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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水浒传
单说贾保正,这人也在此南乡充当保正,只因是白手成家,为人吝啬,在乡亦为害,乡里无恶不作。如今与这位知县异常亲近,不时也献个计策,苦害乡人,与有隙的,更不肖说。这日有他的女婿贩来绸缎,他看着买卖好,要他女婿全数留下,自己再买。女婿也慨然允许,将钱与货交代已清,女婿又从打南方运一船的绸缎来,彼此开市。人家是又新又贱,自己货物又低又劣,开张有两个多月,不能利市。因此于心下妒忌,和知县道:“相公要穿用绸缎,向俺那女婿去索。”花知县道:“这事正巧,今日有时将军来,他的部下正难打点。”因差个承局道:“你带士兵往东街姓郑的绸帛店里,要他绸缎。俱用那上等颜色,花样好的。”承局领命,工夫不大,只见有探马跑来,回报说道:“时将军人马快要到了。”知县听了,便命备马,又命个承局道:“你去催去,绸缎要赶急送到。少时便用。”那承局领了命,来到东街,只见有去的承局埋怨说道:“哪有绸缎?郑家都早卖净了。”这承局道:“有人没有?”那承局道:“那里有?衙门刘都头聚了不少的本城铺户,在那里议事。”这承局道:“议什么事?”三步两步赶至店里,只见有若多的买卖客商,都聚在屋里边,内中有一个说道:“我等也就是听信一齐上门。”一个又道:“但保要不烧不抢,不至打仗,捉了那贼,更是好事。”刚说到此,见他由外面闯入,都缩住口,这承局道:“老郑向哪里去了?”姚远山道:“你作什么?敢莫又来索绸缎不成?我告你说,你是本城人,这事也不便瞒你,你且坐下。”就拉他坐下道:“小二哥,你是明白有出息的人,只因你娘待你奉养,没奈何作了承局,混个食饭。但你要自己知道,这样的贼知县能长久吗?眼今有官军人马前来剿贼,三日之内,准要大乱。俺等在这里商议,官军要围了城时,俺等就将那知县缚了去见。一来我都是大宋百姓,食毛践土,当报国恩。二来要奉侍这样知县,合县就全都苦了,不如及早大众齐心。你若是能以擒他,更是功劳,将来都省必要申奏,那时要谋个出身,侍奉你娘,你看着哪个好、哪个长久。”承局因听了这话,忖度半晌。众人亦你言我语,一说有官军将到,不容不答应,小二应道:“俺依是依。但我是来取绸缎,相公要等着送礼,没有绸缎,怎么回复。”姚远山道:“你莫作难,方才那郑大官人因才有承局来索要绸缎,这里因销售净了,没得送去。现往他岳父店里前去挪借,少时也必送去。”小二道:“这话真么?”众人都笑了说道:“不然还哄你不成?”小二又道:“那官军几日来?”姚远山道:“你不要对人说,如其泄漏,官军要进了城时,你须仔细。”遂附着小二耳畔,告说一遍。小二答应道:“行得,行得,这事我倒都明白。只那绸缎务必送去,将来要用我时节,估量我能的无不从命。”众人都拍掌道:“好,好,应该这样,这真是痛快人,将来大功都是你的。”众人亦你谈我论,各自四散。
小二亦回至屋内,见贾保正立在厅下,见他进来,满脸堆笑。一旁又堆着绸缎,笑着说道:“我正候小二哥,来了正巧,等相公回来时,替我回话,这是我店里选的上等的衣料缎匹,孝顺相公的。只有一事关系很大。”附耳低声道:“你看我那个女婿,方才向我借用绸缎,你说有多么可恶。因他和知县相公不大投缘,才对我说。如今有官军人马要平本县,不知由哪里说起,叫我也赶紧回家躲避灾祸。二哥你想这人是疯了不是?这话是从何说起?想他是恨恶相公,这样诅咒。”小二笑了笑,知他与女婿两个平日有隙,劝他躲避那是良言,他倒要这样说,真是可笑。因唤着当执的收了绸缎,引他于大厅之侧,房里吃茶。一时有报马飞报:将军到了,钟楼击钟,鼓楼击鼓。又闻有三声炮响,画角齐鸣,鼓乐大作,有都头姚远山部引着马步兵卒排班侍候。只见时迁将军,戴一顶将军软盔,穿一件金线镂丝燕尾青的战袍,威威武武。有本县知县花占荣,在前边牵着马,一直往县衙里来。开了屏风,时迁下马,已早有县衙里备下接风酒,有知县陪侍着,卑颜奴膝敬了数杯,时迁座上道:“这里倒很是平静,旧日官军哪里去了?”花占荣道:“都仰仗大王洪福将军威望,所有官军都录用了。如今有马步两都头团练教管,都很是受约束。”因唤着姚远山冠带进见。
这时刘玉因同了于保正见了谭稹,把所有破城事已经议妥,定于明晚三更四面攻城,城内要缚了知县开城接应。当时议定,这时也奔回县衙参见。时迁刚至阶下,只见有知县引着,有南乡贾保正也来拜见,口说有要紧机密大事禀报,将军只求把左右叱退。时迁喝着道:“左右退去。”知县亦敕令阶下,连刘玉、姚远山亦皆回避。贾保正道:“小人因一片公心,不敢隐瞒。如今有女婿郑致仁,要勾引着城里官军,不久就反。方才劝我回家躲避,大致于明日晚间,一同起事。”并说有什么谭吴冯等三个都监,率兵于明晚攻城,小人因一片公心,唯恐人民再遭涂炭,特来与将军驾前指名举告。时迁大怒道:“有这等事?”知县亦慌了手脚,跪下说道:“仰仗洪福,得先发觉。”时迁笑了道:“你去将那个郑致仁捉来见我。”知县领命,赶着就密差心腹,引导军卒先捉了郑致仁。这时又有个士兵厅前献媚,他伏地禀报:“县里有都头刘红眼,方才亲往北乡见了官军,怎样约的,小人不知,望拿了刘玉来,自有分晓。”知县也就把刘玉赚入厅来,喝说绑了。左右有不少军卒,一齐动手,都推至阶前道:“你等大胆,干的好事,这时还不速招认,还等何时。”时迁喝叫道:“都与我打。”左右又一声答应,当时用棒,各打了三百棒。一旁有贾保正又作证鉴,刘玉供认道:“情实不假。只因有北乡于保正,进城邀我。”因将那店里所说及见了谭稹等如何议定的话,说了一遍。时迁大叫道:“都推入死牢去,等缚了谭稹时,一齐问斩。”又喝叫喽卒道:“你等往城武曹州府,快去告密,星夜要前来援救。”又喻知知县道:“此事宜特加严密,不可泄漏。明日要听我调度,捉拿谭稹。(原缺约四千余字)
孟娘子笑着道:“你的心意奴却省得。只为去找了他去。”亚雄啐道:“呸!你净是遭践人,去不去的只在你们。”张志功道:“妹妹也不须烦恼,如今裘家也已经搬走了。只因有开封府的厢官常去寻隙。又说:“那王英与他孙子相好,以此把老人气的上了濮州,那里有他的朋友,姓曾名十朋。在初是大金国人,当过军官,如今在濮州柳下屯落户,有个女儿,名唤俊英,如今算隐在草泽不出世了。”亚雄问道:“这话是真是假?”志功道:“有谁还骗你不成?”孟大娘子笑道:“你休着恼,奴家也知这女子有大本领。但是已三旬以外,真假怎的?终不然还劫你婚姻不成?”亚雄又啐一口道:“呸!偏你又多口嚼舌,哥哥若这样说时去也使得。”孟大娘子笑道:“你看如何?但有了裘剑韬时,去也使得了。”说着,姑嫂两个即日收拾,将所有的金银酒器尽皆踏扁,包了一包。店中之事就托于本村包义代为照看。志功把一条长枪担着行李,又牵了一匹马、一头驴,叫姑嫂分乘着。当日起程,往曹州来。路上那亚雄动问濮州多远,两人都含混答应,心里暗笑。
这日已行至东明界,沿路打听,说这里临濮镇有个大寨,寨主叫山里猫孟大嘴,其人之嘴大至耳,尽日际打家劫舍,无所不为,村坊都怕他厉害,此时怨道:“如今算有了忠义军镇喝住了。不然像你们孤行客,又有女子,哪能不抢劫了去。”二人笑了笑,谢了村坊。姑嫂又抱孩子骑了驴马,一直往临濮镇来。约方日落,只见有几个喽卒在一处村林下探望寻风,见有人来,又见有志功扛枪,便来喝道:“你等往哪里去的?”志功答道:“俺等是东京的人,投亲来的。”喽卒又问投什么亲,一语未完,林中有一条大汉跳将出来,一手拿刀,一臂有绸布缚着,大声叫道:“是张家姊姊吗,来的正巧,小弟已被了伤了。”喝叫着喽卒等牵驴拉马,引至林内。亚雄一见这人,有七尺以外,虎背熊腰,两道浓眉,一双豹眼,嘴角都至于耳际,满部红虬髯,嫂嫂指引道:“这是奴家小姑,拜见伯父。不想在这里相见,却是何故?”孟康洒泪道:“实是惭愧,为因有宋江人马来此说降,因俺不依,约定在此处交战。若战败了,俺便将这里让他,不想鸟贼倚仗人多,轮番与洒家交战,因左臂受了伤,不能取胜。侄女你来的凑巧,替我报仇。”说着有一片锣鼓声响,从林的那一面闪出一队人马来,刀矛乱舞,旌旗蔽空,战将是叱吒风云,喽卒是杀声彻地。欲知那来者为谁,下文分解。
第十二回 三都监恢复定陶县 二虎将占据高唐州
话说张志功,一见有梁山军马杀出树林,当先一将乃拼命三郎石秀,手执杆棒,大骂孟康道:“孟康鸟贼!你还不背缚投降等待何时?”志功大怒,急掇了那条长枪,步下接战。亚雄因怕有失闪,急束了头上发,拔了口刀出来相助。三人在乱草坡上,你来我往,共战有二十回合。天色已暮,石秀叫着道:“你不英雄,俺等要单打,单个拼个高低。既已受伤,还来觅死?”志功也一路劳乏,见他有若多人马,又甚英勇,急拦住亚雄刀,跳至岗上道:“你休逞强,明日再决一死战,分个高低。你如要胜得我时,俺便叫我的伯父投降于你。你若输了,即刻要退出临濮,不许再犯。”石秀大叫道:“这样也好,你是甚人,通个名姓,洒家这一条杆棒下不死无名之鬼。”志功笑了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张教头的侄儿,名叫志功,这是俺胞妹亚雄。”石秀一听,这人是东京口音,敢莫是林冲教头家里的亲眷不成?遂马上答应道:“明日再会。”掉转马头,部引着五百军士回了大寨。这寨是孟康所建,里里外外,五道围墙,当中是聚义大厅。石秀坐下,唤叫着军卒人等小心提备。一面与濮州城里新命驻守的单廷和黄口集的水军张顺、曹州的徐宁、杨雄,并梁山大寨里公文报捷,又述那孟康骁勇,意欲生擒的话。曹州闻报,这时因正有时迁前来告急,杨雄升帐,即与那徐宁商议:“兄长如今应赴曹县的新任,但是有定陶失守,小弟以一人在此,照顾不及,万望以城池为重,替小弟走一遭。”徐宁应道:“这都是分内事。”因唤着帐下人点拨人马,片刻也不敢耽误,将引着五百步兵三千马兵,即日往定陶进发。又命时迁先去打探。傍晚已离城不远,时迁回报道:“如今谭稹果有韬略,他将那四面城门严密把守,满城是刀矛旗帜。城里兵卒不知多少,这时是哪里来的,可怪极了,敢莫又都是庄家不成。”徐宁笑说道:“许是疑兵,故意吓人。他们又没有操练,多有何用?”遂命一哨卒出去缚一个庄家来,徐宁问道:“现今这定陶城里有多少兵?有甚埋伏?你若实说,饶尔不死,不说,我要你狗命。”那庄家哭着道:“爷爷饶命,这城自那日一破,很是太平,知县夫妇都已经寸寸的碎剐了。谭都监说不问有什么兵来,有他抵挡,叫人都各安生业,不须惊恐。爷爷你没见城上有旗帜吗?各门也有兵把守,出入盘查。”徐宁喝道:“本军也不问那事,到底城里有多少兵?有甚埋伏?”庄家颤声道:“兵是极多,有北乡于保正、刘姚两都头率领着不少人出城去了,埋伏哪里,不得而知。”徐宁又叫人去探,先把庄家剁为肉泥。一面叫军士夜里吃了战饭,一清早起列队攻城。
只见那南面城楼,谭稹叫着徐宁道:“徐将军,你身为军官,国家有什么亏负于你?就是落草,也该由自己为首,作个首领方是个男儿汉,哪能与卑污小吏假名忠义的宋江去作牛马。今俺以良言劝你,早早投降,将来要朝廷见罪,俺去担保。官职亦许你照旧。若能把宋江首级献上请功,朝廷亦既往不追,另有升赏。你须要再思再想,这话我都是肺腑。”徐宁大怒道:“你休多口!是好汉你速下城来,战三百合。”谭稹笑道:“你恃你钩镰枪有些传授,可知俺谭门双戟,比你不弱。”说罢,就喝命开城,三声炮响,一队冲出,见面也更不答话,用戟便刺。徐宁以金枪拦住,回枪便搠。两人是一杆双头戟,一杆蘸金枪,枪来戟刺,戟过枪临,所有那两军军士莫不喝彩。徐宁是祖辈传遗雁翎砌就的圈金甲,衬着是官绿衬袄,足下战靴,带着是黄色金盔,骑匹黄马。谭稹是嵌银锁子甲,白绫衬袄,戴顶银盔,骑匹白马。两人在马上战斗二十余合,一往一来,金银闪烁,那催战金鼓彻天价响。时迁于后面观阵,此时因闻有探报,后有埋伏,急命鸣金,收回阵势。哪知已收顾不及,后队已乱,急呼着:“徐将军不要战了。”徐宁亦掉转马头,往回便跑。谭稹不舍,在后有冯有德等挥军掩杀。只见有若多庄家,插把、扫帚、挠钩、铁尺、木锨、铁镐、扁担、粪叉一齐都追过阵去。徐宁已不及防备,在后有谭稹来追,在前有刘玉、姚远山二马拦住,待欲交战,军卒已噗通噗通滚入陷坑,幸自己这匹马,两耳竖起,后面有谭稹一戟,正刺左背,万幸这串金宝甲急不能透,不枉叫做赛唐猊。急转身形,拧枪便刺。谭稹以一戟未中,后又一戟,徐宁拨马,两人又大战数合。时迁因抵挡不住,已经败走,那带的军卒们东逃西窜、五零八落,十有四五已被着陷坑陷落生擒过去。只有徐宁,满破着一场大战死在疆场,回首一枪,正中那刘玉左胯,当时坠马,有士兵庄家等救过阵去。复又一枪,搠中了姚远山,也翻身滚下马。正欲再刺,谭稹已一戟钩来,两人又战了五合,连人带马满身流汗。只见那军士死的,不知其数,横倒竖卧,马仰人翻。有四肢尚动的,扒伏草上爷娘乱叫,有厮打缺手的,滚的浑身俱是鲜血。徐宁于马上看着,十分可惨,一人又救顾不及,左遮右护,跑出垓心。后面有兵马乱追,杀声震地,跑出有四五里外,至一村镇,两边是茅屋土墙,非常肃静。人民因闻着战鼓,早已避去,街心有一眼大井,旁有马槽,徐宁渴的舌唇俱燥,一面饮马,下马亦捧着水喝。行了几步,将上得马,不知这路虽平坦,全是陷坑,谭稹已早则料到,必从此过,已派着吴天锡等领一支人,在路已掘下陷坑,得擒便擒,不然亦拦路劫杀,等候大队,使他已人疲马倦,挠钩搭住。徐宁因不知是计,看着驿路异常平坦,不知是蒙了席子盖的浮土,一马跃去,只啊呀一声叫,连人带马,陷入坑内。两边有吴天锡等出来擒住,一声锣响,在草屋藏隐的不少庄家一齐都挠钩套索,出来集队。只见已擒住徐宁,用绳剪绑。谭稹已大队赶到,一见徐宁,翻身下马,先与之拱手声喏,口中说道:“有屈将军。”又叱喝众人道:“不要捆绑,俺今是前来相请,不是捉贼。”遂亲为解了绳索,纳头便拜,口说:“是小弟来迟,将军受屈。”徐宁亦慌忙答礼,谭稹便道:“将军也身作军官,何必从贼?只恨是汤隆那厮,误了足下。”徐宁叹息道:“被擒之人,无话可说。你们就碎剐了我也倒痛快,不要讥诮骂人。”谭稹道:“小弟是出于诚意,有何讥诮?今尚有重大事须当面议。”遂唤着牵了马,亲手把鞭绳递过,徐宁于这个当口,不容不随了众人一齐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