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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新传
侯蒙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但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躬身道:“朝廷招安宋江,讨剿方腊,方法不同,要将这两处不法之徒一齐消灭,用意却是一般。恁地时,梁山还留下余孽。宋江只得一半力量去江南,不但未必能胜方腊,或者倒是让方腊打败了。那时,方腊之势坐大,梁山又没有斩草除根”。
蔡攸不等他说完,脸色一沉道:“侯蒙你是真不解朝廷用意,还是故作痴聋?朝廷岂真要起用宋江去平方腊,无非以贼杀贼,让他们自相败灭。不然,朝廷何至如此无人?”
侯蒙听他这番话,觉得与自己上书的竟思,竟是个反面。便又进前一步,再拱一揖道:“恩相指教,卑职已理会得。唯是宋江一百军八名寇首,文武人才全备。他果有向善之心,朝廷落得用他的力量去平方腊。方腊虽是乌合之众,也未可轻敌,官军若有力扑灭他时,何至连陷郡县,猾撅日甚?再则果用以贼杀贼之计,若被宋江看破丁,倒是为渊驱鱼。”
蔡攸将桌案一拍,喝道:“好大胆的侯蒙!你说此话,不但触犯上宪,而且藐视朝廷,你戴了几颗头颅来到东京?”
侯蒙拜倒在地,连称死罪。蔡攸喝道:“我这里岂容你唠叨?左右将他叉了出去!”这一声喝,两廊下出来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拿了鞭子,便向侯蒙抽来。侯蒙身在虎穴,怎敢抗拒.只得踉跄走出了蔡府。
这一群家丁中正有一个时迁在内。他知道侯蒙是为了招安梁山被打,怎地不心里火烧呢。他见侯蒙两手捧了腰间玉带,头上纱帽斜歪倒着,抢着向相府门首走。便由里到外,挡住了众家丁的鞭子,紧跟了侯蒙。眼见离开大堂远了,便回转身来向众人道:“各位,这位知州是个好官,虽然言词触犯了相公,却又无甚大错。我们伺必侮辱斯文?”
这些家丁,日夜由时迁供奉着金帛酒肉,闲时,便一同到花街柳巷耍子,也是的迁花费着银两。大家喜欢时迁慷慨,把他当个首领也似看待。因之他说了一声何必时,各人拿了鞭子的手,便不向下打了。
侯蒙虽是在许多鞭棒下朝前奔走着,本也知道身后有个人在暗暗护卫。这时见时迁一番话拦住了众人,便回转身来向他一揖道:“不想你这汉子却懂得公道。只是我也该打,未曾陛见圣上,却怎地先到此地来?”说毕,长叹一声,竟自走了。
时迁见他面如死灰,帽侧衣斜,一步高一步低的走出去。望了他那后影,却替他不堪。当日悄悄的把事旨诉了燕青,燕青又来告诉柴进。柴进访得了侯辈寓所,次日,便扮着一个殿试秀才前去拜访。
到那处时,是城东永济寺的西院。那院门半敞着,里面有口棺材,放在屋檐下,棺材盖放在一边。一个团头和几个伙家,忙着进进出出,阶檐上,又堆了些经幡钱垛金银纸锭之属。柴进却是一惊,见有个穿皂衣的老人,哭丧着脸,是个仆人模样,便问道:“这可是侯知府寓所?”
那老仆向柴进周身打量一番,垂泪道:“回禀官人,敝主人昨晚病故了。”柴进又是一惊。因问道;“昨日下午,曾见来,如何便归天去了?”
老仆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柴进道:“端的为何得了暑病?我与侯知府是幼年八拜之交,一别多年,现今方来东京图个相会。”
老仆道:“主人停灵正屋,末便请官人里面拜茶。”柴进道:“昨日侯知府到相府去,受些委屈,我正耍来安慰他。”
老仆道:“唉!官人昨晚来便好了,敝主人回来时,长吁短叹,吃了一夜的酒。今早小人进屋去看时,敝主人便僵直着在床上了。”柴进道:“且引我进去一拜。”老仆道:“官人尊姓?”
柴进道:“我姓周。我且先拜过灵,客中想是盘缠不多,回头我即着人送办理丧事的花费来。”
老仆先道着谢,引了柴进到正屋。见右蹙厢挂了千秋幅。地面停着灵床,侯蒙穿了朝服,直挺挺躺在那里。柴进在床前拜了四拜,起来一揖,洒了几点知己之泪。里屋有妇人呜呜咽咽哭着,老仆却引了一个四五岁孝服儿童出来谢孝。
柴进着实感慨。回得高升店.将出十锭大银,交与白胜,送到侯寓,作为奠礼。不想他这一番好意,却几乎引出一场大祸来!
第四回 煎同根张达动官兵 放野火时迁闹相府
原来蔡攸将侯蒙申斥了一番.依然不放心他,怕他陛见之时,,却在皇帝面前道着什么,因当年在枢密院时,他就记过蔡京闲话的,且待他向司院报到时,先羁压住他陛见的日期。不想一过四五日未见动静,蔡攸想着奇怪、他小小一个未到任的知府,敢藐视召命,到了东京不向三司报到请陛见吗?因手谕员司调查侯蒙有文书到三司也无?
待得详覆上来,侯蒙已死,他的眷属已报丧多日了。病故的日子和那次在相府里被逐,却是同一个时候。蔡攸知道这事,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侯蒙是个念书人,在大厅广众之下,让棍棒打出了相府,必是羞愤致死。细想此人言语,只是不合意旨,却未曾干犯宰相尊严。一时良心发现,便振两个相府虞侯去视察侯蒙眷属,并且通知他们,朝廷可以重加抚恤。这两位虞侯回报上来,说是侯蒙眷属将丧事办得很好,有一个沧州秀才周集重重的周济了他们。这秀才自道是侯蒙总角之交,侯蒙眷属却不知道这个秀才的底细。蔡攸心想一个秀才却平自地周济在京病故的一个知州,其中必有原故,便又差此两人去看周秀才行动。
相府中虞侯,彼此在值班房里道论此事,却被伍虞侯听到,心中暗暗一惊。想着相公将棍棒逐出府门去的人,周殿试倒重重的为他料理后事,这不故意与相公为难.悄悄的出了班房,找着燕青把话告诉他了。
燕青道:“侯知府自是舍下世交,他在外病故了,愚兄弟在此,酌量周济他家有甚使不得?”
伍虞侯道:‘相公所不喜的人,休说是世交,便足同胞兄弟也当避着嫌疑.”
燕青嘴里虽恁地说了,却是怕泄漏了本相,立刻回到客店,向柴进说了。柴进道:“现在侯蒙死了,高俅借刀杀人的那条计自然使不出来.但方腊的势焰,近来却不见稍煞,朝廷决不能坐视不理。我想,在目前朝廷必定要另调得力人马去平江南。对梁山军事,必要放松一把了,我们应当回山寨去,报知宋公明哥哥,乘机另图出路.蔡攸若是不容我们时,我们去休。”
燕青道:“好在相府内外,我们都安有线索,万一危急,也走得出东京.军师未有令来,我等且再等几时。”
柴进道:“我自理会得,你且到蔡攸家里去守候,遇事留心则个。”
自这日起,柴进暗下通知了在东京藏伏着的几位弟兄,随时准备厮杀出京,提防蔡攸下着毒手。
这其间的张横、张顺两人,本住在城外客店里。吴军师派遣。是恁地想着。来京一行兄弟,遇到水码头不易渡过时,却有两个水路头领护卫。在东京城里,自不须他们多有出面。
这日二张在高升客店听了柴进的命令,依然回向城外客店去.张横在路上向张顺道:“兄弟,我们生长在浔阳江上,难得机会到官家脚下来看看这繁华世界。来了东京惩久,不曾游逛得。现今柴进兄弟说东京住不得了,要回山寨去,今天我们且在街巷里走走,寻所酒楼吃几盏酒.”
张顺道:“须是不要闯出祸事来。”张横道:“我等一个寻常老百姓,又不干甚闲事,九城军马管辖的皇城里有甚飞来的横祸?”
张顺想着也是,便不取直路出城回寓,大宽转地在街上走着。忽然有入迎上前道:“二位兄弟一向好?多年不见,不想却在此地会见。”
张横看时,是本家哥哥张达,外号水老鼠,往日是在江州城外卖鱼为生。因为他曾在二张父亲手下学习得了一些武艺,和二张又有了一分师兄弟情分。张顺在一边,却抢上前唱喏道:“真不想在此地得会见哥哥。府上现寓何处?改日我兄弟却来拜见。”
张达扯住衣袖道:“今日难得遇见,就到我家里去吃几碗淡酒。今日相逢倒不去,改日两兄弟却怎肯来?我家离此不远,就去则个。”
张顺待不去,可又却情面不过。张横一本性直,只瞧科张顺。张达笑道:“益发教二位兄弟得知,前妻在籍已亡故多年,愚兄来到东京,续娶了一房家小,是济州清河县人氏,娘家姓潘,十分伶俐,会做得各种好面食。也教她认识家乡来的骨肉,显些手段领教。”说毕,哈哈大笑,那里容得二张推诿,只是拉着他两人走。
到了家门口。掀起帘子喊道:“大嫂快来,远客到了。”有妇人从楼上应声下来。到堂前拜见。她梳了个盘云髻儿,发上插一朵小翠花,上穿月绫袄,下系绿罗百褶裙子,满脸脂粉,却不是贫寒人家妇女。张达道:“这是我两个同宗兄弟张横、张顺。”
那妇人道了两个万福,说声二位叔叔,奴家拜见.二张躬身下拜不迭。张达便让二张在堂屋坐地,向潘氏笑道:“难得在几千里外,与两位兄弟会见。相烦大嫂安排些菜肴,我们且吃三杯。二舅在家也不?就请来陪客。我也好到街上去买些果子来下酒。”
张横起身拦着道:“兄弟多年末见,相谈一番,胜似饮食,哥哥休得费事。”潘氏看着张达眼色,入厨房去了。
张横道:“未知哥哥因何来到东京?’张达道:“去年随了个贩葛布客人来到中原,就未曾回去。出门辛苦,真是一言难尽!容将来慢慢地说。”
张横心里想着,他必然也要问我兄弟缘何来此?我们便答是随了客商飘流到此。但张达却不问这些,随着有个年轻汉子捧了三盏茶出来,分别递送到宾主面前。张达向二张道:“这是我妻弟潘海。因岳父母都过去了,便在我这里居住。二位兄弟将来指点他一些武艺也好。”
潘海放下茶盘,向二张唱了喏。他悄悄的向张达道:“姊姊请姊夫说话。”张横道:“哥哥不必费事,畅谈家常便好。”
张达起身入内去了,张顺看这堂屋,收拾得甚是整洁,正中供了张氏清河堂上祖先神案,挂了佛像,案前点了长年佛灯。左壁厢设了长榻,右壁厢一列四把红油交椅,墙上也张挂上三五张字画。
张顺想着,一个作鱼贩人家,却有这般排场。因问道:“潘舅哪年与我宗兄联姻?”潘海道:“有三年了。”
张顺道:“约莫我宗兄来了三年多了。”潘海道:“正是。”张顺道:“敝同乡有一位作葛布生理的,潘舅认识也不?”
潘海道:“在下少与商家往还。”张顺道:“自是我宗兄朋友,”潘海道:“不见姐夫提到认识贩葛布的。”
张顺听了这话,益发瞧科几分了。因站起身来道:“这房屋修理得恁地整洁,我来看看。”他一壁厢说着,一壁厢转入后堂,隔了一扇木屏风,听了那妇人道:“你使由后门出去,我这里自安捧酒肉他吃。有二三十碗酒,怕他不醉?”
张顺听了这话,好生蹊跷,又未便停留久,回到堂前,大声叫道:“宗兄快来,兄弟有话说。”
那妇人勉强笑了出来道:“叔叔慌怎地?奴怕二位叔叔客气,自打发他由后门出去买果子去了。”
张顺道:“嫂嫂是新到我家来,却不明我兄弟以往因缘。实不相瞒,当年蔡九知府在江州时,兄弟作鱼牙子,供应差遣不周,官府认兄弟是不法之徒。曾拿捉兄弟来得。当时曾听说我这位宗兄,跟了蔡九知府作亲随,却是未曾见得。后来蔡九知府因梁山好汉闹了江州,当今蔡老相公调他回京,我那宗兄,怕不是跟将来?于今蔡九知府不知作官也未?但是他爹尊和阿哥,是老小两个相公,他要奈何兄弟,却不费吹捉之力.我那宗兄,却休是把我兄弟留在家里款待,却私自报官去了。”
那妇人被他说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道不出一句话。
张横猛可想起,跳起来叫道:“是的是的,我们在江州听说他在蔡府。要不,他怎地会投奔到东京来,有这一副排场?好张达!你有今日,都是我阿爹的教训,你不念往日旧恩,倒要陷害我.”张顺道:“哥哥去休。”
张横那里肯移,手提了交椅举了起来便待向那妇人劈下去。张顺扯住他手道:“哥哥若打死这妇人,益发张达那厮有得嘴说。我们且走开,让他带了逮捕公人来,却扑一个空.看他把什么交代?还有一层,我等有山寨大事在身,休为张达那厮坏了大事。
张横向那妇人道:“便宜了你这贱丨人。”说毕,丢下交椅,同张顺一溜烟出门去了。
那妇人吓得战兢兢地靠了墙壁,潘海却钻入桌子下面去藏躲着。半晌,妇人先醒了过来,骂道:“二郎,你枉为一个丈夫,却不如我妇人,眼见两个强盗关在家里,吃他跑了。”
潘海缓缓地爬出桌子来,脸色兀自苍白着,因道:“姊姊说得好风凉话,张横、张顺是有名的梁山泊水军头领,千百个军马近他不得,教我将他怎地?”潘氏道:“兀谁教你厮打,你不会将好言语安顿着他,我若早在外面陪话时,是两只大虫,也休想逃了。”
潘海道:“姊姊,你这裙子怎地?”潘氏低头看时,那条绿罗裙子,湿了大半截。啊哟一声,跑上楼去了。
约莫有一个多时展,张达领着几十名官兵,刀枪乱晃,直拥进门来.张达见潘海呆坐在椅上,便问道:“两个梁山强盗,哪里去了?”潘海道: “张顺那厮刁猾不过,他看风色不对,将姊姊唤来,把言语说破了,忙忙跑走了。不是我护了姊姊,几乎让张横那厮一交椅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