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本水浒传水浒忠义志传


只听战鼓齐鸣,関胜引兵搦战,宋江引兵来迎。宋江看関胜一表非俗,回头与众将曰:“関将军话不虚传!”林冲挺枪出马,直取関胜。胜怒曰:“教宋江来决战。”宋江喝住林冲,亲自出马,欠身与関胜施礼曰:“郓城宋江,因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以此暂居梁山泊替天行道,并无异心。”関胜喝曰:“天兵到此,尚然抗拒!若不来降,教你粉骨碎身。”秦明大怒,拍马来閗,林冲怕他夺了头功,飞枪过来,迳奔関胜。三骑马厮杀,宋江看了,恐伤関胜,便教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寨问曰:“正要擒関胜,兄长何故收兵?”宋江曰:“贤弟,我等忠义自守,以强凌弱,非所愿也。吾看関胜英雄之将,世代忠臣,若得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林冲、秦明不悦。

却说関胜回寨,伏路小校报说:“有个胡须将军,疋马单鞭,要见主帅。”関胜教唤来帐中相见。関胜灯光之便问:“是谁?”那人曰:“小将呼延灼便是。先前曾与朝廷统领连环马军,征进梁山泊。谁想中贼奸计,失陷军机,不能回京。听得将军到来,不胜之喜。早间阵上林冲、秦明待捉将军,宋江收军,恐伤足下。此人素有归顺之心,争奈众人不肯。暗与呼延灼商议,正要驱众人归顺。将军若是肯从,待明日夜间,从小路直入贼寨,生擒林冲等寇,解京,共立功勳。”関胜大喜,请入帐置酒相待。备说宋江专立忠义为主,関胜坦然无疑。次日,呼延灼与関胜到阵前,宋江大骂呼延灼曰:“我不曾亏你!缘何夤夜私逃?”呼延灼曰:“汝等草寇,成何大事!”宋江令黄信出马。两马相交,呼延灼手起一鞭,把黄信打落马下。宋江阵前众将,抢出救了回去。関胜欲令三军赶杀,呼延灼曰:“吴用广有神机。若还赶杀,恐中贼计。”関胜收军回寨,置酒相待,动问黄信之事。呼延灼曰:“此人原是青州都监,与秦明、花荣一时落草。今日先杀此贼,挫动锐气。今晚劫寨,必成其事。”関胜大喜,传下将令,教郝思文、宣賛两路接应,自引五百军马。是夜,呼延灼当先引路,约行半更,撞见五六十个伏路小军,低声问曰:“来者呼将军么?宋头领差我迎接。”呼延灼喝曰:“休要做声,随我马后。”纵马先行,関胜乘马在后。又转过一层山嘴,只见远地一盏红灯。関胜问曰:“此处是那里?”呼延灼曰:“便是宋公明中军。”関胜杀奔红灯之下看时,不见呼延灼。関胜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下山上,一齐鼓响。众军各自迯生。関胜转出山嘴,树林中一声砲响,四下挠钩齐出,把関胜搭下雕鞍,夺了刀马,拿投大寨里。林冲、花荣自引军马,截住郝思文,林冲喝曰:“你主将関胜被擒,你何不下马受缚?”郝思文大怒,二马相交,閗无数合,花荣挺枪助战。郝思文势力不加,回马便走。撞见扈三娘,撒起红绵套索,把郝思文拖下马来绑了,觧投大寨。秦明、孙立引军去捉宣賛。当路迎着,约閗数合,孙立侧首过来,宣賛心慌,被秦明一棍打下马去,小军捉了。李应抢奔関胜寨内,救了张横、阮小七等,夺去粮草马疋。宋江引众到忠义堂坐下,把関胜、宣賛、郝思文觧来见,宋江慌忙下堂,喝退军卒,亲觧其缚。却扶関胜中椅坐下,拜曰:“亡命狂徒,冒犯虎威,望乞恕罪。”関胜连忙答礼。呼延灼来伏其罪。関胜见宋江义气深重,只得回顾宣賛、郝思文曰:“我们被擒,无面回京,但赐一死。”宋江曰:“将军何故出此言,倘蒙不弃,一同替天行道。若是见外,便送回京。”関胜曰:“人称忠义,话不虚传。原为部下。”宋江大喜,设宴庆贺。使人招安迯窜败军。差薛永赍书往蒲东,接関胜老小。宋江席上想起卢员外、石秀陷在北京,潸然泪下。吴用曰:“兄长不必忧心,来日起兵去打北京,必然救得。”関胜曰:“小将无可愿为前部。”宋江大喜。次日传令,就教宣賛、郝思文领旧军马为先锋。其余水军头领,并同往北京进发。

梁中书与索超起在府中商议军情,只见探马报道:“関胜、宣賛、郝思文俱被宋江捉去,梁山泊人见今又到。”梁中书听报,手脚无措。索超禀曰:“恩相休忧,小将出擒此贼。”便引本部人马出敌。那李成、闻达随后接应。其时仲冬天气,连日朔风大起。宋江兵到,索超直至飞虎峪下寨。次日对阵,宋江引吕方、郭盛上高阜处立看。三通战鼓,関胜出阵,索超出马。有诗为证:

生居河北最英雄,屡与朝廷立大功。双凤袍笼银叶铠,飞鱼袋插铁胎弓。勇如袁达安齐国,壮若灵神劈华峰。马上横担金蘸斧,索超名号急先锋。

索超见了関胜并不打话,轮斧便战,两个閗到十合,李成见索超战関胜不下,遂舞刀出阵,夹攻関胜。宣賛、郝思文见了,拍马挺枪迎住。宋江看见,将鞭稍一指,大军掩杀过去。李成军马大败,退走入城,坚闭不出。当晚彤云四合,纷纷瑞雪漫空。吴用暗差步军前去山边狭处,掘一陷坑,上用土盖。当夜风急又大,平地约有三尺深雪。城上望见宋江军马,站立不定,索超便个三百军马,出城冲杀来。宋江军马散走,却教李俊、张顺迎敌索超,交战数合,李俊、张顺倒枪便走。引索超至陷坑边,便呌曰:“前面走的是宋江。”索超听了拍马赶过来,连人和马,攧将下去。后面伏兵齐起。正是:烂银深盖藏圈套,碎玉平铺作陷坑。毕竟何如?且听下回分觧。




第六十回 晁天王梦中显圣 浪里白跳水里报冤

岂知今夜乾坤老,卷地风吼雪正飞。隐隐幽林排剑戟,森森竹里列刀枪。
六花为阵寒风起,万里铺银作战场。却似玉龙初閗罢,满天鳞甲乱飞扬。

吴用定计捉了索超,城中只是不出,令军坚守。小校觧索超见了,宋江亲觧其缚,请入帐内,坐下曰:“若是将军不弃,同以忠义为主。”索超本是天罡星,自然凑〖辏〗合,顺了。宋江当夜置酒作贺,商议攻城。席散,宋江入帐而卧,忽然阴风飒飒,寒气逼人。看时,只见晁盖呌声:“兄弟,你不收兵,更待何时!”宋江曰:“哥哥屈死,冤仇未报,日夜在心,显灵见责。”晁盖曰:“非为此也。今夜报知:贤弟有百日血光之灾,只除江南地灵星可治。你快收兵,此为上计。”宋江要问明白,赶去,被晁盖推倒。觉来,却是南柯一梦。便请军师员梦。吴用曰:“既是天王显圣,不可不依。况今寒冻,军马难以久住。权回山寨,来春再攻。”宋江曰:“所言虽是,争奈卢员外、石秀陷于缧绁,度日如年,我们回去,恐城中害他性命。进退两难。”次日,宋江觉得头如斧劈,身似火粪,一卧不起。众头领都在面前看视。宋江背上亦肿起来。吴用曰:“此病非痈即疽。”使人医治,亦不好。张顺曰:“小弟在浔阳江时,因母患一背疾,百药不能治。后请建康府安道全医好。只是路远,急速星夜前去,请他救治。”吴用曰:“兄长梦晁天王所言,百日之灾,惟有江南地灵星可治,莫非正应此人?”教取黄金百两,便差张顺:“作急请来,切勿有悮。”张顺背上包袱便行。吴用传诸将回军,将车载宋江回寨,城内怕他引诱,不敢来追。

张顺连夜趱行,来到洋子江边。是日北风大作,飞下大雪。张顺要过大江,并无舡渡。只见芦苇里面,有些烟起。张顺呌曰:“稍公,快把舡来,渡我过江。”只见那稍子出来问曰:“客官要那里去的?”张顺曰:“我要去建康,至紧,快来渡我。”稍子曰:“今日晚了,只在我舡里歇。明早渡你过江。”张顺曰:“也说的是。”便随稍公上舡来。见个瘦后生在蓬底下向火。稍公教张顺脱下湿衣,与小后生烘焙。张顺打开衣包,取出绵被,和身上卷倒在舱里。呌稍公:“这里有酒卖麽?”稍公曰:“酒却没买处,要饭便吃一碗。”张顺吃了一碗饭,放心去睡了。那瘦后生呌稍公曰:“你见麽?”稍公知有金银之物,把手摇曰:“你把船开向江心去下手。”那后生觧了缆索,把船摇到江心里。稍公取出绳索,把张顺綑了,去楻板下取出刀来。张顺觉来,双手被缚,挣扎不得,稍公拿刀按在身上,张顺呌曰:“饶我性命,金子都与你。”稍公曰:“金子也要,性命难饶。”张顺曰:“你与我水里死罢。”稍公把张顺綑丢下水去。那稍公打开包裹,见里面许多金子,便没心分与那后生。便呌:“五哥,和你说话。”那人钻入舱里来,被稍公一刀砍了去,丢在水里。自摇开舡去。

张顺水底下伏得三五夜的人,一时被推下水去,咬脱索子,赴水过岸。树林中闪出灯光来,张顺迳入,看是酒店半夜起来榨酒。张顺呌开门时,见个老丈,纳头便拜。老人曰:“你莫不是江中被劫逃命的?”张顺曰:“小人是山东人,姓张,建康府安太医是兄弟,来探望他。今日晚了,隔江寻船只,不想撞着两个歹人,把小人金银都夺了,丢落江中,小人却个赴水迯命至此。公公救度则个。”老丈听了,领张顺入后屋,脱下湿衣服来,烘烫些热酒与他吃了。乃问曰:“你从山东来,经梁山泊过?”张顺曰:“正从那里经过。”老人曰:“他山上不劫来往客人,不杀人性命,他只是替天行道。若是得他来这里,百姓都快活。”张顺曰:“公公不要吃惊,小人便是浪里白跳张顺。因为宋公明害背疮,令我来请安道全去医治。”老丈曰:“你既是那里好汉,我呌儿子出来和你相见。”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后生,看见张顺便拜曰:“小人久闻大名,奈无缘得会。小人姓王名定,排行第六。因为走跳的快,人都唤我做活闪婆王定六。只好赴水使棒,在此卖酒度活。恰才哥哥被两个劫的,一个呌截江鬼张旺,一个是油里鳅孙五。这两个常在江里劫人。哥哥放心在此住几日,等这厮来吃酒,我与哥哥报仇。”张顺曰:“感承贤弟好意。我为兄长之病,恨不得一日奔回。只等天明,入城请太医相会。”王定六取衣裳与张顺换了,又取出十两银子送他。张顺入城,迳到槐桥下,看见安道全正在家中用药。张顺迳入,看着安道全便拜。首诗单道安道全好处:

背记良方数百篇,金鍼玉刃得师傅。重生扁鹊难应比,万里扬名安道全。

安道全祖传内外科,天下驰名。见了张顺问曰:“多年不见,甚风吹得到此?”张顺把闹江州,上梁山泊的事,一一告诉了,后说:“宋江见患背疮,特地来请先生。小弟前日在扬子江中,险些丧了性命。”安道全曰:“若论宋公明义士,合当去最好。只是拙荆亡过,家中别无亲人看视,去远不得。”张顺曰:“若是兄长推故不去,张顺也难回去。”只得百般哀告,安道全方才应允。原来安道全却和一个烟花娼妓李巧奴往来。那妓女生得十分美丽,诗曰:

玉质温柔更老成,玉壶明月逼人清。步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步月行。
丹脸咲开花萼丽,玉楼歌罢綵云停。愿教心地长相忆,莫待章台赠柳情。

当晚就带张顺同去他家吃酒,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曰:“我今晚和你宿歇,明早同这个兄弟去山东,不久便回。”李巧奴曰:“我恰不与你去!你若不依我,休上我门。”安道全曰:“我药囊俱已收拾了,你且宽心耐守。”巧奴做娇做痴,倒在安道全怀内曰:“你若去了,我咒你肉片飞!”张顺听了,恨不得一口吞了这婆娘!

天色晚了,安道全大醉,在巧奴房里睡着。巧奴却来发放张顺曰:“你自回去,我家又没睡处。”张顺只不肯去,只得安顿他在小房里歇。张顺心忧,如何睡得着。听知有人敲门与那虔婆说话。那虔婆问曰:“早时不来,今晚太医醉在房里,怎生奈何?”那人曰:“我有十两金子送与姐姐。老娘做个方便,和我相会。”虔婆曰:“你在房里坐,我呌女儿来。”张顺在灯影下,见是截江鬼张旺,心下火起。只见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呌巧奴相陪。张顺本要抢入去,又怕走了这贼。到三更时候,张顺悄悄开了房门,到厨下拿了一把菜刀,走将入来,先杀婆子。要杀使唤的,刀口卷了。那两个要呌,张顺见柴斧正地,提起斧来,砍死两个。房中婆娘听得,忙开房,被张顺砍番翻在地。张旺跳墙走了。张顺割下衣襟抹血,去粉壁上写曰:“杀人者安道全也”。安道全此时酒醒,便叫巧奴。张顺曰:“哥哥我教你看巧奴。”安道全起来惊曰:“此事怎了?”张顺曰:“两条路从你行。若是声张起来,我自逃了,你去偿命。若要无事,连夜上梁山泊。”安道全哑口无言,只得允行。安道全与张顺回家取了药囊,迳到王定六店里。定六报曰:“张来了。”张顺曰:“不要惊他,看去那里?”只见张旺去江头看舡。王定六呌曰:“张大哥,你留舡来,载我两个亲眷过江去。”张旺曰:“要趂舡快来。”安道全脱下衣服与张顺换穿了。王定六背了药箱,三个上舡了。张顺入后稍,揭起舡板,拿刀在手,躲在舱里。张旺把舡摇到江心,张顺脱去上盖,呌:“稍公快来,舡舱里漏水入来。”张旺不知中计,低头钻入舱里,被张顺揪住喝声:“强贼!前日雪天趂舡客人,被你谋去百两黄金,又要害他性命。你那个瘦后生那里去了?”张旺曰:“小人得财,无心分他,被我杀了,只求饶恕小人一命。”张顺喝曰:“我生在浔阳江边,你不认得?只因闹了江州,上梁山泊。你前日丢我下水,不是我会水法,被了你丧我性命。今日饶了你不得!”把手脚綑做一团,丢下水去。三人摇船到岸,张顺对王定六曰:“贤弟恩义难忘。你若不弃,便可同父亲归大寨。你意下何如?”王定六曰:“小弟即便回家收拾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