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

  又取一块最重的铁板,放在水面,用绳系了,然后请黄之盛出来当面试验这机翅的击力。黄之盛依言步出舰首来观看。只见那艘三号的蚊艇,从洋面上远远而来,少时与铁板相碰,只听得豁刺一声,那机翅突然张开,把一块大铁板,打在数百步之外。各兵舰上的人见了,无不喝彩。黄之盛也深为叹赏。当下便把这艘蚊艇,改为先锋舰,饬令先行,作为众舰的领港。又派了一艘二号的蚊艇,命耿参谋坐了,驶回广州,就在两广军械制造局,把保险机照式,制造三十具,须昼夜兼工赶造,以便造成后运至军前应用。分派已毕,便命左右把哥子黄之强寄到的行军电器,逐件打开来观看。只见一共有二十余种,内有两种,目前就要需用的,一种名叫海战知觉器,一种名叫洋面探险器。那海战知觉器之上注有细字云:当西历一千九百零五年,日俄战于黄海时,日军屡胜,其所以屡胜者,一则因下赖火药之功,一则有新发明之知觉器一种。其器用磁电以通知觉凡遇雪雾不能瞭望之时,前途二三海里外有敌舰之危险,此器皆能报知。故其海军胆力愈壮,而敢于冒险。同时有比国格致家丹布来克者,用电石仿照无线电报法,以电石等械配合土匣内,每船各置一具。但两舶相遇,无论相隔几何,电力苟可相通,即刻发电问讯方向,立即相避,以免相撞,名为免撞轮机。今兼此两机之法,制为此项海战知觉器。此器置之舰内,凡三十海里之内有无敌舰来袭,及或与他舰相撞,皆可预防。为海战时万不可少之品。
  再看洋面探险器之上也注有细字云:
  当西历一千九百零一年时,英国技士某发明电气探矿法。
  其法与无线电信送电波于空气之理同。以诱导器名伊达可泰者,传送电波于地下,于发电机之旁,备有电话听震器。听其鸣动,当电波通过地底时,受抵抗力不绝,其鸣动之声一律。
  若逢矿脉,则抵抗力乍减,鸣动渐剧。熟练其术,能探知金矿之所在。今用其法仿造一机,令电气能通过水面,遇水面上有金类质之物,则鸣动必剧,如系水雷等项须用电气燃发者,则即立时燃发,否则亦鸣动甚剧。故是机亦为海战时万不可少之品。
  黄之盛见了这两种电器,甚为心喜。当时仔细一检,见知觉器有一百具,探检器有五十具。便命将知觉器分送于大小各舰,每舰安放一具。那探险器因备得太少,不敷分派,只好把他安放在几艘铁甲战舰上,以防不测。余舰不能遍及。今见海傅两统领说起部下遇险的事,就覆电命他过船,把知觉器点交了五十具,探检器点交二十具,教两人如何用法。海傅两统领到此方知黄元帅有如此宝机,于是谢了元帅,带了这两种电器回来,也照式分派于各舰之上,由各人自己照应,以免再蹈覆辙。随后便命大众一齐起碇,仍旧向西而进。此时除了先锋舰及秦监、温燃等几艘侦探舰抢先行驶而外,次是右翼舰队,保护着粮舰病舰等,夹在中间,后面方是黄之盛自己督着中军大队,次第前进。还有许多水底鱼雷艇及各种小舰,或浮于水面,或潜入水底,都随着大队而行。只为各舰上都带有知觉器与探检器两样,一路上遇不着水雷便罢,否则就立时把他燃发了。
  一日之间,大约燃发了十余具,真个是放胆而行,毫无顾忌。
  不料到了第二日,各舰队正行之间,忽然洋面上大震一声,那右翼第四队铁甲大战舰,已震作数十块,并合舰的兵弁器械,纷纷然如蝴蝶一般飞起来。有的直飞到半空之中,然后落下。
  只见满海面尽是黑雾浓烟,弥漫不散,把那一片坦平如镜的海水,震得巨浪如山,掀腾不已。可怜舰上的一众兵弁,有的被他震得血肉模糊,有的虽不曾受伤,然被他震到半天之上,又跌路海中,不保性命。傅翼在坐舰敌楼上瞧见了,慌忙升起号旗,命各舰前往施救。幸喜此番施救得早,否则又要和那侦探舰一样了。
  停了一会,黄之盛的大队已到。傅翼连忙过舰去禀报,并自行请罪,说此时洋面上已没有水雷,这一定是水底下敌人的水底潜行雷艇所为的。黄之盛听说,甚是不快。便传令召一众参谋官,到自己舱里来,商量个破敌之法。万家殷上前说道:“水面的浮雷,用了耿参谋的保险机与元帅家里寄出的探险机两样,可以避得掉。这水底潜行雷艇,乃是往来无定,且是人都看不见的,如何防范得来?依某愚见,元帅且把大队,碇泊在这里,俟得了个抵御水底雷艇之法,再行前进。”黄之盛方欲有言,只见费研也上前说道:“这事一定是敌军在水底所为的无疑,若要思患预防,莫如命温侦探去,请出洪继泉来,那时必有个善法。”黄之盛听说,连连点首道:“本帅就依着两位所说,把大队全行停泊在这里,等到洪继泉来,得了个抵御之策,再行起碇罢。”当下便传令教所有大小各舰并左右两翼的舰队,一齐列成阵势,停泊在海当中。因为温燃的侦探舰已先行一步了,须等他转来,方能办理这事。这一夜,中国全部的舰队,就屯在这洋面之上。到了半夜,果然温燃因为久候黄之盛的大队不到,把探得的紧要军情,赶回来寻着黄之盛的坐舰,要禀报元帅。正是:军心惶惑途多阻,敌势披猖港又封。
  不知温燃见了元帅,有何紧要事件禀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呼将伯拟破潜水雷谋抵御商用绿气炮
  话说这时黄之盛正在计点日间那军舰上遇难的兵弁,共计折阅了若干名,内中受了伤送到医舰上调治的有多少,要军政官一一查明,以便再行撤调战舰前来补足前数。忽闻得温燃要禀报紧要敌情,使立刻传见,问是什么事件?温燃道:“启元帅,敌人因为听说越南王要出兵帮助中国,先用水雷与旧敝的船舶,把越南海港塞断,使他兵舰不能进出。现在又探知了我军的情形,料着沿途燃发的水雷,是我军所为的,所以特出许多潜水雷艇,暗下里来算计我们。元帅若要破他潜水雷艇,除非把洪继泉邀来相商,或有个善策。”黄之盛听说,便道:“正是,本帅也是这样算计。为今之计,你须作速到琼州去一走,把洪继泉邀到这里来,与他商量这事,不可有误。”温燃奉了黄元帅的将令,口里答应了一声,立刻回到自己坐的侦探舰中,起子碇,直指东南方洋面,连夜行驶,一路思量:这潜行雷艇乃二十世纪以来海战最为凶毒之利器,非设法把他破除,此番我军的损害,断然不少。据此而论,这设法破潜行雷艇一事,乃此番行军的第一要着,无怪元帅要急急去邀洪继泉了。
  不说温燃心下暗想,且说这侦探舰到第二日上,抵了琼州海口,两岸炮台上的守兵,坐了舢板前来,验明是中国的船,许他放进口去。温燃便留心观看两岸,可有极大的雄树没有?
  看了三四里路,雄树的踪影全无。温燃心下好生惊讶,便教把舰身靠岸,自己上岸去观看。谁知甫上了岸,就见百步之外,有一株十几围大的老雄树,生在那草地之上,那树根的圆径,足足有三四丈粗细。于是温燃赶忙走近前去,对这树仔细一看,只见树腹全空,旁有一窟,直通树顶。从外面看去,浑如一座破窑一般。当即挺身而入寻觅德律风所在。寻了半日,只见有半爿破瓮,搁在那地下,遮住了尺余的树根。试近前把破瓮揭将起来,果然看见里面安设一个德律风。便将电机摇了几下,随即听得那边有人查问是谁,并问为什么事。温燃就把自己的名姓来历,暨因为要破潜水雷艇,拟请洪总统过去扶助一事,细细说了一遍。只听见那边的答道:“此事我不能做主,请你少待,等禀知我的总统去。”温燃待了半刻钟工夫,又闻德律风铮铮作响。温燃忙问是谁,只听那边答道:“我便是洪总统。
  黄元帅那里的事情,我已都知道。至于那水底潜行雷艇,却是百年来海军最毒之器。这艇在水里,驾驶的不过两三人或一二人,然不论何等大船,一经该雷艇从水中放出炸弹,立时即被炸碎。该雷艇在水中行走,初时有气管两条出于水面,以吸空气,现在越造越精,那气管只须每日浮出海面四五欠,余俱藏伏水底,人不能见。海水既深且阔,纵使两军都有此艇,也不能得其来往踪迹,所以甚难防御。本总统现在制有一种宝镜,名为洞九渊,此镜虽不能制服那雷艇,然持此以航行海面,已可免潜水雷艇掩袭之虞。本总统现准将这洞九渊镜二十具,奉赠与黄元帅,而且立刻便差人送往,以表区区爱种之忱。足下请即行回去,替我致意黄元帅,料想足下见了黄元帅缴令时,那镜子早已送到了。”说罢,便寂然无声。温燃此时不敢停留,就遵了洪继泉的吩咐,匆匆回到舰中,打从原航路驶回,不题。
  且说黄之盛在那洋面上停了两日,这日正在盼望温燃的消意,忽然看见远处洋面上有一枝小小樯杆,上面挂着一幅三角扯线船篷,下面亮晶晶的,仿佛似有小玻璃屋一座,向自己舰队里一直驶来。那行驶的速率,足足一点钟可行一百海里。黄之盛连忙扯起号旗向他查问时,可怪那小樯之上,也扯起号旗,说是有事要过这边来面谈的。黄之盛心下甚为疑讶,猜不出他是哪一国来的,是个兵船商船,但料他决不是敌人的兵舰,于是便换上一杆号旗,许他驶到自己队里来。那船见了,果然瞬息之间,就到了面前。从那玻璃小屋里钻出一个人来,向黄之盛的坐舰看了两眼,把船慢慢地移到坐舰之旁,一手拾着一只白藤箱子,说要面见黄元帅。黄之盛见了,教把这人传上坐舰来。那人见了黄之盛,行了个鞠躬之礼,说道:“启元帅,敝总统因为温探长来说,元帅在此受了敌人潜水雷艇之厄,特差某送上宝镜二十具,聊作臂助。敝总统说现在政务甚忙,恕不亲身过来了。”黄之盛道:“我那温探长是何时见你们贵总统的?”那人答是今日早间。黄之盛听说,甚为骇异,道:“你们何以来的如此之快?这可奇了。”那人道:“某坐来的这铁壳小艇,每点钟要行七十海里,所以自琼州洋面到此,只消三个钟头够了。”黄之盛道:“这铁壳小艇是谁创造的?”那人道:“某曾闻得敝总统说,前此九十余年,挪威有个操航业的人,名叫布禄德,曾经受过挪政府赏给的副管驾文凭,尝自出心裁,创造这铁壳小艇,系由阿洛生德机厂承造。此艇纯系铁质,形如蛋壳,除艇面上设有玻璃舵楼一座,以便驾驶外,只有坚樯一根,余无别物。船中龙箍,安有活动机关,或升或降,均可随意。布德禄曾自坐此船,由挪威至美国圣露意斯地方赛会,横过大西洋,为时不过两日有半。现在某坐这艇,系仿布德禄旧法所造,所以有如此快捷也。”黄之盛听罢,便问:“贵总统见惠的宝镜何在?”那人道:“现在舱外。”黄之盛教左右取进那只白藤箱子来打开看,乃是一架机器,可以令他浮在水面,底下嵌有一镜,人在上面将机轮略转几转,那镜子旁边就发出一股电光来,其光能透过木石,织毫毕见,又可把这镜放在水底,不论水之浅深,都能烛照无遗。黄之盛看了半天,忽然看见那镜旁注有许多细字云:此镜系西历一千九百零四年,意大利人卑那所发明最新之奇器也。此器能下瞰海底,照见海底各物,不论如何深浅,皆能洞察毫芒。又战时船长赖以认识布设水雷之所在,及预知潜水水雷之来袭。航海上藉以创制海图,如陆地之易。海底电线公司,藉以排除各种难事。航行之船只,藉以察知船下之岩石沙堆,得免危险。船客藉以观照水中游鱼,宛如活动电画,益增娱乐。诚新奇有用之器具也。卑尚制有升取器一种,能拾取海中之物,大而沉没之铁甲舰,小而金银珠宝及美术器之沉没者,无不可自由拾取云。
  黄之盛看毕,暗想:这升取器也,是战时必取之物。几时须得问洪继泉借为用用才好。一路想,一路又看机器的侧面,见是大书着“洞九渊”三字,便又问那人道:“你们的贵总统说有二十具镜子见赐,这里不过一具,不知其余的可曾带来么?”那人道:“一概都带来,只要元帅派两个小校,随同某回到艇上,取来便了。”黄之盛点点首道:“甚好。”当下便派了六名亲兵,跟着那人上船,去搬那洞九渊的镜子。少时,果然陆陆续续又搬了十九具过来。那人见镜子已搬毕,便对着一个亲兵道:“拜托老兄在元帅前代禀一声,说某就此回去复命,恕不再行叩辞了。”说罢,把身子一扭,钻进玻璃舵楼,那小艇就如飞一般,驶回琼州去了。黄之盛闻知那人已去,自悔方才不曾把要借升取器一用的话,向他提及,甚为可惜。于是便传了海傅两统领到来,教他每人领了两副洞九渊去。一副交与前行的先锋舰,一副留作自用。又另取两副出来,一副放在自己坐舰上,一副交秦监领去。就命秦监的侦探舰在水底细细侦探,敌军有潜水雷艇来袭,立刻用暗号通知。吩咐已毕,把其余的藏在本舰的军械库内,以备缓急之需。等到第二日,温燃的侦探舰方始回来缴令。黄之盛道:“洪继泉那里已派人把宝镜送来,一切的事,本帅已经尽知。此番你的辛苦,已替你登在功劳簿上了。”温燃慌忙致谢而退。黄之盛部署已定,传令全部舰队,一齐起碇西行,不提。
  且说鲁森总督全军驻在锡兰岛,连日接得越南先锋队的来电,说洋面浮电轰坏了中国军舰两艘,其一艘立时沉没。鲁总督颇为欢慰。未几,又有电来,说中国舰队,不知带子什么电器,把沿途的水雷燃发了十余具,现在因水雷不能取胜,已派了潜水雷艇六艘,前往掩袭。未几,又有电来,说潜水雷艇仅奏效一次,中国舰队现在都携有宝镜,那宝镜里面射出的白光直透海底,潜水雷艇被他照得明明白白,不能再行偷袭。中国舰队已逼近越南,不日恐有大战,须请总督示下定夺。鲁总督连接了这两起的电报,心下好生焦急。无奈各国虽陆续派有舰队来到,并没有什么行军利器带来。接着西支那把巴拿马运河占了,美兵屡次往攻,无不挫败,不得已,只得电商各国政府,说中国的舰队利害,我军为保全同种起见,说不得要请各国公议,可否准将海牙平和会所议禁的绿气炮,权用一二次,以免一败涂地。一面电覆越南洋面的先锋队,说中国海军远道而来,须要趁他未遑养息之时,竭力迎敌,使他不敢轻进,庶合着兵法宁我薄人毋人薄我两语。原来这时鲁总督派往越南洋面的先锋队,只有头等战斗舰四艘,二等战斗舰六艘,此外就是潜水雷艇十二艘,侦探舰一艘,病舰一艘,都是英德两国的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