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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燕姻缘全传
闲词暂停。
且言皇上大喜,赐了安瑞云御酒、彩缎、金银,安瑞云谢过恩,皇上袍袖一展回宫,君臣辞驾而出。
圣驾回到宫中,皇后娘娘忙忙迎接,吩咐:请太后娘娘同庆中秋。天子即将新科状元张朗所吟之诗呈上太后;太后看毕,彼此评论:诗句新清,用韵的当。太后正在下旨,诏字迹端楷之人抄写《金刚真经》,见张朗有此奇才,定然喜悦。
次日,宣诏都察院张朗进宫。朝驾已毕,传旨内监将御园打扫洁净,命张朗封锁在内写经,一切饮食皆赐御膳,内中无一不有。皇太后命几个小太监在御园伏侍,安瑞云却也不敢不写。一连过了月余。且喜安瑞云笔底如风,写得甚快。时近深秋,不觉初冬又到,独自一人在御园写经,却也凄凉。正是:
阶下梧桐催短恨,檐前铁马送悲声。
皇宫冷落谁为伴?御院凄凉独一人。
无奈遭逢身显贵,谁知羁绊女流身?
愁心尤恐君王识,惟有低头暗自吟。
张朗自进御园来,约有月余,未曾整妆梳洗。那一日,见内监不[在],四下无人,除下冠带,重整乌云,蛾眉淡扫。正在梳洗未完,忽内监前来报称:“太后驾临!”安瑞云在书房梳洗,还是个女子模样,听得太后驾临,急忙欲整衣冠,前来接驾,而皇太后御驾巳到御书房门首。安瑞云措手不及,只得本来面目上前迎接,俯伏在地,起奏道:“臣有冤深若海,一言难尽。伏乞太后千岁暂恕一时,俟臣表奏明白,那时碎尸万段,臣自甘心。”太后见他温柔弱质,体态轻盈,既是女子,能妆男儿窃取功名,混入宫帏,必有缘故。开言问道:“尔有何冤?因甚女妆男饰,敢乱朝纲?岂不畏皇皇国典!可将负屈原由一一备细奏来。”安瑞云却不打点皇太后到此,出于意外。自想父冤不能雪白,一时难于奏出;且喜皇太后盘问,只得将计就计,奏明太后,或能代父报仇,亦未可知。正是:
含悲揾泪从头诉,忙将往事奏天庭。
“臣本原任兵部侍郎安国治之女,名瑞云,实乃翰林院侍读吕昆之妻,已结丝萝,未曾婚配。只缘父遭奸陷害,伪旨拿解来京,臣风闻此事,肝肠碎断,愤不欲生。奈臣父惨无子,只有臣女一人;父子天伦,焉能坐视?日夜悲呼,计无所出,只得假扮男子,带同侍女临妆来都寻父。满拟父子团圆,不意中途遭变。其时路过登州,有原任带刀指挥张宏捕猎而回,臣仆见其随众多人,各执器械,其势猛勇,错认强人,于是放箭,射中张宏之膊。张宏带伤,岂能干休?随命家人将臣主仆带回伊家,绳捆牢拴,欲将刑楚。臣思身入重地,安能轻易脱逃?且无故伤人,自知理曲,无言可对,惟有听天由命。乃蒙张宏之妻鲍氏察言观色,见臣垂肩械膊,料非孤辈小人;彼时细细盘诘,问及臣夫吕昆;谁料张宏之妻,系臣夫吕昆姨母。其时臣婢临妆见伊说出有因,即以臣将吕昆之名顶替。鲍氏见是两姨至戚,随即解了绳索,留臣在家,以为骨肉至亲。臣思此事不过蒙混一时,恐其事久必败,只得告别。复因伊子原是乡榜举人,现在染病,不能赴京会试。故臣冒顶张朗之名,入闱应考。深感皇恩,愧叨鼎甲。今又蒙皇上宠爱,授臣察院之职。臣自入官以来,万恨千愁,含悲官舍,不敢以父冤擅达天庭,惟有抱襟掩泣。今实太后驾临,一时难以回避。臣思欺君之罪,万死难逃。伏乞太后念臣老父无儿,夫妻两地,求将原辞转迭天庭,敕部查问:臣父为谁所害?因何仇雠?问其就里,释放回家。感戴天恩。所奏是实。”言毕,依然俯伏在地。
不知皇太后如何发落?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爱才情收为公主 奉圣旨敕令领兵
词曰:
满口胡诌,髭须拈尽,那管调乖咏谬?一见有客实多能,始信道言粗貌丑。诗思如流,丹青妙手,今日聚会非偶。皆缘彼此两怜才,从今便往来交久。
这首闲词按下。
话说安瑞云见了皇太后,无奈何,将前后事细细奏了一遍。太后见他所奏,却也悲惨,连连命立平身。安瑞云揾泪谢恩。起初时衣冠人物,此一刻衣冠卸去,乃是个脂粉女流。太后娘娘随命内监转奏天子。
天子闻奏大惊:朕自临轩以来,未见有这等奇事,罕闻,罕见!随至御园观看。远远走来一看,比前大不相同。只见他:乌云半整,淡扫蛾眉,轻衫瘦体,款款金莲;不啻芳兰名蕙,香气依依。天下有此奇才女子,正是:
不施粉黛出天然,淡扫蛾眉似女仙;
吐语如莺花外啭,风流御院更翩翩。
天子到御园见了太后。安瑞云山呼见驾。拜毕,又将前事细奏了一番。龙心大悦。御书房楼旁有株古柏,其形如雀,四围环绕,恍若飞腾。即命安瑞云题诗以赞。此时安瑞云若不显其胸中锦绣,何以见得大才,更在天子面前显他学问?即慌取了花笺,咏道:
古怪行藏半接天,岁寒历过几千年。
四围势若盘旋影,独立高如羽翅翩。
宫畔消磨惟日月,亭前拂绕只云烟。
满身鳞甲飞腾起,恍似瑶池驾上仙。
咏成,呈上御览,天子看毕,转呈太后,各皆钦敬。
即命一同进宫,朝见皇后。皇后随命换了宫妆,收为庆平公主。传旨外臣知道,文、武朝官俱皆上本朝贺。外面人等都已尽知。天子命内监下刑部狱中,查放他的父亲朝见。至问奸臣所害根由,奏旨锁拿大理寺王敦与大同总兵侯铨,两家家眷一同正法,并将当日所差钦差官何人,通同作弊,一并拿问。此一刻,外面但知女扮男妆,不知即是瑞云小姐。安瑞云既为庆平公主,吕昆即有驸马之职,今都察院衙门无人理事,皇上看公主之情,着令翰林院侍读吕昆先为补授。
一日,天子临轩,文武朝毕,正在议论边贼犯界,忽有三边总制孔熊一本请救。天子命将本章呈上龙案观看,上面写着:
臣兵部侍郎、统理三边总制孔熊,为倭贼犯关、请兵征剿事。照得大同乃中国咽喉,原设官兵防守。总因前任总兵侯铨驻扎潼关,臣访得常与倭人私会,两下交通,日久根深,至成大害;此皆侯铨起祸之尤,致使贼人猖獗。目下兵犯潼关,惟有加兵坚守关隘,以图缓急。切思倭势狂大,若不早图,终成国害。臣已提调总兵参游,严加防御。为此飞报上奏天庭,请兵剿息,以静边疆。惶恐谨奏。
皇上看毕,龙心忧虑。此刻众文武皆惊,正是:
一方有难九重忧,廊庙无才天下求。
自古英雄思老练,看谁谈笑觅封侯!
安国治老爷在班中闪出,启奏道:“臣愿领兵剿贼,以报国恩。应当报效,庶不有负皇上前召。”龙心大悦,命给兵符印信,加升边关大将军之职。安老爷谢恩出朝,回至谈翰林府中,准备动身。圣旨甚急,谈翰林与吕都院也不及饯别。
安老爷来至教场中,正欲挑选精兵,忽见一人身高九尺,面如蓝靛,吃得酩酊大醉。在演武厅打盹,呼声如雷。连连唤醒问他,却是本京人,姓万名傲,自称有千斤膂力,一饭能食斗米,遇酒可饮千钟。安老爷见他人形虎步,必有大勇,军中正用人之际,随即命试一切武艺,俱皆纯熟。给了先锋札付,赏他盔甲器械,命他为前队。正是:
龙潜(嘱)寒潭虽养性,也有风云际会时。
万傲回家,别了兄嫂,同着大将军,起十万雄兵,欲要起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安国治点将出师 孔总兵请帅看营
词曰:
自古蛾眉能偾事,一笑倾城,祸到真难制。况加虎翼助他威,移山撼岳猖狂势。 虽有贤人难展志,拜倒辕门,恨少双飞翅。凝眸近望受降城,方知失国因女士。
闲词按下。
话表安元帅挑选十万精兵,发分了三千与万傲,带领了三千人马为前队。其余复即挑选了参将十六员:彭学海、孔方谷、陈鹏、鲁冉、张彪、施梦熊、齐湘、齐潞,管渭滨、冯旭林、蒋炳、李文灿、韩国贤、胡本恕,金铙、俞大伦等,各领兵二千五百为接应。又令御营守备沈必贵、姜摆、蔡洪祖、周宾,每人各领兵五百督解军需。仍由(有)御营再着总兵雷掌衡、龙耀海、谈国表、居应魁等各带本部人马五千为护卫。安元帅自统御林军二万为中营。点兵已毕,这些参将、游击、守备、兵丁人等纷纷回家收拾,都在教军场伺候。安元帅赴阙,次日,祭纛起程,天子命文、武百官进出皇城。这正是:
文官把笔安天下,武将提刀(刃)定太平。
出了皇城,摆了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威风凛凛。只见刀枪耀日,剑戟层层,帅纛飘摇,旌旗招展。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填桥。那些兵卒也有得哭的,也有得笑的。笑的是:今日此别驾兴师去,建功立业;哭的是:此时一行,撇子抛妻。
征夫堪叹又堪伤,千里从戎到北方。
自恨当年欣习武,谁知今日战沙场。
层层剑戟如林布,凛凛刀枪似网张。
皆因只为名缰锁,故尔抛妻并弃娘。
且说安元帅带领十万雄兵,其中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千百,把总大小千余员,总归他一人掌管。途中日夜不得安闲,况且有了几岁年纪,风霜雨雪,其实劳苦。大兵由西大路而进,果然威严。但凡主帅行军,原有一定章程,不能听那将士劳攘。[你]道内中亦有马兵,亦有步卒,你想那干步卒那里走得上马军?安元帅每日命他们只行六十里,早早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喂马。
途中走了将近一月。那一日,路过延安界,原是陕西、甘肃管下,乃行军要道。有那探事的细作报子报与延安兵备道钱鸣,钱大老爷差人备下公馆、酒馔,自己带了几个随丁,拿了手本,亲至安老爷营中请安。一路上,只见:
旗幡叠叠如林布,战马层层似海潮。
前部先锋到了跟前,钱大老爷勒住了马。有万先锋问道:“前面是甚官儿?”有钱大老爷的牙役回道:“延安府兵备道钱大老爷备了公馆,迎接大将军。”万傲吩咐扎下营盘,即慌差人飞报元帅。元帅随下令,吩咐将人马扎在郊外,不许骚扰百姓,违令者斩。那些大小三军、参将、游击一声得令,各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撒粮喂马。
再言元帅只带四员护卫进城,入了公馆。钱大老爷近前,先请圣安,然后参谒元帅,口称:“卑职探知大人出师,本该远迎,奈何地方事重,未曾远接。望祈恕罪。”安国治道:“本帅有何德能,敢劳贵道如此?殊觉不安。”钱大老爷先参过了主帅,然后又与四位总兵行了宾主礼。献茶已毕,即慌吩咐摆席。“但愿诸位大人此去,扫除贼寇,马到成功。”正是:
望风倭寇皆投顺,弃甲倒戈永不前。
一统江山归圣主,万邦执此息烽烟。
酒宴已毕,安元帅告辞。钱老爷差人抬了猪羊酒食,犒赏三军。
次日,起寨动身,有甘、陕总督遣人馈送下程。离了延安,大兵前进到了潼关,有三边总制孔熊率领部下三军前来迎接。一连过了几日,点验盔甲,操演人马。正要出兵,不觉已是冬寒时候,只见江成玉岸、水结冰山。古云:六腊不交兵。安老爷督领三军,把守关隘。
那一日,天降大雪,孔总兵制备了酒宴,请主帅与四位总兵赏雪。安老爷望着四位总兵道:“今岁如此大雪,来年必是丰收。但是这干兵卒人马受此风霜,也是为国家大事,人人都是抛妻弃子,背井离乡,却也凄惨。本帅意欲上城一观,不知诸公意下如何?”众人说:“当得遵令!”即慌吩咐取了毡衣、雪帽。更换已毕,带着几员副将上城一看,只见营盘密布、战马分群,各营门竖起旗号,不亚过千间银屋,万座琼宫。雪飞飞落将下来,层层叠叠,碎剪鹅毛。只见关内人家关门闭户。此一刻,那些营盘外并无一个兵卒,都躲在里面,将那些干马粪烧起。
清烟漫漫迷山郭,杀气腾腾透阵门。
一望平沙皆是白,征夫焉有不消魂!
元帅回头再往关外一看:好一似银装世界,玉砌乾坤,眼前并无一块空地,尽皆是雪;走兽迷其穴窟,飞鸟失其窝巢。正是:
渔翁江上停丝网,绣女停针咏絮飞。
满眼乾坤如玉琢,山河处处似银堆。
望了一会,不觉越下越大。孔总兵命人取了一个小小帐棚,扎在城头上面,帐内设着火盆饮酒。只见那雪景,却也可爱,怎见得?
遍地撤琼瑶:舞长空,蝶翅飘,白茫茫占断阳关道。银铺着小桥,玉装着破窑。江天满目,梨花落,剪鹅毛;山童来报:压折老梅梢。
元帅饮了几杯酒,同着孔熊与四员总兵出了帐篷,向东南一望——不知所望何故,且听下回再讲。
第六十九回 看地理安排擒贼 点众将各路埋兵
词曰:
幸见蟾宫,旁人何解?问花枝交错又掩遮,恨、恨、恨!才上纱窗,云翳满院,几时消闷!未解愁肠,一盏孤灯,尽想思梦里遇情人,幸、幸、幸!那人风流,尽我喜悦,不离方寸。
这首闲词接下。
话表元帅在城上一望,尽是一派雪景;回头望东南一看,只见高耸耸一座山。用手指向孔总制道:“想总戎在边多年,地理情形谅必深知。前面是什么所在?”孔总制回道:“这叫做盘龙山。乃辽东黄豚,离此二百余里,为倭人出入要地,内通大洋各国。前有炮台二十四座,以防倭寇;自总兵侯铨拆毁,重修之后,至今不能复固。”安老爷暗暗点头。又指西北一带问道:“前面如堆如垒,叠叠层层,是何地方?”孔总戎回道:“那是旗鼓山界,连着川广,可通星宿海,为南北交会之地。倭人兵败,由此而逃。”安老爷将路途地势细看在眼内,以便用兵。望着孔总制与四员总兵说道:“未曾用兵,先观地势。今盘龙、旗鼓二山,皆贼人来往交会咽喉,最为紧要。明日出师之时,必先挑选精兵,两下回顾,各带兵器埋伏;命战将与他厮杀,只败不胜,谅必随后追赶,再将此二山多兵围困,使其进不能攻,退无可逃,那时指日可擒。”众皆点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