶晒的都像干了一样,众人都下马叫渴。熊老五道:“都前面喝杯酒去。”众人都拴马树下,一齐走入。只见有石叠的桌子石砌的条凳,有几个客商模样的那里吃酒,众人亦分着坐下,叫着酒保快取了下酒肉来吃酒。酒保笑道:“按酒果子咸鱼这里倒有,要肉时须向村里去回买,有新杀的牛羊肉。”熊老五把腰里料带解下来,取了些金银锭子,便叫去买。喽罗有带着散碎银子的疾忙拦道:“这里有是碎的,叫快煮二十斤来也好下酒。树下的马要你也多喂草料,我们要多赶路,投奔定陶上曹州府去。”酒保笑道:“官人放心,这里喂牲口不消吩咐的。”众人道:“如此甚好。”遂各去马背上松了鞍鞯,解了肚带,然后都来在一处,一头吃酒一面叫酒保打饼煮了牛羊肉。忽见一吃酒的客人走过来唱个诺道:“不敢动问列位从哪里来的?”熊老五道:“俺从汶上县来的,你问怎的?”那人笑着道:“俺也到汶上县去。那里有俺的亲戚在那里开个熟药铺。”众人因见是商人,不欲答理,又想是逃难来的,唯恐有梁山人马看出破绽,遂含混答应道:“汶上县好去处,那里是发财去处,水旱两路买卖最多。”那人又搭讪说道:“闻说有一位叫什么孔雀的在那里为了王,这话也不知真假?”众人把那人看了看,还未答言,外面有军卒打扮的十数余人,围住那几匹空马招呼酒保问:“马是哪里来的?”进来又瞅着熊老五上下打量,又一人一招呼,不容分说,上前就捆众人,都赤胸袒背,手无利刃,只有熊老五支撑半日,到底是寡不敌众,都吃捆倒,连拖带扯,牵至门外,有一个军卒喝道:“你等鸟贼,要想望虎口搬牙,你不打量这里是什么去处。”熊老五叫屈道:“好汉饶命。我等要前往定陶寻亲觅友,不曾有什么歹意,手中也俱无军器,望乞饶命。”那汉子笑着道:“你等休说,俺久在江湖上,甚的人物看不出来。现你这人的扎巾马的鞍甲,都是军队骑马贼用的行货,你休鸟赖,况说要投往定陶,这里也不是正路。这里叫玉山集,正合我金乡县管,且到我大营里去。”说着,便喝众人倒骑了拴的马,牵了熊老五一干人,一直到大营里面。当中有黑汉坐的,正是李逵,吆喝一声,如震天霹雳一般。见了众人都上下看看,道:“全是鸟人,都杀了直娘的。”一旁有一人拦道:“不要鲁莽。现今有汶上探报,说现有熊老五独自逃窜,若是他时,须交与武松哥哥、张顺哥哥,叫他们发落去。”李逵道:“哥子说的是。”问下面道:“你们谁是姓熊?”熊老五道:“俺便姓熊。”抬头把李逵看看,脱的赤溜溜,敞着黑胸脯,旁坐那人乃是蒋敬,也似是军师打扮。熊老五道:“你须也认识洒家,那年因闻得及时雨入了江州狱,你去与俺家大王商议劫牢去,不是有你吗?”蒋敬也猛然想起,只看着熊老五不便厮认,便笑着道:“你想怎样呢?果然要纳头降,我佛眼相看。”众人都瞅着。熊老五听了这话,想要投降,李逵大喝道:“谁希罕反复贼,快送了汶上去。”当下有军卒领命,重行捆缚,连夜往汶上县来。
单说张顺,这日因会合武松军马进城,军人都唱着得胜令,数声锣响画角齐鸣,当先有张三、李四于路牵马,街巷铺户一律都悬灯结彩,一直到知县衙前。梁山来信,这日就功归王小二,委他为汶上知县,带领着都头衙尉迎接大军。武张两人都直到大厅坐的,庆贺礼毕,张顺与武松说道:“俺等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现今我看着民间贫富不能相等,宜设个均配之法。”武松喜的道:“这话很是。我们为替天行道,必是这样时才显我梁山体面。”张顺就吩咐王小二:“快去往金乡营里请蒋敬去,所有财帛一齐分散,连张三李四等纳的钱谷并这里汶上县积的银米,总按着上贫中贫次贫三等按户都均摊匀散,以后百姓也要分产。当日我听着蒋敬议论一次,他说在神宗时候,赵头儿也办过这事,由巨野县起行什么方田均税法,有东京大司农厘定的方田文案,蒋敬说的十分的详细有理,俺想就依法施行,免得那士庶人民贫富不等。况说又有了万宝山,该我梁山福星高照。那日我行在路上,亲眼见来,出产金银不知多少。只盼有王大化请了马小光来,或聘了徐蕴华来,我等弟兄那便好了。”武松亦听了喜道:“哥哥分派果然不差。”当时议定,众人就大厅上面大鼓大擂,大排筵宴。张顺因分派已毕,亟欲回山,忽报有金乡县李逵营里解来的熊老五一干人等,又时迁领人护解那金头孔雀假充黑汉的张休,装了囚车护解来县,武松吩咐道:“一齐都推入牢中,等候与张仙去信,令他来赎。”只叫把熊老五捆至阶前,武松喝说道:“你是愿死,还是愿降?”熊老五看看道:“俺降怎的?俺乃是张仙大王殿前都指挥使,今被拿获,只拼一死,曩日俺闻你梁山待人义气,不想你乘人之危,俺总死去也不服你。”武松大怒道:“你不服俺,却待怎的?俺松了你的缚,与俺来斗上三合。”说着,便命解缚,只见熊老六抢步劝住,先拦武松道:“将军神力,以先在景阳岗上打过虎的,谁不钦佩。”又解他哥哥缚道:“赶紧认罪,这里都待人平等,相称兄弟,不像那张仙张休想作皇帝,只想一人肥,不信你看看衙前有多少贫百姓分银米的。”熊老五下拜道:“俺有眼不识泰山,因一时错主意,误保张仙,望乞将军恕罪。”武松道:“既往不咎,且去与张时两哥哥都厮见了,以后都归我大寨,一同聚义。”熊老五道:“当得报效。”当日,又设宴庆贺,武松与张顺商议要命那熊氏两个在此镇守,一切要听候史将军管辖节制。张顺摇首道:“不可不可。”刚正说话,外面有一片叫喊,人声鼎沸如天翻地覆一般,只想是均财均产物阜民丰,不争又拳打脚踢酿成人命。要知为何事叫喊,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回 林大虎投诚归水泊 熊老五谋变反梁山
话说武松正然与张顺、时迁商议善后,张顺摇首道:“不可不可。他等都新近降的,怎个心思还不知道,一旦要委以重任,这个年月,人心隔肚皮,哪能就不怀贰意。不如都带回大寨去体验体验。”武松道:“这样也好。”刚正说着,外面有一阵喧嚷,着人去看,小二进来禀道:“为争钱谷,有一个儒生打扮的会些拳脚,打倒了一个马军,现今还在那里叫骂,兄弟已差人去缚。这样刁民,真不宜好。”说着,又有喽卒气急败坏的回道:“有几个军卒用绳去缚,不想那儒生力大,都打倒了,现今在大厅厮闹,请亟捉捕。”武松大喝道:“哪有这事?且命那熊老五去擒来见我。”话犹未了,只听又一片喧嚷,外面有不少喽兵俱吃打倒,百姓们里有不少着伤的,又有一人死在地上,那人还挥拳攘背,大声吆喝道:“你等都瞎了鸟眼,俺来为见你头领送财帛的,谁希罕要你钱,不睁眼的混沌魍魉。”张顺因听了这话,自后出来,喝止着喽卒们不要动手。武松、时迁也自后跳出来,各持兵刃,想要动打,那人冷笑着道:“打且不忙,容俺也说个道理。俺原是潮州人,不辞千里为投奔大寨而来,为因有一桩大事报与梁山。不想因行到这里住在客店,那晚就遇着闭城,不知是哪里军卒将我的盘缠行李尽行抢去。昨日因看见号令,才知有张武两头领在此散财,俺想要见了头领,同上梁山。不想那混沌东西与我一陌钱,还驱我快着走,俺欲声述,他便动打。梁山也名望很大,江湖之上谁不知及时雨宋大王,就张武两头领散分钱谷,也是俺英雄义士作的好事,不想为这般鸟男女坏了名目。俺今也替你爷娘管教管教,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俺乃是水上凫林大虎,你报你头领出来,要打便打。”说着掖了衣襟,被张顺一拖手挽住左膊,道:“好汉且住。俺就是浪里白条张顺便是,不知道好汉美意,有失迎迓。他等也不知高低,多有冒犯,望看觑江湖面上,饶恕则个。小弟也闻你大名,且请到大厅拜茶。”那人也不谦不让,正了衣襟,直到厅上叙礼,与武松时迁等一一相见。小二也抚着鼻子嘴脸,拜在地上。那人扶起来道:“不知者不相怪。小弟因路上闻得有一笔大富贵,比当日生辰纲加上十倍,特欲往梁山奉献。不想在这里宿店失去行李,内中有一件贵重东西也同时失去了。俺曾也寻觅两日,都不曾见。”武松道:“不敢拜问,兄长所失之物是什么贵重品。”林大虎道:“此物有重大干系,暂不宜明,且请到后宅再叙。”于是都来至后院,叱退左右,四人又讲些闲话,如何把张三李四两个说降,并如何拿了张休,占了万宝山的话。古言说的好,同气为朋,同类为友,又语谓人以类聚,越说越觉着投缘恰意,林大虎道:“俺真是幸会之至,所失之物也不瞒三位说,有几个金银宝锭,原是小事,据店主说,那日是黑瞎子熊老五住那房内,财帛是他手拿去的。还有公文四五件,乃杭州供应局解送那绸缎彩帛并金珠翠玉的牒文,一总有二十余船,因恐是道路不靖,行文与各府州县按驿递解。赍文之人是俺弟子,他把这公文交我,商议着劫了来。在我心中颇觉踌躇,后拆了公文一看,内言于六月初十日由杭起行,要沿路府州县派人迎送,文内把各样贵货一一开写,为告令文武官小心保护,如有疏失为各地地方官纵匪之罪。在初我想要自去,唯恐人少,徒劳无益。所以望大寨投托,好大家划个策,常言道:不义之财取之无伤。不知几位头领,亦嘉纳此言否。”张顺等大喜道:“这是好事,俺等也正筹粮饷,只恨是张休那厮在普陀山抱犊岗哨聚多人,与我作对。俺如前进,恐吃在路上劫堵不能顺利,与他要商议伙办,他又不允,气的俺公明哥哥没可奈何。今幸已将他胞弟捉在这里,看他是依也不依,若依了时万事全休,若不依时敢怕有一场大战。”林大虎道:“诸位不忙,俺今要投托大寨,不嫌愚陋时,俺凭俺三寸笔杆和这只不烂之舌,要弄的山东河北尽皆属我。在俺也原是秀才,至后因弄枪使棒弃文就武,在家亦养些闲汉,小小也有个营寨。只因有不少朋友都恶着奸佞当道,民不聊生,聚集着多少英雄想要大弄,有河北大王杨进、靠山王丁进、赛存勖王再兴、小阿瞒王善,还有陆地虎高托山、小蜈蚣张迪、火蝎子高二虎,都曾与小弟结拜相约聚义的。后来因杨进兄弟与紫髯伯王大郎相约,要报效种经略,去边庭出出力,扫灭大辽贼,但恨有朝里权奸哪里容得我,故屡次召请我,我都谢绝了不曾去。如今与公明哥哥一同聚义,一来为那套富贵不可不取,二来为联结各寨可图大举。几位要肯为推荐,愿供驱使。”武松等大喜道:“这真幸会。不想今日在这里得遇高明,哥哥真是我山寨之幸。”于是大摆酒宴,大家欢饮。蒋敬亦见了请柬,晚间赶到众人,都让着林大虎坐了当中第一位,张顺坐了第二位,武松坐了第三位,蒋敬坐了第四位,时迁坐了第五位,外面亦另设一席客位,是过街老鼠张三、青草蛇李四,以下是黑瞎子熊老五弟兄两个,地老鼠王小二主位相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三笑着道:“人生一世,敢端的一场梦。我等弟兄,哪知在这里相见,那年因禁军教头林冲发配沧州去,归来那解差禀道:路上有一个胖大和尚,是相国寺的,那时若不是我等与鲁智深送了信,那时也必吃开封府立时捉了。如今一想不过三年的事,二哥也遭了官司,迭配登州府。如今在这里聚会,我端的想不到。将来归去二哥要替我拜上鲁头领,就说有酸枣门外菜园张三,自粪窖出来后作了军官了,你还要问他,说他火烧相国寺时把俺的三间土房连老小都烧了,问他是怎样赔我。”说着吃吃笑,引的熊老六等也都大笑一回。
一时宴罢,张三要入厅禀辞,说我等军官们要回去了,远者一月,近则半月,还须在这里相见。李四也将些珠宝送王小二,相引至后面大厅,与武松张顺等几个头领都一一告了别。张顺笑着道:“你等都怎样回复。”李四笑着道:“头领都不作军官,不晓得官家事,要知济州自那年何观察削了两耳朵,目下大人若提起梁山来都害头疼。府尹相公更不必说,俺先至府衙里具个捷报,只说把安驾庄万宝山阳山集、玉山集连口镇沙河站所有的贼人匪徒都荡平了,只容着升赏文书颁下,之后那时都升的升了。再遣我时,再说再议。那时就企望头领格外看觑则个,若遇了紧要事,缚几个庄家去搪塞,完事没要紧时,各不相扰。我等也所为升官愿赡老小,谁拿性命去当儿戏事。”武松笑着道:“端的奇事。庄家死不承认,或告你扰害平民那岂得了?”李四笑着道:“头领也就止打得虎,这些手段须不知道,官家也现有刑杖,哪怕平民?他不承认时只拼是皮肉受苦,永世不出狱。若有个熬不过,哪有不招的?不信你看看狱里和市曹杀戮的,哪个不叫着撞天屈,只因是官家王法,由来如此,人人都无法罢了。”武松叫苦道:“啊呀厉害,俺先也在阳谷县作过都头,不见有这等害人事。”因送那张三去了,蒋敬笑道:“似俺这梁山义气,官家哪有。”武松笑着道:“俺也是痴汉子,若早知道这样时,从前与公明哥哥打了青州,立时就占了城池,倒与民除了害。”林大虎道:“这也不忙,还告诉师兄得知,你等宝珠寺并桃花山、白虎山、清风山清风寨,眼今都有人哨聚,又修筑了,招兵买马聚草屯粮,各聚有千八百众,好不兴旺。俺今也为着大弄来投贵寨,俺现有万安十策,将来与他等去说,肯降便好,不依我时都火并了。”众人都闻言大喜。次日,又专备个酒筵与张顺、林大虎、时迁并熊老五兄弟饯行饮宴,时迁因赶回沙河站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