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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幻梦
正欲驻扎憩息,探卒报道:“又有刚腹、强筋、铜头三个小头目引着众贼来了。”一时当面。包勇对定铜头,廷粥敌住刚腹,长春迎着强筋,三对儿大战,杀到数十合未分胜负。包勇杀得性起,圆睁环眼,大吼一声:“呔!囚攮的!看我这一枪结果你的狗命。”铜头吃一大惊,手一松,被包勇一矛从跨当里刺入小肚,连人挑得数尺高,倒撞下马。刚腹、强筋见势不好,拨马便回。廷粥、长春追来,刚腹一手挽着蛮牌,一手挺着月牙铲,挡住二人。强筋回马,连发飞弹,伤了廷弼、长春的手,兵器不能得力。正在危急,双兰赶上,拽满弓,扣定箭,说时慢,那时快,认定刚腹面上一箭,翻身落马。不防强筋又一飞弹,正中双兰手腕,叫声:“呵唷!痛杀奴也。”廷弼此时忘却自己手痛,忙扶双兰奔回营中疗治。长春手被伤,亦只得负痛奔回。强筋在后紧迫,不防包勇跳下马来,从人丛里几个纵跳,纵在强筋背后,手起一鞭,将强筋的头打作两瓣分开,倒毙马下。三贼又除。得胜之兵,杀贼如砍瓜切菜一般,震夏又领兵会剿,八个小头目首从剪灭,收兵回营少息。廷粥、长春、双兰用湘莲药疗治,不久即众,一面整顿金革,同来协助湘莲。
再说湘莲听探子报说喷火虬追赶女兵甚急。湘莲一想:“此贼初狠,非我难除。”忙策马来追。喷火虬闻得背后有人追赶,回马迎敌,见一少年将军,长身白面,皓齿明眸,美并宋朝,英如吕布。头顶束发紫金冠,累金抹额,颤巍巍两朵红球,穿一领西湖冰团龙满绣战袍,外罩连环锁金翠翎铠,足登香骆皮粉底乌靴,缆一匹白身青鬃青尾雪花骢,手执一杆赤金点钢枪,腰悬鸳鸯剑,又挂一对豹皮囊。美颜怡众,英气惊人。喷火虬一见,神魂飘荡。却是为何?此贼原想劫抢女兵取乐,今见湘莲如此之美,颇起邪心,指望擒住湘莲,携回受用。忙带笑说道:“来的将军请通名姓。”湘莲道:“我乃总领将军柳湘莲是也。你这狗贼快报名平!”此贼道:“我乃上穴大王喷火吼,兄弟呼风吼,八个领兵头目凶心、恶胆、刚腹、强筋、铜头、铁骨、狼口、蛮拳,都是万人无敌,本领高强。将军若知利害,随我们到穴里受用,岂不好妈?”湘莲听罢,竖眉睁月,喝声:“照枪!”当心便刺。喷火虬手提泛尖两刃拨风刀,连忙架开,回手一刀砍来。湘莲使足膊劲一路,震得喷火虬两臂作麻,吃一大惊。想道:“此人臂力骁勇,何能取胜?”只得奋尽生平勇力来斗,战到数十合,未分胜负,两人少歇;又战数十合,将见高下,又停了许久;湘莲催战,喷火虬勉强来迎。湘莲越杀越勇。喷火虬汗流如水,气喘吁吁,不能抵敌。虚晃一刀,退去百步,暗掣标枪五枝。对着湘莲咽喉,一标枪放来,被湘莲咬住;又照面门一枪标来,湘莲避开;又连发二标,都被湘莲接着;虬贼勒回马走,湘莲追来,虬贼回身又一枪标来,被湘莲挑落。虬贼回身那一刻,湘莲已取金标在手,说时迟,那时快,虬贼的标枪刚脱手,湘莲的金标已到,正中虬贼右目,大吼一声,伏鞍而逃。
湘莲急追。未防呼风吼闻报来援,正遇湘莲,斗了十余合,因膊伤未愈,招架不住,借此败走,诱湘莲来追,一流星飞至,中着湘莲左肩。若在他人,此膊已脱。幸亏湘莲练过易筋经,内功甚壮。虽未受伤,亦甚疼痛,提枪不便。火虬目中金标,因有倒须,护痛难拔,上了麻药,吞了护心丹,回马夹攻。三人负痛接战。湘莲一枪,二贼刀斧刚敌个住。湘莲暗付:“二贼夹攻,要想法取胜。”
正在忐忑,双兰赶到,一马当先冲来。两贼见一员女将疏眉凤目,杏脸桃腮,金宝珠冠,翠翘抹额,穿一副果绿百花缔金烂银铠,白绫满绣战裙,骑一匹桃花川马,骋骤如飞,手举方天画戟,挂一弧玉角弓,悬一袋金棱箭。两贼心中想道:“这对美男女定是夫妻两口。”正在出神,双兰扣定箭,拽满弓,照着火虬面门一漾。风吼看见,急将斧柄往上一拨,那知此箭从风吼胁下射透肩窝。风吼中箭,狠命的一流星打来,湘莲闪过,打在双兰脚上,痛彻心脾。双兰咬着罗帕,又一箭,射中风吼的脉门,撇斧败逃。火虬见风吼中箭,心慌,又见湘莲右手一抬。恐怕金标再到,将身一伏,策马便回,从岔路走了。
湘莲赶上风吼,脑后一枪,直贯咽喉。挑了下马。无心恋战,保护双兰回营。受伤甚重,痛楚难禁。廷粥闻双兰呻吟之声,心如刀绞,一面同长春、包勇赶杀贼众。廷粥寻着风吼的死尸,咬牙切齿,一顿乱枪,将风吼尸身戳成个破蜂窝。双兰得湘莲药治,数日方瘥。
再说火虬知众头目全行被杀,一人落单,尽起两穴之众,又集各处匪苗,共有数万,同来助战。奈目中金标,倒钩难拔,恼的性发,狠命一拉,连眼珠带出,昏倒地上,半日方苏。咬牙切齿道:“若拿住柳孩子,千刀万剐,方消我恨。”埋一大炮安放要处,又四面八方伏了兵,再来诱敌。
湘莲等未知埋伏兵多,轻骑来战。火虬渐杀渐退,退至穴边,伏贼齐起,围裹将来,士卒惊慌。湘莲、包勇奋力当先,披、坚执锐,左冲右突。贼人越战越多,众心大惧。湘莲等死命杀出重围。湘莲道:“我兵太少,不能久战,只好扎住回归要路,李贤妹督率众兵总以强弓坚守。我等四人奋力杀到核心,除了贼首,其余自解矣。”双兰道:“哥哥须要见机,不可自负其勇要紧。”湘莲应诺,别了双兰。对包勇、长春、廷弼道:“你三人作一队,寸步勿离,我作一队。只可奋冲,不必恋战。”包勇听说,大吼一声,挺矛跃马杀去,长春、廷弼紧紧随后。湘莲按标在手,冲到核心,手起标中,伤了许多贼将,厉声叫道:“避吾者生,当吾者死。”众贼已知其勇,不战自栗。今又见湘莲枪法如怒龙搅海一般,个个兵器坠落,处处马仰人翻,大有子龙百万军中斩将踹营之势。
四人战了一天,饥渴难忍。湘莲道:“咱们且杀出去,吃饱再来。”包勇当先,湘莲断后,又透重围,人困马乏。湘莲在豹皮囊中取出个小袋,剩着干粮不足两升。廷粥问是甚物,湘莲道:“是我师父仙传秘授的疗饥粮,吃一勺可抵数升,吃一回十天不饿。”长春道:“这干的只怕难吞。”湘莲道:“不相干,只管吃。”于是每人倒了勺余,一纳入口,自然润化生津,容易下咽。包勇要添,湘莲道:“吃多反要胀死了。”果然,服了此粮,不但肚中充畅,而且精力倍加,互叹仙传之妙。湘莲道:“这一餐可饱半月。”四人一同回营喂马,湘莲又将仙粮和入马料,一面说道:“咱们的功劳就在此番,一战成功也。”
停了一会,湘莲心血来潮,对众说道:“我此番进去,挥我的宝剑,步战便捷些。”将鞍马安置营中,自己步行当先,叮嘱包勇、长春、廷弼道:“你们只杀众贼,火虬交给我了结。”三人依言。包勇争先,又杀进重围,逢人刀砍,遇马枪挑。这场大战,杀得众贼没命奔逃。湘莲同火虬对敌,火虬引湘莲渐杀惭远,引到一处窄峡谷中,火虬不见。湘莲生疑,防其火攻,已佩着避火符诀,口中念咒,心内运神。忽听如雷般响,一炮轰来,湘莲即借火光遁去。火虬笑道:“好个体面孩子!可惜炸成灰了。”笑声未绝,湘莲已在他背后,双剑齐挥,将喷火虬两膊挨肩卸下,一声大叫,伏倒征鞍。湘莲用马缰缚着这半死半活的贼躯,驼到各处示众。一面叫道:“如不降者,以此为例。”贼众见湘莲如此神勇,唬得魂不附体,降的降,散的散,上边一带登时瓦解。包勇等三人正杀得手活,贼众见湘莲赶着没手火虬示众,尽行惊散。湘莲等五人合兵,同回大营,众将彼此贺功。震夏大喜,将贼首尸身钉在要处永远示众,自此苗疆平伏。一面申奏报捷。
廷弼慕双兰才德,欲聘为妻,湘莲执柯,比时卜吉成亲。两人鱼水之欢不必细述。震夏既有佳儿,又得佳媳,欣喜异常。一日折子批回:陶长春着补苗疆总制;包勇升镇南将军;周琼内升兵部尚书;周廷弼升授九门提督;柳湘莲特升都统;李双兰封智婉将军。周琼等着即来京供职。一面开贺饯行。
双兰将丫鬃带了几个,余者尽归长春使用,临别痛哭不已,向长春道:“妹子幼亡父母,蒙哥哥抚养,一旦远离,心如刀割。”长春道:“妹妹不必挂念,自古女大须嫁,何况兄妹倘有日邀恩进京,仍旧相叙。即如周大嫂子当日离京到此,目前还在京中住下了。人生聚散总由数定,你只自己保重,多寄音书,使我放心。”双兰只得又大哭一场,挥泪而别。长春道:“愚兄有督守之责,恕不远送了。”又同湘莲泣别一番。
震夏、湘莲等于路无可表述。到了京师,震夏另置房屋,贴近贾氏宗词后园,与大观园相联。柳湘莲改换门楣,重添府第,气象巍然。两家合贾府以及诸亲友酬贺开筵,繁华热闹,亦不细表。
单说探春得双兰为妯娌,结为姊妹。双兰近亦习文,与黛玉更加亲密,丫鬟中亦多习武,双兰又与众姊妹结盟。一日黛玉请双兰洗尘,说及疆场事故,宝玉见双兰人品,忆及吊林四娘的诗歌,默然神往,如有所得。正躺在炕上,忽有丫头来报:“柳二爷、周姑爷、周二爷都在外面等候。”宝玉忙更衣出迎。要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雪夜吟诗楼台皎洁 春宵开瓮衾枕欢娱
话说宝玉听知湘莲、周氏弟兄来了,连忙出迎,彼此间好。湘莲道:“舍下荒园,欲烦自如先生代为布置,赶造兴工,现在种花酿酒,预备来春佳会。弟想凿一天池,栽莲布荇,又好唱灯戏。”宝玉道:“这件事交给弟就是了。”廷辅向宝玉道:“舅兄可知弟的来意?”宝玉道:“这个倒要请教。”湘莲道:“不必请教,合弟所托一样。”宝玉道:“好极,好极!又添两处园子玩了。”廷粥道:“咱们买的房地合柳二哥处大小仿佛。但是家君的意思,会客的花厅要大于花园,贱内又要在园中筑一演武场,亭台楼阁地位岂不逼窄了?”宝玉道:“你放心,自如先生的布置,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总合宜的。”湘莲道:“我园里也想筑一演武场,只怕没有空地。”廷粥道:“就到我那里操演,横竖你妹子时常要你指教。”宝玉道:“几年头里我还拉拉弓,近来都丢了,还要演习演习。”湘莲道:“这都不难,倒是咱们也要起个会,大伙儿热闹热闹。嫂子们诗社唱曲,咱们射场串戏。小园成工,拣一处合式所在,里面嫂子们,外面弟兄们,做一个通家和乐会。好么?”宝玉道:“好极了。”三人又谈笑一会,再各散去。
光阴迅速,贾府打点年事,近来又添许多应酬,外路添了许多基业田庄,年终总结各帐,比以前不止事繁十倍。平儿扶正之后,因其素昔和厚,深得上下人心。凤姐在日,许多的事被凤姐压住,不能自主。此时权在手中,事事熨贴,自贾母以下,人人悦服。每日清早到议事厅,会齐李纨、黛玉、宝钗、婉香等,一切内外巨细各事,安排得尽善尽美。主持大纲,全仗黛玉,宝钗、平儿等赞助,比以前兴利除弊之时,天壤悬殊。到了除夕辞岁、元旦祀祖,贺新礼仪、新后请客各事,无非倍盛于前,毋庸细表。
元宵这日,齐集园中,放起各种花灯,香烟人气,灯月交辉。将以酒阑人倦,月色渐昏,彤云漠漠。贾母道:“只怕要下雪了,早些散,明儿再来赏雪。”宝玉道:“才飘了几点雪花,下大了才好看!”大家散后,到了下半夜,拖绵扯絮大下起来,次日早晨已有一尺多深。
宝玉醒起,披了衣,恍着鞋,走至窗前,将绣幔卷起,不觉叫声“有趣”,从玻璃窃外一望,一片白光耀目。又道:“呵唷!好冷。姊姊,妹妹!快起来瞧。”黛玉道:“你卷幔的时候,我已瞧见了。”宝钗将眼揉了一揉,说道:“好利害!雪光映的人眼花。”刚拉衣坐起,宝玉道:“我的脸冻得冰冷,姊姊代我握一握。”一面说,将宝钗衣襟掀开,将脸贴在宝钗胸前。宝钗叫道:“冰杀人,我受不住了。”黛玉道:“过来,我代你握。”宝玉忙将脸贴到黛玉被头上,黛玉双手捞着宝玉的脸握了一会,又在宝玉耳边低低说了句话。宝玉又过来道:“姊姊,再代我握一握。”宝钗道:“实在缠磨死人。”宝玉又贴向宝钗胸膛,双手箍住,含着宝钗的乳吮呷,如小孩吃奶一般。笑得宝钗气喘,双脚在被内乱蹬。玩了一会,宝玉才放手。宝钗爬过来,按住黛玉道:“都系你唆使,好生的把你的奶子给我吃了才饶你。”黛玉将被裹的甚紧,宝钗手伸不进,只得骑在黛玉身上要格肢。黛玉笑着告饶。宝玉道:“姊姊看仔细。”宝钗恍然大悟,忙说了一声:“呵呀!了不得,我竟糊涂了。”忙翻身,问黛玉道:“可曾压着肚子没有?”黛玉道:“没有,我防你压着,将身子歪在这里。”宝玉道:“再不可这么玩。”宝钗道:“还亏你提醒了,我若冒冒失失压着了,那还了得。”
三人起来盥漱,丫头送上桂花糖芽姜,吃毕茶,再吃燕窝。停了一会,婉香来了。黛玉道:“咱们一块儿吃早饭。”丫头摆上菜碟。一碟鹿脯,一碟松瓤油炖的野鸡丝,一碟笋尖[炒]黄芽菜,一碟拌甜酱油炸榛仁,一碟芝麻酱拌芽姜干片,一碟桂鱼松,四样精美点心,碧[粳]香米粥。每人随意吃毕。
黛玉向婉香道:“合你妈说:今儿要赶忙一天,回来老太太们来了,要备几桌酒。”婉香道:“昨夜下雪的时候,已合我妈妈说了,赶着办。今儿的午饭并晚上酒席,都用那锡包磁的水火碗,桌子用火盆踏脚的圆桌,围炉赏雪。各人所喜吃的菜都已色色点齐,开了单子照样赶办。十几个人昨晚就动手办了,这会儿还没有睡。”宝玉问办了几席,婉香道:“除常例八桌外,还添了四桌。”宝钗道:“为什么添的?”婉香道:“估量爷今夜也要请相好赏雪,常说外厨房的菜不好,免得去打饥荒,所以里头预备下了。”宝玉将腿一拍道:“好呀!咱们的心都在他心里。”黛玉向婉香笑道:“我的心在你心里,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婉香道:“想唱曲做诗。”宝钗问黛玉:“可是的?”黛玉点头道:“他心灵性巧就在这些上头,你我省操多少心。”宝玉一面点头,更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