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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楼迷史霞笺记
可惜美娇姿,堪嗔嫉妒妻。
情知不是伴,相随因事急。
不知李玉郎将来得见丽容否,下回分解。
第 九 回 玉郎相府探信音 丞相施恩送寺中
且说李玉郎自华亭由省起身,千辛万苦来到京师,原图见丽容一面,及到丞相府内,将及相会,又遭夫人之妒,将丽容送入宫中去了。此时无可奈何,只得跟着院子到寺中安身。一到寺内,长老接见,院子说:“此位相公姓李,丞相叫你好生服侍。他在此读书侯场,薪水之 资 老 爷 按 月 送来。”说罢便自去了。这李玉郎从新又与长老作揖,说道:“小生乃出外之人,总蒙丞相送到此处,早晚还烦长老照顾,于心不安。”长老说:“这有何妨,小僧但愿服侍相公得步青云,名登金榜,便就光耀山门。” 李玉郎说:“ 小生才疏学浅,只恐有负长老。” 李玉郎自此住在寺中读书,这话暂且不提。
却说丞相夫人假以太后打发公主出嫁,借端将丽容送进宫去,以绝祸根。只是那丽容一心想着玉郎,不得相见,巴不得个清净之扎苟且安身,省的被那老儿点污,且可脱得夫人嗔怪,他到心安意肯住在宫中。这太后见他德性温柔,举止端方,甚是慊意,就发一道懿旨,令内侍递去,内侍捧旨到得相府,夫人迎接,就此开读:“皇太后旨下:‘ 伯颜夫人苗氏所进美人张丽容,甚是可意,足觇用心。但恐出身草茅,未瞻礼仪,着盈绣内,教演精熟,待公主娘娘大婚之日选用。’谢恩。”内侍已去。
且说这伯颜丞相见是懿旨已下,将丽容美人留在宫中侍奉公主,把那思念张美人的心肠方才绝了。但恨夫人醋意太重,失去了一桩珍宝,终日悒悒不乐。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珍奇宝物归何处,富贵无如帝王家。那一日到得公主大婚之日,约定在金亭馆驿合卺,只见那长街短巷,家家尽垂丝帐,户户张灯结彩,哄动了远近人等,谁不来看妆奁。但见是宝珍堆积,光芒射日,彩被摆列,金珠惊人。这一番的热乱,人人争先观看,自不必言。
且说这李玉郎在寺中居住,一心想着丽容,那里念得下书去。终日长吁短气,日夜梦魂颠倒。长老见他如此光景,甚觉可疑。一日,问道:“相公在此,甚是有慢,得罪,得罪。”玉郎见问,说道:“ 小生无故受你供养,心实有愧,何以克当?”长老说:“薪水鄙事,何足介意,只是相公在此,实属客边,或是小僧侍奉不到,相公自管明言。” 玉郎说:“ 各人自有心腹事,可与人言无二三。” 长老便说道:“为人结交须知己,不是知己莫与谈,我也不必问相公的心事,只是你终日愁闷,如何是好?如今圣上有一花花公主,招赘兀都驸马为婿,迎送嫁妆于金亭馆驿。街上士庶纷纷都往那里 看 景,相 公 何 不 借 此 一 观,以 消 闷 怀?” 玉 郎 说:“有这等事!小生要出去一看。”长老道:“待贫僧奉陪,何如?”玉郎说:“这等雪天,不劳禅步罢。” 长老说:“ 既如此,贫僧煮茗奉侯。” 二人辞别,玉郎思想道:“ 适才长老说,圣上招兀都驸马,迎送嫁妆于金亭馆驿。想张丽容既入宫中,未必不随妆侍奉,或者天可怜见也在数内,若是邂逅相逢,亦未可知,不免前去打听一番,多少是好。” 出得寺门,好大雪也,有词为证:
风一穹,云四合,迷失青山绿树多。惟有寒鸦栖古木,漫铺棘驼。瑶堆凤羽,琉璃殿上银妆裹。欲见宫娥,去金亭馆驿,天意肯从么?———右(上)调《忆莺儿》
话说李玉郎听了长老之言,去看花花公主出嫁金亭馆驿,出的门来,偏是大雪满地,只因想着丽容,只得挨上前去。这且休提。
再说李玉郎有个服侍他的书童,奉家主之命,到得京中来寻玉郎,再寻不着。一日,说道:“ 因大相公追赶丽容,不知去向,老爷奶奶放心不下,终日哭天哭地。着我追寻,我直赶到京中,无处寻问,俺已在此日久,盘费已尽,欠下店主人饭钱,毫无〔 清〕 办,幸店主人是个操军,今日花花公主出嫁,他在店中忙迫,为此我替他应名摆围。你看士庶人等纷纷俱来,看送嫁妆,或者我大相公出来观看,也未可知。苍天,苍天,可怜叫我遇着他,使俺主仆相见,真属万幸。”说罢,两眼留神便在那人层内不住观看。谁知事有凑巧,一眼觑着了李玉郎,说道:“那壁厢来的好像我家大相公。”上前一认,果然是他,一手扭住,哭道:“ 小人千找万寻,再也撞不着大相公,今日天假其便,得以见面,小人十分侥幸。”说罢,大哭起来。玉郎一阵心酸,痛倒在地,苏醒半日,说道:“书童,我那爹娘在家安否” 书童说:“ 老爷奶奶只为大相公追赶丽容,不回家中,哭泣不安。特着小人前来寻,我已经来此日久,费用俱尽,也是无可奈何了。”玉郎又问:“你为何身穿戎衣,这等打扮?” 书童说:“只因公主出嫁,那店主人是个操军,我欠他饭钱,故此替他来应名,所以这般打扮。只是大相公到此,不知问着翠娘的消息么?”玉郎道:“说也可怜,那日我赶到京中,已将翠娘送入相府了。那时我往相府窥探,因为闯了道,那相爷将我拿住,自分必获重罪。那时我说与翠娘有中表之亲,这丞相信以为实,就欢欢喜喜命院子请翠娘与我相见。谁知事有中变,遭了一个奇妒夫人,恐其收下翠娘夺他之宠,乘丞相上朝,意 秘 密 的 送 入 宫 中 去 了,教 人 岂 不 可叹!”书童说:“翠娘一入宫中,这就是石沉大海一般,相公与翠娘相见之日,只可期之来世罢。小人劝相公不必再涉妄想,快与小人回家省亲,致免老爷奶奶悬挂。” 玉郎说:“书童言之有理,但是我亦闻得公主出嫁,太后亲点四十名宫人从嫁,我想张丽容或在数内,亦未可知。况是明晚定宿在馆驿金亭中,我和你妆做军卒,浑入其内,倘然天可怜见会他一面,俺就死也甘心。” 书童说:“ 这也不难,相公就穿上我的衣服,充一名军卒,待小人再去顶替一名。” 玉郎听书童之言,满心欢喜。二人随各脱衣相换,好不兴头,有词为证:
脱下儒冠,把青毡带着。穿上戎衣,把蓝袍换却。乔打扮,他怎知变影移形。又况他行见错官家势,思令人顷岱岳。纵是觌面相逢,觌面相逢,只应偷眼看他。———右(上)调《间黑麻》
李玉郎此时换了衣服,要去寻那丽容,不知寻着否,下回分解。
第 十 回 主仆相遇换戎衣 隔墙续情得奇逢
话说李玉郎改换衣服,扮作一个军人,一心去找丽容,走向前去,见了一伙军卒,尽是一样打扮,便就混入其内,摆成队伍,执戟扬戈,浑然无二,心内想道:“我是一介书生,若非这个机缘,如何到此处。” 正说之间,只见香奁嫁妆一对对摆设出来,真个光彩耀目,奇巧惊人。那些众宫女内使,尽是五花团蟒,花攒锦簇,不计其数,前后跟随。那些香舆车仗,甚是众多。此时喧闹之际,玉郎便留心观看。只有一个颜色出众,秀雅且人的,仔细一认,恰恰就是那丽容。但是众人属目之地,怎敢与他厮认。这玉郎以饿眼观看着丽容,心内把持不住,未免有些且前且却之意,不似那众人摆围的,寂然不动。李玉郎这番光景,也早被那丽容看出行藏,但是其人总似,衣服甚是不对,况且玉郎一读书之人,如何穿着这样衣服。不免触动情怀,心内想道:“我当初上船进京之时,玉郎正然抱病在床,不能挪移,况我有血诗寄去,未必不病上加病,身为情死。且是一个软弱书生,如何走的这千山万水,况是天下面目相同的尽有,如何便就认定是他,这也不过付之想像而已。况他是一个军人,我又系一个女流,正当皇家严肃这地,便敢问他一声不成也罢?等到金亭馆驿住下,或者天可见怜,赐一机缘,问出一个明白,奴家死亦无恨。”说罢,不住的回首观看而去。正是:
乔妆军士混军卒,不许旁人识妙机。
再说李玉郎有心观看张丽容,自然见了他,就认真是他了。只是张丽容看见这个军卒,十分像那李玉郎,如何便认起真来,心中恍恍惚惚,难以定准。待要唤他一声,耳目众多,那里敢叫。只得含忍在心,暗暗垂泪而已。及到金亭馆驿,随着那些内使宫女,安置妥当,单候公主驸马合卺,好去服侍。这且不提。
却说这李玉郎身穿戎衣,替那军卒摆围,明明看见了丽容,只是森严之地,人稠目多,怎敢与他交头接耳上前厮认。因自想道:“ 咳!那妖滴滴的翠娘,怎经的这样辛苦!到而今我只恨那洒银公子,无故进谗拆散我的姻缘,到使我二人跋涉万里,眼睁睁对面不得相见,岂不令人叹煞!我如今千回百折,无几奈何,不免充一名更夫,借一面巡锣,沿墙探一个消息,以满吾愿。或者天遣相逢,那人也有心将我访察,俺二人得见一面,诉一诉衷肠,各人的心事,便著在那断肠簿上,也就罢了。至若婚配之事,只可付之流水足矣。”思罢,便呜呜咽咽哭了一回。随与众军人说:“ 列位年兄,看那天气严寒,雪降风冽,好不怕人。我是新充军卒,理宜任劳愿,众位长兄,少为歇息,我不免敲着梆锣,巡视一回。以表微意。” 众军卒说:“ 此乃大家公事,岂可累及一人。”李玉郎有心去探那丽容,那里顾得甚么寒冷。这玉郎即说道:“三人同行,少者吃苦,这也是理所当然。”众军卒见他说得甚好,随接口道:“既然如此,只得难为你了,我们暂且安息,再去换你罢。” 玉郎得了这个美差,手提梆锣,即便打更去了。只是心内想了一想,说道:“你看金亭馆驿,门高墙紧,周围宽大。那翠娘总住在里面,难道我会插翅飞进与他相见不成,我如今只好寻墙探听,做一个望梅止渴罢了。”
按下玉郎去寻丽容,再说那翠眉随着众宫入安顿在金亭馆驿,只因他路上看见个摆围的军士,像貌与玉郎无二,心中甚觉狐疑,说道:“我自到京以来,与玉郎相别已久,那有音信可通,就为他身死异地,他可那里知道。不意昨间有一摆围的军士,面庞与玉郎浑一无二,令人难以想像。若说是他,他可如何来到这个所在?况是充应军卒,叫俺难以凭信。若说不是他,天下那有这等相似之人?且是他见了奴家一眼,觑定在我身上,只觉有一段不认不能、欲认不敢之意,实实令俺难以猜夺。我于今如何放得他下,正是:心头有事难稳睡,趁此良夜觅情郎。我如今心神燎乱,如何睡得下,我不免 私 出 外 堂,试 探 动 静 一 番,且 看 众 人 睡 了 不曾。”及遍侍御之人各自睡熟,丽容喜道:“ 何幸得紧!如今他们都已睡着了,我且走到堂下探听一番。” 及至,四下一望,杳无人影,不觉叹了一声,说道:“ 你看更深夜静,万籁俱寂,我一女流,纵有心事,请谁与我传示,我想这段苦衷,惟有上天可表。玉郎,玉郎,不知你可在墙外否?”不觉触动情怀,掩面哭泣起来。正在伤心之际,忽听墙外有咳嗽之声,丽容止住了泪痕,细细一听,说道:“方才这个咳嗽音声,俨然是我那玉郎一般,我欲唤他一声,又恐错误,不得稳便。也罢,我将当年霞笺诗念上一两句,若是我那玉郎,他便闻声即悟,若不是他,也就茫然莫觉,庶不至弄出事来。”思罢,就将霞笺内得意之句,连连高声诵出墙外,这也是天缘凑巧,可可的李玉郎在墙外巡更,只听的风送清音,听的明白,不觉失了一惊,说道:“方才听见的是我霞笺诗,我想此诗惟有丽容注念在心,若非我那可意的人儿,谁能吟咏。况是深夜之间,这等有心,定是我那翠娘无疑了。”随大着胆,也顾不的有人知觉,便就叫了一声“ 墙里边可是翠娘爱卿吗?” 丽容一听是玉郎声音,不觉喜从天降,急急的答应一声:“ 墙外莫非玉郎乎?” 玉郎说:“ 正是。”丽容又问:“你说你是玉郎,我赠你的霞笺血诗可曾带来?”玉郎道:“小娘子的是小生珍若灵符,时时佩带不忘。”丽容说:“你既然霞笺诗在你身边,你可隔墙与我丢过来。”李玉郎一听此言,即将霞笺从身边解下,丢将过去。丽容上前拾在手中,拆开了外函,映雪一照,只见霞笺血诗外又有两行和韵,写道:
人生离合系于天,切莫将身赴九泉。
似此两情金与石,今生应拟续前缘。
丽容看罢,心中好不欢喜,说道:“此是李郎前日和我舟中之韵,如此看来,真真是我那玉郎了,岂不令人痛死!只是这一段墙,真如同万仞高山,我如今心腹事纵有万般,那里能说的明白,不免将要紧话嘱咐他几句”,随扬声道:“玉郎,玉郎,此地耳目众多,非谈心之所,幸而夜深人静,有两句要紧话儿,你可牢牢记着。你既为我来到京中,今当大比之年,君当努力功名,愿登虎榜。试毕之后,你可早上封章,咱两个的姻缘或有可望。” 说罢,玉郎正与丽容絮话,只听得里面有人喧嚷,唬的个玉郎急急提了梆锣,离墙边去了。不知玉郎与丽容何以见面,下回争解。
第 十 一 回 金亭馆驿快合卺 公主点鬓露真情
话说李玉郎隔墙与丽容正诉衷情之际,忽听有人喧嚷,却是为何?原来公主驸马到得金亭馆驿,黎明就要拜堂合卺,所以五更时分,那些内使宫人俱各起来安排,执事不觉的彼此传呼,各按次序伺侯着,成其大婚之礼。只见礼部赞礼官来到,吩咐这些执事之人各司其事,好服侍行礼,须臾之间,只见两班新人拥族着两个新人,果然金枝玉叶嫁才子,朝郎驸马配佳人,说不尽金山银海,皇家富贵,有词为证: