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小说
- 秦王逸史
秦王逸史
魏王见说,拍案高声,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分付近侍臣:“取朕的赦书来!”侍臣捧过赦书,魏王开看:“唐朝李世民、刘文靖,本赦还邦!”魏王心下自想:“我在黎阳放赦之时,其日虽然饮宴功臣,不致酒醉,尤恐差错,另写在空纸上,怎么‘本赦还邦’!”看字画又是一笔写成,不像改的踪迹。魏王又问:“诏书到日,接在何处?”侍臣奏说:“接在丞相府!”魏王怒道:“定是这厮善写诸家字体,多是受了外邦贿赂,欺瞒寡人,私改诏书!”魏徵连忙俯伏殿阶,奏说:“主人!秦王与臣平素不曾相识,臣安敢擅改诏旨?主公!若是疑臣,可差官到臣家搜检明白,如果有私,合门甘受死罪,若无赃私,伏望天恩宽宥!”闪过两班文武,一齐俯伏,各保: 64“魏徵实无过犯,伏乞我主霁威赦宥!”魏王说:“既是众臣保奏,姑念开国有功,饶死!追了牌印官带,贬归德州为民。
三日不离朝纲,全家取斩!”传旨已毕,驾散文武。正是:时衰巩县摧豪杰,运退金墉散俊英!
眼看红日沉西去,不觉冰轮出海东。
天外月圆仍已缺,世间花谢又还红。
玉堂金马如春梦,富贵繁华总是空。
绿水青山千古在,桑田变海有谁逢!
不提魏王朝事,话说陇西金城校尉薛举,招军买马,积草屯粮,号西秦霸王,不久病故。其子薛仁杲称帝,改元秦兴元年。有骁将罗日侯、韩简、梁师成、郑庆、许贵、许华等,分兵屯守关隘,侵扰边境。唐朝报马报入潼关,盛彦右差人奏报高祖。高祖见报大怒,问众文武:“谁领兵征讨西秦?”李靖出班奏说:“西秦刀兵,须得西府殿下领兵征讨,方得成功!”高祖说:“只是吾儿在金墉回朝未久,如何又着他领兵?”李靖说:“不妨!别的发兵不能定夺,臣保驾出征!”高祖准奏,传旨不多时,宣秦王入朝,直临御前朝见。高祖道:“吾儿!今有陇西薛仁杲,改年建号,侵犯边界,要兴兵征讨。李靖奏保吾儿同去收捕,你心下如何?”秦王说:“李靖保驾,万无一失,臣敢领兵!”就同李靖辞朝,下演武场整点人马。
人如彪虎,马似虬龙。绣旗舒展满天霞,银甲铺成平地雪。英雄猛将,人人插箭弯弓;勇烈男儿,个个擎枪执刃。军分五路,遇水叠桥;将列六丁,逢山开路。黑云荡漾,七星号带耸瑶空;彩帜飘摇,八卦阵图攒地轴。九天那刹离尘,十界妖星降世!
秦王领人马长驱大进下西秦不提。话说王世充,一日驾设早朝,丹墀齐玉佩,宝殿降皇宣,文武朝贺。东郑王说:“朕 65闻唐秦王在金墉私回本邦,他此去必然怀着前仇,还要领兵侵犯边界。你众将官须要用心操练人马,牢守汛地,准备粮草,饬整器械,以防不虞!”传旨已毕,东郑王散了朝,霎时间时催刻趱。但见:日落山腰,樵子行歌穿野径;烟生渡口,牧童横笛过深村。边城吹画角,古寺响金钟。碧天如洗,皓月初升。
佳人归绣阁,才子剔银灯。天阶人静悄,万籁寂无声。云开河汉明如练,箭泛铜壶漏正沉。
其日夜间,王世充得南柯一梦,见一尊金甲神人站在面前,口称:“东郑王替吾做主!”王世充问说:“何方贤圣,哪处尊神?有何教谕?”那金甲神道:“吾乃周文王之子,周公旦就是。今为上界之神,有三所庙宇在金墉城内,李密拆毁了我的,把基址造了宫殿,木料造了洛口仓。有三千神祗,没存身处,要你替我报仇!那李密运败时衰,气数已尽。你虽然兵势不及,吾神阴兵相助。明日以借粮为由,便好取他天下!”才说罢,一阵清风过处,就不见了。王世充忽然惊醒道:“呀!
我只道是白日里,原来是梦中!”问宫官:“什么时候?”宫官答应说:“清风过二鼓,明月正三更。”东郑王分付:“记着天明圆梦!”
休言子午传更漏,隐隐星河曙色浮。
绛帻鸡人声唱晓,尚衣方进翠云裘。
将军执斧六龙殿,刽子擎刀五凤楼。
御烟香蔼开宫扇,文武衣冠拜冕旒。
设朝已毕,东郑王传旨,宣桓法嗣近前。桓法嗣直临御座。
东郑王把梦中神人之言,逐一说与桓法嗣,道:“未知凶吉若何?”桓法嗣屈指寻文,袖占一卦,奏说:“主人!卜得大吉之卦,果然我主有齐天之福,合该取李密城池!”东郑王见说, 66万千之喜,问:“军师!怎么用计设谋,好与他定夺?”桓法嗣说:“那李密果有洛口三仓,我主如今修一封书,卑辞曲礼,备修贡献之物,差人问他借十万石粮米。那时节相机行事,遇巧设谋!”东郑王准奏。即修书备礼,封印停当,差王元赍到金墉城去,拘魏王借粮,“说本邦因唐家侵扰,缺乏兵粮,乞借十万石,禾熟加利奉还。小心用意,办事速回!”王元说:“臣知道了!”领了旨意出朝,一骑马趱河南城而去。
纵马迢遥登古道,摇鞭屈曲过深林。
晓来残月离邮舍,晚带寒烟宿馆亭。
落日趱程闻犬吠,严霜促起听鸡鸣。
登山渡水都休论,早至金墉魏国城。
王元进了金墉城,东华朝前下马,魏王正视早朝,门上官奏院:“有使臣候旨!”魏王叫:“宣至殿前!”王元朝拜已毕,魏王问:“是哪邦的天使?”王元说:“臣是东郑王差来的。”把借粮的话启奏魏王,呈上礼物并书。近侍官接了,放在龙案上,拆开套一看,上写:东郑王世充熏沐顿首,恭惟魏王殿下:圣德宽弘,四方仰戴,施仁拯溺,聚士延英。充每欲侍教,缘天各一方,道路修阻,未惶如愿,幸鉴罪原。切闻唇齿之国,互相救援。今唐秦王恃强独霸,领兵屡侵吾境,若不预防,急难措手。兹因欠缺兵粮,敢使告假米十万石,俟敝邦秋成之日,倍息奉还。倘沐俯从,曷胜感佩之至!
魏王看罢书,说:“有粮!送王元光禄司茶饭!”班部中闪过邴原真、邴原直,叩头:“臣奏我主!目今世乱兵荒,强弱互相吞并,各邦要屯粮草,防备刀兵。况王世充为人诡谲,刚暴无情,我主不可借粮与他!”魏王见说大恼:“这厮好生违谩!借与不借,寡人自有主宰,谁着你擅自阻朕!”即传旨, 67贬邴家二将为洛口关操军大使。正说之间,军师徐茂功出班启奏:“主人息怒!当听邴原真谏言,为国有益。粮乃国之根本,不该借与别邦。臣按阴阳,如借粮别邦,定主非常灾祸!望主公纳邴原真之忠言,绝王世充之奸计,家安如泰山!”魏王道:“你也来藐视寡人!有你成何用,无你待何如?”将徐茂功谪贬黎阳太守,限即日出朝。传旨取回张公瑾、牛进达二将。茂功被贬,正是:结间茅屋傍溪山,钓月耕耘远市寰。
离却九关狼虎穴,果然名利不如闲。
茂功与邴家二将出了朝门,各自收拾家小,分头去了。魏王传旨,宣洛口仓贾义,来至驾前。魏王分付贾义:“你今日去开仓,打十二万石粮米,借与东郑王去!”贾义奏说:“今日不该开仓!”魏王问:“今日怎么不该?”贾义奏道:“自古甲不开仓,今日正值甲日,以此不该!”魏王说:“咄!不许乱言,快开仓打粮,毋得稽迟!”贾义心下自忖:“徐军师、邴家二将俱贬谪去了,我却奏些什么?”领了旨意出朝,径回
洛口仓,开了仓门,着人夫搬运粮米。
数日间打完了粮,贾义进朝启复魏王。魏王分付:“准备车辆人夫,送去河南交纳!”王元得了粮,入朝辞别。魏王说:“十万石粮是借的,外二万石是寡人送与你主人的!”王元道:“多谢万岁洪恩!”魏王就差贾闰甫、柳周臣二人护送粮来,到河南交付明白就回。三人同辞魏王出城,趱离金墉城去了。
马嘶芳草,车碾郊尘。过红杏之深林,穿绿杨之古径。
叶底黄莺睨睨,花间粉蝶翩翩。水光日暖碧千顷,山色晴烟翠万重。
有一日,到河南进了城,直至朝前下马。东郑王正坐早朝,门上官报:“二将回朝候旨!”宣至驾前!王元奏说:“臣已 68借粮回朝!魏王差两员将官护送粮米到来,现在朝前候旨!”
郑王见说,满面欢容:“快宣入殿前!”郑王说:“生受二位将官!一路风霜,着光禄司筵宴!”一面传旨,着仓大使把粮米点明,搬运上仓。贾闰甫、柳周臣说:“外有粮米二万石,是主人送与大王的,共粮米十二万石。”东郑王说:“知道了,多谢魏王!”一面光禄司请赴宴。二将赴宴已毕,来到殿前谢恩。东郑王说:“你二将回朝,多拜上魏王,兼谢厚赐,朕容遣使答礼!”分付近侍,取金银犒赏二将。二将辞了郑王出朝,扳鞍上马,出了河南城,径往金墉城去了。
魏王何事拒忠言?却把贤臣谪戌边。
只因不听徐邴谏,六军尽丧翠屏川!
69
第9回
飞鼠耗粮同天谴美人困使亦人谋话说贾闰甫、柳周臣登山渡水,夜住晓行,回到金墉朝拜魏王,把护送粮事一一禀复。魏王听奏已毕,散了文武。朝催暮趱,暑往寒来。一日,魏王驾设早朝,有洛口仓大使贾义,当驾启奏:“近日洛口仓忽生怪异,臣特奏闻!”魏王说:“有什么怪异,快奏来!”
贾义金阶呼万岁!我王在上听臣论:近来洛口三仓内,灾异非常骇杀人。
绕仓遍地如猫大,飞鼠成群世罕闻。
饥时廒内餐粮米,饱向河中戏水滨。
廒上歇时如砌瓦,半空飞聚似屯云。
百般作践仓中米,臣特趋朝奏圣君!
魏王问:“怎么样的飞鼠?”贾义说:“就是寻常的耗鼠,改样大得紧,生翅会飞。仓内吃饱了粮米,都飞到河内游戏,带水复飞来,把米浑身都沾了去,作践在河中!”魏王问:“约有多少?”贾义说:“飞在半空,遮天蔽日;歇在殿上,不见片瓦;落在仓内,不见地皮!”魏王见说,大惊:“怎么有许多?”问众官:“洛口仓怪鼠耗粮,怎生区处?”班部闪过程咬金奏说:“主公!须降黄榜张挂各地方,官吏军民之家,但 70有逼鼠之兽,不许留藏,尽数纳官,交仓降鼠!”魏王准奏,写下黄榜,就着程咬金领榜出朝,分各地方张挂,晓谕军民人等。数日之间,纳下数千只大猫,俱送入洛口仓。初时间也咬死了些,一壁厢咬死,一壁厢复活,不过一昼夜,猫不吃鼠,鼠不怕猫,猫也吃米,鼠也吃米。吃饱之时,猫就枕着鼠,鼠就枕着猫,成群逐队,都睡在仓内。程咬金见了,唬得闭口无言,心下自想:“若回朝见魏王,怎么好说猫鼠同眠?只说鼠多猫少,降伏不住!”次日,魏王设朝,程咬金出班奏说:“昨日将众猫下仓,鼠多猫少,降伏不住,伏乞圣裁!”
魏王见奏添烦恼,取问朝前武共文:谁下三仓降怪鼠?怎生驱遣这妖魂?金銮旨意才传罢,班部丛中闪一人。
忠孝伯当呼万岁,贤能宰辅奏明君:臣今止用亲军校,去下三仓打鼠群!
王伯当奏说:“臣想别无计策,止用半千军士,各执木锨一条,到仓逢鼠便打!”魏王说:“任卿处置,寡人只要宁息!”
伯当出了朝门,带领军士,俱下洛口仓而去。
不须使计施谋略,何用披袍挂甲军。
带领半千骁勇士,来到三仓洛口门。
个个手将檀棍举,人人尽把木锨擎。
飞鼠成群军乱打,逢锨遇棍命难存。
清晨打至黄昏后,怪鼠纷纷死在尘。
火灭烟消无二只,天明加倍满仓门。
伯当唬得痴呆了,半晌无言自忖论:飞鼠耗粮猫吃米,分明天败魏家君!
王伯当说:“枉费心无干!”转身回朝,启奏魏王:“臣昨夜下洛口仓,把飞鼠尽皆打死,今早死的一个也不见,活的 71比夜来愈觉增添!天降灾殃,无计区处!”魏王传旨:“摆驾!
寡人亲到洛口仓看飞鼠去!”
王抬凤体离金殿,金身下了九龙墩。
驾前笼过逍遥马,玉辇金鞍驮圣人。
翊国文臣提玉勒,安邦武将跨龙鳞。
金瓜钺斧成行摆,令字黄旗列几层。
无限擒龙缚虎士,几多插箭挽弓人。
皇銮驾过多时节,来至三仓洛口门。
有仓官贾义见魏王驾来,出仓远远迎接。接进洛口仓,当堂坐下。朝拜已毕,魏王说:“把飞鼠赶起来看!”众军四下里一赶,飕飕地乱飞起来,真个遮天蔽日!内有一个黄色的飞鼠,分外大得古怪。大鼠若叫,小鼠也叫;大鼠若飞,小鼠齐飞。魏王传旨:“着众将官射那只大飞鼠!”叔宝急忙拈弓取箭,较清一箭射去,只见群鼠望空一齐飞去,霎时间都不见了。
半空内掉下箭来,箭扣内有柬帖儿,当驾取起来,呈与魏王观看。上写着:箭是雕翎箭,鼠是鼠中王。魏王驾到此,火烧洛口仓!
魏王看罢,心中不喜,分付启驾回朝。正起驾间,见一个蜘蛛如茶瓯大,当仓门口捋丝。打在东边,东边捋丝;打在西边,西边捋丝结网。魏王大怒,分付带刀指挥:“砍了罢!”一刀砍做两半。却也蹊跷古怪,蜘蛛砍为两半不死,倒在两边结起网来。魏王说:“取火来烧死罢!”正把火来点炸,蜘蛛不曾烧,一阵旋风,把火吹入仓内,四下里腾腾炸将来。
滚滚黑烟从地涌,腾腾烈焰望空驰。
千团火块从风卷,万道金蛇掣电飞。
好似赤壁周郎施妙计,田单即墨试神机。
骊山笑把诸侯戏,木栅谋将晋帝危。
72仓廒米谷俱焚尽,从此金墉起祸基!
魏王看见烧了洛口三仓,不胜烦恼。自古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待起驾,有管库官来报:“火烧毁了金银库!”魏王听说大惊,问:“那火从何而起?库内金银还有么?”库官说:“是飞来的天火!一边烧炸,库内金银如水相似,四下里都入地去了;一壁厢掘地寻取,踪迹全无!”那魏王听罢:闷似江淹失笔,愁如宋玉悲秋。昭关伍相满怀忧,苏武居延独守。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石龙风!
魏王如痴似醉,短叹长吁,心下自想:“如今金银宝库、洛口三仓尽皆烧毁,果应徐茂功之言!我只说陈久粮米,指望借去,换些新米上仓,谁想惹下这等灾祸!”一路烦恼,回朝就差梁建方:“快到河南东郑王处讨粮,不可迟延,火速催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