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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水浒传
武松因喜爱小乙,留营管待,遣人去复告史进照书行事,并留着樊小乙在营效力,升他为中营校尉兵马都监,遣人又檄告右翼,明日于辰牌时分预备齐整,专待敌人出战后前往劫营。那时熊老五等正然衔恨梁山,说梁山众头领待遇甚薄,他们都倚仗年多结义已久,自命是天罡地煞上应天星,把后来入伙人物看不入眼,除了四友,下余投诚人物都只在帐前听用,并没有交椅可坐。就周洪、刘大猛等也都于此番见面愤恨不已。熊老六道:“这事也不怨洒家,那日是军师花脖狗行此不义的举动,依我又哪愿投降?”刘大猛道:“往事也不消再说,只是如今以后却便怎的?”熊老五道:“依俺有这身武艺谁也不依,现在又这样年月,江湖好汉都要称强,你等要扶保我时这便起义。”周洪大叫道:“有谁还不愿富贵呢?人要留名,雁要留声,以后要大弄起来便是王侯,弄不成时有这身骨头性命也索够了,再过了二十多年,又这般大。”刘大猛道:“说话仔细些。如今我带的人马,不同是自己招的,人心叵测,倘然要走漏消息那便怎了。”熊老六道:“这话也是。”当日那四人下寨,聚在帐内议论反抗之计。忽报有本军大参谋花脖狗刘尖子到,四人都收住话头,目目相视。依着熊老五兄弟之意,想着结果了他,再议大事。刘大猛谏道:“这却不可,看他是怎的动作,再作理会,依了还好,与我也作军师,设个计策。若他不依,我等就一路拳脚,也拼着打死他,何争在此刻动手。”众人接着道:“这话说的是。”遂迎至营门外,一直到帐前坐下,又见有中军文报:相会于明日巳刻前往劫营。花脖狗道:“你等都怎样调遣的,史进主张好生厉害,其名叫唤虎离山计,敌营李元霸连先锋倪道南定要吃亏的。”众人都目目相视,不答一言。周洪笑了道:“军师差矣。你看我五人相聚能成事么,我看那梁山吴用,终是无用,我等要自行聚义,你看如何?”说着,抽了腰刀插在桌上,二熊亦左右执住花脖狗的手,问是怎么样。花脖狗慌了道:“二位住手,在我也胸怀大志,想头很大的,只恨都没有机会,又人单力量小,只好依着人家作鸟营生。将军要有何意思,尽好说明,小人还有何不依的?”二熊都放了手道:“梁山待我端的太薄!如今已害得我等有家难奔,想待要商议自立,以此问你。”花脖狗赞说道:“这有何难?我等都聚在一处,正是机会。但须有一条计策,不可力取,今乘这张仙未灭,我等还借他势力,暂居人下,遣人去倪道南营里下书请罪,这里也不动声色,只说有一条计可以破敌。今晚你弟兄二人部引一千人马还归汶上县,到武松营里去,如此如此,只凭俺计策调动,第一把军中二千岁先行救出,武松那厮决无谋略,城里王小二亦端的没有大用,只赚那武松出城,我们把城池占住,拔了旗帜,换了汉旌,这里再会合倪道南,一路把史进迎住,一路把秦明迎住,中间大路却让着李元霸长驱直入,在南关吊桥处结作大营,要城里城外头消息互通,护送二千岁由此逃回,你道这计策如何?”二熊大喜道:“到底是念书之人,有这韬略,我端的佩服你。只恨有一件不作美,人马是梁山来的,若有不依,如何是好?”花脖狗笑了道:“那有何难?军卒都知识寡少喜戴高帽,既喜虚荣又贪小惠,你若把军卒赏一赏,再拣那大小头领唤至帐下,人人都与个座位,说些义气话,他等和尿泡一样,里面一吹立刻都膨胀起来,要怎的便怎的,你等再受一些屈,与他们一叙年齿,结拜为义兄义弟,那时就叫他死去也都情愿。”二熊笑了道:“你端的说的是,梁山要这样儿待我,哪怕是虚情假意,我等亦面上好看,果真是军师,高见一丝不差。”当下就吩咐摆宴,邀请那各军头领过营饮酒,众人都夙在营中,充个小头领,这样宠遇如何受的惯,进来都拘拘瑟瑟,好生不安,拜了数拜,不知要怎样恭敬才是。二熊笑着道:“请坐请坐,诸位若这样恭敬,就不是了。俺这兄弟与别个带兵首领性气不同,异性同居,都是骨肉,上阵又患难共死,有谁要一不欢喜,就如我手足上面生个疔疮,不知要怎样才好。眼今又同共患难,所为是一同举义,替天行道,不比那官军营里要些体面。你我都如兄如弟,如手如足。今日都欢聚一堂,不要拘束。”军师亦挨次斟酒,又与布菜,众人都受宠若惊,果应了军师言语。二熊大喜,当日席散,个个都眉欣色喜,背地去谈谈讲讲,说二熊兄弟果然是义气至重,不但是不分贵贱,一视同仁,而且能礼贤下士,眼里有我,酒饭是小事,结义是大,以后就为他尽命总算值得。于是由一个传十,十传百个,各营喽卒无有不知。哪知要不喜虚荣不蒙实害。当下就一声令下,二熊要带领千人投归汶上,众人都得过赏赐,欢天喜地,一直往汶上县来。
路中有探马报,说城外武将军、蒋参谋都回了城了,二熊大喜道:“这更巧极了。”遂同至城下头,叫喊开城。城上有守城军士报进府去,武松与蒋敬说道:“他来何事,俺向也未发军令,擅离阵地未免不合。”一面叫王小二去开城迎入,将所有带的人马屯居城外,不许入城。蒋敬诧异道:“这厮可疑。那年为公明哥哥江州闹事,我去与张仙商议怎样迎请,那时就闻知此人轻诺寡信。”武松道:“若这样看起来,来的有诈,我等要提备则个。”蒋敬笑道:“诈也不怕。这事是吴用军师有意调度,故意要试看他等心术如何,不想还毛羽未丰,未生翅膀,这几个无良贼要谋反。今先与他等装痴,看看是怎个计策。”因命将队伍摆齐,大吹大擂,迎着那两熊昆仲并参谋花脖狗自外走入,武松亦迎至阶下,一同至厅上入坐。蒋敬问道:“俺等要明日巳牌袭击倪道南,军令都已经赍去了,不知你弟兄两个收见也否?”二熊起立道:“军令倒已经见了,唯因小弟自投了大寨以后,寸功未立,俺想要趁着今夜,前往劫营,临行已定下计策,本翼有二千人马,击敌后路,来此为禀告武将军。机会不可失,二鼓出城会合,秦将军、黄将军一律都掩旗息鼓,鼓噪而入,敌人都夙无谋略。此番一去,杀他个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败时要退守程村还归大寨,那时也正中吾计,我等已派遣周洪、刘大猛都隐在后路埋伏,一战就可以成功。故见着军令后未敢延迟,先来为献此计策,不必明日,今晚就踏平他的营寨,以表我弟兄心迹。”说着,就着几案上用指画图,花脖狗指道:“这里是敌营,这里是我们右翼,由这里攻进去,将军与秦、黄二将军和熊将军在三路包围着,敌人若由此逃生,这里周洪埋伏,这里有刘大猛埋伏,叫他插翅也只怕飞不去。”武松因听的入味,到底直性人不会疑人,他等又说的近理,望望蒋敬,蒋敬也随着议论,并不猜疑,又唤着王小二要了地理图,看够多时,蒋敬与二熊等道:“此计甚妙。吾等也不可多迟,即此起身,二位也赶紧出城,点集人马,这里也知会秦将军,越速越妙,只是一节,这里是谁来守城?”花脖狗道:“我看这样好,武将军武艺如神,又正是行军大师,不可不去。老六倒可以守城。”蒋敬也不加思索,慨然允许。又即时发令道:“如此甚好。今晚要老六守城,兄弟也跟随列位去走一遭。”武松因心中纳闷,不解那蒋敬之意,二熊去后,蒋敬也点兵派将,分配人马。武松诧异道:“先生你这样怎的?莫不你看着他等没有歹意?”蒋敬笑了道:“哥哥休问,这名叫以歹攻毒,将计就计。他等来意,我已然参透了,意思为赚我出城,他好行事,敌营也确是虚的,我等要前去劫营,准要中计,因此我将计就计,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哥哥要依我计策,万无一失。”因就着武松耳畔,悄悄说出一个计策来,这名叫强中自有强中手,熊瞎子难犯虎威,智高犹有智高人,神算子能服狗党。要知是什么计策,下回分解。
第五回 汶上县行者大施威 清溪洞方肥初作乱
话说熊老五弟兄二人,原来为赚取城池前来献计,不想为蒋敬猜破,想着要将计就计,以敌制敌。武松因不知底里,慌着问道:“这事可不同儿戏的,我等一去城要难保。虽然有各路军马散在城外,若一时来不及,一有闪失如何是好?”蒋敬笑了道:“哥哥勿忧,此事就全仗哥哥一人胆量。哥哥要拼着力量,能捉了熊老六时敢保这城不能失,就取那李元霸、倪道南,也就如瓮中捉鳖一样,毫不费力。”武松道:“是怎的捉鳖法,我不省得。”蒋敬道:“事不宜迟,他等是降了敌营才来献计,叫我以三路攻敌,他等以两路人马埋伏断后,却用着李元霸军来此攻城,老六是改换军旗开城延纳,又想是牢城营里救了张休,然后再反占城池,和我打熬,你道这反贼计策有多毒狠,幸而我参得一二,险些儿误了大事。”武松笑着道:“参谋也愚了,方才要捉住他等,俱剁了头,人马又都是我的,怕他怎样。”蒋敬道:“不是那话。一则为无凭无据,不好便拿,拿了也必不承认,二来又用兵之际,破敌为先,孙子谓上兵伐谋,任他有什么诡计,叫他都自不能用,反为我用,这名叫将计就计的计策。本来我明日巳牌正想破敌哩!今就着这个计策,正好用计。明日也不用军令,自然有各路人马齐来策应,即有个万一失闪,明午亦必获胜的。因此我思量至再就请把那日所收牌军樊小乙哥哥以密令唤了来,因他面貌与哥哥一个样,二熊眼里必不能辨,少时就假扮兄长,和我去会合他等前去劫营。军中有小弟指拨,告明了秦、黄二位,必无闪错,哥哥也不动声色,只作是樊小乙跟着,那王小二哥注意熊老六和牢营的张休要紧,如其有变,哥哥就如此如此,若见有敌军来到,哥哥就将一小卒装作张休,只在城楼上站的,诱他都过了吊桥,急急放箭,但是也不可太早,须要在寅牌,卯牌容我再转来厮杀,你道这计策何如?”武松大喜道:“此计甚妙。”当时议定,两人又用些酒饭,时交初鼓,武松都改扮已妥,出衙上马,将引有五百人马全副戎装,开城往熊营里来。老六亦部引二百人进城守城。小二与牌军樊小乙等接至县衙,一齐都拜见行礼毕,熊老六道:“俺今为镇守城池,诸宜戒备,所有的擂石滚木金汁细弩一律要检阅查点,以免到用时有误。”因唤那带来人马先去把四城把住,城门锁钥一总都交与新军收藏。掌管又命于一更二点军马巡城,若见有西南火起或一闻有战鼓声响,务先于五虎杆上悬起红灯一盏,一更悬一个,二更悬两个,一门有五根五虎杆,到了五更各宜悬满。若兵至城下时,各加白灯。小二亦只得答应,暗中与假扮的樊小乙低声说道:“这明是陷城计,将军要一人在此如何制伏得住?”武松道:“不要多说,只去把好酒抬来,俺只顾吃,吃一分酒一分气力,吃十分酒十分气力。”说着,连饮了五六碗酒。
忽听城外三声炮响,一时有小军来报,说东昌杨将军现奉有大寨钧旨前来宣示,带兵有四五千众,屯住城北,遣人来报知,城上叫我开城。武松暗喜道:“这可凑巧,杨志要到此帮助,更是臂膊。”因促着王小二道:“你去报去,看他是怎样迎接。”小二大喜道:“我这便去。”说着便来衙里禀告一遍。在初那老六闻知还不在意,一听有不少兵马皆来城外,不由得吃一大惊,迟了多时,忽望着王小二道:“你看怎样,他带有多少人马?”王小二回道:“小二也并不知道,只闻着军卒来报,大致有五千人。”马熊老六道:“他来有什么钧旨可宣示呢?莫非也为着策应而来?”王小二道:“小二也并不知道,据说有大寨命令,只叫开城。”熊老六摇首道:“这城可万不可开。一来我来此守城,武将军不在此,不敢作主。二来又三更半夜,兵马交锋的时候,无论有谁来城下,开城是不可行的。你去往城上传话,只说是交锋时候,不能开城。叫他往离城五里安营下寨,若太近了,唯恐有军卒人等误认是敌,那时可不是耍处。”小二亦唯唯答应,出来与牌军人等上城传话。那时,那杨志骑马已来城下,扈从有不少军官,旌旗招展,盔甲鲜明,一齐在城下喊道:“快与开城,俺现有大寨钧旨前来宣示。”王小二传话道:“将军休恼,今日因武将军不在,城里戒备甚严,唯恐有敌人窜入,不敢擅便开城。”杨志喝说道:“是谁这样说法?俺今有紧急公事,为因赶着路来,以此才晚到这里,军士还未用晚饭,怎不开城?”小二因听了这话,不敢违拗,又来至衙里回话,将所有杨志言语说了一遍。熊老六道:“这也不妨。既说有紧要公事,且叫把公文系上来,若必见武将军时,叫他把人马驻下,去离城五六里秦将军营里去见去。这里就吩咐商民,各家都打火做饭,一家要五十斤面打成油饼,做成都送至北门里,我等由绳索缒下去,叫他来取。大营要离城五里安下寨栅,且过了这一夜,再听计较。”王小二领了命,去了多时回来又禀复说道:“他等不依,叫我把酒肉米面等物缒下城去,在营里自己做。杨将军说叫将军自己去城上答话。”熊老六躁急道:“这话放屁,我自去便怎的,你再去回告他,俺今往南面巡城,不及陪话。有什么要紧话,明日再说。”遂吩咐新军道:“备我马来。”说着,怒气昂昂,一心因算着时刻,已交三鼓,如何那西南响亮还不见有?一头思索,出来上马,手中拿一柄大砍刀,心里暗道:“这事可闷死了我,怎无有动作呢?”一头纳闷,上了西城,直望着秦营里、敌营里都张望一回,远处也不见动静,并无火亮。又去于西南角楼张望一回,有部下军卒们跟随在后,立了多时,仍无声息。又去于南门城上,手扶垛口,心下犹疑,莫非有什么不妥,敌营里不纳降,再不是走了消息,不然怎的呢?正然发呆,只见有四个正副牌军,一个是镇守汶上县兵马都监樊小乙,面貌与武松一样,四人都过来拜见,有一人问话道:“才见西面有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灯笼火把照的通天红,一时又看不见了。”熊老六纳闷道:“这也作怪,怎的都无有动作。”又迟一会,忽见那正南面上一片火光,像是有军马行动,一时有树和庄稼绿森森的遮住了,只望着亮不闻动作。因差个体己喽罗下城去探,刚缒下去,又差个体己喽罗嘱告说道:“你去要明敏一些,快来回报,遇着庄户亦可以仔细打听,问怎么交战的不见响亮。”那人亦领了命,缒下城去,一径往西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