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笏山记
第 十 一 回 绍秋娥铁棒打韩庄 颜少青彩旗聘可女
是日,雪消风定,少青大队军马已到,逼庄前下寨。闻铁牛遭陷,使人向火坑里捞出尸首,少青抚尸恸哭:“ 天乎!功业未成,先丧吾的右臂。贤弟呵,你英灵不散,当助为兄的替你报仇也。” 言着,又倒地哭个不住。三军见少青哭得痛切,无不堕泪。正在打点载尸归葬,忽见可当哭得泪人一般,带着一个白衣白髻女子,抱着铁牛的尸,嗥啕大哭。少青又重新哭起来,众乡长劝住了。又见那女子提着条铁棒,大叫曰:“我绍秋娥,誓不与韩贼干休。” 用手向营外一招,早 有 四 五 十 个 女 兵,竖 着 一 面 大 白 旗,上 写 着“为叔报仇” 四个字。一女兵牵匹玉尾1,扶秋娥上了马,加一鞭,直打进韩庄来。少青恐秋娥有失,令玉凌云、玉大用,引军接应。那庄门虽无山包水绕,雷木炮石颇多,急切不能下。秋娥性急,又从庄左围墙外打到右边围墙。少青见秋娥十分焦躁,乃下令令可当、斗腾骧,尽驱五十路乡兵,一齐攻打。围墙缺处,秋娥挥铁棒先入,众军继之。打开庄门,少青的军亦入。韩超巷战而死,韩杰寻着平日谗己的那个韩芝一家杀尽,又欲杀绝韩卓父子,以报私仇。谁知韩水、韩火引着韩卓,从庄后小路,投木棉乡去了。只见玉吉人枪头上挑着两个人头,掷于少青马前,又追着一个人,从东而去,那人走入一间屋里,闭着门,吉人打开了门,只见一个白发妇人,啼哭着拦在门曰:“老妇今年七十,只有这个儿子,不争将军便杀却,只是无人送老妇的终,将军饶了罢。”言刚已,乍闻屋里喧嚷着,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走将出来,不提防吉人一把拿住。却不是前一个。正喝问间,忽见秋娥抡铁棒从屋内打将出来,见这人已拿住,大喜。这老妇仍跪在一旁,叨絮着。秋娥大怒,只一棒将这老妇打死。吉人曰:“ 娘子为何从这屋里赶出这厮,我刚赶着一个人进去,为何又不是这厮,又为何打死这个老妇人。” 秋娥曰:“乡勇不知,这屋却不是屋,是条通心的小巷,两边门首,是一样的。” 言着以棒指着拿下这人曰:“咱初不知这厮便是韩卓儿子韩木,咱正赶入这门里,被这老妇拦住,认作儿子,苦苦求饶,咱一时心慈被他瞒过。咱乃从那星台后,木棉树右穿过西边,谁知又遇着这厮,被一个新降的庄勇韩唐识破了他,因又提铁棒赶他,他又从西边这门走入,即是这条通心巷子,恰好被乡勇拿住,这老妇便是前儿骗咱的,故此杀他。”乡勇赶的那个,似乎从西边这门跑去了,遂将韩木缚得牢牢的,解至少青处。始知吉人枪挑的两颗人头,一颗是韩土。少青见韩卓已逃,出榜禁军士无得扰乱居民。是晚,大设酒筵,宴诸乡长,椎牛烹豕,大犒军士。明日,秋娥杀了韩木,并韩土的头,以车载着铁牛尸首,回竹山祭葬去了。
众乡长遂立少青为左眉庄公。早有人报至可庄。明礼大惧,乃使陶士秀,奉金帛乞和,愿纳岁供五百石,不相侵伐。少青以新得韩庄,人心未定,姑许之。又使人往绍庄告捷,结以粟币,永订盟好。时五十乡长,相继辞归。一日,正集庄勇议富强之策,忽报竹山玉夫人致书来贺。书中谆谆以招贤纳士劝勉,少青甚嘉纳,以诸庄勇皆武人,思得文士有谋略者相助,卑礼求之,而杳不可得。或言有已退庄勇韩陵,虽武人而深沉练达,能谋大事,少青具聘币亲往求见。韩陵谢曰:“年力衰朽,闭门不与外事者有年矣,诚不可以效驰驱。然有一言为庄公诫,公愿闻乎?” 少青长揖,谨受教。韩陵曰:“鱼不能游陆,鸟不能潜渊,凤皇虽长,苟处埘中,则鸡鹜有权矣;蛟龙虽神,苟蛰泥中,则蚯蚓为政矣。今韩卓虽为神人所弃,而屠戮之余,犹不下万家。诛之固不可胜诛,化之亦恐难遍化。公以异姓为公,倘一旦祸生肘腋,何以御之。”少青起而对曰:“ 谨受教。某亦将舍此而归矣。”遂辞而出,集诸庄勇谋,以为黄石吾家也,若于庄南辟一径,通黄石甚捷,脱仓卒有变,可以逃归。” 议未定,会元旦,可明礼率数骑来贺,大宴三日,订为婚姻,愿以庄主炭团归少青,备娘子位。越数日,少青欲往可庄答拜,吉人谏曰:“明礼,豺狼也,币重言甘,其心难测,不可不虑。”少青曰:“礼尚往来,不往,必小觑我。谁敢相我往?”可当曰:“俺与松龄,俱与明礼有仇,去不得,俺有一故人,名可介之,自幼精于武艺,力敌万夫,然命运不齐,数十年不能博一庄勇职,因使酒,打死人命,明礼欲置之死地,俺力救得免,罚为庄奴,终身为公田佣,手裂足皲,不得升斗活妻子,俺自乌龙庙随先乡长去,老父物故,家无兄弟,全仗介之敛葬,久欲使人招来,为公驱使,未得其间,今有一书札,公如寻着他时,着他带了家小,随公来归,也是他的出头日子。” 言着,流下泪来。少青备问介之住处,可当曰:“ 庄之北,有奉公坊,十余家茆盖土墙的,一问便知。他还有个儿子,名可冲,魁梧出众,亦多力善斗,计今年 二 十 岁 上 下,这 等 人 留 在 可 庄,终 久 湮 郁 到死。”松龄曰:“可庄的亲事,伪多真少,某以为先使人往可庄各庄勇处,央他做媒,又花红鼓乐,行了聘礼,闹得满庄男妇皆知,学刘先主赘孙夫人故智,弄假成真,也未可知。”少青想了一夜,次日,令斗腾骧领兵三百,屯碣门外,玉凌云领兵二百,抄小路屯羊蹄径外,择定正月初十日,使玉吉人率兵百人,扛了花红羊酒,彩旗一队,鼓吹两部,鸳锦千匹,元宝百锭,火杂杂地,闹进可庄来。可庄男女老幼,挤拥着,观那聘礼,诸庄勇也有来贺喜的。明礼大惊,与可夫人商议曰:“ 原是哄他的话,赚他来擒了出气的,他便认起真来,这便怎处。” 夫人嚷曰:“ 我半生只有这个女儿,这话可是哄人的么。闻这颜少青,是个少年英俊,招了这女婿,也不辱没你。如今闹嚷嚷,合庄皆知,不知将假作真,免人笑话。” 明礼又与陶士秀议了一回,如退回了聘礼,他定不来,失信事小,诛仇事大。况杀了少青,可并韩庄而有之,此万世之业也。不如就这样行罢。一面备办酒筵,款待吉人,打点回礼。吉人曰:“我庄公择定十六日来谒岳丈岳母,先使某来禀知。” 明礼以好语回答了,犒赏从人,又使十余人扛回礼,随吉人回左眉庄而去。
第 十 二 回 访榕坊众小厮拿石 宿茆屋两村女联床
先时,少青已随扛聘礼的军士,微服混进可庄。怀着可当的书札,竟寻奉公坊。那坊,在庄北之北,是个绝僻野的所在。寻了半日,这里尽是破衣黎面的穷民。指左边一连三大榕树盖着的,便是奉公坊,又名古榕坊。少青将到那榕树边,只见榕树里,有一株绝鲜红的桃花,从绿荫中斜穿出来。桃枝上,挂着百钱,有七八个小厮,在那里闹着。一个虬髯的农夫,约有五十年纪,穿件蓝破袄,指着前面一条大方石,向小厮曰:“你们拿得这石,安在树下作个石凳儿,便将树上的钱给你。” 少青立住了脚,心里寻思,这石那止三五百斤,且看小厮们如何拿法。只见一个眉目绝端正面微赤色的,挽个蛙角髻,年可十五六,扎起衫袖,先向这石摇一摇,然后抱将起来,如木箱儿一般,轻溜溜地行近树下,横放着,便来夺桃枝的钱。群小厮不服,嚷曰:“我们并不曾拿得,你如何便要夺钱?” 农夫笑一笑,教那蛙髻小厮,将石拿回原处,让众小厮拿。分头拿时,蜉蝣撼大树,那里动得分毫。那蛙髻小厮拍着掌,笑曰:“ 你们如何不拿?”众小厮低着头只不做声。那蛙髻小厮,复将石拿回树下,放得端正,又拍着掌曰:“钱呵钱呵,想是没人争了。” 正欲取钱时,只听得横笛响,远远地牛背上一个牧童,咿咿哑哑的吹将来,停了笛,叫曰:“你们玩甚么,偏偏的背着咱。”众小厮亦拍掌曰:“ 这钱是有人争的了。香香,你快来夺钱。”那蛙髻小厮,只是红着面,不语。牧童下了牛,问了备细,便拿那石,双手一抱,向上一抛,打个转,接着。连抛,连转,连接,风车儿的玩了一回。众小厮一齐喝采,农夫亦拍着掌赞曰:“好大力。”少青寻思:“这石比牧童的身躯还长大些,如何只当作纸球儿抛弄。” 正呆着,又听得嚷将起来,却是前拿石的蛙髻小厮与牧童争钱。农夫将钱分作两份,一人一份,笑嘻嘻的拿钱去了。众小厮亦一哄而散。少青便上前,向那农夫拱拱手曰:“ 敢问这里有个可介之么,烦老丈指示。”农夫眼里看着少青,口里答曰:“ 只某便是。有何见教?”少青遂向怀中取出可当的书札,交与农夫。农夫看了,大喜曰:“ 公就是颜庄公么,好庄公!” 言着,早拜将下去。少青刚回了礼,介之便拉着手,拉进茆屋里,见先时拿石的蛙髻小厮与那牧童都在这里玩着。介之喝曰:“ 贵客在前,你两个玩甚么,快来拜了,烹茶来吃。”少青曰:“闻足下有个佳儿,甚英雄,这两位是么?” 介之叹口气曰:“命运不好,亡儿去年死了。这两个呵,小的是小女儿香香,大的是大女儿。记亡妻产他时,三昼夜不下,忽雷震两声,遂下。按易说,震为足,震两声,故名足足。只因家贫,没妆点,权作假儿子看罢了。” 少青呆了半晌,忽曰:“你的令女郎,好生勇猛,某甚爱他,不知曾许人家么?”介之曰:“田家的女儿,又粗卤谁要他呢?” 少青曰:“如不弃某情愿作丈人的女婿。”介之蹙额曰:“庄公才聘了我庄的庄主,华门佳偶,相对相当,无端来戏耍那两个小鬼头,量那小鬼头,多大福分,做得庄主的媵婢。” 少青跪着曰:“这事大都以庄主饵某,贪图害某性命。今见令女郎英猛过人,必能脱某于难。若肯俯从时,愿以娘子相待。并请丈人弃家辅某,特地微服相访,何言戏耍。” 介之沉吟了一会,遂满脸堆下笑来,一手扶起少青,一手向衫袖里拿出可当的书来再看。恰香香提着一甑茶走将出来,见介之呆呆的只看那书,便向介之手里夺那书。介之吃了一惊,见是香香,因指着少青笑问曰:“香香,这人好么?” 那香香目灼灼看少青,只不言语。不知何时,足足早拿着茶碗,立香香后。介之曰:“足足这人好么?” 足足又看了少青一会,少青被他两个看得头都低了。介之曰:“你两个只管呆看,到底是好不好?”足足曰:“忒好忒好,端的是甚人呢?” 介之笑曰:“你看上了时,可奉碗茶,俾你这忒好忒好的吃了,才说与你。”足足欲斟茶时,这香香手拿着茶甑儿,兀自看哩。足足2的一声,夺了茶甑儿,斟了茶,双手捧到少青的嘴上。少青举手接时,已被足足灌入口里去了。足足停了碗,又向介之问曰:“爹爹端的是甚人?这等傻。” 介之曰:“这是我的女婿你知么。”足足曰:“咱从不曾见爹爹有这女婿,可不是哄咱的么。” 介之曰:“ 呸!你长了这年纪,一些儿不懂,我的女婿,就是你的老公,你知么。” 足足曰:“咱从不曾有这老公。” 言着,进内去了。只见香香扯了介之的袖,扯开去向耳朵边说了好些。介之以指画脸羞他。香香亦进内去了。少青被这两个女孩儿调得脸儿红一块白一块,只不做声。却说介之妻已亡了,只这两口儿,挂着心,跑不得,没奈何在这里当苦差。
原来可庄之北,有田名公田。凡有罪的,罚在这里白耕,名曰公田佣,最是苦差。今见少青这般人物,情愿下婚,喜得眉花眼笑,央了隔邻的五妈妈,来议此事。这妈妈是最好揽事做的,向少青道喜,曰:“ 官人今日是好日子,现成的亲事,是有月老暗中撮合,不许俄延的。” 少青没奈何,解了腕上的金钏,递与介之曰:“小婿仓卒不曾备得聘礼,只这金钏,一人一只罢。” 又向身边取了一锭银子,浼妈妈作媒。又约莫取了二十余两碎银子,教妈妈代办今晚要用的东西。这妈妈从不曾见这么多银子,喜得头做脚行,叩谢了少青介之,回去教儿子可的,往市上买了张新草席、新布被、新枕儿,又自去买两套做成的新女衫儿、裙儿、鞋儿、袜儿、脂儿、粉儿、镜儿、花朵儿、鱼肉鸡鸭酒果,忙了一会。介之让间空房,教妈妈将床帐诸器具,摆列停当,又将那鱼肉鸡鸭煮熟了,用个大瓦盆,一盆儿盛着,抹张松木桌子,摆着,点了香烛,教少青当中,足足在左,香香在右,一齐的拜祖先。那足足香香擦了面,施了粉,点了脂,着了裙,穿件新布衫儿、鞋儿、袜儿,挽个蓬沓髻儿,戴朵纸花儿,夹着少青,捣蒜儿的乱拜,又拜了介之,谢了妈妈烧了纸,除了香烛,就在这桌子团栾儿坐地,饮喜酒。依然是足足香香夹着少青在上面坐,介之在左,妈妈在右,香香等不得坐定,便拿盏儿奉少青,饮盏喜酒。足足揎左手,夺那盏儿,右手拿自己的盏,曰:“先饮咱的”,香香伸手格着曰:“今日的茶,是先饮姐姐的,今晚轮到咱了。” 足足那里肯,揎着拳,在席上打将起来,唬得少青躲在介之背后。介之喝曰:“你们照照影,可像个新妇。” 妈妈接着曰:“姐姐别闹。我倒有个法儿,你听些个。” 两人住了手,听妈妈说。妈妈另拿个盏儿,将足足香香的两盏儿酒,和做一盏,一面和,一面念曰,这叫做和合酒。教两人各用一只手,齐把着这盏,少青饮了,齐拿着两盏儿酒,酬足足香香。介之哈哈的笑曰:“好和合酒。” 妈妈亦笑起来。少青又奉了介之、妈妈的酒,吃了一两蕣菜儿便不吃了。香香入厨里拿碗茶出,与少青解酒。忽的低着头,忽的向介之耳朵里说着。介之笑曰:“你不知叫他做甚么?叫句相公也罢。”香香先默念了几遭,陡然曰:“相公吃茶。”足足曰:“你茶莫要凉的,吃坏了他。” 香香曰:“都是一样的茶,偏姐姐拿着便热,咱 拿 的 便 凉,吃 姐 姐 的 胖 了 好 些,吃 咱 的 便坏。”足足瞋着目,瞅香香一眼,作意曰:“咱洗手去。” 进里边洗了手,拿镜儿向灯下照一照,再匀些粉,走出来。见妈妈收了席,抹了桌子,见香香犹呆呆的瞅着少青,不觉的亦呆呆瞅着。介之曰:“足足出甚么神。” 足足吃一惊,笑曰:“咱不瞅别的,咱瞅那个瞅人的不转睛的眼儿。” 介之曰:“香香,看怎的。” 香香只做不知,拔头上银钗儿,向髻缝里搔着。少顷,妈妈拿着灯,引少青新房里去。足足亦随着去了。香香嚷曰:“ 咱今晚在那里睡呢。” 介之指曰:“你进新房里,同那相公睡好么。” 香香曰:“ 姐姐呢。” 介之曰:“你且去。” 香香嘻嘻的走进里边,洗了手脸,悄悄地向新房门外张时,只见灯影下,足足偎着少青曰:“相公吃不大酒,敢是醉么?” 少青摇摇头,搭着足足的肩,一手向衫袖里扪将进去。足足正被少青摩弄得身子麻软,倒在少青怀里。香香抢至床前,嚷曰:“你们不叫咱一声,先在这里玩。”足足心里一跳,刚欲开言,香香已呀的关了门,脱去裙子,爬上床,三人厮嬲着。正商量怎么睡法,忽闻叫门响,是介之的声音。足足教香香开门,看是怎的。香香下床去了,不多时复推门入,关了门,挑明桌上的灯,跳上床。笑曰:“这老人家,4唣得人忒煞,花花绿绿的他个不了。”足足曰:“怎么叫做花花绿绿他个不了呢。” 香香按着少青曰:“他说你们这老公,是花团粉捏,娇养惯的,你两个又粗又莽,须要怜他,爱他,护着他,心坎儿藏着他,不要唬着他,冻着,饿着他,垢腻着他,顺着他的性儿,哄得他欢喜,这么说哩。” 少青闻这些话,不觉哆的一笑。香香曰:“相公呵,你到底欢喜甚么呢。”少青曰:“你牛背上的竹笛儿,是吹得好呵。”香香曰:“待明儿,咱吹个贺新郎的牌名儿,给你听。”足足攀着少青的腰,拗过来,向自己,低声曰:“你欢喜他的竹笛儿,我呢,你欢喜甚么哩。” 少青笑曰:“我欢喜是欢喜姐姐的馒头儿,快拿出来。” 足足曰:“放着酒儿肉儿你不吃,黑夜里向咱讨馒头是没有的。” 少青曰:“姐姐的馒头,藏在身上。我替姐姐拿出来,给我做亲些个。”言着向足足身上闹将起来。足足曰:“ 呵呀,前时拜香火,吃喜酒,不算得做亲么,偏要玩那馒头,何苦呢。”少青曰:“这是外面的做亲,今儿是里面做亲哩。” 好一会,足足嚷曰:“不做亲也罢,疼得狠。” 那边香香不耐烦趁势将少青只一提,提上自己的身上,曰:“ 姐姐怕疼,咱与你做亲则个,咱是最耐疼的。”少青曰:“你若叫起来,便怎地。”香香曰:“若哼半声儿,闪闪儿便不算好汉。” 少青曰:“你今年十几岁了。”香香曰:“比姐姐小一年;人说咱十五岁了。”少青见他年纪小,情窦未开,欲略略的见个意儿,谁知他忍着疼,先厮耨着。看足足时,已鼾鼾的睡了。少青放端正了枕儿,睡好些。问曰:“姐姐的身儿腿儿不觉得十分粗钜,却有这等气力。不知小女儿行,有强似姐姐的没有。” 香香曰:“前儿左邻来了一个亲戚,是大寅乡人,带着个女儿,如咱大小常与咱玩,咱笑他脸儿黑铁似的,如何唤做银银,他笑咱名叫香香,何曾有一些儿香。因斗口厮打起来,他拔起山嘴边一块大石,比榕树边咱们拿的还大些,拿着打咱,足足劝住了,才罢休。这女儿的气力,或强似咱。”少青闻这话,絮絮的问这女子的来历,说未完时,闻房门外有人说曰:“我昨晚将着吃剩的酒肉,回家给阿的吃,阿的教我谢你哩。” 正是妈妈的声音。又闻介之答曰:“ 这算得甚么。妈妈你替我烧盆水,新人起来要洗脸哩。”少青见天已亮了,唤醒足足,三人整理衣裙出外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